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玻璃門,踏進充滿清新香氣的花店,那撲鼻的花香令人精神為之一振,也讓心情變好。
姚盛薇每星期會造訪這間小花店一、兩回,她喜歡挑選一些花材,買回家後就將這些花材分插在玻璃瓶里,擺在屋內各個角落,營造一些家居上的浪漫氣氛,也為室內帶來一些自然香氣。
花店的年輕老板娘跟她已經熟識,每回她來采購,除了提供她當日的新鮮花材外,在價格上也比較優惠。
「盛薇,妳來啦!今天比較晚哦。」正在趕插一對慶賀用的高架藝術花籃的老板娘,回頭看見姚盛薇,愉快地跟她打招呼。
都接近中午了,姚盛薇才出現在店內,比起以往的時間是晚了些。
「咪咪今天有點拉肚子,我帶牠去羅醫生那邊看看,一直到現在才有空過來。」因為跟老板娘熟識的關系,在這里姚盛薇一點也不感到拘束,因為行動不便產生的自卑感也不會顯現。
「咪咪吃壞肚子啦?」
「嗯,可能昨天給牠喝的牛女乃不夠新鮮的關系吧。」穿著一襲淺藍洋裝,平底白色涼鞋,手拿著草編帽的姚盛薇,縴細的身影緩慢地往店內移動;平常除了住處外,她喜歡待的地方就是公園和這邊了。「今天我想帶跳舞蘭,店里有嗎?」
外頭熱烘烘的,拿下草編帽的她,迎面吹著冷氣,走酸了的腳自動移到一旁接待區的椅子休息。
「跳舞蘭還擺在冰櫃里,我等一下去拿出來。」老板娘停下手邊工作,起身到洗手台將雙手洗干淨,然後繞到後頭的小廚房去端了兩杯酸梅汁出來。「妳看起來好像很累,先坐一下好了,不要急著走。」
「謝謝。」接過酸梅汁,姚盛薇馬上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小口,解解喉嚨的干渴。「老板娘親自釀的酸梅汁真的好好喝哦!」
「喜歡喝就常來呀。」老板娘笑咪咪。「妳不用特地為了買花才來店里坐,其實我這邊平常客人也不多,妳如果有空就過來跟我說說話,我才不會太無聊。」
花店平常接的都是外送的生意,真正來店里買花的人不多,所以平常自己一個人待在這里顧店,真的挺悶的。
「其實我的時間也不多,平常還要教鋼琴課,所以要騰空過來可能也滿難的。」又喝了一大口,方才的燥熱感已經消解了。
姚盛薇整個人舒服地靠著椅背,未施脂粉的粉女敕臉蛋揚起迷人的笑容,穿著長裙坐著的她,讓人完全看不出她左腿的缺陷。
撇開這個缺陷,她活月兌月兌就是個大美女,一個氣質出眾的清麗美人。
完美的鵝蛋臉,濃密的眼睫襯上黑白分明的杏形瞳眸,俏挺的鼻子,菱形粉唇,一身肌膚因鮮少日曬而非常的白女敕細致,美得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對了,盛薇,妳知不知道我們附近搬來一個體格棒、臉蛋酷的超級帥哥?」姚盛薇的美讓老板娘想起那個帥哥。
這社區附近只要有新搬來的還是遷走的,老板娘消息都很靈通,因為附近一些媽媽每天上菜市場買菜,都會進她的店來八卦一下。
「帥哥?」老板娘這一提,姚盛薇馬上聯想到這幾天早上她都會在公園踫到的那個男人。
老板娘說的應該就是老愛月兌掉上衣,露出精壯胸肌和無一絲贅肉的完美月復肌,繞著公園晨跑的那個年輕男人吧?!
想起那個半果的男人,姚盛薇的香腮浮現酡紅。
他的體格看起來就是有鍛煉過的結實精健,每一寸肌肉都完美有力,而那古銅偏金的膚色,更是健康得令人垂涎。
「欸,妳怎麼突然臉紅了?難道妳跟他見過面了?還是認識?」難得看見姚盛薇害羞的表情,老板娘驚訝地猜測。
「沒、沒有。我不認識他,只是這幾天清晨有看見過他,他好像習慣每天早起晨跑……」
慌忙搖搖頭,小手拍拍微熱的臉頰,她不曉得自己干麼一想起那男人就臉紅?
