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男有淚不輕彈 第二章

吧淨舒適的客廳里,飄散著濃郁的咖啡香氣。

晁允雍拿著咖啡杯站在屋內一角,和坐在軟沙發里的亞茵相對兩無言,氣氛沉滯而尷尬。

他存心遠離人群紛擾,卻無端惹來麻煩。

「左邊的房間是客房,里面有浴室,妳就住那間房。」再這樣沉默下去也不是辦法,晁允雍說道。「我的房間在右邊,有事可以敲門。」

「謝謝。」悶著聲,亞茵應得有些不情不願。

其實方才他讓她進屋時,她心中有千百個不願意踏進屋子里,要不是太怕黑,她還真想帥氣的拒絕。

俗辣譚亞茵。

「妳說……妳跟綺娟是朋友?」忽地,晁允雍問道。

揚眸看了他一眼,亞茵點頭。

「嗯。」因為懷恨在心,她的口氣不佳。

「她有跟妳提過什麼嗎?」晁允雍垂眸望著杯內的黑色液體,語氣平靜難測。「有關于我的。」

「她沒說什麼,只說小舅舅……不愛說話。」將「個性古怪」四個字及時吞回肚里,亞茵聰明地換個說法,她可不希望又被踢出去。

「別叫我小舅舅。」他皺眉。

嚴格說起來,他們相差不到幾歲,他是晁氏家族最小的孩子,輩高年紀輕,連綺娟喚他小舅他都覺得奇怪。

「那我要怎麼稱呼你?」亞茵不滿的噘唇。

真難伺候。

「就叫我的名字吧!」有些不在意的回答,晁允雍切回正題。「她只跟妳說這樣?」

「就這樣。」不然還有什麼她該知道而不知道的嗎?

斂下的黑眸里幽光一閃而逝,濃密的長睫掩去復雜的心思,他猶豫了一陣,不料和她同時開口──

「以後妳就住那間房吧!有缺什麼東西就告訴我。」

「我明天搭第一班車回去,不會打擾到你。」

听見對方的話,兩人不由得一怔。

「妳想回去?」

「你要我留下來?」又是不約而同的開口。

「妳想回去?」這一回,晁允雍平靜的問,俊顏神情難測。

「你不是要我回家,還說怎麼來就怎麼回去?」瞇細明眸,亞茵小聲嘀咕,她可不會忘記他曾說過的話。

晁允雍濃眉微挑,真是愛記恨的小女人。

「如果我沒有要趕妳回去的意思呢?」想留這個小麻煩精下來絕非他的本意,但他明白若就讓她這樣回去,他未來的日子肯定更不安寧。

他已經可以預見頻頻打來關切的電話。

「你希望我留下來照顧你?」亞茵古怪的反問,搞不懂這男人前後轉變真大。

「我沒有希望……」倏然住口,晁允雍發現自己竟和她玩起文字游戲,他皺眉。「看妳自己的意思。」

想留下來就留下來,想走他也不會挽留。

「看我自己的意思?」可惡,這男人連句好听的話也不會說。

「留在我這里的規矩很簡單,準備三餐,打掃房子,其余時間妳想做什麼都可以,至于薪水部分我不會虧待妳。」晁允雍平靜地說。

哦喔!听起來是挺容易的,輕輕松松六位數的薪水入袋,但誰知道眼前陰晴不定的男人會不會突然變臉又要趕她回家?

「妳的決定?」見她不說話,晁允雍捺著性子問。

「你不會又突然要趕我回家吧?」亞茵偏著頭問,燦亮的美眸里滿是狐疑。

「我不會。」

「不會把我關在門外喂蚊子?」

「不會!」忽地,額角青筋微跳,這是好久不曾有過的感覺,晁允雍咬牙回答。

他看起來像那種出爾反爾的男人嗎?!

「不會又──」

「不會!」亞茵話還沒說完,晁允雍已先一步截斷她的話。

真會碎碎念的小女人,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廢話還真多!

「……喔!」人家她的問題都還沒問出口呢!他就說不會,但是算了,看在錢的份上,她就勉為其難的忍耐一下。「我留下來。」她笑咪咪的回答。

誰教她天生具有堅忍不拔的錢鬼性子,看見金銀財寶招手,她就難以抗拒。兩個月……只要撐過兩個月,她離人生里的第三個一百萬就更近一步!

