甜蜜的惡鄰 第四章

柄家演奏廳,位于台北市中山南路與信義路交接口,中正紀念堂園區的西北側,為國家音樂廳的地下一樓。

柄家演奏廳本身采絕佳隔音設備,面積較為小巧,听覺效果極佳,觀眾席共十七排,三百六十三個座位,經常做為小型室內樂團及獨奏者的演出場地,楚懷柔手中握著的入場券,就屬于這一型。

她低頭看看手中的入場券,認真的找座位,發現他們的位置給得還不錯,滿靠近舞台的,可以清楚看見演奏者的臉。

「就是這兩個位子,我們快坐下,以免擋到人。」楚懷柔拉著魏千古的手臂,叫他趕快坐下來。魏千古依言行動,背仍是挺得直直的,楚懷柔好納悶。

奇怪,他怎麼老是把背挺得那麼直,都不累嗎?枉費他生得那麼英俊,事實上,隔壁三兄弟就他長得最帥、最斯文。只可惜,他總愛僵著一張臉,皺著眉頭,一副天下責任全由我來擔的嚴肅模樣,大大折損了他天生的本錢,他要是能再放松一點就好了。

楚懷柔有她自己的想法,不過魏千古也有話要說,面對她若隱若現的,誰還有辦法定下心思?

銅環和銀環,在茶褐色皮膚上閃亮,橙色或紅色條紋的衣服在風中飄舞。

這是卡門在跳佛朗明哥舞時,比才(卡門的作者)對卡門的描述。她雖然沒像卡門那樣,手戴金環銀環,但那一身紅色的低胸小禮服,性感程度卻是不遑多讓,加上她一頭如雲般的黑色秀發,更是把她白皙的肌膚襯托得更加完美,讓人無法轉移視線。

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像是隨時會動手的大,他只得挺直脊背,目不斜視的盯著正前方,累當然會累,但為了在她面前保持美好形象,也只好拚了。

音樂會,就在兩人南轅北轍的想法中,悄悄揭開序幕。今天晚上所舉行的演奏會,分為大提琴與雙鋼琴兩種不同的樂器,但不是聯合演奏,而是分前後。大提琴先出場,緊接著才是雙鋼琴。但無論是哪一項樂器先出來演奏,大家都很捧場就是了,位子起碼坐滿了九成。

大提琴低沉的樂音在觀眾熱烈的掌聲中響起,魏千古當然也鼓掌了,西式的音樂會他參加得不多,大多都是國樂社的聚會。而且他私底下認為二胡要比大提琴的聲音來得好听多了,至少比較有精神,不會讓人昏昏欲睡。

說到睡,他已經多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呢?魏千古在心里扳扳手指,扳出個五的數目字來,原來他已經五天沒有睡好覺了。

經過了連續五天的折磨,魏千古的體力早已到達極限,該是好好休息的時候。不過現在他正在听演奏會,楚懷柔又坐在旁邊,怎麼說也要撐下去,但他的脖子好酸,眼楮又好疲倦。況且大提琴低沉緩慢的琴音確實也不錯听,好像他小時候外婆常哼的催眠曲,不過要更好听就是了……

體力不濟的魏千古,雖有意振作,無奈他實在太累了。終究抵擋不住琴音的魔力,夢周公去也。而周公也很捧場,跟他說話的同時,還另贈偌大的打呼聲給他,讓他在演奏會上另行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和台上的演奏者互別苗頭。

「呼呼呼!」他打呼的聲音直達天听,不要說是老天,在場的所有觀眾都听見了,個個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他。

「嘎嘎嘎!」魏千古打呼不夠看,還兼磨牙。這一磨,可磨出了觀眾的怨氣,就連台上的演奏者也提早收工,不干了。草草一鞠躬,下台去。

「那個人怎麼這麼沒禮貌,當著表演者的面打瞌睡?」

「對啊,好沒教養,到底有沒有听過音樂會?」

「還磨牙哩,真是!」

「他旁邊的同伴怎麼不叫醒他,難道她不知道這是一個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現場臂眾你一句、我一句的交互指責。楚懷柔立時覺得丟臉透了,她也是好心邀他來听演奏會,怎麼知道他竟然會呼呼大睡起來?

