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秀融哭到累了,穿著高跟鞋的雙腿蹲到發麻,才止住眼淚。
「宥青,我要工作了,你回去吧,不用替我擔心。」
強忍著心痛,她忍著腳麻像媽蟻鑽動的感覺,拉著張宥青站起來,打起精神坐回皮椅上。
她知道,讓好友放心的唯一途徑就是不再哭泣,打起精神。
「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工作?」張宥青听了跳腳。「走啦,反正我休假,我陪你去散心好不好?」
「我沒心情……何況我今天工作很多,忙碌可以讓我暫時拋開難過的情緒。」
「厚一你怎麼都說不听哪?!」
「我也只能靠工作療傷。」心頭的苦,只能靠工作擺月兌。
「……那好吧,你如果臨時改變主意記得打電話給我。」既然好友拒絕,張宥青想也不好勉強。
因為好友的拗脾氣她最清楚了。
「嗯,別擔心我。」
「我怎麼可能不擔心?」嘆氣。「好啦,我走了,掰~~」
再度離開申秀融的辦公室,張宥青這次真的走人了。
她想留下來,但秀融也需要冷靜的空間,所以她這個好朋友只好離開。
宥青離開後,辦公室剩下她一個人了。申秀融臉色蒼白著,她時真的想看由忙碌拋開難受和痛楚。
她花了一點時間穩定糟糕透頂的情緒,抬頭想找份資料來看,卻看見放在桌上的紙袋。
她瞪著那紙袋,心口又狠狠的揪痛著。
那是範姜東焱憤然離開前丟下的,不用想也知道,那里頭鐵定裝著送她的禮物。
一時間,不敢踫觸那精美紙袋,她輕輕地從底下抽出一份檔案,逼自己忽略那份禮物,畝閱公文。
但眼角余光卻總是注意著它,她的心里有個渺小的聲音跟她說話……如果這是範姜東轟送給你的禮物,那麼你更該收下好好珍藏,當作最後的回憶。
最後,她被心里的聲音說服了。
她抖著手拿起紙袋,取出一個墨綠色精致方盒。
輕輕打開來,里頭躺著一直穿著和服的手工肥貓布偶,做工十分精細,和服的布料質感上乘,花色對稱,剪裁嚴謹,細致度跟真正的和服不相上下。
這是他特地送她的禮物。
目眶頓時發熱,淚意又涌了上來。
她撫模著貓咪布偶,心再度狠狠痛了起來,淚也再度奔流。
一抬頭,是刺目的灸陽。
京都的夏天很熱,熱得他汗流俠背。
他和申秀融分手已經三個月了,這段時間他逃到京都來,用工作麻痹自己因情傷而劇痛的心。
可是傷得太深,那痛不曾消失,屬于她的美麗和那段過往的甜蜜依舊拋不開,時時折磨著他。
抬手揮去額頭的汗水,穿著白色短袖搭上洗白牛仔褲的範姜東焱跳下吉普車,從車上抱下幾卷設計圖,大步走進工地里。
「範姜先生,要記得戴帽子。」另開一部車的隨身翻譯員松元英子也跟著趕到,連忙從車內取出兩頂白色安全帽跟上。
範姜東焱伸手取出帽子戴上,昂藏鍵軀繼續往前。
這個工地將蓋起一座私人宅邸,事業有成的野上郎先生即將結婚,特地委托他設計一座日式別院,作為新婚後居住的房子。
房子的風格,業主野上郎希望能跳月兌傳統,建造出獨樹一格的新穎宅院。
這是範姜東焱的強項,過去他曾設計過幾個得獎的建案,把傳統和現代發揮得淋灕盡致,深受好評。
他踏進雜亂危險的工地里,昂首闊步利落的越過地上堆放的建材巡視現場,隨後走上二樓跟幾個工人的談話。
攤開設計圖,範姜東焱眼色凌厲、語氣嚴肅的指出施工錯誤之處,要求工人重新施工。
這次的案子有點棘手,因為業主堅持聘請從事建築業的承包商朋友,不肯由範姜東焱找合作團隊。
範姜東焱並不排斥與其他人合作,畢竟每個案子狀況不一樣,業主既然堅持他也可以配合。
但癥結點在這個承包商有問題,不但處處挑剔,還擅自更動多處設計,憑恃著他怕會延宕工程的心態,企圖強勢蒙混過關。
顯然這個承包商並不知道他的個性和作風,範姜東焱一旦發現設計被修改,馬上要求打掉重新施工,承包商老板剛開始還會出面安撫,私下送禮想打通關,要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不領情,並退回所有禮物現金,嚴格要求照著設計圖走,還如實告知業主,工程延宕的原因出在承包商擅自更動設計。
他不吃軟的個性讓承包商和工地主任對他非常不滿,承包商接到業主的警告,心里相當不滿,仗著自己跟業主的好交情,竟然睜眼說瞎話把責任推到範姜東焱身上,扯謊說一切都是經過他的默許。
雙方的爭執讓好脾氣的業主相當頭痛,他希望雙方好好相處,別因此打壞友誼和合作關系。
