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惟鑫臨時到歐洲去了,這趟出國是為了談一個跨國投資的案子。
碑恬心一早起床陪他吃了早餐,送他出門後,又回到床上補眠。
這幾天,她和冠惟鑫表面上都平靜無波,但實際上她的心里卻一直感到困惑,並且還有著小小的不安。
這個不安從幾天前兩人對錢的事情各持己見,他生氣地對她說了重話之後,就一直存在她的心里。
碑恬心其實也很明白,冠惟鑫並非存心要對她說重話來侮辱她,他只是個性太過驕傲自負,所以才會理所當然的認為,她既然和他交往,她就該全都仰賴他過日子……但是她並不想這樣子。
她雖然和他在一起,而且也相信憑他的能耐,絕對可以給她一輩子舒適無虞的生活,但是,一輩子真的太遙遠了,所以她根本不敢奢求冀望太多。
她清楚的知道,雖然現在他們在一起,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就會一輩子長相廝守至少冠惟鑫從沒對她明白表達過他對她的愛意,而這正是讓她一直感到不安的原因。
她擔心他們目前這樣的關系無法長久維持下去,也不安地認為終有一天他會對他們之間的關系膩了,然後跟她提出分手的要求……終究會有那麼一天的!
所以她不想接受他在金錢上的幫忙,免得等到兩人分手之後,自己變成一個一無是處、毫無生活能力的女人。
雖說是回床上補眠,但鞏恬心卻一直睡不著。
電話忽然在此時響起,她起床接了電話──
這通電話是銀行打來的,他們通知她,她的房貸和車貸都已經由冠惟鑫的私人賬戶轉出款項,代為全數繳清了,所以銀行方面會盡快寄出清償證明及相關文件給她。
碑恬心怔在電話前面,因為她根本沒料到冠惟鑫竟會沒經過她的同意,就擅自處理她的問題。
才剛掛掉電話,第二通電話又響起了。
這次來電的是某家知名進口汽車經銷商,對方表示自己是車廠的業務部經理,而且還,請她試駕。
接下來的第三通電話,則是冠惟鑫的秘書高志光打來的,他通知鞏恬心,冠惟鑫替她辦了一張白金卡已經快速核卡下來;另外還有一本存折,里頭所存入的錢,全是冠惟鑫送給她當私人花費用的。
秘書並詢問鞏恬心的意見,看信用卡和存折是要秘書送過來給她,還是由鞏恬心親自撥空到公司拿取。
「這……還是先請你幫忙保管好了,我有空再過去拿……」連續三通電話,讓鞏恬心震愕得無以復加。
她甚至可以听得出秘書那刻意隱藏起來的好奇語氣,他一定把她當成是冠惟鑫的情婦,一個憑他而貴的拜金女人。
她沒想到,冠惟鑫表面上雖然什麼都不說,但是卻在暗地里進行著這樣的計劃,而且還刻意選擇在他出差時,讓她在絲毫無法當面拒絕他的狀況下,接受他的所有安排。
今天假如換作是別的女人,或許她們會很高興冠惟鑫這樣的用心,但她卻感覺很糟糕。
因為她只要接受了這些安排,就代表她將成為他的附屬品,一個得仰賴他才能過活的女人,而這樣的女人通常都會被冠上一個封號,叫做「情婦」。
碑恬心煩躁的在屋子里來回走動,因為現在冠惟鑫才剛搭上飛機,她完全無法和他取得聯系,更無從拒絕他所有的安排……
壁惟鑫是存心要這樣做的,他完全罔顧她所堅持的原則,根本就沒把她的感受放在眼里!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銀行送來的文件和車廠送來的車子,以及在公司沒等到她的秘書,索性派快遞送來的信用卡和存折,她都勉為其難地收了下來。
現在她正等著冠惟鑫給她電話,她認為她有必要和他把事情談清楚,她不想無緣無故接受這些……
