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後悔了。

她後悔了。

在前往倫敦的飛機上，劭杰銳和孫曉艾同時轉頭互看一眼，又同時把頭轉回去，然後重重地嘆氣。

他們明明就嚴重不和，還結伴到英國，簡直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孫曉艾不知道她是該先掐死劭杰銳，再掐死自己，還是先掐死自己，再拖劭杰銳下水，她干嘛沒事刺激他？

同樣的，邵杰銳也在心中罵自己豬頭，竟然被她挑釁，犯下這種低級的錯誤，現在想彌補也來不及了。

兩個人都後悔和對方一起來英國，孫曉艾的損失更大些，因為邵杰銳在英國的所有支出都要由她負責，包括他的食宿，所以孫曉艾已經決定在他的食物里面下瀉藥，把他的腸胃搞壞，看能不能少吃一點。

相對于孫曉艾的壞心眼，邵杰銳的心胸要來得寬闊些。畢竟他是來工作的，不管當初是不是一時氣昏頭，但既然他已經承諾要當她的保鏢，就會負責到底，各方面都會盡力幫忙。

不過他不打算把這些事告訴孫曉艾，以免她太得意。

飛機就在兩人滿滿的後悔聲中抵達倫敦。由于抵達倫敦的時間已晚，他們在倫敦的旅館休息了一夜，後天才繼續趕路。

謗據城堡管理人的說法，只要他們在抵達城堡之前打電話給他，他會隨時趕過來為他們服務。

問題是英國不比台灣，城市與城市之間距離遙遠，鄉村更不用說。所幸現在是夏天，英國的夏天又非常涼爽，就算長時間旅行，也不至于無法負荷。

孫曉艾原本想搭電車再轉巴士，但邵杰銳堅持要租車，說是在英國開車會比較方便，兩人爭執了一陣子以後孫曉艾不甘心的認輸，因為拖著二十九寸的行李箱，搭乘公共交通工具確實很不方便。

邵杰銳對英國似乎很熟悉，就算車子的駕駛座和道路跟台灣完全相反，還是手排車，他也毫無困難，光這點她就輸她很多，事實上她連車子都沒有，雖然她已經擁有駕照多年。

由于孫曉艾光有駕照，鮮少有開車的經驗，為了兩個人的小命著想，邵杰銳自願承擔起司機的角色，免得他還沒被鬼嚇死，就先因為車禍殉職，她也不可能發給他撫恤金。

他們連續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問了好幾次路，終于抵達葛萊茲城堡所在的小鎮。孫曉艾從進入小鎮開始，就像只巴望回到主人懷抱的小狽，拼命對周遭的風景搖尾巴。

「你看，樹上有只貓頭鷹！」好神奇。

邵杰銳則是有如熱鍋上的螞蟻焦躁不安，同時慶幸樹上的貓頭鷹不是蝙蝠，不需要這麼早就會見它的主人。

「你打電話給管理員了嗎？」邵杰銳看她光顧著高興忘了聯絡地產公司，于是提醒她。

「我現在就打給他。」孫曉艾翻包包找手機，邵杰銳看不過去，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丟給她。

「你想被手機賬單嚇死嗎？」笨蛋。「你知道國際漫游有多貴嗎？用這只電話打！」

孫曉艾愣愣地看著手上的黑色手機，屏幕都是英文顯示，不是台灣的電話公司，她猜應該是當地的手機。

「謝謝。」這是她第一次開口跟他道謝，邵杰銳故作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也懂得禮貌。

孫曉艾立刻收回對他的感謝，專心撥她的電話，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接。

她和城堡管理員約好了三十分鐘後在城堡的鐵門見，然後切斷通話把手機還給他。

「我們還有三十分鐘的時間找城堡，你自己看著辦。」她的口氣又恢復先前的傲慢。很好，這代表他們又要開始戰斗，這才是他熟知的黑魔女。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搞不清楚狀況就到英國來？」他的語氣再諷刺不過，「我可是準備充足才來的！」

