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屋」溫泉旅館的生意一直很好,只要易心藍有空檔時就會回來這邊走走。湯客多的時候,她會幫忙整理湯屋,等到休息時間,老爸就會替她安排一間湯屋,讓她好好的泡泡湯,去去疲勞。
泡在檜木池里,滿滿的玫瑰花瓣浮在水面上,她懶洋洋地靠在木桶邊,粉透的小臉枕著細女敕的手臂,長發夾在頭頂,幾綹垂下來的發絲沾了水,濕透了。
離檜木桶不遠處的單人躺椅旁,擱著一只茶盤,上面擺著一壺養生茶、一只瓷杯;在這微冷的季節泡泡湯、喝杯茶,真是不賴的享受。
而今天也是她一個多月來,最舒服放松的一天了,因為自從被那個姓翟的給拔擢至十九樓當特別助理以來,她的生活就陷入了一片混亂──
每天她得面對一個她討厭的上司,然後帶著煩躁的心情將手頭一大堆的事情做完,除了專案小組的工作之外,她還得額外替翟曜安排行程、過濾訪客。遇到他開會的時候,她得跟在旁邊做會議記錄,而當他出外和客戶談事情時,她也得亦步亦趨地跟著出門。
累呀!
她沒想到翟曜工作起來是這樣的專注而拚命,這是他那帥氣不羈的外表下所看不透的,而她跟在他身邊一個多月以來,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她的感受也越深。
「怎麼老是想到他呢?」閉著的眼眸猛地張開。
不會吧?她居然連休假也被他纏著?!
甩甩頭,揮去那抹帥氣卻不討她歡心的影像,伸出細女敕的粉臂撈來小木桶,掏起溫潤的水淋在被熱度烘得粉透的肩上。
又泡了一會兒,易心藍從木桶里起身,拿來浴袍穿上,躺進躺椅里,邊喝茶邊眺望著山下的景致。
泡湯實在是舒服透了,不但一掃連日來的疲倦感,而且讓她全身舒暢,又恢復了精神。
正當她享受著這愜意的時光時,擱在衣架上的手機響了。
伴下瓷杯,她起身走到衣架旁,從皮包找出手機,重新又回到躺椅上坐下來。
「哈~~」慵懶的窩入墊著軟墊的躺椅,甜甜的聲音顯得相當愉悅且帶著幾分誘人的懶意。「哪位呀?自動報上名來~~」
彼端的人,听著這嬌懶的音嗓,心口一陣酥麻。
「翟曜。」靜默一下,等心口的感覺劃過,他才緩緩開口。
「啊?」易心藍微微一愣,猛地從躺椅上跳了起來。她完全沒有預期到會在休假的時候,接到他打來的電話。
「我是翟曜。」那低沉熟悉的聲音再度傳來。「你人在哪里?」
「我在山上。」細眉微擰,下了躺椅的她光著腳在地板上踱起步來。
「你跑到山上去?」語音微揚,顯然有點驚訝。
「我是回家啦,我人在山上泡溫泉。請問副總,你問這做什麼?」難得周休二日她不用回公司加班,她才有機會回來山上享受享受,他怎麼還打電話來問她的去向?
「為了慰勞你這一個月來的辛苦,我晚上請你吃飯。」難得有空,他認為自己既然對她有好感,當然得把握一下機會,獻獻殷勤。「告訴我你所在的位置,我開車去找你。」
翟曜邊講邊走進書房里,他撕下一張便條紙,還拿了一枝筆,準備記下地址。
「副總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今晚我已經約了人。」跟他吃飯她會倒胃口,易心藍想也沒想就直接拒絕。
「你有約會?和男朋友?」濃眉皺起,一股不悅升到胸口。
「要你管!」拜托哦,現在是放假日,她可不歸他管的。「我就算跟我未來老公吃飯,也沒必要跟你詳盡報告吧?」
「你有結婚對象了?」手中的筆握緊,他更加不悅了,胸口莫名梗著一股氣。
「抱歉,本人還沒興趣往墳墓跳。」結婚?!她還不想改名叫「黃臉婆」。
真是的,這家伙沒事干麼打電話來破壞她的好心情?