「哦,原來妳真的見過他了?!怎樣,他真的長得很帥嗎?體格贊不贊?」老板娘雖然是已婚身分,老公也是鎮上公認的帥哥之一,但她還是對其他有姿色的男人有興趣。
但純粹止于欣賞而已啦!
「我……我……」姚盛薇說話時,突然渾身一僵,剛剛還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的縴細身子,瞬間坐直起來,顯得有點僵硬。
「怎麼了?」感覺到異狀,老板娘不明就里地問︰「妳身體不舒服嗎?」
姚盛薇抿抿微干的唇,她的手指遲疑地朝門口比了比。「老板娘,妳有客人上門了,他、他剛好就是……妳好奇的那個帥哥。」她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里遇見他,一顆芳心再次異樣地小小震顫幾下。
今天清晨在公園時,他再度刻意從她面前跑過去,好像要引起她注意似的,不過當時她故意假裝沒看見,徑自和懷里的咪咪說著話。
「啊?帥哥上門來?」那怎能錯過欣賞的機會?!老板娘馬上起身回頭。
一位氣質不凡的超級帥哥正推開玻璃門,一雙裹著牛仔褲的長腿往店里邁了進來。
厚~~果然是一等一的貨色,簡直就像是從電影武打片中走出來的大明星!看看那身材,看看那立體的五官,他就像是……西方的金城武,東方的基諾里維。
天啊地啊,這男人簡直帥到沒良心!
「歡迎光臨--」老天,這男人比她老公還要帥上好幾倍耶!老板娘有點花痴地上前,熱絡招呼。「帥哥要買花送人嗎?送女朋友對不對?」
哇,能當上他的女友一定很有福氣,這簡直比中樂透還要贊贊贊。
進入冷氣全開的花店,屠綱感覺到渾身暑氣全消。
「美女好,我要一束……」他揚揚性感的唇角,逸出一抹笑,打算回應這位嬌小可愛的花店小姐,目光朝她一瞥,不意卻在花店小姐背後發現了另一個女人。「嗨,妳好,妳也來買花呀。」
他自然地揚手跟姚盛薇打招呼,完全無視姚盛薇的僵硬和不自在。
老板娘隨著屠綱的目光,回頭看了眼姚盛薇。「啊?帥哥和盛薇認識啊?」
頭條八卦,帥哥和姚盛薇打招呼耶!而且看帥哥那忽爾一亮的眼神,很難讓人不起疑哦。
「我們早上都會在公園踫面。」屠綱對姚盛薇的好奇,來自她每天總是在一大清早,抱著貓咪在公園獨坐的畫面,她不是早起運動,純粹只是呆坐著,而且時間很固定,眼他慢跑的時間一樣。「嗨,妳也來買花嗎?」
屠綱走過來,動作自然地拉開椅子就坐了下來,他的男性氣息混著汗水味,瞬間包圍住姚盛薇。
「我……嗯,我來買蝴蝶……啊~~好痛!」當他一在身邊落坐,姚盛薇覺得更加不自在,幾乎是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
這一個驚跳的動作,讓她的左膝蓋撞上矮方桌的桌角,一陣刺痛從膝關節傳來,她的腿一軟,馬上臉色微白地蹲了下來。
「嘿,妳要不要緊?撞到哪里了?」才想擺個帥氣坐姿勾引她的說,沒想到卻嚇到她了。「妳還好吧?」
屠綱的直覺反應就是趨前摟住她的腰,大手緊掃在縴盈的腰肢上,親密地將她摟了起來,讓她偎著自己站立。
「放、放開我……」被迫倚偎在他身邊的姚盛薇,硬生生倒抽一口氣,臉色一陣白一陣紅。
她想推開他,但他卻好像不肯放開似的,緊摟著她。
「妳先別亂動,坐下來讓我看看妳撞傷的地方。」他不放人,輕巧挪動步伐讓她順勢往後坐回原位,接著高大俊拔的身形就在她面前單腳跪了下來,伸手隔著她的裙子自然地撫模著她的左膝蓋。「是這邊撞到了吧?妳把裙子撩高,我幫妳看看--」
他俊眸一抬,含笑對上她惶恐的眼眸。
「不!你別踫我的腿!請你走開,我不需要你的幫忙。」姚盛薇突然尖叫抽氣,用力推他的肩頭。
她最忌諱的就是別人提及她的腿、踫她的腿,這樣子無疑是在提醒她,她是個瘸子。
「小姐,我只是想幫妳看看撞傷的地方,妳不必太驚惶--」她的反應未免太過火了吧?!
