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雁菲搭車來到父親所住的私人療養院，這是自從取消與賈方碩的婚禮後，她第一次來探視父親。

這間療養院位于山區，環境相當清幽，雖然她這段時間沒來，但與父親交往多年的女朋友楊欣雪長期陪在父親身邊，而她跟楊阿姨也經常保持聯系，所以她一直都知道父親的狀況。

案親從醫院出院後，就轉到這家私人療養院，在楊阿姨和醫護人員的照顧下，身體的復原狀況很不錯，體力也漸漸恢復了。

楊阿姨見她來探視父親，開心的讓他們父女倆獨處，好好說說話。

必雁菲陪著父親坐在花園里的長椅上，小心的詢問父親。「爸，我這麼久沒來看你，你會生我的氣嗎？」

她今天會突然決定過來，是因為早上閻修宸跟她所說的那些話。

她想過來探探父親的口風，好知道當年關修宸被趕出公司，是否真的因為被設了局？

但看著父親，她卻問不出口。

「我听你楊阿姨說，你這陣子一直忙著替公司找尋金主挽救公司，你為公司這樣盡心盡力，爸怎麼還敢怪你？是爸害了你，你就算一輩子都不來看我，我也無話可說。」關以常拍拍女兒的手，安撫女兒的不安。

「小菲，我听你楊阿姨說，這次挽救公司的金主叫做杰森，是新加坡某大財團的繼承人，是靠一位你讀大學時的學長幫忙牽的線，你跟那位杰森先生見過面嗎？等爸身體恢復健康後，一定要找機會好好謝謝他，就算要爸爸飛到新加坡跟他道謝也沒關系。」

「我跟杰森先生還沒有機會見面，不過我相信等爸恢復健康後，爸跟杰森先生會有機會見面的。」關雁菲到現在都還不敢跟父親坦白金主就是曾經被他轟出公司的閻修宸，而閻修宸的英文名字就叫杰森。

因為擔心父親知道後會承受不了這個事實，所以她事先跟知道真相的楊阿姨套好了，決定暫時瞞著父親，由楊阿姨先放一些消息給父親，免得父親直接找她追問，她怕自己撒不了謊，會全盤托出。

「嗯，我想我跟杰森很快就會見面了。」關以常很清楚自己身體的恢復狀況，加上女兒與賈方碩的婚禮取消，公司的財務困境也獲得解決，這兩件喜事讓他壓力解除，所以他最近精神越來越好，體力也恢復許多，只要再好好靜養一陣子，他很快就能重回公司帶領員工繼續努力。

「對了，今天中午跟爸吃頓飯好嗎？雖然這里菜色沒有餐廳那麼精致好吃，但爸很久沒見到你了，想要你多陪我一會兒。」

必雁菲是關以常唯一的寶貝女兒，自從妻子四年前離開人世後，他對女兒更是關愛呵寵。原本他想將公司交給女兒繼承，但這四年來因為經營不善，最後公司卻變成了女兒的壓力和包袱，還差點害女兒得嫁給一個年紀比他還大的老不修……

想到過去幾個月女兒面對的壓力和辛酸，關以常忍不住就要老淚縱橫，但又怕女兒擔心，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

「爸，我今天一整天都會留下來陪你，以後我每個星期都會抽空來看你。」之前一直不敢來看父親，是擔心父親追問出資挽救公司的金主身分，她怕自己說不了謊，無法騙過父親。

但今天看父親似乎並沒有打算多在這話題上打轉，顯然楊阿姨已經幫她先擋住了，讓她著實松了一口氣。

「如果你工作忙的話，不用還特地撥空過來，反正阿雪把我照顧得很好，有她在，你不用太擔心。」關以常一直以為女兒還在公司上班。

「現在……不那麼忙了，公司已經漸漸上軌道。」說話時她心虛的不敢看父親，現在的她根本沒有參與公司重整後的經營，而是閻修宸的情婦，一個被他豢養的情婦。

「真的嗎？」為什麼他感覺女兒好像有事瞞著他？「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別忙壞了。」

「爸，我好得很，你別擔心。」她站起來，小心扶起父親，在花園里散步。「爸，等你身體好了之後，有沒有打算跟楊阿姨結婚？」

必以常意外的看著女兒。「怎麼突然說這個？你不是……反對嗎？」

在妻子辛雅琪死後一年，孤獨的他跟新聘任的秘書楊欣雪，兩人從主雇關系漸漸變成情人，兩人相知相惜心意相通，可是這段感情一直不被女兒接受，主要是因為女兒誤以為楊欣雪根本是看上他的財富跟地位。

「以前是反對沒錯，但自從公司出事，爸又生病後，楊阿姨一直盡心盡力、不離不棄的照顧你，讓我改變了想法，我知道楊阿姨是真心愛著爸。」很多事情總是在發生困境之後才會領悟。「爸，給楊阿姨一個名分吧，等你們結婚後就搬回楊阿姨的鄉下老家去養老，公司就交給我吧。」

鮑司已經東山再起，她希望病愈後的父親能夠好好享清福，不要再煩心公司的事，另一方面也希望別讓父親發現她跟閻修宸的事。

「小菲，管理一間公司壓力很大，尤其是一間財務吃緊的公司。爸現在想通了，以後干脆把公司交給專業經理人管理，你也別插手，就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找一個愛你的好男人結婚吧。」關以常的想法也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以前他希望女兒嫁個有前途的企業家第二代，看不起孤兒出身、得仰賴關家往上爬的閻修宸。