瞪著她甜美如蜜的笑,晁允雍一時之間有種掉入陷阱的錯覺,有預感平靜的日子在這一秒已離他遠去。

他開始後悔讓她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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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高高,白雲飄飄,太陽當空在微笑,枝頭小鳥吱吱在叫,魚兒水面任跳躍……」清晨,金色燦陽暖暖灑向大地,白色小屋內響起清脆嘹亮的歌聲,顯得非常有朝氣。

「花兒盛開草兒彎腰,好像歡迎客人到,我們心中充滿歡喜,人人快樂又逍遙……」

被高亢歌聲吵得睡不著的晁允雍猛然翻身坐起,捧著額,俊顏鐵青難看。

是他錯听嗎?這種時間是誰在唱快樂頌?被吵醒的他一點都快樂不起來!掀開薄被,他直接開門找凶手。

「早安,晁先生。」看見他走出房門,亞茵送他一枚霹靂無敵大粲笑,比外頭的艷陽還耀眼。

她過度清亮的聲音震動了他的耳膜,晁允雍瞇眸,一時之間頭彷佛更暈了。「妳在做什麼?」他咬牙問。

瞥了牆上的掛鐘,清晨六點半,剎那間肚里燃起無名火,讓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冷靜不翼而飛。

習慣近午才起床、有低血壓的他只覺頭暈目眩。

「我在做早餐。」對他鐵青的臉色視若無睹,亞茵笑咪咪的解釋,慢條斯理地將太陽蛋放在吐司片上。

「在這種時間?」

「這種時間用早餐很正常。」點點頭,亞茵還是甜美如蜜的笑。她可是早睡早起的好孩子呢!

可是對他而言完全不正常。

漂亮的黑眸微瞇,晁允雍沒好氣地睇她,胸臆間隱隱有股怒焰在燃燒。「我從不在這種時間吃早餐。」他捺著性子提醒。

昨天開出的條件忘記加入最重要的一條──保持安靜,不可以大聲喧嘩。

「早睡早起身體好呀!」亞茵眨眨燦眸,走過來,踮起腳尖撫上他的額。「你看,你的膚色好白,一點都不健康,應該要多曬太陽才對。」

她突如其來的踫觸嚇了晁允雍一跳,他皺眉避開。

「……我的生活方式用不著妳多管閑事。」晁允雍語氣忽冷,明顯拒人于千里之外。

應該說,他謝絕任何人對他的關心。

看見他抗拒的神情,亞茵的手停在半空,好半晌才尷尬的縮回手。她不是會記恨的人,既然決定留下來,她自然想和他融洽的相處。

可是他的態度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晁允雍給人的感覺好冷,像顆永不融化的冰塊,誰靠近他三尺,馬上凝結成冰。

「我說過,只要煮好三餐,整理完房子,妳想做啥都隨妳高興,」晁允雍別開俊顏,陰郁之色浮上眼眉。「但不包括打擾到我。」

他的態度真的、真的很不討人喜歡哪!蹦起腮幫子,亞茵負氣地想。虧她先伸出友誼之手,沒想到卻踫了軟釘子。

「我可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她嘀咕。

「我的健康不在妳的工作範圍之內。」

說話會氣死人的可惡臭男人!算了,不管他了!他喜歡當冰塊就當冰塊好了,不跟他說話,她樂得輕松。

「我懂了。」亞茵輕哼,可愛的臉龐寫滿不高興,毫不掩飾。「我以後不會再犯了。」

以後就算他晁允雍暴斃在房間里,她也絕不會去管他,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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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絕對是故意的!

午餐時間,晁允雍瞪著眼前宛若泥漿的湯,向來平靜的俊顏微微扭曲。因為今天早上的事件,所以她懷恨在心故意做出這種難以入口的東西?聰明如他怎能輕忽這個小女人的報復心!

「吃午飯了,晁先生。」亞茵故作無事狀的在他面前坐下。「盡量吃,別客氣。」

生平第一回她譚大小姐下廚,沒想到就要先毒死人而後快。誰教他一大早就給她軟釘子踫,哼!

