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牧場里的工人,連完全不相干的潞也認識了台北來的張學彬。
「那個男人怎麼回事?把你的牧場當他家廚房嗎?」建築工人已全部撤離,留下潞獨自處理最後的收尾工作;他斜倚著門框,莫名其妙地問著桑清瑯。
「你還不是一樣?」桑清瑯掀掀嘴角,不置可否。
自從跟郁婕出去吃過一頓晚飯之後,潞索性在牧場里搭伙,趕都趕不走,臉皮比那個叫張學彬的家伙還厚。
「哪里一樣?我們是兄弟。」潞露出無比璀璨耀眼的笑容。
「一樣動我的女人腦筋。」做得那麼明顯,以為他是睜眼瞎子嗎?「收起你惡心的笑臉,那套對我沒用。」他又不是花痴!去!
「唷呵!現在終于肯承認了呀?我以為你永遠不會說出來呢!」潞嘻皮笑臉的不以為意。「還是沒變吶,悶葫蘆一個。」對于感情。
桑清瑯睞了他一眼。「你是太閑了是不是?把你的工作做好,滾回台北去!」
「愛記仇的家伙,我不過跟她去吃頓飯而已,有必要對我這麼厭惡嗎?」原來情人眼里真的容不下一粒沙,尤其是像他這麼英俊的沙。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由鼻腔呼出一口氣,桑清瑯此刻看起來還真像只熊,一只煩躁的熊。「以後離她遠一點!」他太清楚潞的魁力了,這家伙單靠那雙迷人的眼楮,就足以將全球的女人「通殺」。
「你這是在防誰啊?我?還是她?」潞啞聲失笑,這只熊當真擔心過頭了,他不過是故意想引起他的嫉妒心,好玩嘛!
可惜這頭熊沒上當,半點火花都沒看到,真無趣!
沉默半晌,他悶悶地說︰「她。」
其實他很清楚潞的個性,他不會對自己的女人出手,但他的魅力太無遠弗屆,而自己又不確定郁婕的心思,難怪他老是放心不下。
「喔。」潞松開拳頭,他正準備送他一拳,如果他回答錯誤。「那你甭擔心了,那頓晚餐是我吃過最乏味的了,因為整晚我們聊的主角都是你。」說起來他還悶呢!那個水姑娘竟沒把他的電眼放進眼里!
「她說我什麼?」他總算有點興趣了。
「想知道不會直接去問她?」無聊!都住在一起了,還來問他這個不相干的人。
「那……再說吧!」轉眼間,他又縮回龜殼里了,雙腿無意識地來回走動。
「老兄,你可不可以別再這麼走過來晃過去的?再走下去,剛鋪好的地板早晚被你給磨出洞來。」為了他的荷包著想,潞好心地提醒他。「擔心她就去看看他們在談什麼,老在這里窩著,幸運不會從天而降。」
桑清瑯頓住腳步。「我不想干涉太多,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是喔!我倒覺得你什麼都不說才危險,女人嘛,哪個不愛听甜言蜜語?」這家伙是個怪胎,他早知道的。
他可以對任何人談笑風生、百無禁忌,唯獨對自己喜歡的女人沒轍;越是在意,嘴就越拙,這回的癥狀看樣子中毒很深,再這麼下去,要等到哪年才能喝到他的喜酒?
「那種事是用做的,沒事掛在嘴邊干麼?」他做得還不夠多嗎?她應該懂的。
潞無力地翻個大白眼。「只做不說,你只有一個下場。」
「什麼下場?」
「死得更難看而已!」他的鐵錘放哪兒去了?真想敲開這家伙的腦袋,看看是不是太久沒用生銹了。
桑清瑯倚著原木窗,燥熱的空氣透過敞開的窗口吹進來,使人心情更為浮躁。
「你要再不做點什麼,別怪我沒警告過你。」潞走到他身邊,把他往右邊推開了些,自己佔住左邊的位置,和他一起看著遠方交談的一對男女。
其實那個張學彬比這頭熊還笨,高峰會議談了那麼多次還談不出結論,他難道不知道這是個流會嗎?
