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苡凌拿著澆花桶在陽台上澆花,望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她的思緒逐漸飄離。
平常丈夫有事出門,不管是去公司還是外出辦事,家里就會只剩下她一個人,說真的,還真有點無聊。
偶爾她會想改變目前的生活型態,或許找個手工藝回家做,抑或是找份工作也行;這個想法並不是最近才突然冒出頭,而是打從婚後她就不間斷的思考過,只是她從不曾向丈夫提起。
在嫁入戚家之前,她在貿易公司上班,不是很大的貿易公司,是有點類似家族企業的私人公司。雖然工作繁忙,從清潔打掃到帳務整理全由她一人包辦,可是老板一家人對她很好,該給的福利一樣也沒少。
包重要的是,上班時她還會接觸到其他人,公司里的業務、倉管,還有與公司有業務往來的廠商,即便工作忙碌,卻讓她有種真真實實活著的存在感。
但與戚易軍結婚之後,他一個人扛起所有的經濟重擔,她不需再為經濟壓力東奔西跑,辭了工作在家當個不事生產的少女乃女乃,天天睡到自然醒,灑掃整理的工作則有鐘點女佣包辦,日子過得逍遙又自在。
她相信有不少人羨慕她目前的生活,畢竟不需為了薪資而汲汲營營,更不需為五斗米折腰,加上有個體貼的丈夫經常陪伴,她若敢對人說自己對這樣的日子感到不滿,恐怕會被一海票人圍毆。
可是,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感。
大多數的少女乃女乃都是在家里養兒育女,但丈夫又不準備生孩子,她都不曉得自己到底對這個家還有什麼存在價值……
就在她滿腦子充塞著亂七八糟的思想之際,倏地家里的電話響起,她放下澆了一半的花,跑進客廳接听電話。
「戚公館,請問找哪位?」哎呀~~手還濕濕的,她用肩膀夾住話筒,邊說話邊將手在圍裕上擦干。
「苡凌嗎?我是吳東浩。」電話那頭傳來一道男音,對方很主動的報上姓名。
她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認出這個名字是誰。
「是你啊東浩!你怎麼知道我家里的電話?」她驚喜地回應,吳東浩是以前她工作的那家貿易公司的業務,當年挺照顧她的,她點滴記憶在心頭。
「我當然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的啊!」要找人就得靠人脈。「喂,你這時候會在家,表示你沒在上班?」
「嗯哼,是啊!」她暗嘆,就是這樣她才會這麼悶!「干麼?找我有什麼事?」
「沒什麼啦!既然你沒在上班最好,我現在在忙創業,剛成立了一家文具禮品公司,需要一個會計來幫我,我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他會打這通電話當然有他的道理。
現在找人可不容易,不是要求高薪資,就是一堆草莓族,完全禁不起壓力的折磨,三天兩頭就擺爛不干,害他一直在找合適的員工,頭痛得差點沒爆炸,于是他想起以往的合作伙伴孫苡凌,期待她能大力幫忙。
「呢……」有!她當然有興趣,問題是她還沒跟老公商量,怎能自作主張的答應呢?她沈吟著,心里好生掙扎。
「怎麼了?怎麼不講話?」吳東浩听不見她的回應,不禁出聲催促。
「我是很想幫你啦!可是我得問問我先生才行。」夫妻嘛!總是要相互溝通才能維系婚姻,雖然到目前為止,她還不是很明白丈夫為何會與她結婚,但她仍謹守夫妻間的道義,凡事得問過丈夫才行。
「這樣也好,那你先記下我的電話,等你決定好要早點通知我呢!」吳東浩也不勉強,體貼的報上自己的電話號碼。
「嗯,好,我記下了。」她在電話旁的memo紙上記下吳東浩的電話。「那就這樣哄!我再跟你聯絡。」
吳東浩應了聲後收線,而她則訕訕的掛上電話,隨後在電話旁的沙發上坐下。
懊如何開口跟丈大提這事兒呢?萬一他听了不高興怎麼辦?
她坐在沙發上猶豫著,思及丈夫可能的怒焰,不禁啞然失笑。
從認識他至今,他不曾在自己面前發過脾氣,不論是對別人或對她,一次都沒有,她怎會認為他會生氣?