一夜未眠的她精神不濟地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算算時間,他也該抵達歐洲了。
當時針走到九的數字時,電話響了。
碑恬心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伸手接起了電話。
「喂,是惟鑫嗎?」一手捧著昏昏欲睡的腦袋,她的目光落在擺在電話旁的一迭文件和一把車鑰匙上。
「嗯,是我。」
壁惟鑫剛從機場抵達飯店,在經過長途飛行之後,俊容浮現一絲疲憊,不過他並未馬上梳洗休息,才剛放下行李,就先撥了電話給鞏恬心。
他想念她,而他才不過剛離開她不到一天的時間。
因為想念,他急著想听她的聲音,他甚至以為在她得知他所有用心的安排之後,她會愉快地跟他道謝並撒嬌。
他喜歡听見她細細嬌喃的聲音……
「你為什麼沒問過我就擅自替我繳清了貸款,還買了新車?你明知道我並不需要這些,我更不需要什麼不限額度的信用卡和生活費──」
「恬心,我打電話給妳,不是想听妳無理取鬧的。」冠惟鑫疲累地凜起臉,手指揉著額際,冷聲打斷她的話。
他原先的期望,在她微惱的質問聲音揚起時,如同被潑了一身冷水般,全數消散無蹤。
「我不是無理取鬧,我只是認為我沒有理由接受你這些饋贈,我……」貝齒咬著唇,她無力地辯駁。
「妳是我的女人,所以我要給妳妳該擁有的,這就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冠惟鑫氣勢強硬地再次打斷她的聲音。
「我不是你的女人,我更不是你的附屬品!壁惟鑫,我不喜歡听你這樣霸道的命令口氣。」聲調微揚,鞏恬心無法接受他的說法。
抓著電話,他坐進一旁的皮椅上,她那句「我不是你的女人」,讓他的目光由溫柔轉為深沈的惱怒,眉心撩起冷郁。
「鞏恬心,妳簡直是在胡鬧!不知好歹!」他冷冷地指控她,額際青筋微露,頭部隱隱抽痛起來。
他這輩子從沒對女人如此寵溺過,她是頭一個。沒想到她回敬他的方法,卻是毫不領情地指責他?!
碑恬心倒抽了一口氣──他竟敢斥責她是在胡鬧,不知好歹?!
「冠惟鑫,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
委屈的眼淚在眸子里打轉,她感覺自己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而侮辱她的人竟然就是她深深愛上的男人?!
他怎麼可以這樣……
「我現在很累,沒空听妳再繼續胡鬧下去,有話等我回去以後再談,這段時間我們暫時不要聯絡;我希望妳可以好好地想想妳的態度,我寵妳並不代表妳就能爬到我頭頂上任性的撒野!」
她既任性又撒野……冠惟鑫每說一句話,鞏恬心就更覺委屈萬分。
直到冠惟鑫惱火地冷聲道了再見,並把電話掛掉後,鞏恬心整顆心都涼了。
听見他這樣霸氣蠻橫的語氣,她覺得他壓根兒就是把她當成一個豢養的情婦看待,絲毫不體諒她內心的細微感受……
碑恬心虛軟地窩在沙發上,並將泛白的小臉埋在膝上,一直盤據在心中的那個不安的小點,此刻正以可怕的速度逐漸擴大、再擴大──
壁惟鑫所開創的事業版圖再往前跨進一步,此趟歐洲之行,他不僅收購了一家前景良好的私人企業,更破天荒地和歐洲知名出版商談妥了一紙新書出版合約。
這本新書將由他本人親自執筆,詳盡描述他在財經界的成功之道。
而且他還打算在新書出版之後,打破這些年來不在媒體露面的慣例,開始進行全球性演講,藉以提升自己在國際間的名氣和地位。
壁惟鑫的意氣風發和出眾不凡,是人人欣羨卻又無人能及的。