意外被推倒而坐在地板上的屠綱,不明所以地看著她發白的臉蛋。
她不要別人看見她枯瘦如柴的腿!
姚盛薇瞪著他,抿著微白的唇不發一語。
她過分白皙的臉蛋給人一種脆弱的感覺,而那雙眸子泛了層薄紅,看起來像飽受委屈的樣子。
揚睫看著她,屠綱感覺自己向來剛硬的心,突然被掏空似的。
站在不遠處的花店老板娘,了解姚盛薇的情緒反應,她見情況有點僵凝,馬上過來打圓場。
「呃,帥哥先生,盛薇她不習慣跟陌生人大接近,她撞傷的地方我會幫她看看。」出于保護姚盛薇的意圖,她刻意站在兩人的中間。
老板娘這一擋,阻絕了兩人對看的視線。
「欸,你要不要看看喜歡什麼花?玫瑰還是百合?要不,今天的跳舞蘭也不錯……啊,我差點忘了,跳舞蘭已經被盛薇買下了,抱歉哦。」
姚盛薇很感激老板娘適時地替她解除尷尬,她硬生生吞回眼淚,垂下臉,小手緊抓著裙子,生怕一不小心裙子被撩起,她的丑陋就會被看光光,然後換來異樣的注視,讓她感到更加的狼狽。
為什麼她的身體會有著缺陷?!
姚盛薇的自卑感又開始作祟了。
屠綱從地板上站起來,他偏頭看了眼垂著小臉的姚盛薇,沒再多說什麼,聳聳寬肩,大手拍拍臀上的灰塵,甩甩那頭有著時髦鬈度的性格頭發。
「嗯,給我一束劍蘭好了。」他轉身走到櫃台前,目光鎖定角落的橘色劍蘭上。
「劍蘭?先生,這花送女朋友不好吧?」老板娘臉色一僵,她走過來,瞪大眼看著他。
「管他喜不喜歡,只要我肯送,他就該偷笑了。」屠綱也沒多解釋,實際上這束花是要送給已經魂歸西天的爺爺,他今天要去他墳前上炷香,買花的念頭是剛剛臨時路過花店才想到的。
「哦……那我就幫你包一束劍蘭,請問包裝要講究一點還是……」老板娘額上畫著黑線。
看來這位帥哥不太會哄女人開心,對女人不太體貼哩。
「拿張玻璃紙包包就好了,他不敢太挑。」
都歸天的人,就算想挑也沒得挑了。
既然都說不用包裝,老板娘也沒多問,走過去拿起十幾枝劍蘭,抽了張透明玻璃紙就卷起來。
「總共是一百五十元。」
屠綱從口袋掏出名牌皮夾,抽出兩張百元鈔票,一手接過花,一手付帳。
他在老板娘進櫃台找錢的空檔,回頭瞥了眼姚盛薇,她仍舊垂著臉坐在原位,小手還緊抓著膝蓋上的裙子。
老板娘很快地過來找了錢給他,屠綱若無其事地調回目光,接過零錢,將花束扛在肩頭朝著門口走去。
「帥哥再見,歡迎下次再來光臨。」
「掰~~」屠綱瀟灑擺擺手,走人嘍。
當他走遠時,姚盛薇才緩緩抬起頭來,咬著唇瓣看著他俊颯的背影,一顆心感到受傷又覺得冷極了。
外頭明明是艷陽高照,柏油路面都被蒸得冒煙了,為何她卻冷得想發抖?