在地板踱了一圈,易心藍又重新回到躺椅邊,重重地坐下來。「請問副總,你打電話來就是為了請我吃飯嗎?如果只是這樣,那真的抱歉了,我沒空,你也不必破費了,就這樣說定,拜~~」
說完,她打算即刻關機。
「沒空吃飯沒關系,我們就約晚餐之後見面也行。」嗅出她想草草結束通話的意圖,翟曜搶先一步,制止她。
「啊?!」準備按下關機鍵的縴白手指驀地僵住,她不高興了。「沒事干麼見面?」小手插在腰上,香腮微鼓。
不過電話彼端的翟曜沒福分看她這嬌俏可愛的樣子。
「如果要有事你才肯見面的話,那也行。晚上八點我們在‘誠品’門口會面,就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間‘誠品’,我有公事跟你談,不見不散。」翟曜吐了一長串,說完後很帥氣地按下鍵,結束通話。
「啊?」易心藍拿著嘟嘟作響的手機,大大愣住。
待她重新將翟曜剛剛說的那些話在腦子里重溫一次後,她氣極的大叫。
「啊──他怎麼可以這樣?他竟敢、竟敢──」說不見不散?
這家伙居然拿公事壓她?!真是可惡呀!
氣極的她再度跳下躺椅,縴足氣得直跺地板。
「爸,心愛,我得回去了。」和家人在「荷屋」員工餐廳吃完飯,易心藍因為待會兒還得赴翟曜的約,所以必須先行離開。
二妹易心愛每個月會有一個周休假日回來家里住,順便幫忙「荷屋」,而她也會回來跟二妹小聚一下。原本今天她是要住在家里不回市區的,可是因為那個姓翟的跟她約了見面,還撂下了「不見不散」這句外太空話,讓她不得不提早結束家庭聚會。
「嗯。」易爸沒說什麼,他知道大女兒從上個月升職之後,就變得很忙了。
「姊,你不留下來過夜哦?」易心愛放下碗筷,一臉失望。
「沒辦法啦,我頭頭臨時找我談公事,我不去的話會被砍頭的。」易心藍從餐椅上起身,一邊抓起皮包,一邊比了個「割喉」的動作。
「哇~~你頭頭這樣凶哦?那你跟他在一起工作,壓力一定很大吧?」吐吐粉舌,本身是自由業的易心愛,無法真正感受易心藍的工作壓力。
「凶?還好啦,只是……」偏頭想想,她倒是沒被翟曜凶過,粉肩微微一聳,淡淡地說︰「只是有點討厭而已。」
對!她就是討厭他!
「討厭?」易心愛也吃飽了,索性陪大姊一起散步出門。「姊,我看不出來你是真的討厭你的上司耶,你的語氣听起來好像只是抱怨而已。」
易心藍的車就停在「荷屋」外頭的大停車場,因此年輕又俏麗的兩姊妹就這麼並肩走在廊道上,整個畫面很賞心悅目。
「是嗎?」易心藍撥撥垂落在粉肩上的長發。不上班時,她都不綰發的,讓其自然披瀉在縴背上,形成柔美的發瀑。「可是我的確很討厭他的說……」
「原因呢?」易心愛突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易心藍也跟著停了下來,隨著她的視線往前望去;她看見大廳櫃台前有位高大年輕的男人,那男的不是員工,應該是來泡湯的湯客。「心愛,你認識他呀?」
「沒有啦!」搖搖頭,易心愛重新拉回原來的話題。「姊,你還沒跟我說呢,你為什麼討厭你的上司?」
「討厭就討厭嘛,還需要有什麼具體的原因嗎?」
「呵,說不上原因就是不太討厭啦,姊,你一定只是嘴巴說說而已……」
「亂講!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討厭他那個人。」易心藍強調道。
討厭哦~~可是大姊在提到那人時,有點眉飛色舞,而且明燦的眸中還閃耀著晶亮光彩耶!
