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恭剛返家,就看見母親熊川萬美在客廳里等著。
這個時間,她通常都已經回房休息,會留在樓下,表示她有事情要跟他談。
「母親,我回來了。」他走進客廳,佣人上前接走他的外套及公事包。
萬美一臉嚴肅地坐在沙發上,淡淡地說︰「听說你昨天對柴田家的小姐非常冷淡?」
「也許那是因為她太積極熱情……」他說。
她微微擰眉,「听你的口氣,似乎你對她沒什麼意思。」
「她並不是我理想中的對象。」
「你知道什麼是理想對象嗎?」萬美直視著他,「出身名門,有良好的家世教養,就是適合我們熊川家的理想對象。」
「我不喜歡她。」他非常直接地說。
萬美神情一沉,她沉默了一會兒,「好,那我請川村再替你物色幾個對象……」
「不,不用了。」他不加思索地拒絕。
萬美一怔,疑惑地望著他。她疑惑的不是他不要的原因,而是他為何拒絕了她。這孩子對她的安排從來沒有意見,為什麼最近……
她心頭一緊,驚覺到一件事情——
「你該不是跟那個柴田什麼的女人在來往吧?」她語帶質問。
「沒有。」他誠實地回答,「不過我希望能跟她交往。」
她陡地一震,不悅地說︰「你在開什麼玩笑?那種女人怎麼能進熊川家的大門?」
「她身家清白,不偷不搶,我實在看不出她哪里進不了熊川家的大門。」你……」雖然他語氣不算太差,但這樣的出言頂撞卻是從來不曾有過的。而就是因為不曾有過,才更教她震驚不已。
「再說,母親您真的不必太過擔心,因為她並沒有接受我的打算。」提及此事,他的神情顯得有點懊惱,「她並沒因為我是AGM集團的總裁而接受我的追求。」
「你是說你在追求她?」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見的事實。
「是的。」他毫不隱瞞地說,「不過她拒絕了。」
「是嗎?」萬美臉上不見一絲笑意,冷冷地道︰「那麼你放棄了?」
知恭沉默了一下,「這件事,母親您就不要費心了。」
「你的意思是不準我過問?」她眉心一擰,聲線跟著激動上揚。
他知道今天說這些話會令母親感到不悅,但這是他第一次希望她能放手。
「是。」他直視著表情已難看至極的母親,直言︰「請給我空間及時間去觀察她、了解她。」
「你……」萬美霍地站起,氣憤地說︰「你以為我會默許這樣的事情?’
「我不想惹母親生氣,不過我堅持。」他語氣堅定,「請您成全。」
見他心意已定,萬美不想再多說什麼。再跟他就此事爭執下去,只會壞了他們母子倆的感情。她是個聰明人,不會做這種事。眼前反正他們還沒開始,她就先按兵不動,以靜制動,看情勢怎麼走再作出決定。
再說,她不是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他對她百依百順、言听計從,不是因為他軟弱,而是他不忍觸怒她,令她難過。真要跟他硬踫硬,恐怕傷的是她自己。
「好吧。」她決定先順著他,「隨便你。」說罷,她轉身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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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時間,大多數的人都出去吃飯了。
為了橘千賀那件Case,夜羽還在絞盡腦汁地想將企劃書修改到最完美的狀態。佛倫戴爾也在搶這個Case,而她無論如何都不想輸。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在乎成敗,而她想這都是因為他的關系。
不管她對他如何的冷淡、如何的不客氣,但她心里清楚……她是在意他的。
「請問……」忽然,門口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柴田夜羽小姐在嗎?」
留在辦公室吃飯休息的幾個人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口,只見一名衣著端莊貴氣的美婦站在那里。夜羽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疑惑地看著那個陌生婦人。
「我就是。」她說。
美婦睇著她,唇角微微上揚,但眼神卻是冰冷而嚴厲地。
「你好,我是熊川萬美。」
夜羽一怔。熊川萬美?門口要找她的人,就是AGM集團的前任總裁,也就是熊川知恭的母親?她疑惑地看著對方。
「方便聊兩句嗎?」熊川萬美問。
不管于公于私,熊川萬美都是前輩及長輩。長輩要跟她聊兩句,她哪有拒絕的權力?放下手邊的工作,她離開座位,走了出雲。
來到辦公室外的長廊上,熊川萬美上下打量著夜羽,她犀利且帶著審視般的目光讓夜羽感到渾身不自在,卻只能硬著頭皮面對她。
「果然是很漂亮。」熊川萬美撇唇一笑,「難怪我們家知恭為你神魂顛倒,連我這個母親都快不認了。」
听見熊川萬美這麼說,夜羽一怔。
熊川知恭為她神魂顛倒,甚至連媽都不認?這怎麼會?他對她有那麼…….