漂亮的眸子瞥了眼一桌子色澤古怪的菜肴,更別提濁如泥漿的不知名湯類,警訊從腦中疾閃而過。

倘若他還要留下這條命,最好眼前的食物一樣也別踫。

「你不吃嗎?」見他猶豫,亞茵過于甜美燦爛的笑容顯得有些可惡。

「……」

「我可是忙了一早上呢!」她還是在笑,只是更奸詐了。

提起筷,沒有一樣菜他能放心的夾下去。一盤黑呼呼的青菜,一條爛兮兮的魚,還有某種瞧不出原形的肉類……

就算讓他親自下廚,做出來的菜肯定也比桌上這些好上千萬倍。

「怎麼?您不餓嗎?」眨了眨明亮的燦眸,亞茵明知故問。

「我不餓。」光看就倒胃口,又如何餓得起來?晁允雍好看的薄唇冷冷吐出話。

「咦?我還以為你肯定餓了,畢竟你早餐也沒吃。」捧著頰,亞茵故作驚訝狀。

虛偽。

「……」她這句分明是廢話!對于凌晨將近三點才就寢的人而言,清晨六點半誰吃得下早餐!扁是起床就是一種折磨。

「你現在不吃也沒關系,我可以幫你留著,等晚點再熱給你吃。」亞茵裝出乖寶寶的樣子,十分體貼地說。

「不必了。」瞇細黑眸,晁允雍謝絕她的好意。

這種東西還需要特地留給他嗎?她想毒死他的企圖會不會太明顯?

「完全不吃啊?好浪費,難道你沒听說過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這句話?人家農夫很辛苦,不管是艷陽天或是刮風下雨都得到園里工作,暴殄天物是會被雷公爺爺打的喔!」亞茵偏著頭認真地說,無奈微微上揚的唇角泄了她的底。

嘿嘿嘿!不毒死他,也要餓死他。

晁允雍只有無言兩個字。

其實真正暴殄天物的人是她吧!好好的新鮮食材被她弄成這副德性,就算雷公要劈也是先劈她才對。

他一直以為經過兩年平靜的日子,他的心已到了平靜無波的地步,直到如今才發現他依舊是個人,人都會有七情六欲,所以他現在還是有想活活掐死她的沖勵。

「那妳自己吃光它。」晁允雍面無表情的起身。

耶?叫她自己留著吃?不了,不了,她還想活到七十歲,當名可愛的小歐巴桑環游世界。

「不行,你是我的老板,你都沒吃,我怎能吃?」靈活的眼珠子一轉,亞茵笑道,心虛地飄開目光。

迸靈精怪,分明是連她自己都不敢動筷吧!

「我這里沒這種規矩,」面無表情的睇她一眼,晁允雍轉身走出屋外。「妳盡量吃,我無所謂。」

眼看他頭也不回地離開視線,亞茵粉唇微彎,綻開一抹賊兮兮的笑容。

哼!沒听說過別得罪女人這句話嗎?尤其得罪像她這麼……可愛又大方的美女,下場肯定會很淒慘的!

半撐著小巧的下巴,亞茵無意識地夾口青菜入口,驀然小臉一皺,差點又把菜給吐出來。

好惡……她還是先找找看有沒有泡面好了,要不然在毒死他之前,可能會先把自己給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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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氏集團三十五樓辦公室

「允雍還是沒有消息嗎?」偌大的辦公桌後,表情嚴肅的老人緩緩開口問道。

「是的。」年輕男人低頭回答。

「那孩子究竟打算任性到什麼時候?」老人臉色微變,原本凝肅的臉龐如今看來更為駭人。「他懂不懂何謂家族責任?」

「……」頭垂得更低,年輕男人聰明的在此時保持安靜。

「唯安。」眸光變得悠遠,老人喚道。

「總裁有何吩咐?」

「你替晁家工作多久了?」

「將近十年了。」蕭唯安恭敬的回答。

「十年,不算短的歲月啊~~這十年歲月,晁家發生的不幸你也全看在眼底。」

蕭唯安不再說話,他當然明白總裁指的是哪一件事。

「沒想到晁家將近百年的基業,卻被一名女人搞得烏煙瘴氣,讓我……一次失去兩個兒子。」老人無聲嘆氣,從蕭唯安的角度看去,剎那間,總裁彷佛又老了好幾歲。

「唯安,你是允雍最好的朋友,你認為他會回來嗎?」老人抬頭問道。

「總裁,我不敢確定。」蕭唯安語帶保留。

兩年前發生的那件事,不只是悲劇,對晁允雍而言更是莫大的打擊,讓原本個性溫和的他簡直就像徹底變了一個人。

變成他們不認識的陌生人。

「唯安,我希望你幫我找回允雍,我年紀大了,對公司里的事漸漸力不從心,我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僅剩的兒子能回到我身邊。」老人低語。

