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你不在家里陪嫂子,跑到我這里來干麼?」于家老二于峻霖,不敢置信地瞪著站在自家門前的大哥,一雙眼差點沒瞪凸出來。
才由澳洲結束工作返國,擔任職業攝影師的他,回台灣還不到三個小時。
這次老大的婚禮決定得太過倉促,加上他工作告急,因此臨時排定的班機趕不上婚禮,最後不得不缺席今日的盛會,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
只是現在老大跑來找他是哪招?
是來責怪他無故缺席嗎?他老兄應該沒道理那麼小心眼吧?!
「你這里借我窩一晚。」于峻岳說道,徑自推開自家兄弟踏進屋里。
「嗄?!」于峻霖反應不及,傻乎乎地瞪著他進屋,下意識想跟上,猛地想起還沒關門,忙不迭地回頭踢上大門,才急急忙忙跟上,一手搭上他的肩。「欸欸欸~~把話說清楚,哪有人新婚之夜還跑來睡弟弟家的?搞屁啊你!」
回頭拉開弟弟的手,于峻岳皮笑肉不笑地拉開嘴角。「我想你不行嗎?」
說來他和峻霖的兄弟緣還真淺薄,他歸國的前一天,峻霖才接了案子飛往澳洲取景,兩兄弟因而錯過感人的相擁場面;現在他結婚,峻霖又因工作的關系趕不回來,再次錯過了他的婚禮,兩兄弟好像老是踫不到面,感覺很是悲情。
沒想到這會兒終于見到了,卻是因他無處可去,不得不上老弟這里借住,還有誰比他慘?
「嘔~~」于峻霖做出嘔吐狀,打死不信他的說辭。「惡心死了,少來這套。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一個今天才結婚的男人,不在家里同新婚小妻子溫存,反倒跑來找弟弟,還說要借住,鬼才相信他沒問題。
「奇怪了你,問那麼多干麼?」于峻岳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疲累地將自己摔進沙發里。「我怎麼不曉得你改行當海洋管理員?」
「切~~」要說他管太多就講咩,說什麼海洋管理員?不如說他改行當救生~~
于峻霖啐了聲,意興闌珊地走到他身邊坐下,倏地伸出長臂搭上他的肩,並安撫似的拍了拍他。
「干麼?」于峻岳莫名其妙地瞪他一眼。
「老實說,我有被你和丹綺的婚事嚇到。」于峻霖輕嘆一口氣,意有所指地嘆道。
他的人生中,有一部分是伴隨著老哥和丹綺之間的吵吵鬧鬧成長的,雖然丹綺和他同年,可莫名的她就只對老哥有好感,對他則和一般朋友沒啥兩樣。
老哥和丹綺或許並不知道,他曾在少年時期對丹綺有過幻想,可那剛萌芽的生澀情思,隨著丹綺對老哥不斷表白而漸消,終至他不再將老哥和丹綺擺放在自己的生活重心之中,才總算真正結束他多愁善感的青澀年代。
他原以為老哥和丹綺這輩子就這樣了——一個不斷的往前走,另一個不停地在後頭追。
可顯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某種奇妙的化學變化,因此才會有今天這場婚禮。
包令他感到不可置信的是,這事竟然還得到了老哥的首肯,所以他不懂答應娶丹綺的老哥,還有什麼立場能窩到他這里來躲避她?
于峻岳沉默了下。「別說是你,我也經歷過一番掙扎。」
自家兄弟沒什麼好隱瞞的,如果不是丹綺二十年來老嚷著喜歡他,今天和丹綺結婚的男主角,難保不會換成弟弟峻霖。
事實上,丹綺和峻霖的想法還比較接近,光就兩人選擇的行業便足以證明。
一個是攝影師,一個是造型師,全都是與藝術相關的行業。且丹綺外放,峻霖內斂,若能湊在一起倒也形成互補。
但人生總有許多料想不到的意外,丹綺沒有與相似的峻霖湊成一對,反倒和他這個性格、想法通通南轅北轍的人成了夫妻,還真應了那句世事難料的諺語。
「……所以,你相信老爸的說辭了?」于峻霖傻眼,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或許真是所謂的當局者迷?
這事听在他耳里,怎麼听怎麼不對勁。
「我看過公司帳目,確實有虧損的情況。」突地被弟弟這樣一問,于峻岳不禁蹙起眉心。
「OK,你信就好。」于峻霖聳聳肩,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
老爸的公司一向穩定,雖然他對商界的事並不是很了解,但他從沒听老爸或老媽說過公司有任何虧損,由兩個老人家身上更全然看不出有哪里和平常不同。
若不是老爸和老媽聯合起來瞞他,就是他們連手誆騙老哥,總之他和老哥一定有一方被蒙在鼓里,但他寧可相信自己的直覺,受害者應該是老哥沒錯。
只是他沒想到如老哥這般精明的人,竟然會被老爸那種小兒科的騙術給蒙蔽,真的是他聰明一世、胡涂一時嗎?
或許在老哥跳下陷阱的同時,存在著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理由?!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于峻岳的眼角抽搐了下。
他不是沒懷疑過,只是在公司的賬面上他實在找不到造假的證據,令他想不相信都難。
「沒什麼意思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懂做生意的事。」于峻霖伸了伸懶腰,才結束工作回家,連行李都還來不及整理,又倒霉地被新婚的老哥上門一鬧,他感覺自己快累癱了。「不管怎樣,你娶了丹綺是事實,解鈴還須系鈴人,找個時間跟她坐下來好好談談才是上策吧!」
丟下建議,他決定回房窩到床上裝死,至于他的行李……等他大睡一場,睡到自然醒之後再說唄!