突然,她頭皮一陣發麻,耳根也隨著發燙。一種奇異的、莫名的雀躍在她胸口蘊釀著。但很快,她又冷靜下來,因為她發現熊川萬美今天絕不只是為了告訴她這件事情。
「知恭他拒絕了柴田家的小姐,也拒絕再跟其他對象相親,因為他現在眼中只有你。」熊川萬美直視著夜羽,眼神凌厲而充滿敵意,「听說你拒絕了他?」
知道他拒絕了年輕漂亮又出身豪門的柴田美羽,夜羽心里相當詫異。
「柴田小姐,你對知恭有意思嗎?」熊川萬美語帶質問,
「我換個方式問,你會接受他的追求嗎?」
夜羽一頓。她昨天明明可以那樣毫不猶豫的拒絕熊川知恭,今天為何一時之間竟說不出口?
在知道他拒絕了柴田美羽及其他相親對象後,她的心意動搖了嗎?不,她早已知道他們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今天熊川萬美親自來找她後,她更確定這一點。
熊川萬美看著她的眼神是不友善的、輕視的,就像在說「你配不上我們家知恭,你進不了熊川家的大門」般。雖說她本來就沒有嫁進豪門的奢求及夢想,但看見熊川萬美這樣的表情跟眼神,還是讓她很不舒服。
「柴田小姐,你會接受他嗎?」熊川萬美再問了一次。
「我不知道。」夜羽月兌口而出。
她可以回答不,絕不會,但她沒有,也許那是因為她不想讓熊川萬美得到滿意的答覆吧。
她是個倔強且心高氣傲的人,但只要對方給予一定的尊重,她通常不會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讓人生氣的話來。但今天,她感覺到熊川萬美對她的不尊重及輕視。
顯然她的回答令熊川萬美十分不滿意,因為此刻她正懊惱地、慍怒地瞪視著她。
「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感情的事說不準也說不定。」
「我是不會答應的。」熊川萬美直言道︰「無論如何,你進不了熊川家的大門。」
「我沒說過我想進熊川家的大門。」要強的她毫不示弱。
「你……」
看見她氣綠了臉,夜羽心里一陣痛快。
「今天跟您聊得非常愉快,」她面帶微笑地彎腰一欠,「我
還有事要忙,不送了。」說罷,她轉身走回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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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看見熊川萬美氣得臉發綠是挺痛快的,但事後冷靜下來,夜羽還是覺得有點後悔。
何必呢?逞一時之快到底有什麼好處?
她從沒有攀附權貴、嫁人豪門的向往,又何必跟熊川萬美嘔氣?她只要給熊川萬美一個滿意的答案,一切就結束了,不是嗎?
她到底在想什麼?她是昏頭了嗎?
