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靂。
兩個人才在煩惱往後怎麼連系,他們之間的連系就突然被切斷了,斷得莫名其妙。
「妳姊姊……也是個特別的人。」來的時候一陣風,走的時候也一陣風,還歡迎他有空的時候,去她家看蟒蛇的標本。
「是啊!」尤小楓茫然地點頭。「我大姊外號『藏鏡人』,來無影、去無蹤,來去之間,從來不通知人。」超瀟灑的。
「那她當初是怎麼托付孩子的?」他滿臉疑問。
「按電鈴,把小表塞進來就走了,也沒事先通知。」
原來是家學淵源,難怪她的脾氣如此古怪,怨不得她。
「現在……我們要怎麼辦?」小朋友被帶走了,他的保母也不用做了,幾乎找不到借口將他留下來。
「不知道,先觀察情形再說。」問他,他也很迷惘,尤大姊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他原先的計劃。
「要先觀察什麼情形?」她不懂,情勢擺明了很清楚,他已經沒辦法做保母。
聶齊家笑而不答,情勢對他不利他比誰都清楚,但這不是最大問題,最大的問題是……
「妳先上樓睡覺,有什麼話明天再說。」他有很多事情必須安靜思考,或獨自面對。
「好吧!」她確實也累了,忙了一天。「那麼我先上樓睡覺,晚安嘍!」
尤小楓說完便起身上樓,聶齊家只能痴痴凝望她的背影。
是再見,不是晚安。
從口袋中拿出手機察看里面的簡訊,滿滿幾十通都是他弟弟無望的求助,拜托他快點回家。
他是該回家。
聶齊家背靠在沙發上,仰望天花板,才發現天花板也需要更換,好幾個地方都已經剝落了。
這是他住了將近一個月的家,他由衷喜歡這個地方,但卻不得不走,因為他們之間的連系已經切斷。
在聶齊家內心深處,他非常清楚,這並不是主要原因。重新牽起連系並不難,難的是誠實,難的是坦白,這些才真正切斷了他們的連系。
在這瞬間,聶齊家後悔他沒有一開始就坦白一切。如果他一開始就表明身分,也許不會有這種結果……不,他若一開始就表明身分,那麼他們後來發生的事情只會是一場夢,但回頭檢視現在的處境,又何嘗不是一場夢呢?
夢即是現實,現實即是夢。
夢壓縮了現實,現實又回頭逼迫夢,他現在就處于這樣的掙扎中。
低頭看著那一通通,緊急發出SOS的簡訊,聶齊家知道他不能這麼自私。他可以逃得了一時,但逃不了永遠,他必須面對現實。
現實就是,他必須離開這個家,離開他喜歡的女人。
聶齊家沮喪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回到儲藏室整理行李。想當初他還抱怨她只給了他這麼一小塊地方棲身,如今他連這一塊地方都保不住,真是有夠諷刺。
帶著無限感慨的心情,聶齊家將所有屬于他的東西,統統放進袋子里面,其中也包含了才藝發表晚會拍的照片。
他沉重地拉上旅行袋的拉煉,將行李袋背在肩上,在行經尤小楓房間的時候,他本想敲門跟她道別,又不知說什麼好,只得作罷。
下樓前,他的目光並駐足在通往屋頂陽台的樓梯,回味當晚的歡樂。
「半夜睡不著覺,把心情哼成歇,只好到屋頂找另一個夢境……」
真的,只是夢境,一個很美很美的夢境。
次日──
不見了。
愣愣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儲藏室,尤小楓眨巴著眼楮,不太能理解這是怎麼回事。
會不會……在陽台?
她甩上儲藏室的門,沖到屋頂,聶齊家並不在那里。
還是……在客廳?
她又像溜滑梯一樣沖到一樓,大廳里頭非常安靜,沒有半個人影。
她又沖去浴室,沒有人。
沖去廚房,還是沒有人。
最後她放棄了,匆匆拿起電話想撥打聶齊家的手機,才發現,她根本沒有他的手機號碼,她連他有沒有手機,都不知道。
她沮喪的掛上電話,卻在電話另一邊的桌上,看見她給聶齊家的鑰匙,瞬間明白無論她再怎麼找都沒有用,因為他已經走了。
尤小楓像個游魂般看著那一串鑰匙,不敢相信他連只字片語都未曾留下,就黯然離去。她知道他們之間的連系已經斷了,但沒有說再見就離開未免也太惡劣,她還沒有付給他保母的薪水啊,他怎麼可以說走就走?