不少人夸他脾氣好,她也如此理所當然的以為,但,沒有情緒波動真代表他脾氣好嗎?還是他根本沒把發生在身邊的事當成要事,根本沒將那些人事物放在眼里。
坦白說,自己和丈夫之間,她一直是主動的一方;忍不住被吸引而偷窺他、主動示好甚至求婚,全都是她主導,他只是被動接受而己,她常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真是奇怪的組合啊!這樣的兩人也能當夫妻,而且還能共處得相安無事,偶爾她也感到不可思議。
丈夫的心思藏得太深,深到她無法探知的境界,她除了對目前的生活感到無趣之外,丈夫的真實心意更是她難以觸踫的區塊………
就在她幾乎被自己負面的想法吞噬之際,家門突地被打開,瞬間令她回到現實。
「老婆,我回來了。」戚易軍進了門,見她若有所思的坐在沙發上,帶著笑意開口叫喚。
「事情處理完了吧!」孫苡凌起身迎向丈夫,立刻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你喝酒了?」
「跟樊喝了兩杯,放心,只是啤酒。」他習慣性的將公事包遞給她,順口解釋道。
「沒事干麼大白天喝酒?」她不甚贊同的壁起眉心。
「天氣熱嘛,喝點啤酒消火。」他隨意扯了個謊,算是善意的謊言,並帶著點心虛的扯開話題。「你剛才在想什麼?」
「咦?」他看出她在想事情?也好,既然他問了,她就順水推舟的與他商量。
「嗯,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麼事?」他扯開領帶,踱到沙發邊偏徽地坐下。
「我……想去外面上班。」凝著丈夫的俊顏,她將公事包放到鞋櫃上,藉此避開丈夫的眼光。
戚易軍正想舉手枕至後腦,在听到她的話之後,才舉起的手臂像定格似的停在半空中。
「怎麼突然有這個想法?」遲鈍的發現自己僵硬的動作,他訕訕的將手臂依原來的意思枕至腦後,腦袋卻不由自主的轉動起來。
她對目前的生活不滿嗎?干麼好好的清閑日子不過,非得到外面去工作?
「也不算突然,我想了好些時候了。」她咬了咬唇,轉身到丈夫身邊坐下。「我很感謝你給我安定的生活,也曉得你是舍不得我累著而請來鐘點女佣打點所有家事,但天天在家無所事事,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怎麼會沒用呢?你的存在是我努力工作最大的動力。」他好驚訝,自己竟不曾察覺老婆心里是這麼想的。
「可是我在家里的功能,就跟那只花瓶差不多。」她指了指玄關處的擺設花瓶,那花瓶至少還有插花的功能,而她什麼都沒有。「正好我以前上班的那家貿易公司一個同事自己開了文具禮品公司,問我有沒有興趣去幫他,我想機會難得,所以……」
「你有必要讓自己那麼累嗎?」以前的同事找她?不知怎的,他心里不太舒坦。
不是不信任自己的老婆,而是光听她這麼說,就感覺那個什麼同事應該對她頗有好感,不然不會在她離職一年多後還找她合作︰說他大男人主義作祟也好,說他疑心病重也罷,他就是不舒坦!
為了不讓她多想,他刻意隱瞞何馥馨的事,沒想到她竟大刺刺的直接挑明了說,還想去對方的公司上班,教他心理不平衡到一個極點!
「……你生氣啦?」隱約察覺丈夫的口氣夾帶著隱晦的怒火,她瑟縮了下,沒敢再繼續堅持。
「我沒生氣。」他口是心非。
「可是……」你明明在生氣嘛!
「我說我沒生氣,你是听不懂人話嗎?」他不自覺的加大音最,藉以掩蓋自己的心虛。
短短幾個字讓家里的氣氛變得凝重,孫苡凌的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他從不曾用這麼惱怒的口吻對她說話,更不曾用過如此苛刻的字眼,他還敢說他沒生氣?她要是信他才有鬼!
「我不去了。」她受傷的撇開臉,起身想回房。
直至現下她才明白丈夫的態度也能傷人,這是她以往不曾發現的樣貌,或許她該開心自己更接近真實的他,但她很難不感到受傷。
「苡凌。」他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似乎太咄咄逼人,下意識伸手拉她。
「沒關系,我不是非要去上班不可。」家庭與工作若不能兩全,她寧可選擇家庭。
誰叫她就是舍不得這個男人?
「抱歉,我太大聲了。」他懊惱的自我反省。
「每個人都有情緒,你不必向我道歉。」她感到一陣鼻酸。
是,他是尊重她,但過度的尊重顯得生疏。他們是夫妻啊!偶爾對對方發發脾氣無可厚非,他大可不必如此慎重的道歉。
他越是這樣,此刻,她卻覺得自己越是連他最普通的朋友都不如啊!
戚易軍心口一揪,賠罪似的妥協了。「既然你想去上班就去吧,我只有一個要求,別讓自己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