他是多少名媛淑女心目中的最佳情人,也是理想金龜婿的第一人選,但他卻誰也看不上。
就連在歐洲時,廠商們積極利用各個場合,企圖將自己的千金介紹給他;還有在幾場推不掉的應酬晚宴中,有許多千嬌百媚的女人主動圍繞在他身邊,但他始終都不為所動,心心念念就只有鞏恬心一個女人。
結束九天的出差後,他在晚上十點多鐘返回台北。
風塵僕樸地回到住處,俊臉淨是疲意,但嘴角眉梢的笑意卻透露出他的好心惰。
打開了大門,他原以為迎接他的會是鞏恬心的甜美笑靨和她的想念,但事實卻令他感到錯愕──他的眼前是一片冷寂的漆黑,里頭完全沒有鞏恬心甜美誘人的氣息。
琥珀色的眸子瞇起,聰明敏銳的腦子亮起了警訊……
他斂起俊臉,大步邁進屋內,打開屋子里所有的燈光,上下巡了一圈,卻完全沒看到鞏恬心的身影,甚至連她放在衣櫃里的衣物也全都不見了。
最後,他在客廳的桌上看見了一迭文件和新車的鑰匙,旁邊還有一只裝有信用卡和存折提款卡的信封。
很好!看來她這段時間並沒有好好地反省她的態度,反而選擇直接搬出他的住處,拒絕了他所有的幫忙。
她這個動作很明顯地表現出對他的嚴正抗議;而她這個抗議舉動,也極為成功地讓他再次面對找不到人的慌意和憤怒。
甩開西裝,扯掉領帶,冠惟鑫凜著陰郁的俊顏,走到酒櫃前,倒了一杯烈酒仰頭飲下;那灼熱的酒液燒了他的喉、他的胃,也燒出了心性驕傲的他一肚子的怒氣。
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她如果以為他會去討好她、求她回來,那她就錯了!
她應該要為自己不聰明的行為受些教訓!
「鞏恬心,我一定會讓妳回來求我的──」他願意寵她,但那並不代表她就可以為所欲為的胡鬧。
酒杯被重重丟向酒櫃的玻璃門,發出巨大的撞擊碎裂聲,玻璃碎片落了一地,他的腳下一片狼藉。
壁惟鑫冷眼看著一地的碎裂物,整個人完全被憤怒的情緒所駕控……
「鞏恬心,樓下有個律師找妳,看來妳好像又有新麻煩了……」
靳可愛蹦蹦跳跳地從外返回社區,在經過警衛室時很巧的听見有人正向警衛伯伯詢問鞏恬心的名字。
基于好奇,她即刻趨前關心,這一听之下,才知道這位自稱是某家法律顧問事務所的名律師是來找鞏恬心的。
她和鞏恬心是住在同一層樓的鄰居,平時又有往來,本著敦親睦鄰的原則,她好心地搶先警衛伯伯一步,先用手機聯絡鞏恬心。
正忙著包裝貨品的鞏恬心,馬上丟下手邊的工作,沖下樓來了解狀況。
「請問你是……」
她抬眼戒慎地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他穿著質感很好的鐵灰色西裝,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看起英挺傲然,的確有著律師的架勢。
闕鴻宇看著眼前這個脂粉未施、卻又給人無比亮麗清秀感覺的年輕女子,眼瞳上泛起淡淡訝色。
這就是冠惟鑫用重金聘請他,準備要來對付的棘手人物?!
壁惟鑫在搞什麼名堂?這名女子看起來明明就非常善良純美,而且非常吸引人,怎麼可能會是什麼難搞的人物?!
「請問你看夠了嗎?可不可以告訴我,你來找我的目的?」憑著女性的直覺,她認為這位律師的出現,絕對和冠惟鑫有關!
她為何會有這樣的直覺反應?因為他們看起來就像是同類型的男人,給人一種快要喘不過氣的壓迫感。
「鞏小姐妳好,冒昧打擾妳了。我是闕鴻宇,我是『亞洲人壽集團』的專任律師,我受冠惟鑫先生所托,要來告知鞏小姐一件重要的事。」從訝然中回過神,闕鴻宇正色地遞出名片給鞏恬心。
丙然和冠惟鑫有關!