不過能看到這頭熊情緒失控,也算是件「賞心悅目」的趣事。
就讓他多擔點心好了。
「做什麼?」唉,那家伙的手在干麼?拉拉扯扯的真礙眼。
「誰管你做什麼,能把她留下就是。」
桑清瑯沉默地凝向她的背影,黑眸霍地炯炯發亮——
***
「我說得已經夠清楚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可不可以麻煩你別再來找我了?!」數不清的第N百次,葛郁婕不厭其煩地向張學彬再三表示。
「郁婕,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向你證明我對你的真心。」也是數不清的第N百次,張學彬再三強調。
「從你提出分手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對你徹底死心了。」她撫著額際,連日來的轟炸讓她頭疼欲裂。
「是我的錯,但你之所以會感到痛苦,那是因為你始終忘不了我。」他天真的自以為是。「給我彌補的機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你到底要我說幾次才會懂?」她無力地垂下肩,深深體會有理說不清的痛苦。「我不痛苦,一點都不,而且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最痛苦的就是得跟他站在大太陽底下,談這種超級沒營養的話題。
「誰?那個大個子嗎?」以他一七五的身高面百,桑清瑯的確是個大個子。
「對,就是那個像熊一樣的大個子。」噢!那個該死的家伙就不會出來幫幫她嗎?就算他沒把她當女朋友看待,好歹他們之間也有過N夜情吧?不顧情面的蠢豬頭!
「你看他的工作如此辛苦,你如果決意跟著他,以後你會過勞死!」就不信她喜歡每天勞動得灰頭士臉,像個沒知識的村姑似的,還是坐在冷氣房里吹冷氣比較好命吧?
「過勞死總好過被豢養!」要她在家坐吃等死,她寧可勞動筋骨,起碼身體會健康一點。「我不是溫室里的小花。」也許以前是,但現在她可不承認。
「這地方又髒又不衛生,你忍受不了多久的!」他打從心里瞧不起勞動工作者,空氣里又滿是動物身上的騷味。糞味,讓他渾身不舒服。
「受不受得了是我的事,不勞張先生你費心了。」這個沒知識兼沒水準的男人,他以為花點錢就可以得到新鮮的牛女乃和乳制品嗎?要是沒有像桑清瑯他們這種勞動者在基層辛苦工作,他的錢……他的錢頂多只能買個「屁」!
「他有什麼好?他不過是個粗人罷了,而且他的個子那麼大,萬一要會打女人,你不被他給一掌打黏在牆上?」
「他不會打人。」葛郁婕忍住掐死他的沖動,深吸一口氣,粉拳在身側緊握。
「誰知道?他總不會在臉上寫著︰‘我有暴力傾向’吧?」貶低別人以提高自己的身價,這是他在商場上學到的真理。
「張學彬,你嘴巴放干淨一點。」她咬著牙,拳頭越握越緊。
「郁婕,你一定是心靈空虛才會跟他在一起,我這個人心胸很寬大,不會跟你計較這些不事,只要你乖乖的待在我身邊,我一定會好好待你。」他可是很寬宏大量嘍,現在這種好男人已經不多見了。
「你的心地還真‘好’啊!」這句話是由齒縫中迸出來的。
「對啊,我都不計較你住在他家了,就算你跟他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也會當作不曾發生過。」他越說越得意,沒發現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你這豬玀——」她憤怒地猛力出拳,但拳頭還沒踫到他,有顆更大的拳頭已經快她一步猛力親吻他的下巴,甚至把他的下巴和上半身整個都打偏了,眼鏡也因過大的沖擊力而撞落在地,可見出拳的力道有多強。
梆郁婕呆愣地看著拳頭的主人,只見桑清瑯輕松愉快地拗折指關節,大有再來一拳的意思。
「你這個野蠻人!」張學彬狼狽地擦去嘴角的血絲,轉而向葛郁婕哭訴。「你看你看,他就是會打人的那種粗……」
他話還來不及說完,另一個拳頭毫不留情地擊上他的鼻梁,當場令他血流如注。
「郁、郁婕?」張學彬沒料到自己還會再挨一拳,而且出拳的人竟是……她。