「老爹,再來一杯燒酒。」坐在她常光顧的屋台內,她豪氣地將酒杯往前一放。
屋台老爹看著她,有點擔心。「你今天會不會喝得太多了?」
「我還沒醉呢。」她說,「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我是怕沒人送你回家啊。」老爹說。
「不怕不怕,再給我一杯吧。」她咧嘴一笑,催促著。
老爹無奈一嘆,再倒了杯燒酒給她。「最後一杯了喔。」他說。
她滿意地接過酒杯,勾唇微笑。「謝謝。」說罷,她仰頭喝光那杯燒酒,一臉滿足。「啊,這種天氣最適合喝燒酒了。」
老爹微蹙起花白的眉毛,關心地睇著她。「有心事?」
「沒有,哪來的心事?」她又是咧嘴笑笑,「可以再來一杯嗎?」
「沒了。」他毫不考慮地拒絕了她。
「騙人。」她嘟起嘴巴,撒嬌地說,「再給我一杯啦。」
她雙親都在琦玉,而老爹的年紀跟她父親差不多,所以她總把老爹當父親一樣撒嬌。
「沒有了,你該回家啦。」他說。
「讓我把東西吃完嘛。」她其實沒有醉,只是有點「茫」。她腦袋清楚得很,只是不想思考。
拿起魚丸串,她一臉滿足的啃著。
突然,有人掀起屋台的簾子,「老板,給我一碗叉燒拉面。」
那人在夜羽旁邊的空位坐下,「還有燒酒嗎?」
「有,馬上來。」老爹說。
「老爹,你不是說沒燒酒了?」要不到酒喝的夜羽立刻抗議。
而她一出聲,旁邊的人驚疑地轉頭看她,而她的眼尾余光也瞥見了他——
「啊!」她跟他幾乎是同時驚呼。
他不是別人,而是熊川知恭。
天啊,哪來的孽緣,居然連在屋台吃消夜都會遇見他?想到這個男人讓她心煩意亂到極點,她一臉的不滿及氣惱。「怎麼是你?」
她一開口,知恭就聞到那濃濃的酒氣。
「你喝酒?」他剛從公司離開,晚餐也還沒吃。開車路過這里時看見這個屋台,臨時決定在這兒解決他的晚餐兼消友。他完全沒料到會在這兒看見她,而這也令他忍不住驚嘆著他們會不會太有緣了。
「法律有規定女人不許喝酒嗎?」她板起臉,充滿敵意地瞪著他。
「你們認識?」見他們一答一應,老爹好奇地問道。
「我才沒那種福氣認識他呢。」夜羽將臉一別,「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AGM集團的總裁大人耶。」’
老爹一怔,驚異地望著知恭。「真的?」
知恭有幾分尷尬地點點頭。
「哇,你這樣的大人物居然光顧我這個小攤子?」老爹興奮地說。
「別這麼說……」知恭臉上三條線,「我其實很喜歡小吃攤。」
「真的?」難得招待到這類的大人物,老爹顯得比平常多話且亢奮……
「你別听他的。」喝了不少酒的夜羽口氣頗沖,「什麼喜歡小吃攤9他的主廚是從法國空運來的呢!」
听見她說話的語氣及用辭,還有那顯然已經在失控邊緣的舉止,知恭非常確信一件事,那就是……她醉了。
苞夜羽認識很多年的老爹,見她對待知恭的態度,巳敏感的察覺到他應該就是她的「心事」。他看看知恭,再看看夜羽,抿唇一笑,沒有多說什麼。
他倒了杯燒酒給知恭,也給了夜羽一杯。
「老爹,你還給她?」知恭神情一凝,「她醉了。」
「喂,關你什麼事?」夜羽瞪著他,氣呼呼地,「又沒要你買單。」說罷,她又仰頭一飲而盡。
見她喝得那麼豪氣干雲,他還真懷疑她待會兒是不是能自己回家。
老爹笑視了他們一眼,然後逕自去煮著拉面。因為這會兒,他不擔心夜羽沒人送了。
「你在喝什麼悶酒?」知恭睇著身邊一臉生氣,不願看著他的她。
「誰說我在喝悶酒?」她白了他一眼。…
「因為你看起來很不高興。」他說,「怎麼?橘千賀的那個Case很不順利?」她一怔,驚疑地看著他。
他撇唇一笑,「我是AGM的總裁,這種事我不會不知道。」
她挑挑眉,輕哼一聲。「我不會輸你的。」
「輸我?」他笑睇著她,「這Case又不是我負責的。」