尤小楓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但無論她再怎麼難以接受,都必須面對聶齊家已經從她生命中消失,再也不會回來的殘酷打擊。
「嗚……我恨你!」她拿起聶齊家留下的鑰匙丟向牆壁,鑰匙「啪」一聲掉下來,恍若她被愛情打了一巴掌的聲音,听起來格外諷刺。
「我這輩子!嗚……」她哭得柔腸寸斷。「我這輩子……再也不唱『屋頂』了!」
什麼美麗的夢境?
完全是騙人的。
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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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聶齊家走後,尤小楓就提不起精神,沈浸在自艾自憐的情緒之中。整棟房子空空蕩蕩,沒有小表,更沒有聶齊家,最可怕的是,完全沒有生氣。
她不禁懷念起他們都在的時候,那種非把屋頂掀起來不可的熱鬧。那時候她常常沖出房間罵人,現在卻連一個影子都看不到,真的相差好多。
標縮在客廳的沙發上,充斥在尤小楓周圍的,盡是滿滿的回憶,她真的好想回到那段日子……
「鈴~~鈴~~」
電話尖銳的鈴聲,像是最不受歡迎的客人,在尤小楓悲傷的時候響起。她揉揉發紅的鼻子,帶著濃厚的鼻音去接電話。
「喂,找誰?」雖然在她內心深處,盼望是聶齊家,但她知道那不可能,自從他走了以後,就不曾打過一通電話過來。
「小楓,妳感冒啦?鼻音這麼重!」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不是別人,剛好就是出版社的主編兼老板,害她不能掛電話。
「沒有,我沒有感冒。」只是傷心。「找我有事嗎,明玉姊?」
「當然有事,不然干嘛打電話?」
這倒是真的,如果只是稿子的問題,小編就很好用,用不著主編親自出馬。
「有什麼事?」她沒有什麼精神趕稿,別再強迫她排檔期。
「星期五有沒有空?」
「星期五?」她愣了一下。「星期五我沒事,還不準備開稿。」而且依她此刻的情緒,恐怕永遠都開不了稿。
「太好了,那妳就可以參加了。」主編笑呵呵。
「參加什麼?」尤小楓莫名其妙。「妳要我參加什麼?」千萬不要是哪里舉辦的簽名會,她沒有興趣。
「參加記者招待會,那天無論是導演、編劇、演員或是投資的廠商,統統會到。」是宣傳出版社的太好時機。
「記者招待會?明玉姊妳在胡說什麼?」她怎都听不懂?
「我沒有胡說。」主編解釋。「妳的小說被選中改編成偶像劇,星期五就要舉行記者會宣傳這部戲,妳也在受邀之列。」超幸運。
「我的書被改編成偶像劇?鬼扯淡,我怎麼都不知道?」她心情不好,不要開玩笑。
「因為妳正在趕稿,我們就沒有通知妳這件事情。」主編笑呵呵。「妳又不是不知道妳的檔期排得很滿,況且妳的版權又賣斷,我們就自己替妳處理了。」
換句話說,她沒有置喙的空間,當然也就沒有配合的義務。
「我不要出席。」給人當猴子看。「他們要怎麼改隨便他們,不關我的事。」
小說被改編說穿了,也只是名聲好听而已,實際又賺不到錢,出版社也撈不了多少好處,只是圖個名。
「妳當然要出席。」關鍵就在圖名,主編勸她。「想想看,如果這出偶像劇的劇本改編得好,收視率也不錯。那妳可能還會有其他的小說被改編,那不是很棒嗎?」這就跟數學的乘法一樣,都是以倍數增長。
「一點都不好。」想騙她啊,呿。「賺都是妳在賺,反正我的版權已經賣斷,對我有什麼好處?」以為她不懂算數啊?零加零永遠等于零,這個簡單的道理她還不需要人教,自己都模索得出來。
「錯錯錯,好處可多著呢!」主編跟她打攻防戰。「妳想想看,一旦妳出名了以後,小說賣量就會增加,賣量增加了以後,就可以調稿費,調高稿費以後就有好日子過,妳的電腦螢幕和燈泡都可以換新的,這還不好?」
听起來滿有道理的,這些都是她目前最迫切更換的東西,但是──
「我還是不想出席。」她才不想曝光呢!