範姜東焱不願浪費時間跟承包商多計較,但承包商卻依然故我,就像現在,又有個小地方跟設計圖相左。
他一樣要求打掉重新施工,但工地主任由一件,說這小地方不會影響結構和設計主題,且重新施工會延誤進度,業主那邊早已經提出警告了,一定要盡快完工才行。
日語能力還不錯的範姜東焱,冷著臉將工地主任的意見——駁回,他堅持維持設計,就算交屋日會延遲好一段時日,造成業主不滿,他也不為所動。
松元英子為難地桿在兩人之間,她這個苦命的翻譯完全沒有用武之地,範姜東巔日語能力不錯,根本不需要她,只有偶爾一些比較艱澀的專業用語需要她來解釋而已。
一場不可避免的爭執後,工地主任氣得臉色鐵青,當場打電話向承包商老板告狀。
松元英子站在一旁覷著範姜東焱,他的臉色有夠難看。
範姜東焱再听不下去主任的抱怨,于是冷哼一聲,轉身就走,繼續巡視其他地方。
避他工地主任有多火大,就算氣到中風也是自找的。
兩個小時後,範姜東巔抱著設計圖下樓走出工地。
月兌掉安全帽丟在吉普車後座上,他跳上駕駛座發動引擎。
頂著一頭清新短發的松元英子急忙跟上來。「範姜先生,你要回旅館還是野上先生府上?」
她得確定地點才行,以免跟丟。
當初受聘為名建築師範姜東焱的隨身翻譯,松元英子一開始覺得好開心,因為念建築系的她對範姜東焱的作品很欣賞崇拜,更希望有朝一日能跟他一樣擁有名氣和令人贊嘆的作品。
她更希望從這個機會中學習到更多建築設計的觀念,這是在課堂上學不到的。
但共事後,松元英子才知道自己根本不太派上用場,由長被方將東焱的不按牌理出牌和壞脾氣給嚇到,加上工地這邊的承包商和主任意見一堆,雙方常常談得火藥味十足,害她都得冒著生命危險,硬著頭皮在一堆高大的男人間打圓場消消氣。
這是一份苦差事,要不是這份工作薪水高又能學到東西,她早就不想做了。
「範姜先生?」他沒听見嗎?松元英子抹掉額頭的汗水,感覺喉嚨要喊破了。「範姜先生,你要回旅館嗎?」
範姜東焱大部分時間都在附近的下榻旅館里。
除了旅館,平日他最常出沒的地點就是工地,因為身為建築師的他得負責監工,再來則是野上先生的府邸。
「我要去喝酒。」他不耐煩的揮揮手,要松元英子自行離去,今天的工作到此結束。「下午我休假回台北,後來才會回來。」
「好、好,我知道了,那請範姜一」
松元英子話還沒說完,吉普車就卷起煙塵,從眼前狂瓤離去。
咳咳咳……嘴巴半張的松元英子喉嚨被煙塵嗆到,猛咳了一陣。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松元英子這才開著自己的小車離去。
二十分鐘後,範姜東焱把車子停在一處旅館門前的停車場空地,下車後沒有進入旅館,而是走向一旁的居酒屋。
現在時間是下午一點半,過了用餐時間,居酒屋內客人並不多。
掀開藍色門簾走進去,來到慣塵的角落位子,老板立即過來遞上冰茶和餐具,還有送上一份菜單。
他點了啤酒和烤牛肉飯。
沒多久,啤酒和餐都送上來,他沒動餐點,反而先喝掉啤酒。
然後,又加點一罐。
一頓午餐他喝了三罐啤酒,烤牛肉飯卻只吃了幾口。
冰啤酒讓他消暑,也讓他澆愁。
有什麼好愁的?
被一個女人耍著玩,很弄很氣憤好不好?哪來的愁緒?
他愁的是如何將那該死的女人趕出腦海,把她從心里徹底拋開。
她風情萬種的模樣深深刻在他心版上,都分開三個多月了,他竟然還是忘不掉!
懊死的!他把空的啤酒罐往桌上用力一放。
此舉造成極大聲響,櫃台里的老板,旁邊的客人都紛紛朝他投來注視目光。
他冷著臉沒反應,起身把只吃一半的餐點推開,掏出皮夾到櫃台結帳。
結完帳走到居酒屋,頂著烈日走向旅館大門,走到一半卻看見一個熟悉的女人身影,她正站在旅館門口左右張望。
「什麼鬼,我眼花了嗎?」他瞪著那抹身影咬牙自言自語,以為自己被太陽曬到眼花了才會看錯。
大手抬起遮在額頭,眯著凌厲的眼眸,再走近些,赫然確定他沒看錯。
因為那女人也看見他了,那張美麗的臉龐同時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是什麼可笑的情況……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她來京都哪里不去,竟住進這間旅館?
範姜東焱火大的朝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