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大人的女奴 第10章(1)

「宋殊華……找過宇哥兒?」

聲調冷硬,一字一句如冰珠相擊。玄武肅穆地侍立一旁,不說話,也不表示意見,只安靜地等待主子令下。

他知道今日為主子帶來這消息,主子必有決斷,無須他提醒什麼,主子也必然清楚孰輕孰重。

紅顏禍水,可不能為了一個女子令整個北境及鐵甲軍陷入險境。

待室內只余他一人獨處後,傅雲生才允許自己丟開兵書,蹙攏劍眉。

窗外一片琉璃白雪,今晨一早,朱妍玉見外頭積雪有幾寸厚,興致勃勃地跟他說要堆雪人玩,此刻想必與她的寶貝弟弟玩得正瘋。

若是真將宋殊華透過宇哥兒開出的條件放在心上,她該是不會再有這般閑情逸致堆雪享樂吧?

他相信她,不,應該說是他想相信她。

相信她不會背叛自己,相信她決定跟隨自己是真心實意,相信他們之間那些小小的調情與曖眛都不是虛假。

宋殊華可以給她的,他也可以給。

只要她坦白地對自己開口,不說謊。

「朱妍玉……」傅雲生抬頭望著窗外,目光悠遠,神情略微迷離。「你會怎麼做呢?」

元宵節這天,朱妍玉號召田莊的下人們共襄盛舉,做了各種各樣的燈籠,一一掛上庭院屋檐,琳瑯滿目,五彩斑斕。

入夜,廚房煮了一大鍋熱騰騰的湯圓,眾人聚在廊下,一面吃著湯圓,一面賞燈猜燈謎,加上又有傅雲生提供的金銀玉帛作為彩頭,更是競爭激烈,玩得不亦樂乎。

熱鬧的元宵節過去後,這個年也結束了,傅雲生帶著一群人回到都督府,朱妍玉跟著住進了松柏園,傅雲生親自發話,許她在書房服侍筆墨。

除了她以外,就連他的親衛也不能擅自出入書房。

朱妍玉不明白為何傅雲生給了自己這樣的特權,他難道就不怕他放在書房里的那些機密文件與信函被她發現嗎?

據說傅雲生自建了情報網,每隔半月都會有來自各地的眼線細作送來機密軍情,若是你姊有辦法偷得信函,龍心必定大悅!

這是宋殊華托宇哥兒傳來的原話。

也就是說要她當個間諜,向皇上告密。

皇上早就對傅雲生有所猜疑,若是能抓到切實證據,還她和弟弟一個良籍身分算什麼?甚至連他們朱家整個家族都可能將功贖罪,起復官場。

只要她當個告密者……

自從宇哥兒將宋殊華這番話轉告給她後,朱妍玉心情一直很忐忑,只是克制自己不去想,強顏歡笑,但如今,她知道自己到了該做抉擇的時候。

是繼續留在傅雲生身邊當個沒名沒分的女人,或是奮力一搏,為自己和弟弟求一條青雲之路?

答案似乎很明顯。可為何要她做選擇會如此艱難?

他相倌她,對她毫不設防,她的回報竟然是背叛他嗎?

她真能做到嗎……

姊,你真打算一輩子就這樣了?

我知道姊姊都是為了我才委身于都督大人,可我不願總要姊姊為我犧牲啊!宋七哥哥說,他可以保我們姊弟倆重見光明,我們不必再像這樣躲躲藏藏地當個鼠輩!

是啊,誰能受得了一輩子隱藏身分,不見天日?