她羞愧地用手遮住臉,才想搖醒隔壁座位的魏千古,沒想到下一組演奏者緊接著進場鞠躬,她只得先拍手再說。

「啪啪啪啪!」

像是要和魏千古比賽誰的聲音比較大一樣,這次的掌聲分外熱烈。兩個演奏者分別就座,各佔據一座鋼琴,眼神在空中交會。

「嘎嘎嘎!」魏千古睡得正熟,磨牙磨得正爽。長久以來總算可以好好睡上一覺,演奏會真是功不可沒,送他去見周公……

突然間,砰砰兩聲巨響。

撼動天地的琴音,振奮了人心的同時,也把正在磨牙的魏千古震醒了。一骨祿地跳起來大喊︰「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地震?!」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就連演奏者也停止彈奏的動作,困惑的看著他,就仿佛他是外太空的人,不懂得地球的禮貌。

楚懷柔再也坐不下去,他若真的是外星人那還好,她還有借口。問題他是台北的居民,還衣冠楚楚,只是行為舉止和外星人無異,不,比外星人更糟!

「懷柔──」他試著向站起來的楚懷柔解釋,她看起來快氣瘋了。

「走開!」她揮開他的手,捂著臉離開會場。從今以後,她再也沒臉回到這個地方,都是他害的。

「我可以解釋──」

魏千古追著她走出會場,楚懷柔光顧著生氣,話都不听,逼得他只好繞到她面前,以螃蟹走路的方式同她說話。

「我不是故意要睡著的。」他說。

「你只是想害我丟臉。」她氣憤的回答。

「我沒有這個意思。」他搔搔頭。

「那你是什麼意思?」她停下腳步,與他怒目相視。「我特地請你來听音樂會,你如果不想來,大可以說你沒空,何必故意害我丟臉?」

「我都說我不是故意的,你怎麼還在生氣?」他不明白她為何如此氣憤,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沒必要爭得面紅耳赤。

「我就是生氣!」她就是不講理,怎樣?「你到底懂不懂禮貌?我和男人來听這麼多次音樂會,你還是第一個睡著的。」丟臉死了。

「我不是故意要睡著。」他解釋。「我只是──你常和男人來听音樂會?」魏千古話說到一半,才察覺到她的語病。

「對,有問題嗎?」她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想打架的樣子。

「沒問題。」他氣泄了一半,原來她常和男人一起來听音樂會,搞不好連今晚的票都是哪個該死的男人給的……

「既然沒問題了,那就再見,我再也不要和一個會當著我面睡覺的男人,一起來听音樂會了。」要知道,自尊受傷的人不只是演奏者,她也很受傷。虧她今天晚上打扮得那麼漂亮,結果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顧著自己睡覺,她再也不理他了!

「懷柔──」

「再見!」

她才不要听他解釋,最好睡到天荒地老,山洪爆發,世界末日為止。

耙當著她的面睡覺?

去死啦!她發威起來可比謹言還可怕,不要小看她!

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就讓魏千古這麼給睡掉了,只能說,他們注定沒有緣。

不愧是惡鄰……

經過了一個晚上的沉澱,雙方各讓一步,心想也許他們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無緣也說不定。

萬分猶豫地在矮牆邊徘徊,魏千古衷心希望還有挽回的機會,就是不知道楚懷柔的意思如何。

他盯著隔壁的鐵門發呆,說他是等門也不為過,現在都晚上十點鐘了,她還沒到家,急死他老人家,更別提外頭有多危險。

忽地,一道刺眼的車燈直接照射在他的臉上,楚懷柔下車。他愣愣地看著她彎腰對著車子里面的人揮手說再見,然後風情萬種地直起身,打開鐵門,一直到看見他為止,一路都保持著愉快的心情。

