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候終年溫爽恰人的洛杉磯極少下雨,但今日午後卻突然飄起了雨——
坐在公寓樓下的台階上,任朵兒失神地仰望著紛紛細雨,任憑綿綿雨絲打在她的臉上,任憑雨珠淋濕了她的衣裳。
她記不得自己在這兒坐了多久……好像是從離開教室後,就回到這兒來傻傻地坐到現在。
是啊!她好傻,傻得去愛上一個聲名狼藉的浪子呵!
任朵兒難過地掩上眼睫,長密的扇型睫毛沾上了幾滴細小的雨珠。
驀然,一把黑色大傘遮去了滴落在任朵兒臉上的雨滴。
任朵兒感覺到有道溫熱的氣流接近她,她猛然地張開眼楮。
黑色的眼瞳在對上那雙再熟悉不過的深邃褐眸時,眼底盈滿雀躍的激動。
「你怎麼來了?」她訝異萬分地問道,對於他的造訪既驚又喜,先前的難受情緒在瞬間被喜悅替代。
「我能不來嗎,我費心力捧的女主角,拗起性子拒絕接受我安排的訓練課程,我當然得出面安撫啊!」唐恩回答的口氣非常不悅。
他在中午接到歐蓮娜告狀的電話後,隨即拋下公事趕了過來。
歐蓮娜在電話中提到,她這三天來根本無心上課,她不僅精神不集中,對講師的態度還很傲慢。
對於她這樣的態度,歐蓮娜都看在他的面子上隱忍了下來,但沒想到她的容忍卻讓任朵兒更是變本加厲,她竟然在今天上課中途離去,還放肆地對歐蓮娜大放厥詞,說她不屑再上她的課了。
可惡的女人,她這是存心報復他那天對她淡漠疏離的態度嗎?
他向來最忌女人踩到他頭頂上撒野,即使她是他這一生中唯一有好感的女人。
「歐蓮娜對你嚼舌根了!」任朵兒忿忿不平地說。看著唐恩眼中的冷漠,她一顆雀躍飛揚的心驟然往下掉落。
「她不是碎嘴的女人,要不是你惹火了她,她不會找我出面解決問題。」他不僅神情不悅,口氣更是冷硬。
「我惹火了她?她竟然這麼說!」看來歐蓮娜鐵定在他面前狠狠數落了她一頓。
天知道她才是受害者,她自認沒有如此大的能耐,要頂頭上司出面來安撫她的情緒。
「如果你能認清本分,做自己該做的事,不要恃寵而驕,她也不會這麼委屈地來向我告狀。」
歐蓮娜受了委屈?那她呢,她可才真受了一肚子的屈辱啊!
她沒料到善妒的歐蓮娜,心地竟然這麼歹毒。
「請問我的本分是什麼?是你喚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伴,還是用身體換來戲約的下賤女人?」任朵兒從台階上站起來,她憤怒地推開他的大傘,三兩步跳到台階下,步入雨中,以雨珠來掩飾她眼角即將滑落的淚。
「不準你用這種態度對我。」她的舉動惹怒了他。在他認為,她和所有女人一樣,得到了他的寵溺就搞不清楚自己的身分和立場。
「為什麼不準我說?你是心疼,還是因為我所說的這些話間接地侮辱到你。」
「是!你的話嚴重地侮辱到我,我們之間會發生親密關系完全是出自雙方面心甘情願的,我並沒有逼迫你。在這樣你情我願的情況下,你不僅無權指責我的不是,更不能用這種極其侮辱人格的話來誹謗我。」他跟上她的步伐,在台階下用力地扯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話一字一句,如利刃刺痛了她的心,她怒不可抑地轉過身來。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我和你上床完全是出於自願,我心甘情願地替你這個大制作人暖床,不過話說回來,我替你暖了半個月的床,總可以向你要一些回饋吧!」她冷冷地說。
「任朵兒,你最好弄清楚你自己的立場,別以為和我有了關系就可以恃寵而驕,我告訴你,你這麼做只會快速地扼殺掉自己的前途。」他壓抑著怒氣的指責,從齒縫間一字一句清晰地逼出來。
這話穿透雨絲,使勁地鞭打著任朵兒的心。
「你這些話是在威脅我?」她心灰意冷地問。
「不是威脅,是忠告!」他冶然地說。
「唐恩先生,謝謝你的忠告,我會把這些話銘記在心。」
他的無情讓她的心淌血。
任朵兒怒不可抑地甩開他的箝制。她憤然的目光與他對峙著,一雙黑瞳盈滿怨懟,濕透的臉頰分不清是雨、是淚。
她怨他,更怨自己,竟然糊涂到把一顆真心獻給他這個專門玩弄女人的男人。
「你……你的眼楮是被雨淋濕,還是哭了?」
她眸中的淒楚與哀怨,讓唐恩的心狠狠地剌痛了一下,他情不自禁,萬分憐惜地把傘拿回,替她遮去雨珠,一手撫著她濕透的粉頰。
「是雨!」任朵兒用力地拭去臉頰上的雨漬。她隱瞞住自己的哀傷,不願把自己脆弱的心讓他看透。
撒謊!那分明是淚珠!「是雨嗎?我以為是我把你給惹哭了哩!」他臉上的冷硬不見了,他揚唇笑著,露出一抹笑意,那笑意盡是憐惜。
「你別多心,你還沒那種本事把我惹哭!」任朵兒冷然地撇開臉,揚臂揮去他在她頰上輕撫的手。她不願面對他那會讓人沈淪的笑容。
她的心受了傷,就要碎了,一個假惺惺的憐愛笑容並不能彌補回什麼!