屠綱才走到路口,就被一輛黑色房車給擋住去路。
他英俊的面容驀然一凜,先前溫和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
「你連我幾點出門都知道,我很懷疑我是不是被二十四小時跟蹤了?」他看著從車子里走出來的楊海,撇撇唇,不豫地說道。
曾經是美國私人組織的情報人員,卻渾然不知自己的行蹤被跟監,看來他回國這幾天過得太安逸、太沒有戒心了。
「我是剛好路過,本來想到少爺住處等您的,結果湊巧的在街上遇見了。」他楊海還沒那麼大的本事和狗膽,敢派人跟監。
他了解屠綱的性子,要是敢這樣對待屠綱,他相信自己絕對會被一輩子綁在「屠氏」里做牛做馬,永遠翻不了身。
萬一屠綱發起狠來,他恐怕連老命都不保。
「嗯哼,算你聰明,沒膽這麼做。」
方才緊凜的臉色不見,他又回復吊兒郎當的模樣,將花塞給楊海,自動拉開車門上了車。
「少爺,下次吩咐小的幫您開車門就行了。」一手捧著花的楊海,恭敬地站在車門旁。
「我手沒廢,不用你多事。」擺擺手,他蹺起二郎腿,彎身打開小冰箱,拿出一瓶海尼根開了就灌。
楊海很快地上了車,他坐在前座,顯然不想多打擾到屠綱。
在前往墓園祭拜的路途中,屠綱享受地一邊喝著冰涼消暑的啤酒,一邊听著輕快音樂,腳還跟著節奏打拍子。
外表看起來像是一副很無聊的樣子,其實他腦子里正忙碌地轉著呢。
他想著自己該何時回屠氏挑大梁,回到屠氏後又該如何改變局勢;一會兒思緒卻又跳到姚盛薇像無瑕天使般的嬌麗面容,以及那委屈想哭的表情。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因為她而出現輕微的煩躁……
「少爺,大約再幾分鐘車程,就要到老爺的墓園了。」楊海的聲音隔著具有隔音效果的黑色圍幕,透過傳播系統傳到後座來。
屠綱思緒中斷,他撥開黑色窗簾看了眼外面。
車子果然已經來到山區,顯然已經進入墓園的私人道路,因為兩旁種植著整齊的大樹和花草,彰顯了這里肅穆的氣氛。
一顆心驀然變得沉重起來,他現在終于明白楊海為何要緊逼著他來給爺爺祭墳了,他的目的就是要他產生罪惡感和愧疚感,好讓他早點覺悟自己的不孝,早點出面接掌「屠氏」。
當車子停下的這一刻,屠綱突然發現,楊海簡直是繼承了他爺爺那老狐狸般奸詐狡猾的個性。
「少爺,已經到了,請下車。」楊海打開車門,恭候在外頭。
屠綱再度凜著俊容,長腿跨出車外而立,俊拔的身干站在車旁,山區燥熱的風吹揚起他的發。
他的身體和情緒因為烈陽而熱氣蒸騰,渾身煩躁得像要著火般。
「楊海,算你狠!」瞇起黑眸,他看著爺爺氣派肅穆的墓園,突然問回頭,很無厘頭地沖著楊海冒出這句話。
站在一旁的楊海心領神會,表面上不動聲色、面無表情,但在心里卻偷偷竊笑了起來。
看來他退休的日子不遠嘍。
日照依舊強烈,姚盛薇戴著遮陽大草帽,手捧著一大束跳舞蘭,腳步遲緩地從花店散步回家。
從花店捧著花回到住處,拿掉草帽,額心、桃頰布滿細密的汗水,她用袖子輕輕擦掉汗漬,便開始借著忙碌轉移注意力。
將裝花的花器全都洗干淨,換上潔淨的水,在水里頭滴上保鮮劑,然後將盛開得像撩動裙襬跳舞的跳舞蘭,分別插進幾個瓶裝花器里。
插好花束,她再將花器分移到屋內的各個角落--客廳的茶幾上、窗台,臥室的床頭櫃上,還有琴室內平台鋼琴旁邊,琴室的窗台上,將屋內點綴上許多粉黃鮮女敕的色彩。
當事情全都忙完,她已經是滿身大汗了,就連細頸和粉臂也都是汗水。
走回客廳,打開冷氣,讓涼爽的氣流吹去一身的燥熱。
將自己單薄的身子拋進沙發,姚盛薇閉起眼休息。
才剛閉上眼,她就想起屠綱來,一個讓她心情不再平靜的陌生男人。
腦海浮起了他想幫她看膝蓋傷口的那一幕,驀然間她張開眼,從沙發上驚跳坐起,一手抓著那撞傷的膝蓋,雪白的齒咬著粉女敕的唇瓣。
「不要……」低低喊著,她難過地瞪著自己沒用的左腿。
她不要任何人踫她的腿!那是一只丑陋的腿,姚盛薇抖著手掀開裙子,怒目瞪著,整個人簡直要崩潰。
為什麼她得承受這種缺陷帶來的難堪?
多年前剛面對瘸腿的情緒,又再度浮現。
她的手掄著拳,捶打著自己的左小腿,淚盈于睫,而後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