碑恬心在听見冠惟鑫的名字時,眼神微微一黯,神色也變得復雜起來。
自從她搬回來之後,她和他已經有半個月沒見面了。
她一直以為,冠惟鑫自歐洲返國、得知她搬回來後,至少會來找她談一談,但是都已經過了兩個星期了,她也從報章雜志上得知他的確早已返回台北的消息,而他卻遲遲沒來找她。
謗據報章雜志上最新的八卦報導,他將在近日內接受他父親的安排,參加一場相親宴,據說對方還是某跨國知名集團的千金。
看來,在他的眼中,她真的只不過是一個任性的女人,而他也無法容忍她的無理取鬧,打算另結新歡了……
「他托你來找我……有事嗎?」有什麼話非得透過律師來談不可?!碑恬心內心浮上強烈的不安。
她萬萬沒有想到,她沒等到冠惟鑫的人也就算了,竟然還讓她等到了一個律師?!而且瞧這律師的表情,再加上她心頭不好的直覺預感,她大概會像靳可愛所說的那樣,又遇到麻煩事了。
「冠先生要求妳于三日內償還妳向他借貸的所有款項,這筆金額包括他幫妳清償貸款的二百三十萬,以及購買跑車的一百二十五萬,加起來總共是三百五十五萬元。」
闕鴻宇推了推眼鏡,心頭卻在苦笑,他也算是個頗具知名度的大律師,何時卻變成討債公司的人了?!
碑恬心一听,登時俏臉生黑。
壁惟鑫要她立刻還錢?!
他怎麼可以這麼惡劣?這筆錢根本就是他自己在未告知她的情況下,主動先替她墊償的。而且買車子的事情,她也是事後才知道,更何況她並沒有開走那輛車子,一直都停放在他住處的地下停車場呀!
他怎麼可以……不,他可以這麼做;因為他財大勢大,他想藉此懲罰她的不知好歹,並且挽回他男性高傲的自尊。
「鞏小姐,妳有什麼話需要我轉達冠先生嗎?」闕鴻宇盯著鞏恬心頗受打擊的表情。
碑恬心憂慮又難受地開口。「如果我三天內籌不到錢呢?」
「三天之後,冠先生會對妳提出控訴,而妳勢必會躲不掉一場闢司纏訟。」只要是冠惟鑫決意懲處的人,截至目前並沒有一個人能幸免逃掉的。
雖然他曾經為冠惟鑫打過不少的官司,但是他這次卻對冠惟鑫的要求感到不解。
眼前這個女子看起來既單純又甜美,哪有男人舍得對這樣的女子下手……闕鴻宇對鞏恬心深深感到同情起來。
碑恬心虛弱地垮下粉肩。「闕律師,請你回去轉告冠惟鑫,我會盡量在三天之內籌到錢還他……還有,請你順便幫忙將這條手煉還給他,謝謝。」
她難受地取下皓腕上的鑽煉上父給闕鴻宇。
闕鴻宇看著手掌中這條價值不菲的名家鑽煉,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
這冠惟鑫在搞什麼鬼?
他既然如此大方地送人家名貴的鑽煉,干麼還在意對方欠他的那筆錢,而且還大費周章地要他這個名律師出馬代為討債?!
他這舉動簡直是想刁難人家嘛!
腦筋靈活的闕鴻宇開始揣測起冠惟鑫和這位鞏恬心小姐的關系……
把鑽煉交給律師後,鞏恬心不想再多說什麼,轉身就要上樓。
「鞏小姐,請等一下。」闕鴻宇喊住她。
「還有什麼事嗎?」鞏恬心防備地回頭看向他。
「我想冒昧的請問一下,妳到底是怎樣得罪冠惟鑫的?」基于好奇,他非常的想知道,向來不屑浪費時間和心力輿女人交手的冠惟鑫,怎麼會突然對鞏恬心采取這樣的舉動。
「是我的任性和不知好歹得罪他的……像他這樣一個強勢又擅于命令別人的男人,實在不是我能惹得起的。我很後悔自己去惹上了他,如果可以,但願我從沒遇上他……」她幽幽地吐訴,嘆了一口氣後,茫然地轉身上樓,不想再多說什麼。
她寧願自己從沒遇上冠惟鑫……
哇喔?,這可是他頭一回听女人這麼說耶!
闕鴻宇眼中閃動著詭異的光芒。
或許他該把這句話順便傳達給冠惟鑫知道,不知他听到後是什麼樣的反應?
他已經等不及想看到冠惟鑫听見這句話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