「小楓!這關系到出版社未來的發展,妳一定要出席!」軟的不行來硬的,務求一定要把尤小楓拐到場就對了。
「我才不要咧!」誰理她。「萬一我曝光以後,讀者看了不滿意,跑到出版社丟雞蛋抗議,那要怎麼辦?」才是真正害了公司。
「不會的,小楓。」這點主編有絕對的信心。「妳的長相就是讀者最喜歡的典型,妳曝光只有加分作用,絕不會引起讀者丟雞蛋抗議。」
「我長得又不怎麼樣,干嘛一定要我曝光啊?」她會被主編煩死,怎麼拒絕都不肯放棄。
「沒辦法,這是投資廠商的意思。」主編無奈的回答。「這是他們第一次投資偶像劇,想搞一點不一樣的噱頭,所以堅持請原著作者一定要參加,也算是妳的榮幸。」別人想求都求不到哩。
「榮幸個頭!」她一點都不想要這樣的榮幸。「到底是哪一家神經病廠商,沒事搞這種飛機?」吃飽飯太閑。
「有點氣質,小楓。」不要白白蹧蹋了她的長相。「這家神經病廠商的關系企業很多,我不知道妳要我說哪一個?不過我知道『速霸連鎖超商』是他們的,『生活歡喜屋』也是他們的,另外還有『絕對干淨全國洗衣網』、『高品質連鎖加油站』也全都是他們的,總之,是一個很大的集團就對了。」
她不得不說這個集團旗下企業取的名字都很有意思,簡單明了又極符合經營項目,絕對沒有模糊空間。
「這是個好機會,妳一定要好好把握,小楓。」為出版社爭光。「小楓──」
主編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才發現尤小楓根本沒在听她說話,靈魂不知道跑到哪里神游。
讓尤小楓失魂的原因很簡單,就是主編不經意提起的「速霸連鎖超商」,聶齊家就是在那里買米。
今日白米大特價,一包特價一百九十九元。
想起聶齊家堆在她房門口那五包米和字條,尤小楓既懷念又想哭,同時又想痛罵。
混蛋、負心漢,居然就這樣跑了!
她很想用更多、更難听的字眼罵聶齊家,但又不忍心,畢竟他們有過一段美好回憶,他也沒有多對不起她,他還常常做麻油雞給她吃呢!
她好想念他做的麻油雞……
「……好不好,小楓?就這樣決定。」主編不知道跟她講什麼,尤小楓回過神就只听見「就這樣決定」五個字,她一臉莫名其妙。
「決定什麼?」她沒听清楚。
「出席記者招待會。」主編的態度很強硬。
「可是……」
「反正我不管,妳一定要出席!」枉費她浪費了這麼多口水,完全沒在听。「妳那天的所有花費全由我包辦,妳只要記得打扮得漂漂亮亮,準時出席記者招待會就行了!」其余不必多說。
話畢,主編啪一聲放下電話,尤小楓連抗議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規定一定要出席記者會。
……算了,出席就出席。
尤小楓無奈地放下電話,抱著抱枕發呆。
主編也算對她不錯,稿子不用說,那是靠實力。但是其他方面,她都很照顧她,就當是還她一個人情好了。
接二連三的突發狀況,不僅打亂了尤小楓的腳步,也嚴重干擾她的生活。
她從口袋里拿出聶齊家的照片,怔怔地看著照片里面的他,好希望此刻他就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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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會上一片喧騰,每個人都在討論即將開拍的新戲。
這出名為「絕色」的偶像劇,是根據尤小楓一系列的愛情小說改編而成,內容是在描述演藝圈內三位出名美男子的愛情故事。由于串連性很強,所以很好改編,這也是電視公司選中這套小說的原因。
淺顯易懂,簡單逗趣,接受度高是這套系列的特色,唯一的缺點是劇情礙于小說篇幅的限制,沒辦法做大幅度的發揮,這個時候,就需要編劇的功力,將每一本書之間的關連,用更多、更有力的橋段補強,整部戲才不會顯得薄弱。
編劇的功力強不強她不知道,但尤小楓起碼知道她已經快無聊死,從踏進記者會現場開始,她就不停在微笑,嘴角早已笑僵了。
「XXX,請看這邊!」
攝影記者喊得震天價響,對著參與此劇的演員拍個不停,尤小楓無聊地左顧右盼,納悶這場記者會究竟什麼時候才要開始?