結果準備充足的邵杰銳先生，卻花了一個鐘頭才找到距離小鎮中心五公里遠的葛莉茲城堡。

「不是說準備充足嗎？我們整整遲到了半個鐘頭！」抵達城堡後她諷刺他，邵杰銳挑眉。

「誰叫你這麼小器租了一輛連衛星導航都沒有的破車，還好意思怪我。」邵杰銳倒把責任推得一干二淨，氣壞孫曉艾。

「車子是你挑的！」關她什麼事？「你還夸口你的方向遠比衛星導航還準確，這些話你全忘了嗎？」

「忘了，全忘了！」他哪來這麼好的記性？「當時你就應該阻止我，說你有的是錢，我們應該租更好一點的車子。」

「哪有這種說法，你本末倒置！」

兩人邊吵邊下車，連打開後車廂的時候還不忘互瞪，就算城堡里真的有鬼，也被他們嚇跑了。

「孫小姐。」城堡管理員突然出現在他們旁邊，嚇了兩個人一大跳。

「嚇！」不會吧，他們都還沒踏進城堡一步，就這麼有萬聖節的氣氛，看來這次的冒險值得期待。

「抱歉嚇著你，我是承包管理員約翰‧邁斯，叫我約翰就可以了。」城堡管理員操著一口濃濃的英國北方口音，說實話听起來很吃力，孫曉艾的英文雖然還過得去，但英國人說英語跟大家沒兩樣，怎麼听都不舒服。

「你好，我是跟孫小姐一起來的同伴，我的名字叫Jerry，以後你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跟我聯絡。」邵杰銳卻是相反地對英式英語毫無困難，立刻就反客為主，第一時間搶走主導權。

「當然，Jerry。」約翰回道。「很高興和你見面。」

兩個男人又是握手又是點頭的，完全把她晾在一旁。

「這是城堡的鑰匙和機關配置圖，我該交給誰呢？」約翰先是看孫曉艾，再看向邵杰銳，一臉猶豫。

「錢是我付的，當然是交給我了。」孫曉艾搶先拿過鑰匙和機關配置圖，不敢相信她真的成為古堡的主人，興奮到無以復加。

「那麼，我先走了，有事再聯絡。」約翰把東西交給他們以後就要拍拍走人，孫曉艾連忙叫住她。

「等一下，約翰！」

「還有什麼需要我為你效勞呢，孫小姐？」城堡管理員轉頭。

當然有。

「城堡里面……應該有人吧？」她不確定的說道。「我是說……里面應該有管家或是僕人之類的不是嗎？」

「不，孫小姐，你誤會了。」約翰搖頭。「以前確實有管家和僕人，不過他們已經自一年前隨著薛道爾先生宣布破產紛紛離職，現在城堡里面除了薛道爾先生祖先的靈魂以外，已經沒有任何人住在里面。」

「怎麼會這樣？」孫曉艾呆愣，邵杰銳則是一臉得意，這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請容我先行告退。」約翰跟他們再次告別，然後開車走人。

噗……

孫曉艾就這麼看著遠去的車子，呆呆站著移動不了腳步，邵杰銳見狀有些同情她，上當的滋味的卻不好受。不過話說回來，誰叫她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胡亂下訂？還不听勸告。

「我早就警告過你，天底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你偏不信。」只花三千英鎊就能住進城堡一個月，還能享受到管家的服務，這種事情只有小說中才有，現實中不可能發生。

