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雨越下越大,空氣里的濕氣越來越重,雨滴打在窗上,嗒嗒嗒地擾人心煩。
腦子里反覆出現菁柔和何碧倩交疊的臉龐,梁筱筠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她懊惱的掀開棉被,起身走出房間,然後愕然的發現自己不是唯一失眠的人。
暈黃的小夜燈下,白柏軾搖晃著手上的酒杯,雙眼凝視著未開啟的電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喂,你怎麼還沒睡?」她管不住自己的腳,緩步朝他走去。
抬頭看著她,他的眼在不甚光亮的空間里發亮。「想你。」
露骨的坦白令筱筠來不及穩住心神地紅了臉,所幸燈光昏暗,或許他沒看見她的羞意。
「我?……有什麼好想的?」羞赧的左右腳互踩,她像個小女孩般感到不安。
「來。」拍拍身邊的位置,朝她招招手。「我好像還沒正式跟你說生日快樂。」
厚~~這個男人是怎樣?趁著她進房的時候偷吃糖嗎?說的話怎麼變甜了?害人家的心也跟著變得甜滋滋的。
「神經,不過是生日快樂嘛,干麼這麼正經?」難得乖順的坐到他身邊,看慣大場面的她發覺自己竟不知該怎麼擺放自己的手腳,不禁覺得好笑。
「你不知道我是很正經的人嗎?倒是你,什麼事這麼好笑??」她這麼說真教他傷心!他以為他們之間有很多事可以聊,畢竟他們對彼此的了解都不多,而今晚正好是個起點。
不過在開始敞開自己之前,他對她的笑比較好奇,不明白她為何突然發笑?
「沒什麼啦。」她搖頭,自是不會招供這麼可笑的事實。「說說看,你想怎麼跟我祝賀?」
「這好像應該問你吧?你是壽星,就由你來說吧!」
有經紀人夫婦請她吃飯,而她的雙親也買了蛋糕,雖然前者的過程不甚愉快,但至少對方表達了道賀的心意,而他,什麼都還沒做呢!
「喂喂喂!這麼慎重很奇怪耶!要是我說『以身相許』,看你怎麼辦?」說著冷笑話,自己都覺得好好笑,她掩著嘴頻頻發笑。
「壽星最大,你說什麼都好。」如果她真要他以身相許,也算解決他一個心願,因他正有此打算,而且哈得要死!「要是以身相許不夠的話,我還可以許你一輩子。」
笑容在唇邊斂去,梁筱筠的眼眯了起來。
「欸,我隨便說說,你可別當真……」
「你不是會亂開玩笑的女人,既然你說了,我就當真。」他倏地由口袋里拿出一只紅色絨布盒。
時間仿彿在他拿出絨盒之際靜止——
隱約猜得出那里面是什麼東西,她的心髒控制不住的猛烈跳動,視線游移在他和絨盒之間。
在她的凝視下,他打開盒蓋,里面躺著一只炫目漂亮的鑽戒。「筱筠,在往後的每一年,你慶祝生日這天,是否願意和我一道慶祝求婚紀念日?」
「你……你早挖好坑讓我跳?!」形容不出此刻的激動,她的嗓音變得沙啞。
這個男人分明有預謀,連鑽戒都準備好了,是想甕中捉鱉嗎?可為何她這只心知肚明的鱉,心里會有難掩的欣喜?!
「你要這麼說也行,這顆鑽戒我帶在身邊好幾天了,本來想早點交給你,誰知道又是慶生會、又是吃蛋糕的,好在你睡不著,不然它可得要拖到明天天亮後,才有機會跟你見面。」他蹙眉小小的抱怨了下。
其實在他們的初夜隔天,他便準備好這顆鑽戒,若不是恰好遇上她生日,他還真找不出適當的時機開口。
男人嘛,最不會講那些所謂的甜言蜜語,听起來怪肉麻的。
「噢,它真漂亮……」雖然她自己買得起鑽戒,雖然她不愛珠寶、名牌,但因為是他送的,那附加價值遠遠超過這顆鑽戒本身的有價價值,令她感動得紅了眼眶。
「我幫你戴上好嗎?」他的心跳也快得過火,仿佛她一搖頭,便足以將他由天堂打入地獄。
「等等,為什麼……你會想向我求婚?」在他執起她的手,欲將鑽戒套上她的無名指前,她微微弓起指節問道。
她當然知道很多男人迷眩于她出色的外表、超高的知名度,以及收入不菲的身價,但她希望這些都不是他之所以選擇她的理由,畢竟那些外在對她來說都太過膚淺,不是她想要的真感情,即便他是令她心動且欣賞、真心喜歡的男人。
「筱筠,你知道我很講求原則的,不是嗎?」
為了她,他打破太多自己設下的原則,除了真心,他不明白遺有什麼值得自己為她這麼做?即使她是恩人的女兒。
「知道啊,這也是相當令我受不了的一點。」她一點都不否認。
白柏軾瞪她。「你說你受不了我?」
天啊!這真是晴天霹靂~~
有什麼會比求婚時,被對方說受不了還要嚴苛的刺激??讓他死了算了!
