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巷子底一棟沒有電梯設備的老公寓建築前,齊澤烈再度確認羅莉寫給他的地址,確定五樓就是方小栗的住處。
原來,方小栗住的地方離他的公司不遠,顯然她也常在這附近活動,難怪那天他會在小春酒館遇見她。
當時她會突然跑到他的面前,並不是為了賠償金的事,應該是因為看到他拿著她的小說,一時太過驚訝才會跑過來的。
看來,他跟她還真有緣,不過以目前看來,這份緣算是孽緣,先是他刁難她,現在換她刁難自己。
冤冤相報何時了?相信方小栗也知道,這對兩人一點好處都沒有,所以基于商業利益考量,希望共創雙贏局面,齊澤烈決定親自過來跟方小栗談一談。
不曉得她見到他時,會是怎樣的驚訝表情?
「借、借過一下。」驀地,一道干澀沙啞得像鴨子般難听的聲音響起。
齊澤烈回頭,看見一道微微佝僂的嬌小身影。
那身影被一件深灰色連帽短版大衣包裹住,下半身穿著合身的單寧褲搭著白色手工彩繪帆布鞋,女子的整張臉都被帽子給遮住,齊澤烈無法看清女子的臉,但他一眼就認出對方是方小栗,因為記憶中她穿單寧褲的線條很美。
「拜托~~」沒听到她說借過嗎?這男人干麼一直擋在大門前?「麻煩別擋在門口,請你——」
她抬頭瞪著這根杵在大門前的高大障礙物,驀地怔住了。
齊澤烈?
他、他來干麼?
雙眼圓睜,充滿狐疑的瞪著他。
「方小栗,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蒼白?」聲音還沙啞難听,講話有氣無力,連站姿都很奇怪,好像隨時要倒地一樣。「你生病了?」
看她身子晃啊晃的,他本能的伸手扶住她。
「我咳咳咳~~」她狂咳起來,咳得臉紅脖子粗,突然將他伸過來的手臂揮開,轉身扶在門上。「嘔~~」
咳到驚天動地,她抱月復彎著身子,竟然就在門口吐了起來。
吐出來的都是酸水。
齊澤烈大步走過來,在她身子虛月兌得往下滑去時,及時攙扶住她。
「怎麼會吐?看來你病得不輕,我帶你去就醫。」擰著眉頭,他將她摟在懷里。
「我才剛從診所回來……」她虛弱的從大衣口袋里抓出藥袋給他看,鑰匙也一並被她給抓在手里。
「我送你上樓。」他順手把藥袋和鑰匙拿過來,將藥袋往自己皮衣的口袋一塞,鑰匙則插進鑰匙孔里,把斑駁的鐵門打開來。
他懷疑以她這麼虛弱、隨時都要暈倒的樣子,會有辦法自己走上五樓,所以他干脆將她打橫抱起,邁步走進公寓里。
齊澤烈抱起她時,心里揚起一絲訝異,因為她輕盈得像沒有重量一樣,他擰眉低頭看著她沒有血色的蒼白臉蛋,胸口莫名揪起一陣心疼。
方小栗無力的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鼻間充斥著他好聞清爽的男性氣息,她想拒絕他的好意,但她現在頭暈目眩到感覺整個人好像在旋轉,所以她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逞強的機會,只能接受他的幫忙,讓他抱上樓。
走上五樓進到屋子里,齊澤烈將她安置在沙發上後,目光往屋內搜尋一遍,轉身走進廚房里,給她倒一杯溫開水。
「先把藥吃了,我再抱你回房休息。」從藥包里拿出一包藥,把開水遞給她,他好人做到底,何況他此趟前來有求于她,能幫忙就盡量幫忙。
「我先在這里休息就行了。」在這里休息一下,相信她有能耐自己走回房里休息。「謝謝你抱我上樓來,我想休息了,謝謝你!如果沒事的話……」
方小栗抬頭看著他,等著他自動離開。
「我差點忘了,我來是要把支票給你,你看看約定好的賠償金金額對不對。」他臨時要求羅莉把賠償金匯款改成即期支票,這麼一來他才有藉口過來找她。
「不是說好月底匯款的嗎?」就算改開支票,也不必勞駕他大老板親自送過來吧?方小栗狐疑的看著他。
「羅莉搞錯了。」他臉色不變,把支票拿出來放在桌上。「既然都開出支票了,我正好要路過這邊,就送過來了。」
「大老板親自送支票來,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她還是覺得他是吃飽沒事做才會走這一趟,因為他大可交代羅莉打電話給她,讓她親自去騎士娛樂領支票,反正他大老板使喚人使喚習慣了不是嗎?前一陣子為了封面插畫和平面廣告圖案,她三天兩頭被通知往騎士娛樂跑,怎麼都沒听說過他願意親自來找她談?!