「晚安。」他尷尬的杵在矮牆邊,不知道該伸腳跨過去,還是轉身離去,只好什麼都不做。

「晚安。」她好奇地看著他雙手插在口袋的動作,覺得他這樣好多了,至少看起不會硬邦邦。

「你都工作到這麼晚嗎?」他誤會她不欣賞他隨興的動作,又把兩手從褲袋里拿出來。

「嗯。」她聳聳肩,覺得他們兩人老牛頭不對馬嘴,真的無緣。

沉默充斥在他們的四周,楚懷柔攏攏秀發,考慮著要不要先進屋里面去,魏千古卻先說話了。

「我要為昨天晚上的事向你道歉,我不該當著你的面睡著,對不起。」他想過了,昨天他再怎麼累,都不該在一個女士的面前睡覺,是他太沒禮貌,沒有借口。

「呃……」被他這麼一說,她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了。「其實也沒關系……」

「不,有關系。」他搖頭。「你昨晚打扮得那麼漂亮,我卻沒有好好贊美你,太不應該了。」昨晚他忙著目不斜視,正確的做法應該是直視她的,他做錯了。

「你注意到啦?」楚懷柔的心髒小跳了一下,畢竟她還有身為女性的虛榮,需要別人的贊美。

「當然,你美不勝收。」到底是優良中華文化的傳承人,說話文謅謅。

楚懷柔對他的憧憬,頓時又增加一些,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會用這麼典雅的話來形容她──美不勝收。

她暗自竊喜,正考慮怎麼回答才不會顯得矯情之際,發現他一直揉太陽穴,一副很痛苦的樣子。

「你怎麼了?」她問。

「偏頭痛。」

「壓力太大嗎?」

「或許吧!」

楚懷柔同情的看著他,頭痛不好受,她自己也曾疼過一陣子,會要人命的。

「我覺得你可以點一些玫瑰精油,幫助你紆解壓力。」她建議。

「玫瑰精油?」魏千古停下手反問。

「對。」她點頭。「玫瑰有鎮定、安神的效果,能夠有效放松心情。我想你的頭痛既然是壓力造成的,點精油應該有效,說不定聞一天之後,你的癥狀就會改善。」

听起來滿有道理,不愧是芳療師。

「要用抹的嗎?」他不曉得精油要怎麼用,只曾在肌肉酸痛時噴過撒隆巴斯。

「NO、NO。」她搖搖手指。「最好采取薰香的方式。」比較沒有負擔。

「我了解了。」這不就跟他打禪時焚香是一樣意思嗎?「這麼說,我得去買香爐了。」之前那個香爐被丹心打破,枉費他還特地托人到北京去找……

「不是香爐,是薰香爐。」她就怕他誤會她的意思。「你說的香爐我知道,是拜拜那種。」燒淨香用的。「但是精油是加水下去燒的,需要一定的熱度,你可以買插電式的或燃蠟式的薰香爐都沒有關系,就是不能買拜拜用的香爐回來。」

雖然同樣都叫香爐,其中的學問可大了,不能混為一談。

「我會小心,不會買錯。」魏千古頷首。「謝謝你的建議,我明天就去買香爐回來。」

「太奸了。」肯听從她的建議。「不過你記得要買‘大馬士革玫瑰’,不要買‘普羅茵玫瑰’,‘普羅茵玫瑰’的效用沒有‘大馬上革玫瑰’來得好,味道也比較淡。」

‘呃,’怎麼這麼復雜。「這兩種玫瑰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他沒听清楚,只得再問一次。

「不一樣,當然不一樣。」她很樂于解釋。「大馬士革玫瑰原產于保加利亞和土耳其一帶,又稱保加利亞玫瑰或土耳其玫瑰,萃取出來的精油香氣甜蜜。普羅茵玫瑰原產于法國,又稱紅玫瑰或法國玫瑰,是大部分混種玫瑰的始祖,這兩種玫瑰有很大的不同。」