「你的原則多如牛毛,你不累,我听了都快累死了!」仿佛又回到學生時代讓老師訓話似的,誰受得了?
「做人本來就應該要有原則啊。」不然生活都要亂了,萬萬使不得。
「好啦,怎麼說你都有理由。」筱筠聳聳肩,她沒有太好的口才,橫豎也爭不過他,也就隨他了。「喂,你還沒說為什麼想跟我求婚耶!」
「我正在說啊!」這女人比他還猴急,有點傷腦筋。「若不是為了你,我不會壞了自己的原則,去插手雇主的任何事,更不會枉顧身分地去和雇主搞曖昧,你認為我這是為了什麼?」
挑起眉尾,梁筱筠似乎有點听懂他想表達的意思了。「那你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我,白柏軾,對你梁筱筠心動了,不管你是名媛也好,我的雇主也罷,就算你是路邊撿破爛的也沒關系,總之我就是要你,想把你娶回家,這樣你滿意了嗎?」一口氣將心意說完,他沒敢停下來呼吸,免得自己的勇氣被打斷。
唉~~為什麼一定要講得這麼白不可?實在有夠不好意思的說……
滿意!百分百滿意!
即使她是路邊撿破爛的骯髒女人,他都願意向她求婚,老實說,光這句就深深的打動了她。
梁筱筠感動得莫名其妙,緩緩將手指伸直,讓他順利的將鑽戒套進她的無名指——
白柏軾連忙將鑽戒穩穩地套上她的縴指,並執起她的手,在戒上印下輕吻,意味著她再沒任何反悔的機會。
害羞的窩進他的胸膛,她淺淺的喟嘆一口。
她曾以為那一夜只是一場夢,虛幻得恍如不曾發生,畢竟他什麼話都沒說,就連一點表示也都沒有,讓她郁悶了好些時候,總算,所有的郁悶在此刻得到平撫。
能這樣倚偎著他,便讓她覺得幸福而滿足。
「老婆,滿『早』了,我們是不是該睡了?」早到天都快亮了,他不由分說的將她攔腰抱起。
「喂,我只是答應,還沒跟你進禮堂,別叫得那麼親熱。」她別扭的啐道,雙臂卻主動環上他的頸項,臉上的緋紅早已泄漏她的真實心意。
「我有錄音存證,還有偷錄影像,你賴不掉的!」他低低地笑了,胸口微幅震動。
「啊?」筱筠傻了,呆呆的忘了貼緊他,差點跌出他的懷抱。「真的假的?!」
「你說呢?」收攏手臂將她抱緊,不給她任何跌疼的機會。「老婆,到你那還是到我那?」
「什麼你那我那?你回你那,我回我那,就醬!」
「免談!」粗魯地踢開房門,管他誰的房間,先進去再說。
窗外的雨不曉得什麼時候停了,而房里,夜色正濃——
***獨家制作***bbs.***
差不多的時間點,在台北的另一個空間,另一對尚未就寢的夫妻也正展開如火如荼的拉鋸戰。
「你個性就是這麼溫吞,叫你跟Emma要人,你偏就不敢開口!」菁柔還在發脾氣,惱火的炮口直轟丈夫。
「人家感情好得很,你叫我怎麼說?」抱著枕頭,凱文早已陷入半昏迷狀態,還得忍受大肚婆的怒氣,苦不堪言。「柔,我們明天再談好不好?我真的想睡了。」
「睡睡睡!少睡個幾個小時,少不了你幾兩肉!」菁柔越想越不甘心,憑什麼Emma總能得到最好的,而她卻嫁給了這麼個窩囊廢?!「也不想想我是為了誰才變成這個丑樣子?你就只想著睡睡睡!」
「誰說你丑?你永遠是最漂亮的……」唉,能不能讓他睡個好覺?!眼皮都快黏在一塊兒了!
「少用你工作上那套來應付我。」明知他說的全是場面話,心里還是挺受用的。
想當初要不是因為發生車禍,硬是在腿上留下一條難看的疤,加上他殷勤的照料,她哪可能這麼年輕就隨便把自己給嫁了?