「卡嚓!」
「呃,請你們不要亂拍……」
偶有記者閑來無聊抓她入鏡,讓她很無奈。為了出席今天的記者會,主編特地在前一天上門押她去做頭發和買衣服,甚至還請了專業彩妝師幫她化妝,讓她能夠美美的出席,而她長發飄逸、清秀月兌俗有如畫中人物的外表,也立刻引起人們的注目,紛紛贊美她真是符合人們對女作家的印象,一直不停地褒獎尤小楓。
見鬼了。
尤小楓實在很想大聲請問,有誰規定女作家必須長發飄飄,跟個鬼一樣?簡直沒有道理嘛!
坦白說,她一點都不想曝光。寫作本來就是很私密的事情,自己高興就好,干嘛還要站到鏡頭前任人品頭論足?
「對不起,投資廠商打電話過來,說他們再過幾分鐘就到,請妳再稍等一下。」
昂責籌備記者會的工作人員,一直跑來跟尤小楓道歉,尤小楓表面上說沒關系,其實心里一直暗罵對方耍大牌,這麼多人全等他一個,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哦?
尤小楓不愧是毒舌派的代表,她才在心里罵對方耍大牌,那位耍大牌的仁兄便風風光光地出場,瞬間所有新聞記者都往他的方向涌去。
「聶齊家先生,請問這是你第一次代表家族出席記者會嗎?」
「協和集團以後是不是就由你接管?」
「你有擴大集團的計劃嗎?」
「協和集團一向都發展跟民生有關的事業,這次為何會投資偶像劇,是不是有意進軍媒體?」
投資廠商剛剛到達現場,就被文字記者和攝影記者團團圍住,問了一拖拉庫的問題。
「請各位記者朋友們讓開,等一下我們總經理會在接下來正式的記者會中,一一回答各位的問題,請各位記者朋友們不要擋路。」陪同投資廠商前來的下屬,顯然是應付記者的老手,廠商不需要開口,他就和另一位同事推開人牆,開出一條路讓廠商通過,記者們還是不放過。
「請回答我的問題!」
「聶先生!」
「聶先生……」
記者們卯起來追著投資廠商跑,因為太吵,尤小楓听不清楚訪問的內容,但對于投資廠商搶鏡頭的功夫深感佩服,那些原本該在鏡頭前搔首弄姿的明星們,此刻倒成了配角,完全沒有人理會他們。
好不容易,投資廠商排開了人群來到會場的正前方,這就代表記者會可以正式開始了。
「尤小姐,請妳也站到前面,等一下會一一介紹。」記者會的工作人員,跑來邀請躲在角落的尤小楓,看樣子她不上場不行了。
「好,謝謝你。」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跟著工作人員走到會場正前方,所有人都已經排排站,她是最後一個入列的人,大家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
「好了,全部到齊了,記者會可以正式開始了。」主持人顯然也松了一口氣,麥克風抓在手上,就開始發言。
「感謝各位記者朋友們抽空光臨,本人謹代表公司深深一鞠躬。」他自己鞠躬也罷,還拖著大伙兒一起下水,連尤小楓也被牽累,一起陪著主持人彎腰鞠躬。
可惡的明玉姊,硬要她參加這場莫名其妙的記者會,回頭非要脅她加稿費不可。
「『絕色』這出偶像劇,是根據愛情小說家『楚艾』小姐的暢銷系列作品所改編,她本人今天也到了現場,就是站在最左邊的那一位。」
主持人哪壺不開提哪壺,居然第一個就介紹尤小楓,害她不得不出面應對。
「各位好,我是原著小說的作者楚艾,請各位多多指教。」超尷尬的。
「很漂亮對不對?」主持人自以為幽默。「接著我們再請這次的投資廠商,協和集團的總經理聶齊家先生發言,他因為遲到,所以要罰他多講幾分鐘,請大家拍拍手。」
主持人對于發言的順序,顯然有他自己的一套邏輯,放著主要演員不介紹,竟先介紹一班不相干的閑雜人等,也算是獨特。
「請聶齊家總經理,為我們說好幾句話!」主持人發揮他的獨特幽默,急欲將麥克風交給聶齊家,但他沒有接,或者說是忘了接,因為他已經呆了。
他從來沒想過,會在這個地方跟她重逢。
從他回家以後,他就被強加在身上的公、私事弄得團團轉,一直到前往記者會的路上,都還不知道這出戲的主要演員有哪些、劇名叫什麼,當然也不可能知道,這是一出由尤小楓的小說所改編而成的偶像劇。