不過,易心愛只是笑笑,沒再點破。
兩姊妹就這樣邊走邊聊,在經過櫃台時,易心藍感覺那位湯客將視線投了過來,然後又移走,像是不經意的一瞥,卻又有說不上來的刻意。
來到停車場,易心藍上了她的愛車。
「好啦,你進去忙吧!得快點回市區才行,約定的時間快到了。」發動引擎,倒車轉彎。「等心妙回來,我們再好好聚聚聊聊。就醬子嘍,拜~~」
「嗯,拜拜,開車小心。」
下山的途中遇到車禍狀況,易心藍在路上耽擱了近二十分鐘,等她飛車開至「誠品」附近,很漂亮的卡進一個車位,匆匆忙忙抓著皮包跑到門口時,卻看見穿著運動服的翟曜正和一個女人拉拉扯扯。
這姓翟的,當街釣馬子喔?
既然這樣,那他干麼還約她來?
易心藍手拿著皮包,腳趿著夾腳涼鞋,冷著一張臉走近正在拉扯的兩人。
「咳咳!」近身時,她特別提醒一下,免得被翟曜誤認為她是來壞事,當她是程咬金。
翟曜轉頭看向易心藍。「哼!你、可、來、了──」易心藍驚訝的發現,他竟然鐵青著一張俊臉,說話時還咬牙切齒。
吧麼呀!他釣馬子被她打擾,不爽啊?!
「我敢不來嗎?」是他自己撂話說不見不散耶,就算她再不願也得來見個面。「可是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哦……」易心藍雙手抱胸,撇撇嘴。
她看看寒著一張臉的翟曜,再看看一直抓著他的手不放的「馬子」。
美女一個,不過妝濃了點,穿著也暴露了些,一對豐乳呼之欲出,很養眼呢!看來翟曜和所有男人一樣,都喜歡這種「看起來賞心悅目、吃起來又真材實料」的女人。
「你來得正是時候。」說著,翟曜回頭瞪了那女人一眼,然後用力甩開她。「滾回紐約去,我這輩子、下輩子,永遠都不想見到你。」
毫不留情的憤怒聲在三人之間爆出,翟曜在甩開那女人後,轉而抓住易心藍的手肘。「你的車呢?」
「啊?我的車?!你、你問我的車干麼?」這是什麼狀況啊?易心藍被他方才冷硬憤怒的吼聲嚇到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翟曜拖著她就往前走。「逃跑。」
「逃跑?!吧麼逃?我又沒做壞事!」被拖著走的易心藍驚叫,不時回頭看著被他丟在後面的那個女人。
只見那女人雙手掩面,垮著肩,無聲的哭了起來,看起來怪可憐的。
「喂,翟曜,她哭得很傷心哪,你不──」
女人的同情心氾濫了。易心藍直覺這女人應該是被翟曜拋棄的可憐前女友,她可能是回頭來哀求他復合,結果被這狠心男給無情的拒絕了。
可惡的男人呀!
「閉嘴!再不閉上你的嘴,我就吻住你。」一路將易心藍拖到她的紫色小車前,翟曜將她壓在前門上,俯身威脅。
「吻、吻……我?」狠狠倒抽一口氣。「你你你、你變態、狂,你別壓著我,走開啦~~走開~~」雙手用力推推推,雙腳用力踹踹踹,加上精彩的「贊美詞」,易心藍很成功的掙月兌開來。
她打算往前跑掉,再回誠品去,不過沒一下子就又被他伸手給拎回來。
翟曜依舊冷寒著一張臉。「上車,我要搭你的車離開這鬼地方。」只要有那瘋女人的地方,都是鬼地方。
「鬼地方?」這還是他約定的地方耶,怎麼這樣說啊?「你沒開車來?」
「沒。」他簡短應道,然後拎著她的衣領將她帶到車門前。「打開,快上去。」
他可不想被那瘋女人追上,非得快點離開不可。
「我又沒要讓你搭便車,你──」
「再廢話我就哼哼……封住你多話的嘴。」他再度俯身威脅,目光凶惡。
「開、開車就開車嘛,你也快、快上車吧。」易心藍看著他凶狠的臉,吞了一口口水,然後迅速打開車門,閃身上車。
翟曜也在同時跑過車頭,打開另一道車門,跳上車來。
「別蘑菇,快開!」一上車就下達命令。從後視鏡看過去,那個瘋女人已經結束哭泣,朝這里走過來了。
易心藍極不願的發動車子,抓緊方向盤滑出車位,加入車流中。
這人搭霸王車還搭得這樣酷哦?冷著臉活像她欠他幾百萬似的。
不過換個角度想,充當他的司機總是好過那位被他當街拋棄的女人,至少不會感到心碎又丟臉,還哭得肝腸寸斷、傷心欲絕。
車子在依照翟曜的指示轉了兩個彎之後,駛進一棟管理相當嚴謹的高級社區大樓的地下室停車場。
易心藍不知道這里是哪里,不過看翟曜和管理員點頭招呼及自由進入的樣子,心想這里八成就是他的住處。
當車子停進他所指定的位置後,易心藍轉頭看他,等著他的下一個動作──下車滾蛋。
「我知道我很帥,值得你盯著瞧,但是你盯著我看這麼久,也該看夠本了吧?」結果他老兄卻只是雙手抱在胸前,轉過頭來挑動雙眉,吐出這樣一句話。
「誰誰誰誰……誰在看你了?!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哼!」俏臉瞬間刷過紅浪,以閃電般的速度甩開。
「難道你在看鬼啊?」這停車場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她的視線就擺在他的身上,他又不是眼楮月兌窗,會看錯?!