丈夫拂袖離去,對一個妻子來說不啻是個傷及自尊的嚴重挫折,若柳丹綺說自己一點都不傷心,那絕對是說謊,但她倔強地不去觸及那個傷口,兀自將自己和于峻岳的行李全搬至主臥室,堅持她自己的主張。
嶄新的房間、全新的床罩組,完完全全陌生的新環境,一般來說,大部分的人面對這樣的情境都會感到開心,即便只是到一間旅館或度假中心,都會因對新環境感到新鮮而心情愉快,可此刻待在新房里的柳丹綺卻一點都感覺不到情緒的亢奮,反而有股淡淡的憂愁。
道是她想要的婚姻嗎?
即使對象是她愛了好久的男人,但這樣的婚姻卻不是她所企盼的。
她想象中的婚姻,夫妻至少相處融洽,忙碌時各忙各的,閑暇時便可一起出游或閑話家常,就算什麼都不做只是說說話也無妨,可顯然她的希望落空了。
她單方面的期待不會成為這段婚姻的縮影,光是從「房事」便可瞧出端倪。
新婚之夜,她的新郎沒有回來,基于女人的自尊問題,她堅持不肯撥打于峻岳的手機,獨自一人抱著被子,孤單瑟縮著窩在新房,輾轉反側、似夢似醒直至天明。
盯著被晨曝照射得光亮的窗簾,那是她挑選的花色,如今粉女敕鮮美的花朵在陽光毫不留情的強力映照下,彷佛失去了原有的光彩,一如她滿心的期待……
她爬坐而起,呆坐在床上半晌,直至注意到已臨近她開店時間,她才忙不迭地跳下床,跑進浴室梳洗。
沒關系,她早就知道于峻岳不喜歡她,婚前他也曾詢問過自己的意見,是她執意要嫁給他的,既然是她自己做的決定,就該自己承擔所有後果,包括被他冷落。
她抿唇吐了口氣,對著鏡中的自己咧開嘴笑。
沒問題的,她不怕困難,凡事總戴著鋼盔向前沖,不論前方的路有多險峻,沖沖看就有機會,否則永遠都只有死路一條。
穿上一身帥氣的牛仔裝,她蹬上及膝的高跟長筒靴,拿著鑰匙便直奔停車場,駕著她的粉色小噗噗車上路,往自己的工作室駛去。
一到工作室,就有常合作的經紀人打電話過來向她預約了明天的時間,她將約定好的工作寫到記事本上,才坐下休息喘了口氣,立刻就有客人上門來。
「呃,你好,要做造型嗎?」她有點意外的詢問。
平日早上除了事先預約的工作,一般都不會有客人上門,這個客人倒是少見的例外。
「呃,是、是的。」女人支吾了下。
倏地,有個男人進門,由女人身後探出頭來。「嗨~~」
「秦先生?」柳丹綺愣了下,原來是她的常客,經常帶不同女人來化妝的秦志漢。「你怎麼沒事先打電話來?」
「怎麼,你有客人?」秦志漢好奇地問。
「沒啦!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早。」她輕笑,亮出一排用具,準備上工。
「是是是,你總是很忙,都怪我斗膽沒先打電話來預約。」秦志漢似乎不太開心了,一坐在等候區的沙發上,一張嘴翹得老高。
「干麼這樣!」她好笑地睞他一眼。「我們都這麼熟了,何況我還要感謝你經常光顧,我這小店才得以維持。」
「喲~~你突然這麼客氣,我還真有點適應不良。」秦志漢訕笑,倚著沙發蹺起二郎腿,自在得像在自己家里。「你不是還接了些演藝圈的工作?我這種零星的還不夠你塞牙縫呢!」
柳丹綺的嘴角抽搐了下,以客為尊地客氣回應道︰「你太客氣了,我的牙縫沒那麼大。」
秦志漢聞言朗聲大笑。
「小姐,你想化什麼樣的妝?」不再搭理只會打屁的秦志漢,她轉而詢問與他一同前來的女子。
「漂亮就好,不過吃個飯而已。」秦志漢心不在焉地代女子回答,心下還壓著最毒的一句——別嚇到人就好。
柳丹綺橫了他一眼,轉頭仔細檢視著女子的臉型及五官,她有張秀氣的瓜子臉,且有雙極具東方魅力的丹鳳眼,可顯然秦先生不是很滿意。
男人啊!就是膚淺,殊不知這樣的女子是外國男人最鐘愛的類型,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呵~~
她快手快腳地為女子的面部做了基本的清潔,然後開始上妝——
她有著吹彈可破的好膚質,只是她的眼神為何如此憂愁?彷佛心有千千結。
柳丹綺心口一緊,女子的面容像一面鏡子,映照出她同樣情感糾結的內心。她沒敢再胡亂臆測下去,因為她突然感到害怕,害怕自己在外人眼里,看來也是這副模樣……
「欸?這麼早就有客人?」
突地,吳曉巒推門而入,不經意擾醒柳丹綺的思緒,令她瞬間從那股無名的憂愁里月兌身。
「你來啦?快,快幫小姐弄指甲。」柳丹綺振了振精神,忙不迭地交代工作給曉巒。
她出資開了這家造型工作室,而因興趣去學了美甲技術的吳曉巒則成了她工作室聘雇的專任美甲師,以彌補她對美甲方面的不足,兩人倒是合作得極有默契且愉快。
「喔好!」吳曉巒點了點頭,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