他是如此的忙碌,忙到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她,忙到他幾乎以為,過去那一個月只是一場夢。直到她再次出現,提醒他那不是夢境,是最真實不過,他才敢相信,自己真的經歷了那些日子。
「聶齊家先生?」主持人麥克風拿在手上,納悶他為何遲遲不接手,目光反而盯住尤小楓。
相對于聶齊家的感動,尤小楓有的只是憤怒和震驚,直到此刻,她終于才明白,他為何偷跑。
他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中的平凡人,他有錢,而且非常有錢,是「協和集團」的少東!
尤小楓覺得被騙了、被耍了,她像傻瓜一樣的想念他,結果她只是他的游戲;一個一文不值的游戲!
尤小楓想哭、想鬧、想拎起拳頭打他,罵他不要臉!但是她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僵直著身體,听他把話說完。
「呃,謝謝主持人。」聶齊家接過面前的麥克風,想辦法回神。「各位記者朋友們大家好,我是協和集團的接班人──聶齊家,今天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與各位見面,還請大家多指教。剛才有位記者朋友問到,我們協和集團是不是有意進軍媒體?答案是YES,協和集團確實有意藉由這次投資本劇,正式宣告進軍媒體……」
接下來是一連串冗長的致詞,大部分都在回答記者的提問,以及解釋協和集團未來的動向,听得尤小楓很難受。
跋快結束,趕快結束,她不想再回想了!
尤小楓真想捂住耳朵不听他的聲音,或是干脆殺死所有的腦細胞,讓它們沒有辦法繼續在她的腦中活動,強迫她回想過去的一切。
你要應征保母?你別開玩笑了!
她不要回想起他們初見面時的情形,怎麼樣都不要!
妳經常在熬夜,應該要補一補,所以我特地做麻油雞給妳補身體。
她不想回味他做的麻油雞有多美味,那是人世間最劇烈的毒藥。
我們這樣好像在約會。
她更不想記起,那天街頭的浪漫,粉紅色的心型氣球在空中飛舞,一如她怦怦不停跳躍的心,她打死也不願意回憶。
妳要有人喜歡妳也可以,我自願報名。
我們來唱歌。
妳的身邊,應該要有個隨時可以幫忙妳的男人。
妳先上樓睡覺,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往事一幕幕在她的腦子里面發酵,她不禁詛天咒地,為什麼不讓她失憶,就是幾秒鐘的時間也好。
「謝謝聶齊家先生精彩的致詞,你果然多說了好幾分鐘,非常感謝聶先生。」主持人不怎麼討人喜歡的幽默,這時終于又重新登場,尤小楓終于可以不必再听他的聲音。
「我……」她沒辦法再繼續留在此地,必須趕快走。「我人不太舒服,不好意思先離席了。」
尤小楓匆匆朝台下敬個禮,便往會場外頭沖出去,聶齊家愣了一下,也跟著追出去。
「小楓!」他呼喊一直低著頭的尤小楓,沒有把握她會不會停下腳步,會不會听他解釋。
尤小楓本想不理他自行離去,但很奇怪,腳就是有它自己的意志,由不得她說不。
「听我說,我可以解釋。」他願意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只要她願意听。
「好啊!你解釋,我倒要想听听看你怎麼解釋,『協和集團』的少東。」她語帶諷刺的答應道,覺得自己快要哭了。
「我不是故意要騙妳。」聶齊家臉色蒼白地求饒,到現在她都還不肯轉過身來面對他,可見她有多恨他。
「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別忘了她是寫小說的,什麼千奇百怪的理由沒編過?騙得了誰。
「我確實有我的理由。」他重重的嘆氣。「我一直嘗試著告訴妳實話,但總在最後關頭打住,就是怕妳不能諒解。」
「我現在就能諒解了?」她覺得他的說法好好笑,完全不負責任。
「小楓──」
「你有沒有想過,當我發現你離去,又沒有留下只字片語的時候,心里是怎麼想?!」她憤怒地轉身,明亮的雙眼溢滿了眼淚,全為他而流。