她曾經立誓,這一世有了宇哥兒這樣的弟弟,她一定要好好疼他護他,好好珍惜這份得來不易的親情……

尋思至此,朱妍玉深深呼吸,寧定心神,端著茶盤,掀簾走進書房里間。

暗雲生正在看信,分明察覺她進來了,卻沒反應,直到連續讀完了幾封快馬送來的機密信函,他才將信函收入一個古樸厚實的木盒里,落上了機關鎖。

那鎖據說出自一個手藝精湛的老工匠,精細而繁復,尋常人即便有開鎖的鑰匙,不得要領也打不開。

暗雲生就這樣當著她的面,大大方方地落上鎖,鑰匙則收進他隨身掛著的小豬荷包內。

她垂下細密的眼睫,將茶盤放上桌,斟了杯清香的龍井茶。「大人案牘勞神,想必累了,歇一會兒吧!」

「嗯。」傅雲生微微頷首,雙手卻不是伸向茶點,而是巧妙一拽,將她拉到自己膝上坐下。

美人在懷,他好似心情不錯,親了親她柔女敕的臉頰。

「你干麼啊!」她推了推他,心韻凌亂如麻,卻不是因為害羞,而是緊張。

他抬起她小巧的下頷,幽深的墨眸審視她。「你這幾天怎麼了?好像不太高興?」

她心跳更亂了。「有、有嗎?」

「是不是在府里待得悶?想回田莊?」

如果可以回去那該有多好!至少她可以離這松柏園遠一點,也就有理由拿不到他的機密情報了。朱妍玉幽幽地嘆息。

暗雲生緊盯著她,那過分深邃的眼神看得她更加心慌。

他該不會……都看出來了吧?

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微微一笑,又親了親她額頭。「來替我更衣,我要沐浴。」

「是。」

她傳令小廝在澡間備好熱水,接著服侍他更衣。他月兌下外裳後,僅穿一件單衣就進澡間了,而她送給他的那只小豬荷包就那樣隨手擱在軟榻上。

她瞪著那荷包,感覺那顆圓滾滾的豬頭彷佛朝她咧開嘲諷的笑容,許久,她終于顫著手拾起荷包打開。

一支造型奇特的鍍銅鑰匙落入她掌心。

她的手抖得更厲害了,連續握了幾下,好不容易才收起拳頭,握緊了鑰匙。

她來到書案前,回憶著之前看過他開鎖的步驟,將鑰匙插入不規則的孔洞里,左轉三次,右轉兩次,接著再左轉一次。

叮!

她听見卡榫松開的聲音,嚇了一跳,不知不覺地後退一步。

她呼吸急促,心韻亂不成調,這比之前為了帶弟弟逃月兌,在那些兵丁的湯里下藥更令她驚惶。

那次她是為了求生,不得不放手一搏,而這次……

是為了什麼?她怎麼想不起來了?

朱妍玉撐起發軟的雙腿,重新回到案前,打開木盒,里頭壓著一疊厚厚的信函。

他總不會每天都仔細數過這里頭究競有幾封信,所以她隨便抽幾封出來,他應該一時也不會發現吧?只要拿出來給宋殊華看過,接著再找機會放回去……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吧?

可以吧?

她猶豫著,究竟該從這里頭抽出信函來,還是將木盒關上?

經過一番煎熬,朱妍玉終究還是關上了木盒,將鑰匙放回豬荷包里。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做出這種決定?只是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她想起那宛如殺神的男人也有溫柔微笑的時候,她忽然……很舍不得……

簾後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跟著沐浴餅的男人濕著發來到她面前,水珠一滴滴落到地上。

她一凜,逐去腦中紛雜思緒後,轉過頭來,對他俏皮一笑。「怎麼也不擦一下頭發就出來了?瞧你把地上都弄得濕答答的!」

她發著嬌嗔,一面拿起一塊干淨的布巾,拉著他在軟榻坐下,欲替他拭發,他卻陡然拉下她的手。

「怎麼了?」她訝異地望他。

他不答話,一雙湛幽的墨眸亮晶晶的,如暗夜里的黑色明珠,閃爍著她從未見過的光彩。

「到底怎麼了?」她更奇怪了。「你好像很高興?」

他依然默不作聲,只是用手捧起她的臉蛋,細細地看著,看得她粉頰羞紅。

「干麼啊?大人今天怪怪的……」

「為什麼縮回了手?」沉啞的嗓音在她耳畔磨蹭著,磨得她粉頰羞羞地發紅,可念頭一轉,領悟了他問的話,臉色又瞬間刷白。

她震驚地揚起羽睫,眸光明滅不定。「你……」

「我看見了。」他靜靜地盯著她。

他看見了?真的都看見了?

她神色倉白,又驚又疑,胸臆隱隱地痛著,像陡然伸出一只大手,擰住了她柔軟的心。

「你分明有機會拿那些信的,卻還是縮回了手……為什麼?」

為什麼?他怎能這樣問?

原來他竟是在試探她嗎?分明就看出她的掙扎與猶豫,卻一直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看著?他是不是打算只要她一拿了信,就將她處以極刑,打入十八層地獄?!

她想起初次見他時,他一刀毫不留情地砍下了那個世子爺的頭顱……

她驀地哽住呼吸,身子陣陣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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