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在書房里翻箱倒櫃。
他知道自己沒有寫日記的習慣,卻會收藏各種紀念品,而且從他出生起,每年老媽都會替他做一本相簿,他敢打賭即使是他失去記億的這十年,老媽依然保有這樣的習慣。
他就不相信從這些東西里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他首先開始翻相簿,從最近一本往前翻,他發現或許是年紀漸長,這幾年他拍的相片不多,大部分是跟家人或親戚的合照,很明顯是老媽硬逼著他拍的,再來就是一些跟朋友出游的相片,還有自己獨自旅行時拍攝的風景照。
沒有女人——一個都沒有!
明明杜怡蓁曾嘲弄他交往過的女人有如過江之鯽啊!怎麼會連一張紀念性的合照都沒有?
難道是因為他把那些女人都當成短暫的過客,並沒有付出真心?
孟凡快速地翻找照片,翻著翻著,他驀地警覺不對勁。
少了一本!
他大四那年的相簿不見了。
總不可能老媽偏偏漏做了這一本吧?那年他即將大學畢業,至少該有幾張畢業照……一念及此,孟凡驀地陷入怔忡。
那年,正是十年前,是他遺忘記憶的開始。
他卻找不到那年的相簿,仿佛有人刻意抽出了那段最關鍵的記憶……為什麼?
孟凡恍惚地出神片刻,接著開始找自己電腦及手機里存放的檔案,確定屬于那一年的照片,一張也沒有。
他又從櫃子里搬出幾個百寶箱,里頭有他孩童時期收藏的彈珠、郵票、游戲卡,高中時珍藏的簽名棒球,大學時到各國旅行時留下的當地錢幣,以及每年最流行的運動手表……依然毫無線索。
怎麼可能!
孟凡難抑失望,搜遍房內每個角落,仔仔細細地又找了一圈,正想放棄時,忽地在衣櫃抽屜的縫隙,拉到一條金屬鏈子。
他一凜,將抽屜整個搬出來,果然,內側卡了一個懷表。
這懷表已經很舊了,外殼都有了刮痕,款式屬于十八世紀的古典風格,倒是頗為精致。
孟凡忽地有某種預感,心韻亂了幾拍。
他緩緩打開表面,果然發現懷表里嵌著一張精巧的小照,巧笑倩兮的清麗容顏,正是今天他在包廂外遇上的那個女人。
她,究竟是誰?
孟凡頓時全身虛月兌,坐倒在地。
不知煎熬了多久,他才緩緩站起來,努力穩住自己凌亂的心情,面無表情地打開門。
杜怡蓁就站在門外,她似是早有預料,仰著一張略微蒼白的臉孔,淡淡地笑。
「你找到了嗎?」她的語氣和笑容一樣清淡。
孟凡心神一震。
她知道他在找東西!
他眯了眯眸,眼神陰沉地凝定她,好一會兒,舉高捏在手上的懷表,嗓音沙啞,帶著些許連他自己也未察覺的倦意。
「這女人是誰?」
杜怡蓁定楮一看,似是倒抽了口氣,半晌,才顫抖地吐落。「我不知道。」
騙人!他郁惱地瞪她,她這樣的反應分明是在說謊!
杜怡蓁瞥他一眼,轉身似是想逃。
孟凡猛然展臂,一把將她拽入懷里,順手帶上門,將她整個人壁咚在牆邊,凌厲的眼刀砍向她。
「杜怡蓁!你一定知道她是誰,快告訴我!」
她垂首不語。
他擒住她下巴,強逼她抬頭迎視自己,語氣輕柔而危險。「說實話,不準再騙我。」
她依然斂著眸,濃密的眼睫輕顫著,一根一根,像羽毛似地刷過他的心。
餅了好片刻,她終于細聲低語。「她是……你的初戀。」
孟凡一愣。「初戀?」
杜怡蓁揚起眼簾,明眸清澈,似蕩漾著盈盈水光。「十年前,你第一個愛上的女人,就是她,羅明玉。」
這女人……是他的初戀?
孟凡愕然無語,腦海思緒翻騰,連他自己也抓不到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他深深地盯著面前的女人,像要看透她內心深處似的。
「十年前的事,你怎麼會知道?」
她澀澀一笑。「我當然知道,因為你的初戀就是……我的表姊。」
「你表姊?!」孟凡駭然。
他不知道是哪個真相比較令他震驚,是他居然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初戀,還是那個他至今依然將照片藏在懷表里,顯然無法忘懷的女人竟是杜怡蓁的表姊?