現在想起來，他當年對閻修宸所做的事，逼女兒跟閻修宸斷個徹底實在是大錯特錯，害得女兒這些年來都不再跟其他男人交往，把生活重心放在事業上，要是再繼續這樣下去還得了？等到人老珠黃了，哪還嫁得出去？

「我……不急，何況好男人打著燈籠也很難找得到。」她心里唯一愛過的男人只有閻修宸，但經歷風風雨雨後，現在兩人的關系變得復雜奇怪，即使他告訴她，他愛她，她還是無法相信。「好了，該吃午餐了，爸，我們先回房間去，我打電話給楊阿姨問她人在哪里？我想等楊阿姨過來之後，再跟爸和楊阿姨一起吃頓飯。」

必雁菲趕緊轉移話題，就怕父親太關注她的感情生活。

「好吧，我們回房去。」看女兒不想深談，關以常也不想給她太大壓力。這件事還是交給楊欣雪，讓她找機會跟小菲談談吧。

★★★

——今晚五點飛上海，後天回國。我不在的期間，記得三餐要準時吃。

「誰傳來的簡訊？」瞧關雁菲看得都入神了，楊欣雪好奇的問著坐在對面的關雁菲。

兩人在陪關以常吃過飯、送他回房午睡後，便相偕離開療養院，來到附近這間小巧溫馨的咖啡廳坐坐，聊聊近況。

「呃……是閻修宸傳來的。」每次他不回家的時候，他習慣利用簡訊交代他的行蹤，讓她知道他去了哪里，就算兩人早上才發生爭執陷入冷戰狀態，他還是把行程告訴了她。

「看來他很有心，他這麼做是怕你晚上沒等到他回家會擔心吧？如果他只把你當成情婦看待，絕對不會還這麼細心的通知你自己的行蹤。」楊欣雪是旁觀者，現在只有她知道閻修宸和關雁菲的事情，這件事關雁菲要求她保密，千萬不能讓關以常知道。

「楊阿姨，你真的認為，閻修宸是因為愛我才會回來找我，幫我解決困難？」他這麼做是怕她擔心嗎？他真的對她有心嗎？

對于閻修宸究竟是把她當發泄生理的情婦，還是真的想挽回兩人的感情才會要求她留在他身邊，她心思混亂得一點頭緒都沒有。

如果他真的還愛著她，就該放下仇恨重新開始，而不是挾帶著復仇意味接近她、要求她，提到當年的事，還一臉懷恨。

她想，他若是一天不把當年的事情放下，即使他真的愛著她，他們之間也不會有結果的。

「如果他不愛你，他心里對你還有恨意，那麼他一定會很樂意看見你嫁給賈方碩那個老不修，他會等著看你婚後將落得如何的慘狀，而不是在婚禮之前找到你，緊急讓你知道賈方碩的真面目，還把你留在身邊關照著。」

她認為閻修宸或許是怕賈方碩私下找麻煩，才會要求關雁菲專心當他的情婦，不準到公司上班，繼續拋頭露臉。

「他……可能只是不想讓我參與公司重整，也許他想乘機把公司的人換掉，換成他自己的人馬，或者是有其他我無法了解的可怕目的……」

「這些都只是你的猜測而已。」楊欣雪也不敢篤定說閻修宸沒有其他目的，但他也許沒有，單純只是因為愛她、想挽回她。

「阿姨，你不明白。今天早上他甚至還跟我說了一件讓我感覺不可思議的事，他說當年他被趕出公司，全是因為我爸設局陷害他，他是被冤枉的。」她不敢親口詢問父親，但一直放在心里很難受，她需要有人听她訴苦。「我爸不是這種人，爸他很愛我，也知道我跟他很相愛，怎麼可能設局陷害他，拆散我們？」

「小菲……我對這件事並不清楚，但我只能說，如果你爸真的這麼做了，也許是為了你好吧！畢竟你爸一直希望你能嫁給門當戶對的企業家第二代，讓你過著富裕無憂的生活。」楊欣雪卻有另一種解讀，這是因為她很了解關以常對女兒的在乎，也比關雁菲更了解關以常的行事作風。「還有，楊阿姨希望你樂觀的想一想，別老是鑽牛角尖，這樣下去，很多事情都會被你的質疑蒙蔽，錯看了他的心。」

對于楊欣雪的勸說，關雁菲沉默不語。

也許她不該一直質疑閻修宸的心，即使他說了那些令她無法置信的話，她也不該完全否決他。

不過她知道，就算自己父親當年真的這麼做了，她也不會責怪父親，畢竟都過去的事了，事實已經造成，再去追究也沒有任何幫助。

「阿姨，我會好好想想，他不在的這兩天，我剛好可以不受打擾的冷靜想一下。」她願意重新省思兩人未來該怎麼走。

「好，阿姨希望你別再錯過所愛的人。」楊欣雪像她的母親一樣疼愛著她。

「阿姨，謝謝你，也辛苦你了。如果這段時間沒有你陪著，我爸恐怕無法度過這個難關，我也無法專心處理公司債務的事。」她要阿姨知道，現在她有多愛她。

「阿姨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因為我很愛你爸呀。」愛可以讓人無懼的面對所有事情，願意為對方付出。「小菲，我想閻修宸為你所做的一切，也是因為愛。」

看著楊欣雪臉上慈祥的笑容，關雁菲腦海浮現閻修宸昨晚在她耳邊訴說的那些話，他說他愛她。

那些話再度清晰的刻印在她心田上，久久揮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