他眼里倒映著她蒼白的臉蛋,粉白不太有血色的唇,一抹異樣的心疼揪住他的心口,遂又開口催道︰「你還沒把藥吃掉。」
她無力地問︰「我吃完藥,你就會離開讓我休息了嗎?」
「我得看你狀況穩定才會離開。」腦海浮現她剛剛在樓下門口嘔吐的脆弱模樣,讓他擰起了眉頭。
「我生病是我的事跟你無關,才不需要你假惺惺的擔心。」她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她就是《黑夜情人》的作者芳心了,才會態度突然大變。
「我關心你的態度真的讓你覺得我很假嗎?」他這趟過來的確懷有目的,是想找機會跟她把上次解約的恩怨談開來,讓她不再刻意刁難他買下版權拍片一事,但方才在樓下看見她脆弱的樣子,讓他毫不猶豫的立即伸出援手,這份關心絕非造假。「難道我明明看到你虛弱得連走路都有困難,還能轉身走開,當作沒看見嗎?在你眼里我就是這麼冷漠無情?」
「我……」看著他臉色突然一沉,她尷尬得說不上話來。
她怎麼想都想不透他怎會知道她就是「芳心」本人?因為江雲被她強力要求不能透露她的真實身分,所以她一時間真的被他的舉動給搞糊涂了。
「如果是我先前挑剔畫稿進而解約的事,讓你對我印象不好,那我很抱歉,我是個實事求是的人,我既然已經有鎖定的風格就不會輕易改變,我知道你很盡力,但風格的確不是我要的,我無法說服自己接受,只好采取雙方都能接受的方法結束合作。」他損失一筆賠償金給她,而她拿了賠償金彌補損失,其實真正說來,損失比較多的人反而是他。「還是你心里認為我這麼做就是要刁難你?試問,我有什麼理由非得刁難你不可?」
又不是吃飽撐著。
「……」這下更無言了。
「快把藥吃了。」話題到此結束,他心里擔心的還是她的狀況,直催促她趕緊把藥吃下。
她因為尷尬,遂低下頭乖乖喝水吞藥,避免與他眼神接觸。
其實他說的對,他沒理由刁難她,何況他也已經付了解約金賠償她的損失,而她卻小人小肚的刁難他,這讓方小栗心頭浮起一絲內疚。
在方小栗吃藥時,齊澤烈拿出手機撥打電話,驀地,方小栗口袋里的手機響了。
她把最後一顆藥丸吞下後,趕緊從口袋找出手機,手機鈴聲卻在這時候停了,螢幕上顯示的未接來電號碼很陌生。
「是我打的電話。」他把自己的手機收回口袋里,走過去拿走她抓在手里的手機,迅速的按下幾個鍵之後塞回她手里。「我把號碼存進通訊錄里頭了,有事的話可以隨時聯絡我。」
說完,他再度抱起還發著怔的她。
他朝一間房門虛掩的房間走進去,粉色系的臥房很夢幻、充滿童趣感,他知道他走對房間了。
輕輕的將她安置在鋪著漂亮漫畫人物床單的單人床上,俊眸瞥了一眼擺在床頭櫃上的各種可愛布偶。
「晚安。」收回視線,他溫柔的在她耳邊說道,然後替她拉起被單後,自然而然的在她額上親吻了一下。
這一吻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高大的身影怔忡的站在床邊。
這些年來,他從來沒對任何女人如此溫柔呵護過,就算是那些伴,也只是各取所需,他從來不會多給一絲柔情密意。
但他卻破例把溫柔的吻給了方小栗?!
而躺在床上好不容易從發怔狀態恢復過來的方小栗,這下又恍神了。
齊澤烈率先從怔愕中驚醒過來,他轉身大步走出臥房,替她關燈關門。
離開時,他順便替她將客廳的燈關了,只留下玄關的昏黃小燈,落鎖帶上大門後,他帶著微慌的心情走下樓。
躺在床上的方小栗,手指頭放在剛剛被吻過的額頭上,一種異樣的情緒緩緩滑過心口,攪亂也攪慌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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