「我怨恨自己為什麼要接受你?」像個傻瓜一樣。「如果這一切對你而言只是一場游戲,你大可誠實對我說,我會自己決定要不要玩這場游戲!」也好過事後的領悟。
「我從來就沒有把妳當做是一場游戲,我是真心喜歡妳,我不允許妳這樣看輕自己!」錯的人是他,與她無關。
「說得好听。」她冷哼。「不要告訴我你是因為真的想要當保母,才來我家應征。」她打死不信。
「我是真的想要當保母,才去妳家應征,對妳的感情也是真的,沒有半點虛假。」更沒有游戲性質,聶齊家拚命解釋。
「哼,騙人──」
「我沒有騙人!」他激動地打斷尤小楓的話,不希望她誤解。「也許妳很難想象我的生長環境,表面上風風光光,其實沒有自由,也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
大多數的人對于豪門都存有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或是誤解,以為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做任何事,其實不是這麼回事。
「我喜歡做家事,但我父親不允許我踫這些在他觀念里面娘娘腔的東西,只願意我做些陽剛的事。」比如說練武。
「我渴望自由,想做自己喜歡的事,但我排行老大,很多事情不得不一肩扛起,沒有任性的空間。一個多月前,我父親通知一個月後要將公司完全交由我掌管,我當時就打算出去游玩一個月,回家以後再好好扛責任,剛好那個時候看見妳應征保母兼管家的廣告,于是就前去應征。」
接下來的事不必再多說,過程尤小楓都全程參與,卻也因為參與,而搞得渾身是傷。
「我真的沒有打算騙妳。」他再一次解釋。「我也沒想到我會喜歡上妳,更沒有想到妳會這麼討厭有錢人,也因此錯過了許多表白的時機。」
沒有人會質疑這是上天的安排,一切都是那麼剛好。他剛好想出外透透氣,她就剛好需要一個保母。他剛好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她剛好最討厭有錢人,一切都是命運在開玩笑。
「後來實在已經拖到不能再拖了,非回家不可。剛好小朋友也被父母接回去,我又不知道該怎麼跟妳解釋非走不可的原因,只好不告而別。」
「你大可以告訴我實情。」怎麼也好過欺騙,尤小楓憤怒地看著他。
「小楓……」
「而且你是個懦夫,你不但欺騙了我,也欺騙了你爸爸,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壞蛋!」滾到旁邊去。
「小楓──」
「自由和權利從來就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去爭取來的,你如果真的這麼看重你的自由,就該勇敢去爭取!」別說些有的沒有的廢話,她說得喘呼呼。
「別以為忠于自己這麼容易。」她越想越氣,拳頭握得越緊。「不要幻想不付出代價,就能獲得你想要的東西,那只是空談!」
吼完,尤小楓便跑開了,聶齊家來不及阻止,也無力阻止,整個人陷在她的話中不得動彈。
自由和權利從來就不走從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去爭取來的,你如果真的這麼看重你的自由,就該勇敢去爭取!
別以為忠于自己這麼容易。不要幻想不付出代價,就能獲得你想要的東西,那只是空談!
……他從來沒有爭取餅他的自由,只是一味埋怨上天賦予他的責任,又,他根本不敢向他的父親爭取自由,習慣性的畏懼和服從阻礙了他的腳步,使他停滯不前。
她說得對,他是個懦夫。
直到這一刻,聶齊家才敢對自己承認。
但是他並不打算永遠當一個懦夫,他會讓尤小楓知道這一點。
但在那之前,他必須先爭取他的自由。
抬起頭,跨大腳步,聶齊家的臉上,充滿了無法撼動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