孫曉艾聞言沮喪地瞄了他一眼，連吵架的力氣都沒有，邵杰銳看了很不習慣，他寧可和她吵架，也不想看見她沒精神。

「鑰匙給我。」他徑自拿走她手上的鑰匙，先打開最外面的黑色鐵門，推開鐵門走進城堡。

孫曉艾回神跟在他後頭進城堡，她不想承認自己被騙了，但光城堡的規模，就和網站上的介紹差很多，里面的機關會不會也打折扣。

一般的城堡，從鐵門到大門都要走上一小段路，但葛莉茲城堡怎麼說呢，小而美？他們竟然走不到一百公尺就抵達大門。

便宜沒好貨，這句至理名言放在任何一個國家都適用，歐洲更是如此。

邵杰銳很快從一大串鑰匙之中挑出大門的鑰匙，插進鑰匙孔轉了幾下，大鎖隨之而開。

城堡里頭一片烏漆抹黑，雖然有光線從窗戶透進來，還是很暗，頗具恐怖小說的氣氛。

孫曉艾原本以為邵杰銳會嚇得不敢進去，沒料他一馬當先，比她還勇敢。

她用懷疑的眼神看他︰心想他不是怕鬼嗎，怎麼沖得比她還快？

邵杰銳根本懶得理她，他怕的不是黑，而是鬼，再精準一點的說法是，他是害怕看恐怖片，真正的幽靈出現，他還不見得會害怕。

這算是一種精神疾病，但還不至于嚴重到影響他的日常生活，只要他不看恐怖片就沒事。當然這是最大的秘密，堂堂LEADER保全公司的總裁竟然有這方面的缺陷，傳出去會成為業界最大的笑話，也會讓對手有可乘之機。

雖然邵杰銳沒有承接過城堡的保全工作，但憑借多年經驗，他很快找到城堡的總開關，將所有開關扳倒ON的位置。

在電燈亮起的瞬間，孫曉艾和邵杰銳同時松一口氣。

「幸好還有供電。」邵杰銳環看大廳說道。「我還以為我們必須先繳電費，才有電可用。」

他這句話有諷刺孫曉艾沒大腦的嫌疑，但她不跟他計較，因為見識到城管管理員的冷漠之後，連她自己都這麼認為。

「看樣子晚餐只能靠自己了。」她的公主夢已經破碎，雖然她還未指望當公主，還是有虛榮心，沒想到上帝連她這小小的虛榮心都不允許。

「那也得先找到廚房再說。」老實說，邵杰銳也沒料到會面臨這種狀況，淒慘的程度遠遠超過預期。

「恩。」孫曉艾完全贊同他的話，原本她以為會有管家服務，現在管家已成空氣，他們只能靠自己。

「把機關配置圖給我。」里頭應該也包含城堡的配置圖，他要搞清楚他們現在的位置。

「已經要探險了嗎？」孫曉艾一听見他要機關配置圖眼楮閃閃發亮，讓人完全想象不出十分鐘前她還沮喪的半死。

「是啊！去廚房探險，夠刺激吧？」他沒好氣的回嘴，孫曉艾不甘示弱的回他一記狠瞪，眼看又要開戰。

「Stop!」還是邵杰銳比較理智，立刻發出停戰通知。「我現在沒有空和你斗嘴，不過你說得也有道理，我們是應該把城堡模索一遍，先搞清楚機關的位置，免得誤觸機關。」

「達成共識。」握握手。「但是由我來拿圖，你負責找機關。」

「為什麼是你拿圖？」她看得懂嗎？

「因為是我出錢的。」她理直氣壯的回道，邵杰銳撇撇嘴敗給她了，誰叫她是金主。

小而美的葛莉茲古堡，內部陳設豪華而有趣。西方人習慣把祖先的油畫和相片掛在牆上作為紀念和裝飾，葛莉茲城堡也一樣，走廊上掛滿了前任主人的家族畫像，昔日的繁華對照今日的淒涼，兩人不免感傷。

孫曉艾和邵杰銳一邊模索古堡一邊感受歷史。邵杰銳是在英國完成大學教育，對這些古堡、莊園並不陌生。只是基于一般說不出的厭惡，他從未主動參觀過這些古堡或是莊園，葛莉茲古堡可以說是他第一個認真探索的城堡，某個程度上具有一定的意義。

「這邊好像有機關。」走在掛滿畫像的走廊上，孫曉艾在機關配置圖上發現一個紅色記號，于是停下腳步。

「哪一類機關？」邵杰銳跟著停下腳步，偏過頭看她手上的機關配置圖。

「好像是陷阱的樣子。」她說。

「陷阱？」為了看清圖示，他把頭壓得更低。「我沒看到記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