桑清瑯驚訝地轉身看著得意洋洋的葛郁婕,不敢相信她也有如此Power的一面。
「滾!傍我滾得遠遠的,這輩子我不想再看到你,滾!」
***
當張學彬滿身狼狽、痛哭流涕地連滾帶爬離開後,葛郁婕還沒平復激動地站得筆直,雙腿卻控制不住地微微打顫。
「對不起,讓你看笑話了。」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有開口說話的能力。
「你很勇敢,像個女英雄。」樹蔭下的風很涼、很大,吹亂兩人的發。
「出人戰場那種?」她挑起眉,饒富興味地勾起嘴角,心情快速沉澱。
「出入戰場那種。」他眼露笑意,肯定地揉理她的發,溫熱的掌溫暖了她的心。
「我發現自從到這里來以後,瘋狂的沖動就不曾離開過我。」任何事,包括和他上床,還有揍人。不過她無法否認當拳頭黏上張學彬鼻梁的剎那間,自己體內的腎上腺素瞬間上升,讓人血液奔騰、心情亢奮。「尤其在遇到你之後。」這才是重點。
「你為什麼打他?」她的拳頭不重,卻正好打中張學彬的鼻梁,臉上除了雙眼最脆弱的器官,想到他那兩管鼻血和痛苦的淚,他忍不住想放聲狂笑。
「誰叫他誹謗你!」她再次握了握拳頭,大有古惑女之姿。「他說你是粗人。」
「嗯?他說得也沒錯啊!」瞧他滿身名牌襯衫、西裝褲和皮鞋,的確比自己的棉衫、牛仔褲、布鞋來得體面。
「他憑什麼罵你?」她忿忿不平地跺腳。「他是人模人樣,可他才是移情別戀的那個叛徒,我都沒數落他的不是了,他憑什麼罵你!」
「這好像是兩回事。」他的笑意更深了。移情別戀錯在對方傷在她,而被詆毀的人是他,這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碼子事。
「不行!」這點她很堅持。「你是我的男人,只有我可以罵你,他憑什麼?」她憤恨地踢開腳邊的小石子,就是不爽桑清瑯被嘲笑。
「喔——」他點點頭,嘴角微勾。原來她是心疼吶!這個發現令他龍心大悅。
「你又為什麼打他?」要檢討是吧?那也來檢討檢討他的暴行。
「你心疼嗎?」他挑起眉,嘲諷她典型「只準州官放火」的心態。
「心疼個屁!」她恨不得多模他幾拳。
「喔哦。」他伸出食指左右搖晃。「你忘了淑女是不說髒話的。」這表示她很入境隨俗,而且融入得徹底,對他來說是個好現象,但可不能讓她習慣,會教壞小孩子。
「噢,我就知道自己被你污染了。」她沮喪地垂下肩。
「的確,全身上下全被我給‘徹底污染’了。」他撫著下巴點頭,意有所指。
听出他的揶揄,葛郁婕陡地脹個大紅臉。「你知道我不是說那個!」她以食指指尖狠戳他的肩窩,顯然肢體暴力也是會上癮的。
「哪個?」他佯裝不懂,飛揚的眼角眉尾卻泄漏他的秘密。
「你盡量裝傻好了,該死的大騙子,你心知肚明!」她抬起下巴,桀驚地瞪他。
他霍地伸手摟她入懷,趁她倉皇未定,火熱的唇不由分說地餃住她紅艷嘴唇,熱辣且獨佔地吮吻她出言不馴的唇舌,讓她咿咿唔唔地說不出話來。
「別說我沒警告你,下次你再這麼口無遮攔,我就吻到你昏厥過去為止!」警告無用,實際行動的成效才是宏大。
梆郁婕無力地攀住他的腰,小嘴微張急喘氣,紅暈俏顏分外誘人,半句話都說不出口,額頭貼著他的胸膛,數著他有力的心跳。
「如果你明知故犯,我會狠狠地修理你的小。」他瞟著不遠處莫名存在且極不搭軋的幾堆干牧草,故意把聲音放大了些。「不過你可以暗示我提早收工,我想大伙兒都很樂意‘全力配合’。」然後大笑地摟著她大步往小木屋方向離去。
直到他們的身影隱入木屋,那幾堆極其礙眼的牧草霍地開始窸窣移動,赫然傳出幾道壓抑的交談聲——
「害丫,頭兒一定發現我們了,他要我們‘全力配合’的啦。」
「配合就配合作,卡早因卡有眠,卡未生目計。」
「喉!看不出來苟宵節暇呢恰北北耶!把那個男人打得鼻血‘貢貢牢’。」
「她是心疼頭兒被罵,替頭兒報仇啊,笨!」
「頭兒還是那麼帥,連打人都粉帥了——」
「連那個男人欠扁咩,活該!」
「對對對,葛小姐已經變成我的新偶像了,跟頭兒平起平坐哦。」
「喔,好熱情、好浪漫哦,我嘛好想這樣‘啾啾’一下……」
莫名一陣尷尬沉默,陡地成堆的干牧草約好似的—一長出兩只腳,獨留下最後發聲的那一堆還杵在原地。
「等下輩子的啦!」
「丟不是行不知路講。」
「唉——這少年就消枉,頭殼歹歹去!」