他腦海一陣暈沉,忽地,朦朦朧朧中閃現一道靈光。「所以,你是故意的嗎?」
她聞言一顫。
他看著她越發雪白的臉色,直覺自己猜對了,語聲變得凌厲。「你接近我到底有什麼目的?說!」
犀利的質問如刀,剜割著杜怡蓁輕顫不止的心房。
她怔怔地望著眼前神情冷酷的男人,只覺得全身如墜冰窖,陣陣地發冷。
她恍然憶起,在他出車禍前,也曾這般口口聲聲逼問著自己——「你一直在對我說謊嗎?」男人憤怒的咆哮中藏不住隱隱的傷痛。「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算計好的?看著我一步一步掉進你精心設計的陷阱,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很得意?」
看著他如野獸般隱隱泛紅的眼眸,她的心也跟著劇痛,胸口緊絞,幾乎不能呼吸。
「孟凡,你誤會了……」
「誤會?杜怡蓁,你敢不敢模著良心,跟我說一聲你從來沒對我說過謊!」
「我……我承認一開始我是帶著目的接近你,可是後來……」
「夠了!」
「孟凡,你听我說……」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他冷冷地打斷她。「你是想說一開始你的確是對我用了心機,可是後來卻真心愛上了我,對不對?」
她惶然無語。
他忽地一聲冷笑。「杜怡蓁,你真覺得我有這麼傻?會被女人一騙再騙?」
「我不是故意的……」
「你走吧!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
他不相信她。
三個月的期限未滿,他便決絕地和她分手,然後,就發生了車禍。
她來不及對他解釋,來不及將自己的一片真心捧給他看,他就已經忘了她了。
丙然如他所言,就好似他們兩個從來不曾相識過。
淚珠剔透,靜靜地碎在杜怡蓁毫無血色的臉頰上。
「你哭什麼?」孟凡皺眉瞪她,說不清胸臆間漫開的是什麼樣的滋味,仿佛氣惱,又似有一絲憐惜。「明明就是你把我耍得團團轉,干麼還做出這副委屈的樣子!」
是啊,她不委屈,怎麼好意思說委屈?
一開始的確是她騙了他,拿他最珍貴的回憶來玩弄。
「你別哭了!」見她淚流不止,孟凡竟莫名地慌張起來。「不想說的話,我不問就是了。」
他真的可以不問?
她愕然望他,雙眸含著水煙,看來楚楚可憐。
他情緒更亂了,一時竟有自己欺負了弱女子的錯覺,不覺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我保證不再逼你了,OK?好了你別哭了!」
他就這樣放過她了?怎麼可能?
她不敢置信,淚光瑩瑩。
他看不下去,忍不住抬手用拇指替她抹去了頰畔濕涼的淚痕。
她訝異著他體貼的舉動。
他察覺到她異樣的眼神,似也警覺自己這動作太過了,飛快地抽回手。
她看著他強掩困窘,緊握雙拳,極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驀地心弦一動,胸口融融地軟成一團。
這就是十年前的他,面對女人哭泣的反應?
沒有了成長後的偽裝,褪去了公子的外衣,最真實、最素直的他。
她驀地笑了,含著眼淚的笑顏,清澈得令人心動。
孟凡心跳加速,卻也不禁懊惱,用力瞪她。「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她哽咽一聲。「我喜歡你。」
他震住,以為自己听錯了。「你……說什麼?」
「孟凡,我喜歡你!」她也不知為何,忽然好想好想對他傾訴滿腔情意。
「你、別、別逗我了。」仿佛初次面對女孩子表白,他連說話都有點口吃,顯抖手足無措。「你不是說過是、是為了錢才答應我爸媽嫁給我沖喜的?」
她走向他,雙手輕輕環住他的腰,頭顱依戀地埋在他胸前。「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因為喜歡你,才想跟你結婚。」
他的心怦怦跳,任她抱著自己,身子僵著,一動也不敢動。「你……你是認真的?」
「嗯。」她點點頭,臉蛋在他衣襟蹭了蹭,擦干了眼淚,這才揚起頭來,笑意嫣然。「當然,能分到孟家一半財產,這個附加價值怎麼想都很劃算。」
「你!」宛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來,孟凡的臉色又變了。
杜怡蓁俏皮地望他,嬌脆的笑聲灑落,如大珠小珠滾玉盤,滾到男人胸口里,忽輕忽重地敲著他的心。
幣在夜幕上的月亮像切了一半的月餅,色澤瑩亮,看來可口誘人。
「真想咬一口來吃啊!」杜怡蓁一本正經地感嘆。
孟凡覺得奇怪。「你想咬什麼一口?」
杜怡蓁嫣然一笑,正想用手指天上的月亮,可一轉眸看見男人在夜色里格外深幽的墨眸,心弦驀地一顫。
「想咬你。」她突如其來地說道,輕細微啞的嗓子像貓咪伸出小爪子,在人的心口上撩得人發癢。
孟凡先是一楞,接著耳根隱隱泛紅。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不正經嗎?」他怒視她。
「我很正經啊!」她一臉無辜。
他懶得理她,冷嗤一聲,撇過頭悶悶地喝紅酒。
杜怡蓁笑望他端俊冷凝的側面,也跟著舉杯,啜了一口紅酒。
兩人坐在陽台上,各自佔據了一張躺椅,中間擺了張小桌子,桌上放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