是嗎?他听了半天,就听到產地不同、名稱不同,怎麼听都是玫瑰。

「好像很復雜。」他講出自己的心聲。

楚懷柔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

「不復雜,一點都不復雜。」她搖手保證。「大馬士革玫瑰生長的地方很特別,在保加利亞和土耳其境內。一九○四年保加利亞地區發明了一種溶劑,萃取大馬上革玫瑰精油,這種萃取法後來成為最普遍的萃取玫瑰精油方法。在這以前,土耳其人以蒸餾大馬上革玫瑰為主要生產方式,因此一直到現在,土耳其境內仍有許多玫瑰精油蒸餾廠呢!」

楚懷柔的課文背得很好,充分展現出她過人的專業。對此,他也萬分佩服,但是……他還是听不出來這兩者有什麼太大的分別。

魏千古只得再設法搞清楚。

「普羅茵玫瑰……」他才講出這五個字,楚懷柔立刻就接口了。

「普羅茵玫瑰就沒那麼好了,它種植的海拔較低,品種也不那麼精純,是大部分混種玫瑰的始祖。」

混種的始祖;這他知道。就跟台灣土狗的道理一樣,現在台灣也找不到幾只純正的土狗了,都是混血過的。

「台灣土狗……」他不知不覺的講出來。

「What?」楚懷柔睜大美眸,不曉得他好端端的干嘛扯到土狗去,一臉納悶。

「沒事。」他搖搖手,把它們又收回褲袋。「麻煩你繼續。」

「好。」楚懷柔更加奇怪的看著他,他們好像老搭錯線,哦?

「混種玫瑰……」她突然停下來,抬頭困惑的問魏千古。「我剛剛講到哪里了?」被他這麼一鬧,她也忘了。

「呃……」他也弄不清楚。「混不……混種的問題……」應該是吧,他只記得土狗而已。

「是嗎?」怎麼會講到那邊去?「……那沒關系,我們從頭開始講起好了。你知道嗎?玫瑰在各個古文明國家,都有非常豐富浪漫的傳說。阿拉伯人說,玫瑰是穆罕默德眉尖上滴下的汗珠。希臘神話中則是有一則故事,寫道……」

他們于是緊接著上演一千零一夜里面最有名的場景──說個沒完。

楚懷柔滔滔不絕地解釋精油的種類及起源。魏千古除了不斷點頭,心里同時納悶。

她要他用的,到底是哪一種精油?????

星期天的下午,接近黃昏。

由于明天就要開始上班,因此外出的人潮紛紛返回台北,市區一片大塞車,喇叭聲響個不停。

懶洋洋地窩在被窩里喝草莓汁,楚懷柔慶幸自己不是那冗長車陣中的一員,塞車的滋味可不好受。

深深吸入一口甜沁的草莓汁,楚懷柔像個心滿意足的小女孩,閉眼感受草莓汁的滋味。

這個禮拜實在太累了。

她捶捶肩膀。

幾乎每一個客人都指定找她,害她每天忙到十一、二點,常常深夜回家。

說來也是,客人喜歡她,老板又寵她,難怪她可以星期天休息。

她想起公司美容師說這些話時的嘴臉,當時她們以為她不在,圍起來講她壞話,沒想到還是被她听見了。

不要理她們怎麼說,懷柔。我知道你平時工作有多辛苦,星期天你就好好休息,哦?

她的老板,美容中心的負責人,顯然也清楚美容師們的心結,卻仍然獨排眾議,讓她星期天休息,真是為難他了。

美容美體這一行,有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老板很多是男的。像她的公司,明明只收女性會員,老板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每天下班都要跟她們在一起,看看營業報表、看看有關客戶的報告,倒也和樂融融。

不過,她的老板對她還真不是普通好耶,連星期天不能休假這條規定都可以為她解禁,怪不得公司那些美容師要如此憤憤不平。

「大姊,下來!」

方在思考她會不會因此而變成箭靶,就听見她二妹在樓梯口大呼小叫,她只得匆匆穿上鞋子,下樓去。

「什麼事啊,謹言,干嘛大呼小叫?」她攢著一雙柳眉走下螺旋狀的木梯,艷麗的紅唇還留著來不及舌忝掉的草莓汁,看起來可口極了。

「我們去隔壁要書。」楚謹言不分青紅皂白,一手攬住楚懷柔,另一只手攬住楚慎行,就把她們拖著走。

楚懷柔莫名其妙的跟著楚謹言,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但一想到待會兒就要跟魏千古見面,一顆心就怦怦跳,連忙舌忝掉嘴角殘留的草莓汁。

奇怪,她是怎麼啦,心怎麼跳得這麼快?