「你在生氣?」唐恩不容她逃開,他溫熱的掌捧住了她的下巴,輕輕地扳回她的臉。
「我有權利生氣嗎?」任朵兒淒然地反問,她畏縮的欲再逃開他眼楮的梭巡,對他眼中那抹溫柔視而不見。
「你當然有權生氣,但在生氣之前我必須讓你了解,我方才那番話完全是對事不對人,我希望你做事能撇開我們私人的關系,不要把公私混為一談!我這樣的
要求,你做得到嗎?」
好自私的話!
「我做不到!」她直截了當地回答他。
唐恩微微皺眉。「別把我們的關系扯上公事,這麼簡單的事為何做不到?」
他問她為什麼?
任朵兒發怒地對他大吼。「只要我們一天存在著這種曖昧不清的關系,我就做不到!」
她和他不一樣,她有一顆懂得愛人的心,不像他如此這般無情,只懂得欲,不懂得愛人。
「你這番話似乎隱喻著另一種意思……」他听出了她話里的不滿。唐恩眯細眸子,瞳中閃著微慍的火光。
「你真聰明,我只說了短短一句話,你就明白我想表達的意思。」
她想怎樣?結束?
「說出來,你想怎樣?」他的聲音有著惶恐,他赫然發覺,自己竟然會害怕她將說出的答案。
「我要和你斷絕來往,既然你要我做到公私分明,那麼我們就只保留住鮑事上的關系,我全力扮演好我的角色,你當你的制作人,當我的頂頭上司,如此一來,我保證我們將來的合作會很順利、很愉快。」她的語氣堅決。
她模熟了他的心態,看透了這曖昧不清的一切。當一切都想通了以後,她找回了理智,不再對他這個只玩游戲、吝於交心的自私游戲再眷戀半分。
她看清了,遂毅然決然地提出分手。她猜想他應該很樂於見到她這個決定,因為他早已另結新歡,對她失去了新鮮感。
但,任朵兒的猜測錯了——
「該死的,我不準你提出分手!」他憤怒地丟開手中的傘,雙手緊抓住她的雙臂,使勁地把她擁進懷里,似乎這麼做就能打消她想分手的決議。
他厭惡被她牽絆住,但卻又恐慌於她將提出的分手提議。這種矛盾的心態在這段日子以來一直凌遲著他的心。
直到她提出分手的這一刻,他才發現,他在乎她的程度,遠超於自己的想像。
「我要分手,這是我的決定。」
任朵兒被他緊壓得快要透不過氣來,她用力地掙動著,她要離開他這會令人迷亂的懷抱。
「你的決定和我無關,我不會答應你這個提議的。」
唐恩非常霸道地把她緊擁在懷,他倆的身體密合相貼,緊密得讓她連掙動的空間都沒有。
任朵兒鐵了心。「你不答應也得答應,我就是堅決要和你分——」
「不準再說那兩個字。」唐恩發狂地大吼,憤聲地制止了她的話。
「為什麼不準?我現在踏在代表自由民主的美國領土上,我有權依自己的決定做事,根本不需要徵求你的同意,而你也無權說不準!」
他突然轉變的態度讓任朵兒感到震驚,他所表現出來的佔有欲很強烈,讓她幾乎要以為她對他除了上的吸引之外,還存在著愛情的火光。
這可能嗎?
思索半晌,理智終於還是戰勝了她盲目的迷戀,她仍堅決和他分手。
「可惡的你,你這是在報復我對你的疏離和冷淡嗎?如果你是這麼想,那麼你做到了,你的報復得到效應了,我竟然該死的害怕你的威脅,害怕你的離去!」
她的堅決讓唐恩亂了陣腳,他的心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
「你害怕?」她不敢置信地問。
「對,我害怕,怕死了!」他承認。
「為什麼?」任朵兒講話的聲音在顫抖,原已經絕望、看透的心,此刻卻又盈滿期待。
他說他害怕她離他而去,是因為他的心里存在著她嗎?
他為什麼害怕她的離去?