丙然,浪漫是全世界最要不得的東西,除了一時的感動,半點好處都沒有。
「天地良心,我溫凱文說的全是真的。」閉上眼,他困極了。
「管你蒸的煮的,我都不管!總之我就是不要你媽來跟我大眼瞪小眼。」那老太婆就是看她不順眼,一會兒叫她不能睡太晚,一會兒又叫她去這兒、去那兒的,說什麼孕婦就是得多動,天曉得她根本是找麻煩!
「媽是……老經驗,听她的……準沒錯……」他可是有六個兄弟姊妹呢!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你倒是……喂!你就這樣給我睡著了喔?起來,起來啦!」她還叨念著,耳里卻听見枕邊人發出鼾聲,她的火氣更形旺盛,伸手推搖他。
「唔……我明天還要上班……」
可憐的男人忍受著情緒不定的妻子亂發飆,含著淚……不,是因為困意襲來,眼球自動分泌的水液,死抱著枕頭不放——
***獨家制作***bbs.***
和白柏軾的感情更進一步,梁筱筠不自覺的變得更有女人味,全身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動人嫵媚,加上她無名指上閃亮的鑽戒,頓時讓嗅覺特別敏銳的狗仔盯上她,幾乎成了媒體爭相追逐的焦點。
這讓她覺得心情煩躁,月兌離螢光幕前的念頭便逐漸在她腦子里成形。
鼻端傳來香噴噴的培根味,梁筱筠皺了皺鼻尖,突地感覺一雙魔掌襲上胸口,她立時睜開雙眼,猛然驚醒!
「老婆,早安。」噙著爽朗的笑,白柏軾愛上當登徒子的滋味,屢試不爽。
漾開一抹笑,愉悅的讓他在頰側印下一吻,她這才庸懶的伸伸懶腰,嬌嗔道︰「討厭,你嚇我一跳!」
「家,是你永遠的避風港,不需要恐懼的存在。」大掌頑皮地鑽進被窩里,展開對她的「攻擊」。「起床吃早餐了,乖!」
「噢……哈哈!別鬧……哈哈哈哈哈~~」
要死了!明知道她怕癢怕得要死,偏愛往她的死穴鑽,討厭死了!她忙著拍掉他呵癢的大手,銀鈴般的笑聲充斥整個房間。
「我們約好要去晨跑的,不準耍賴。」鋒面剛過,天氣還不錯,氣溫也OK,此時不出門更待何時?
「啊?」雙肩微垮,她開始後悔答應了這個蠢主意。「說真的,我不想去。」
「怎麼了?不舒服嗎?」擔憂地模模她的額。「沒發燒啊!」
「不是啦!」沮喪地拉下他的手,她煩惱的是另一件事。「你沒注意最近好像很多人跟著我們嗎?」
「你說的是那個啊!」白柏軾陡地笑開了,寵溺的拍了拍她的臉。「我以為你早就習慣了。」
畢竟她算公眾人物,鏡頭和鎂光燈都該習以為常,他沒想到她還那麼在乎。
「我是習慣了啊!但你沒有,我不想因為我而打擾到你的生活作息。」
被人盯梢的感覺很不好,若不是她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根本不怕狗仔亂報導,否則她也會厭惡媒體,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視而不見。
「我的作息很簡單啊,除了跟你出門之外,每天不就家里、家里還是家里。」他一點都不在意的。
梁筱筠瞪他。「我跟你說真的,你還在跟我玩繞口令。」真教人生氣!
「兩個人在一起,不就是相互配合嗎?」起身將她拉起,催促著她快點換裝。「換個角度想想,有狗仔追你,表示你人氣旺,對你的工作而言也算是個好消息,反正我也沒什麼太特別的事好讓人挖,只要你別嫌棄我就行了。」
「說什麼鬼話?!我干麼嫌棄你?」多少女模羨慕她羨慕得要死,說什麼釣到新好男人啦、帥老公之類的,直教她哭笑不得。
待她換好裝隨他走出臥房,到客廳坐定,他在端上為她準備好的三明治、牛女乃後,才正色地凝著她。
「筱筠。我不是什麼豪門或企業家第二代,沒有良好的家世背景,老實說,我總覺得委屈你了。」
「神經喔!找那種對象多累?我才不自找麻煩呢!」翻翻報紙,每天都有豪門的緋聞,不是背著老婆在外偷腥,再不就是對家眷施暴,她才不會笨得自投羅網呢!「但是你,你選擇我,卻犧牲了自由,你覺得值得嗎?」
或許他可以找個更單純的女孩!不是說她自己不單純,而是那種至少平凡得不會被追著跑的女孩,這樣生活會自在快樂點吧?她微酸的思忖著。
白柏軾挑起眉,難得見到她有這樣沒自信的時刻。
「我從不勉強自己做不想做的事,不論是工作或感情,所以你就別為我擔心了。」他咧開嘴笑,偶爾感受一下她的醋意,感覺還挺爽的。
當兩人將用過的早餐收拾好,準備出門慢跑之際,才拉開門,卻愕然的發現門口站了個女人,一個兩眼紅腫、一看就知道狠狠哭過的女人。
「碧倩?你怎麼會在這里?!發生什麼事了?」白柏軾驚訝極了,昨天他才和她通過MSN,工作一切順遂,那是是什麼事值得她哭得這麼慘,還一大早就出現在他家門口?