「看鬼也贏過看你。」他真是自大狂一個!粉唇嘀咕著。「喂,你家都到了,你還賴在我車上干麼啦?沒事的話我要走人了,我──」
「你也一道下車,我需要你的協助。」開門下車,他打斷她的話,才剛緩了些的臉色又轉為冷凝。
易心藍急急開門跟著下了車。「喂,你還需要我協助什麼?公事嗎?如果不是的話,我拒絕。」隔著車身,她喊住他。
對于她的拒絕,翟曜無動于衷,繼續往電梯方向走去。
他耳背嗎?!「姓翟的,你到底有沒有听見我說的話?」隔空又喊了一回。
「馬上過來,要不然我會親自過去扛你過來。」這回他听見了,長腿頓了頓,接著回過頭來,露出一臉的不耐和凶惡。
易心藍僵了僵,原本還想頂回去,但礙于他的威脅,她再次很沒用的听從他的命令,關好車門,快步跟上去。
在來到他身邊的這段短短路程,她在心里臭罵了他好幾遍──混帳、惡人、壞蛋……
一起走進寬敞干淨的電梯里,翟曜沒再說話,他按了最頂層二十六樓的燈鍵後,就靠著牆面站立,閉著眼,看起來一臉消沉和無奈。
站在他旁邊的易心藍,偷偷覷著他。
他干麼看起來像被凌虐欺負的樣子啊?拜托哦,現在被欺負的人可是她欸!
「你看起來怪怪的。怎麼?舍不得和那女人分手?」不知怎麼一回事,易心藍竟然月兌口問出心里的疑問;在話說出口的同時,她自己受了極大的驚嚇。
翟曜驀地張開眼,看著她瞪大且充滿驚愕的亮燦眸子。
瞪著他投來的幽深目光,她結結巴巴的澄清。「我不是……我不是要挖人隱私,只是……」
翟曜瞥了緊張的她一眼,開口說︰「她是我雙胞胎哥哥的女朋友。」
當!電梯抵達,翟曜率先踏出去。
易心藍愣愣的跟著走進鋪著大理石的走廊。
那女人是他雙胞胎哥哥的女朋友?!
厚~~他不會連自己兄弟的女人都搭上吧?那女人被他玩膩後,就被他給狠心拋棄了?真是可惡又可恥的男人!
易心藍走在他後面,在心中又痛罵他好幾回。
翟曜掏出鑰匙打開他的住處大門。
推開門後,他回頭看她。「收起你豐富的想像力,還有別浪費力氣在心里偷罵我,趕快進來幫我收拾、打包東西。」
說完,他大步跨進屋內,開始迅速動作起來。
易心藍在門口僵住。
啊?!他怎麼知道她腦子里正想著……心里正罵著……
「要我扛你進門嗎?」翟曜低沉不悅的吼聲從里面傳來。
這什麼口氣呀?!易心藍氣極,心不甘情不願的用力關上門。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