「因為我還想要你!」他還迷戀著她,所以還不願就此終止兩人的關系!這是他唯一想留住她的理由。
可悲!這句話把任朵兒心中殘存的期待全殺死了。
他沒有說出她期待的話,她的心再次跌至深不可測的谷底。
她失望地從他懷中抬起螓首,苦澀地推開了他,抬眸仰望著黑蒙的天際。
她閉上眼,任由細雨肆虐她長密的眼睫,任由細雨輕輕打著她的頰,她想……她的心的顏色,一定和天色一樣漆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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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雨中爭執的那一天,他討好地提出邀請。「再過幾天新片就要開拍了,片一開拍,我們會有長達半年的時間沒有空閑度假。不如這樣吧!趁這幾天,我帶
你去拉斯維加斯豪賭一番。」
這是他刻意討好,但任朵兒並沒有如他所預期,興奮地回應。
她只是淡淡地哼了一聲,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她沒有熱烈地反應,因為她的心已經冷了,對他的愛,在他那句「我還想要你」之後,全數消失了。
她要分手,他不答應,那她緊閉自己的心扉總可以了吧!
今日午間,他們抵達了拉斯維加斯,一到了這里,唐恩和她即住進了凱薩皇宮賭城飯店。
這座皇宮完全仿照古羅馬建築,其內有許多古羅馬塑像、噴泉,置身其中,仿佛坐進了時光機,來到了兩千年前的古羅馬時期。
來到這極盡奢華之能事的賭城,任朵兒的心是雀躍的,但她雀躍的心全是因為這座豪華賭城和他毫無關系。
「要去逛逛嗎?還是要先補眠?」把行李交給服務生之後,唐恩親昵地環住任朵兒的柳腰,溫柔地附耳輕語。
「我對這里充滿了新奇感,恐怕睡不著。」以他這種肉欲至上的男人,回到房間,她還補得了眠嗎?
她盡量避開和他獨處,她警告自己不能再沈溺於他那熟練的歡愛技巧之中。
「那麼我陪你去逛逛。」對於任朵兒舍棄他、選擇獨處的決定,唐恩顯得有點失望。
但為了討她歡心,他仍非常配合地尊重她的決定。天曉得他長這麼大以來,還沒陪女人逛過街哩!
「不用了,我自己四處逛逛,你先回房間去休息吧!」任朵兒不打算和他同行。
「我必須陪著你,因為沒有我這個金主,你也只能純逛街而已。」他提醒她,以她拮據的經濟不可能買得起這條商店街里昂貴的東西。
他自喻為金主,這句話豈不是影射她是「伴游」的女人了——一個用來取悅他的女人。
唐恩這句話打到任朵兒的痛處,她的心不由得揪痛了—下。
「你這句話的意思是,我可以花你的錢買我想要的任何東西羅!」任朵兒掩藏著內心的痛楚,故作興奮地問他。
「隨你買,只要你高興就好了。」他萬分討好。
「那走吧!我想買的東西可多著呢!」她最想買的是他的心,但她明白,他的心是非常昂貴的,大概窮盡她一生的積蓄都買不起吧;任朵兒在心中苦澀地低
語。
來到購物中心,任朵兒從善如流地配合著他,討好地讓自己在商店街裏瘋狂購物。
從貼身的內衣、家居服、洋裝,到正式場合穿的長禮服,高跟鞋到鑽飾珠寶,只要她看上眼的,不管有多昂貴,她都買了下來。
她逛遍了整條商店街,在瘋狂購物花他錢的同時,她還盤算磨光他向來就不充足的耐性。
如果可以,她打算把唐恩身上的錢花個精光,磨垮他的耐心。但她沒料到,幾個小時逛下來,他卻沒有半句怨言,甚至是笑容滿面地陪著她,替她提著大包
小包,穿梭在各家商店內。
真是該死的有耐心!
變完了整條街的時候,她在心里忿忿地暗罵了起來。
「親愛的,所有的商店都被你逛完了,你應該逛累了吧,要不要回去房間休息一下?」
唐恩知道她故意用逛街購物來發泄心中的怒氣,他寵溺地任她去,只要這麼做能讓她忘記前天爭執的事,消了她的氣,讓她打消想分手的念頭,那就好了。
「我還不想回房,你要累了就先回去吧!我可沒勉強你跟著我。」她口氣不佳地回道。
既然磨不光他的耐心,那就試著惹怒他,把他氣死最好!免得他一直糾纏她。
「不想回房就別回去,你還想去哪里,我奉陪到底。」唐恩寵溺道。
「我要到沙龍去做美容,你也要跟嗎?」她就不信擺月兌不了他。
「我跟到底,反正沙龍里也有替男人做美容。」出乎她的意料,他不僅乾脆地應允,興致甚至顯得比她還要好哩!
就這樣,他們上了美容沙龍,然後又去健身房。到了晚餐時刻,來到夜總會里喝酒、跳舞;晚餐之後,他還拉著她到賭場內豪賭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