前天晚上他們才見過面,沒有理由如此緊張,她應該鎮定下來,可偏偏她就是做不到……

楚懷柔還在想,怎樣做才能讓自己表現正常的時候,楚謹言已經按下隔壁的電鈴,出來應門的是魏汗青。

她有些失望,本來她以為可以見到魏千古,結果卻是他那討厭的二弟。

「把我家的書還我。」

說他二弟討厭,她自家的二妹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樣凶巴巴。

「什麼書?」對方和她一樣搞不清楚狀況,不耐煩的看著她們。

「我妹妹寄放在你家的書。」

就只看見她二妹把她小妹從後面拖出來,推到最前面,凶悍的說。

「你應該認識她吧,不用我多介紹。」

這倒是真的。兩家三男三女,根本像仇人一樣,仇人要不知道彼此的底細,還真難哪!

「我們沒有你要的書。」魏汗青直說她們找錯地方。

「才怪,我們家的書明明就在你們這里。」她二妹也很堅持,並把她小妹推到最前方赴死。「慎行,你跟他說,是誰拿走你的書的?」

她小妹夾在兩人中間,一副有口難言的為難模樣,教人看了十分不忍。

「是誰?」魏汗青逼問。

「是……丹心。」她小妹的頭垂得好低。

答案揭曉,是魏丹心,他們家最小的弟弟。

「丹心?」魏汗青聞言先是愣住,後掉頭喊人。「丹心,你出來一下,有訪客!」

這一喊,不但把原先正在發呆的魏丹心給喊下樓,連同在書房休息的魏千古也給揪出書堆,一起到門口來看他家老二喊什麼。

魏千古原本是在看書的。

他听從楚懷柔的建議,去買了薰香燈還有玫瑰精油,在睡覺或休息的時候點燃。原先他還半信半疑,懷疑精油的功效有她說的那麼神奇,一直到他實際用了以後,才發現真的滿有用的,他的頭痛狀況改善很多,也才有力氣理他二弟在嚷嚷什麼。