「總裁,我會盡力而為。」從不曾听過總裁用如此沉痛的語氣說話,他向來是意氣風發、高傲自負的。蕭唯安點頭允諾。

「你知道他現在人在哪里嗎?」

「若真要找,我相信能找到他的。」

「那就拜托你了,除了你,我不知道還能托付誰。」

「總裁,您放心,我一定會帶允雍回來。」蕭唯安恭敬地朝老人鞠躬,邁開長腿堅定地步出辦公室。

他出身于一個破碎的家庭,他家除了喝醉之後會對他們拳腳相向的酒鬼父親,和長年委曲求全而臥病在床的母親之外,他底下還有個小他六歲的弟弟。進大學的那一年,他父親因為酒駕意外身亡,家庭重擔全落在他一個人身上,好幾次,龐大的經濟壓力讓他不得不考慮休學,直到他遇見了允雍……

晁允雍向來是天之驕子,卻又沒有富家子弟的驕氣,只有讓人心服口服的才氣。要不是允雍,他不會進入晁氏集團工作;要不是允雍,他無法順利完成學業,對他而言,允雍不只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天、他的神……

當年,是晁允雍把他從地獄深淵拯救出來,給他莫大的希望,而現在是他回報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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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守則第五條,禁止進入後屋。」垂眸看著眼前氣得腮幫子鼓鼓的亞茵,晁允雍面無表情地道。

晴空萬里,熾熱的艷陽把地烤得熱烘烘的,白色小屋外一大一小的身影各據一方,大眼瞪著小眼,誰也不讓誰。

亞茵不服氣地噘唇,瞇細美眸,氣嘟嘟的。

堡作守則不是只有三條嗎?何時多了第四條?第五條?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說不定哪天跑出第八條、第九條……還有一千零一條……

「那晚你的規矩明明沒這麼多。」扠著小蠻腰,亞茵不滿的模樣活像只小茶壺。

一下子禁止大聲喧嘩;一下子禁入後屋……

「那是我沒想到妳會這麼麻煩。」濃眉微蹙,晁允雍不冷不熱的回答。

麻煩?!他居然說她麻煩?她只不過非常盡責的想要幫忙打掃一下後屋而已,他居然這麼說她!

吼~~真是氣死人了啦!早知道這家伙這麼難伺候,她當初肯定會再三考慮。整天冷冰冰的,活像顆千年不化的冰塊一樣。拜托!現在是夏天,也請他融化一下好嗎?她最最討厭這樣冷漠沒溫度的家伙了!

晁允雍見她不說話,從她像只天竺鼠般氣鼓鼓的粉頰來推測,也知道她肯定在心里碎碎念。

基本上,那張透明臉還能藏得住什麼秘密?就連想毒死他的壞心眼都表現得一清二楚。

其實若他們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識,他會覺得她挺有趣的。

「總而言之,後屋絕對禁止進入,妳做什麼都好說話,就是進入後屋,我絕不原諒。」無視她氣紅的可愛小臉,晁允雍的態度堅決。

後屋,就是晁允雍每天從眼楮睜開到回房就寢前待的地方,位于白色木屋後方,一間約十余坪大的小房子,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他幾乎一整天都窩在那里頭。

陰陽怪氣的自閉男,哼!

「我不會進去!」他的語氣激怒她了,亞茵咬牙切齒,不知道是她的錯覺嗎?他倆好像從第一眼起就不對盤。「就算你求我都不會進去。」彷佛覺得第一句不夠有力,亞茵再次用力重申。

就算大蟑螂在里面生了一群小蟑螂,母蜘蛛生了一堆小蜘蛛,就算他被一群蟲蟲咬死,她也絕不會進去救他!

絕對不會!

靜靜看她許久,晁允雍薄唇忽地微勾,冷冷的,像是笑。

「放心,我不會求妳。」他用氣死人的語氣說道。

吼吼吼~~她真的要抓狂了啦!靶覺自己就快被憤怒之火燃燒成小火球,亞茵恨得牙癢癢,偏偏莫可奈何。

生平第一次,從小以調皮搗蛋聞名,老是欺負人的譚亞茵遇到強勁對手,輕而易舉被他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真、真、真是好不甘心!

「晁先生,你還有別的吩咐嗎?」頭很暈,分不清是氣過頭還是天氣太熱導致,讓她頭昏眼花的。

「沒有,妳可以去做妳的事。」他優雅的比出請的手勢,無疑火上加油。

頭一偏,亞茵氣呼呼地走回白色小屋,邊走邊踢路上的小石頭出氣。

不管!不管啦!這口氣她一定要討回來,從小到大她從沒吃過虧,居然讓他這麼耀武揚威的!真搞不懂他當初到底是為什麼讓她留下來?難道是嫌山間日子過得太無聊,找個人來氣氣也好嗎?吼~~她要怒爆腦血管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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