也是,他貴為總裁,這種事根本不必他親力親為,而她的競爭對手更不是他。但看他一派氣定神閑的樣子,她越是懊惱生氣。「反正我會打敗AGM佛倫戴爾。」
見她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知恭胸口一抽,不禁又想起霧木那番話。
「你有信心?」他問。
「我可是帝國飯店的拼命三郎。」她揚起下巴,驕傲地說。
他唇角一勾,「我的人也會全力以赴的。」
「最好!」她負氣地一哼。
這時,老爹將熱騰騰的叉燒拉面端給知恭,「請慢用。」
「謝謝。」知恭拿起筷子,禮貌地跟他點頭致意。
老爹笑笑,轉身要忙自己的事。
「老爹,」夜羽叫住他,「我還要喝。」
老爹怔了一下,「你真的還要喝?」
「嗯。」她堅定的點點頭。
「你明天起不來的……」
「不會不會,放心。」她拍拍胸脯,自信地一笑。
老爹猶豫了一下,索性給了她半瓶。
見狀,知恭一震。「老爹,你真的給她?」
老爹一臉無奈,然後開玩笑地說︰「她很凶的……」
「熊川大總裁,」夜羽抱著酒瓶,不滿地瞪著他,「你管太多了吧?我又不是你的員工……」
看她滿臉通紅,兩眼迷蒙,還緊緊抱著酒瓶的模樣,知恭好氣又好笑,「我不知道你是酒鬼……」
「去,我酒量超……超……超好的,我千杯不醉!」她哼地一聲,開始享用著那半瓶酒。
眼見是阻止不了她,知恭也懶得跟她吵。再說,喝酒是個人自由,他實在是無權過問,他還是先祭祭自己的五髒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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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知恭吃飽了,而半小時前說自己千杯不醉的那個人也已趴在屋台前不省人事。
「喂。」他推推她,但她動也不動。
老爹挑挑眉,撇唇一笑。「看來是叫不醒她了……」
「你根本不該給她酒喝。」知恭說。
「你也看見了,不給她酒,她會把我的屋台翻了的。」老爹以他一貫的玩笑口吻說著。
知恭蹙眉一笑,沒說什麼。
「你會送她回家吧?」老爹試探地問。
知恭瞥了他一眼,語帶無奈卻沒有一絲的不願。「我有其他選擇嗎?」
「你知道她住哪里嗎?」
「不知道。」他拿出皮夾,「我會問她的。」
「問不出來呢?」
「那我就只好帶她回家了。」他也以玩笑的口氣回應老爹。「你不會做壞事吧?」
「放心,我是好孩子。」他露出溫和又溫柔的微笑,「一起算吧。」
「好的。」老爹點頭。
岸完帳,他抱起昏醉的她回到他的座車上。將她安置在座位上後,他翻出她皮包里的手機,查看她是否有什麼可聯絡的朋友。
打開手機電話簿,里面有不少人的電話號碼,而其中一個寫著八代,注明「損友」的號碼引起他的注意。他以她的手機撥打了這個電話,電話接通,那頭傳來的是一個女子尖銳的聲音——
「要死了,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抱歉。」他說。
「咦?」電話那頭的女子嚇了一跳,「你誰啊?這電話不是小夜的嗎?」小夜?這是她的小名嗎?听起來倒是挺可愛的。
「你是八代小姐嗎?小夜她喝醉了。」他說。
「什……」八代先是—震,然後咕噥著;「這酒鬼……」
「我正準備送她回家,但是不知道她住哪里。」
「噢,她住吉祥寺南町正福寺斜對面的獨棟出租公寓五樓之一—。」
「我知道了,謝謝。」
「慢……慢著,你是誰啊?」八代好奇地問。
「我是熊川知恭。」他說。
「熊……川……啊!」八代又是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