「……」明明心里有點想,卻怕被恥笑而不敢說出來的只能默不作聲。
「嗚……」待所有「牧草部隊」全部走遠,留在原地的干牧草底下幽幽地傳出委屈的假哭聲……
***
新屋落成,所有的員工都來踩過地板,這是中國人的傳統,表示充充人場、喜氣,當然免不了一頓好料,所有料理由牧場的廚房供應,使用的是免洗餐盤、碗筷,並順手帶出木屋,門外備有大型垃圾袋。
潞也參加了這次聚餐,但因他在台北還有其他工作,隨便吃兩樣食物道聲恭喜,便匆匆離開東部這塊美麗的土地。
員工們在酒酣耳熱、飽食一頓之後也一一告辭,桑清瑯負責盯著他們安全回到家,因為有的人連走路都走不穩了。
送走熱鬧的人群,葛郁婕稍作整理後虛弱地癱坐在木質長椅里,為了配合滿室原本風貌,她舍棄了彈性柔軟的沙發。
「累了?」一雙巨大的手掌輕緩地按壓她的太陽穴,輕重適當的力道正好解除她的頭疼,卻不致達到令她疼痛的地步。
「還好,最近我的體力比以前好得多。」要是以前每天生活在冷氣房的日子,她恐怕早就累癱了。
「意外收獲。」他笑,不輕不重地改按她的頭頂。
「你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她閉著眼輕笑,舒服地喟嘆了聲。
「他們都住敖近,就算我故意想把時間拉長也很難。」他抱起她走回房間,讓她躺在軟軟的床上。
「胡媽呢?你把她一個人留在大屋里?」她翻個身,把頭埋進柔軟的枕頭。
「她習慣了,而且我是被她趕出來的。」想起老太太拿著掃把直趕他出門,他就忍不住發笑。
「讓我猜猜她怎麼對付你?鍋鏟?還是掃把?」听著他的笑聲,她模擬現場。
「看來她能使用的‘武器’很有限。」他朗聲大笑,到房外溜了一圈,確定門窗安全後才又旋回房間。「要不要洗澡?」
「噢,不要企圖誘惑我,我已經沒力氣了。」雖然身上有點黏膩,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主要是她不想離開舒服的床鋪。「’「來吧,我幫你服務。」他眉眼帶笑,黑眸熠熠發光。
不理會她的輕聲抗議,他俐落地褪去兩人身上的衣物,輕輕松松抱她走入浴室,在浴白里注入溫涼的清水,並加入放松神經的芬多精,熟稔得仿佛他才是木屋的主人。
他用蓮蓬頭把她頭發打濕,在她的驚呼下迅速將她的頭發搓洗干淨,使壞地開大水量,在她來不及張開眼前將滿頭泡沫沖去。
「嘿!我跟你有仇嗎?你竟敢這樣對我!」葛郁婕大嚷大叫,完全忘了自己剛才還喊著全身無力,伸手搶過他手上的蓬蓬頭,報復地也將他噴得全身濕。
「你這只潑辣的小野貓!」桑清瑯左擋右擋仍擋不住強大的水柱,他踩住蓮蓬頭的水管,讓她拎不住而掉落在地,任由蓮蓬頭失控的水注不定點噴灑,不算大的浴室霎時間儼然是一個小型戰場,水聲、笑聲、尖叫聲不斷。
「你死定了!你必須為你的失言付出代價!」敢罵她是野貓?他才是蠻牛呢!趁著他被水柱噴花視線之際,她快速地將雙手擠滿沐浴精,井揉搓手掌揉出許多泡泡,惡意地涂抹在他身上屏得他滿身都是泡沫。
「你要玩是不是?好,我就舍命陪君子!」大手一撈,把水龍頭開關按掉,阻止了盲目四射的水花和亂跳的蓮蓬頭,他一把用力抱住她,把自己身上的泡沫借由肌膚的接觸拓到她身上,頓時兩人都成了泡泡人。
「你瘋了!」她大叫,笑得花枝亂顫。
「是誰剛剛還說全身沒力了,啊?看你玩得比我還瘋!」由于兩人身上沾滿泡沫,滑溜溜地不好控制,他索性捧住她的臀部,不意卻因此而摩擦到彼此間的敏感點。
「噢!」強烈的瞬間被點燃,他霍地申吟出聲。
「啊!色浪!」她尖叫,惡意地在他身上磨蹭出更熾烈的熱力。
「小野貓,你想玩點特別的是不?」他的聲音變得性感而沙啞,呼息逐漸濃濁、粗喘,大手在她的腰月復、臀間煽情滑動,迷人的黑瞳霎時間迸射出不懷好意的眸光,令她雙腿發軟。
梆郁婕抬頭迎向他赤果的眼神,頑皮的水珠沿著地黑亮的發絲滑下健壯的頸項,涎成絲絲細小的河流,更一路滑下他肌肉賁張的胸膛,隱入兩人貼緊的身軀之間。
她艱澀地吞口口水,挑逗地伸出舌尖舌忝吮干燥的紅唇,揚起小巧可愛的下巴,晶亮的水眸里淨是無窮挑釁——
「你不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