當他和丹心一同來到門口,看見站在門口的楚家三姊妹後,他愣住了。楚懷柔竟然也來,而且看起來好美。

「懷柔。」

「慎行。」

他忍不住月兌口喊她的名字,卻發現他三弟也在凝視另一個楚家姊妹,亂有默契。

「這個女人說你拿了她們家的書,是不是真的?」

最沒默契的是他二弟,事實上,他看起來快氣瘋了。瞪著他三弟的目光,比韃靼還凶。

「是真的,二哥。」

他三弟帶種,做過的事,一概承認。

「慎行說她二姊不許她把書再放在屋子里,我只好把她的書全部搬來。」

不難看出他三弟已經掉入愛情的魔法陣里了,連他二弟的棍棒都不怕。

「你看吧?我就說書在你們這里。」楚謹言一副捉到賊的樣子。

「你居然做出這種蠢事!」他二弟則是不敢置信地猛拍額頭。

大家都有自己的話要說,他也有,他要說的話即是──

「嗨,你今天看起來好漂亮。」這是魏千古的肺腑之言。她原本已經長得夠美了,今日的紅唇不知為何又更加紅艷鮮透,讓人的目光流連不忍離去。

「你也不錯。」楚懷柔笑著說。「看起來很輕松的樣子。」

這也是她對他的看法,才不過兩天沒見,他整個人都像重新洗過一樣,讓人耳目一新。

老大這組忙著招呼,老二這組則是忙著干架。

「不要再演戲了,快把書還給我們。」楚謹言才不管事情的來龍去脈呢,她就是不想把書放在這里。

「還就還!」詛咒丹心那多事的家伙。「丹心,你都把書藏到哪里去了,快還給人家。」

他三弟連忙回神。「都放在地下室,我立刻去搬。」

「地下室?!」

魏千古還沒听清楚他三弟都說了些什麼,隔壁老三立刻就發飆起來。

「你怎麼可以把我的書放在地下室?地下室既潮濕又容易長蛀蟲,我的書都是我心愛的寶貝,你怎麼可以如此對待它們?」

「不然要怎麼辦?我家也沒地方放,唯一的空位就是地下室,我不放那兒,放哪兒?」

「你可以先告訴我啊!如果你真的有困難,不必硬要裝酷,最後才來虐待我的書。」

「我也是一片好意。當時我看你哭得那麼傷心,我才想到這個辦法,沒想到你居然回過頭來咬我。」

「我哪有咬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虐待我的書……」

老三這組不落人後,也跟著吵起來,看樣子只有他們這一組最冷靜,最懂得感恩之心。

「真高興我給你的建議能發揮作用,你一定覺得平靜多了吧!」楚懷柔睜大著一雙美眸,仰視高她整整一粒頭的魏千古。從他不再頻揉太陽穴的動作判斷,他一定是采納了她的建議,使用了玫瑰精油,看起來才會這麼安詳。

「確實是平靜多了,謝謝你。」她沒猜錯,他確是點了玫瑰精油。「多虧你開出來的處方,對紆解心情方面非常有用,‘普羅茵玫瑰’──」

「等等,你說什麼?普羅茵玫瑰?」楚懷柔突然半路攔截魏千古的發言。

「嗯,有什麼不對嗎?」魏千古皺緊眉頭,不曉得對方的表情何以風雲變色。

「當然不對!」楚懷柔叫了起來。「我建議的是‘大馬士革玫瑰’,不是‘普羅茵玫瑰’,你弄錯了。」

「一樣都是玫瑰,有什麼不同?」魏千古實在分不出其中的區別,賣精油給他的店員也說普羅茵玫瑰不錯,何必計較。

「天大的不同。」對楚懷柔來說,這不只是不同,還侮辱到她的專業。「‘普羅茵玫瑰’是法國地區出產的玫瑰,‘大馬士革玫瑰’則是出產在土耳其一帶,是所有玫瑰中最好的品種,萃取出來的精油也最有效。所以我才建議你要使用‘大馬士革玫瑰’,可是你卻自己亂用‘普羅茵玫瑰’,還說是我的主意。」

「我根本看不出來這兩種玫瑰有什麼不同。」什麼「普羅茵玫瑰」?什麼「大馬士革玫瑰」?魏千古發誓總有一天他會神經錯亂。

「精油是要用聞的,不是用看的,你搞清楚。」自己笨就算了,不要把罪過都怪到她頭上。

楚懷柔冷哼。

「我倒情願去背法律條文,它們比那些亂七八糟的精油容易分辨多了。」雖然也有許多相似的法條,但總比顏色一模一樣的精油強。

魏千古決定。

「什麼亂七八糟?你才亂七八糟呢!」她絕不容許有人污蔑她心愛的精油。「別以為你是律師了不起,我告訴你,全世界的花有幾萬種,光玫瑰的種類就佔了一千多種了,它們大部分都可以提煉出精油……」

老大這組隨後開戰,兩組戰的內容都和正事無關,只有老二這組還記得他們吵架的目的。

「你弟弟真不要臉,偷我家的書!」楚謹言指著魏汗青的鼻子開罵。

「你妹妹才不要臉,欺騙我弟弟!」他也不客氣的反罵回去,現場于是又是一陣喧嘩。

「你虐待我的書……」

「你搞錯了精油……」

「把我家的書還給我……」

現場一片混亂,三組人馬各自叫陣,就是沒有人記得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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