「BOSS~~」顧不得就站在他身後的梁筱筠,何碧倩一見到他,當場直撲他懷里,嚎啕大哭了起來。
喔哦!不妙,很不妙!
額上滑下數條黑線,白柏軾不知所措的望著筱筠。
見白柏軾一臉為難,筱筠主動替他開口。「小姐,你別在這里哭,不然到我屋里去吧!」
「你……」何碧倩驚訝得拿那雙紅腫的眼瞪她。
她是在昨晚看了八卦雜志,才知道這陣子梁筱筠和白柏軾公然出雙入對,梁筱筠的手上還多了枚刺眼的鑽戒,為此她知道自己該對BOSS死心了,但這幾年的感情實在很難說放就放,才會令她難過的哭了一整夜。
既然BOSS選擇了這個女人,這女人怎能在自己找上門之際,還如此氣定神閑,一點都看不出來她有何不高興?!
她是如何辦到的?還是她一點都不在乎BOSS,只是跟BOSS玩玩而已?那是不是意謂著她還有機會?
「我再不出門就來不及了,有事,你就和柏軾到屋里談,在這里可能會有鄰居經過,不好看。」拍了拍白柏軾,意思就是要他自己看著辦。
不是她不在乎,也不是她不吃醋,但這叫碧倩的女人畢竟是個外人,她又是媒體口中的「名媛」,潑婦罵街的戲碼並不適合她,最好的方式便是讓柏軾自己處理好,而她等待結果,如此而已。
「等等,你自己出門我不放心……」白柏軾試著推開何碧倩,但她抱得好緊,讓他一時難以月兌身。
「沒關系啦!你忘了我有一堆保鏢?」系好運動鞋的鞋帶,她接過他拿在手里的鑰匙。「我跑個幾圈就回來,別太想我。」
「你的保鏢不就是我嗎?哪來……」
瞧她對自己眨眼,白柏軾霍地明白她口中的保鏢從何而來——不就是那些像跟屁蟲的狗仔嗎?
有他們跟著,就算筱筠真的發生危險,那些人應該還有些危機處理的腦袋,再怎麼樣都不可能讓筱筠陷入危機,無怪乎她會稱他們為保鏢了。
待梁筱筠帥氣的搭電梯走人,白柏軾吐了口氣,這才領著哭紅眼的何碧倩進門。
「說吧,什麼事讓你這麼早來找我?」他以臂環胸,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和對待梁筱筠的態度截然不同。
「我、我只是想問你,雜志……雜志上寫的都是真的嗎?」以往白柏軾雖對她保持距離,但從沒一次像現在這般冷淡,讓何碧倩看了好難過。
難道她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真的只是她一廂情願嗎?
「如果你說的是我和筱筠的事,是的,她已經答應我的求婚,我們就快要結婚了。」他毫不隱瞞的承認。
「那我怎麼辦?你知不知道我暗戀你好久了?」紅腫的眼再次泛起水霧,好似開了閘門的水庫,大水傾泄而出。
暗嘆一口,對這個和他共事多年的女人,他很難對她太過嚴厲。
「碧倩,一直以來,我都是拿你當好同事、好幫手看待,說真的,我不是不知道你對我有情愫,但感情這種東西就是這樣,該來的時候就會來,不來,強求也沒用。」而他,不是會受制于強勢壓迫的男人。
何碧倩抬眼看他。「一點……都不可能嗎?」
無奈的搖搖頭,他清楚的表明態度。
「我知道了。」想起剛才梁筱筠的堅強,想必她心里也不好受吧?何碧倩突然對她感到十分抱歉,她吸了吸鼻子。「對不起,我失態了,麻煩替我向梁小姐道歉。」
BOSS說得沒錯,感情這種東西強求不來,至少他從沒給過她希望,是她自己甘心等待,怪不得他。
現在她要學習放下,也要學梁小姐那般堅強,努力找到屬于自己的春天。
白柏軾露出欣慰的笑,抽了張面紙遞給她。
「那麼BOSS,我還能繼續留下來幫你嗎?我的意思是……單純的同事?!」畢竟白柏軾給的待遇優渥,她一點都沒有換工作的打算。
白柏軾咧開嘴露出白亮亮的牙。「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