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繼續東拉西扯地閑聊,終于,夜深了,她覺得眼皮有些沉重。
「回去吧。」他看出她的倦意。
「嗯。」她點點頭,起身時也不知絆到什麼,身子往前撲,幸而他夠機警,及時展臂攬住她。
「沒事吧?」他關切地問。
「沒事。」她靠著他溫暖結實的胸懷穩住重心,忍不住懊惱。「唉,我怎麼老是跌倒呢?」
兩人都同時回憶起初次見面時,她就是這般狼狽地摔在他懷里,後來他去花蓮找她那晚,她又是撲跌在他身上。
想著,鐘心恬的臉頰暈染,抹霞色,又是羞澀,又是難堪。
陸宗岳卻是笑著逗她,故意大聲感慨。「你老這麼不小心,要是沒有我當肉墊,你可怎麼辦才好啊?」
「陸宗岳!」她氣得握起粉拳捶他。
他呵呵笑,大手一下便握住她沒什麼力氣的小手,捏了捏。「你還得再多吃點,這手不夠胖。」
「你當自己在養小豬啊!」她狠狠瞪他。「老要我吃東西,你自己怎麼不吃?」
「我有吃啊!」他喊冤。「你今晚做的菜我不是幾乎都掃光了?是你自己說吃太撐不好,不讓我吃完。」
「你要嘛隨便吃冷凍食品,要嘛就吃撐肚子,懂不懂什麼叫養生之道啊?怪不得你身體會虛弱到暈倒。」
「好好好,我知道了,別嘮叨了好不好?」
「你居然嫌我嘮叨?!」
「是嘮叨啊。」
「陸宗岳!你……」
兩人又一陣扭打,鬧了半天,她才發現自己依然被他緊緊圈在懷里,他溫熱的呼息曖昧地撩撥著她耳畔。
她的臉更紅了,心韻跳漏了好幾拍。「你……放開我。」
他仿佛也察覺到她因何嬌羞,卻沒有放開她,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俊臉埋入她瑩白柔膩的頸窩蹭了蹭。
「再抱一會兒。」他啞啞地咕噥,孩子氣地耍賴。「圓圓,就一會兒。」
她忽地心口一軟,不忍拒絕,任由他抱著,胸臆滿滿融化著甜意。
月兒掛林梢,夜色正好……
為了不讓關心自己的人擔心,陸宗岳稍稍慢下了腳步,不再那麼趕著把每件事都處理好,多給自己一些休息的時間。
只是有些事能緩處理,有些事還是必須快刀斬亂麻,關于林棟梁和丁茉莉的事,他早就一一掌握,林棟梁從他們在美國競爭對手公司那邊得到挖角的邀約,他也心里有數。
事實上,那份口頭邀約還是他安排人暗中運作的,就是想讓林棟梁中計上當。雖然和丁茉莉提前撕破臉,有些打亂了他的布局,但基本上還是照著他事先擬定的計劃——他早料到林棟梁會試圖想帶走公司的機密研發資料,並挖走一批人才隨同跳槽,而丁茉莉則負責暗中掩護,幫忙說服那些人。
他總是早一步搶先找到那個林棟梁想接洽的人,恩威並施,斷了對方跳槽的心思,繼續留在公司效力。
林棟梁不笨,自然也猜到是誰在阻撓自己,知道自己無論如何在公司都混不下去了,只好主動來向他請辭,而就在他和這個自己從前曾經相當信任的學長虛與委蛇時,某個員工舉發林棟梁竊取鮑司機密!
陸宗岳立刻下令調查,果然在林棟梁的私人物品里搜出了存有公司機密檔案的USB——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暴,炸得林棟梁灰頭土臉,只能背負著叛徒的惡名,黯然離開。而當他跟那家挖角他的公司聯絡時,才知道對方原來同時在面試別人,並且雙方已達成協議。
最後,林棟梁落得兩頭空,而同時離開公司的丁茉莉和他大吵了一架,兩人的感情岌岌可危……
接下來兩人怎麼樣了,陸宗岳已毫無興趣,他們在一起也好,分手也罷,都不干他的事。
對他而言,公司隱埋的炸彈能夠及時拆除,到時圓圓成為最大股東後,不會造成她的煩惱,這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來該處理的,就是私事了。
他和趙民誠約見面,將捐贈一半財產給育幼院的事情搞定,然後商量立遺囑的事宜。
「你要立遺囑?」趙民誠很吃驚。「你還這麼年輕……」
「之前我出過一場車禍,在醫院昏迷了一個多月,醒來以後我考慮了很多,還是覺得先把身後事交代清楚比較好。」他淡淡地解釋。
「可是你要立遺囑,又何必找我?」趙民誠依然覺得疑惑。「像你們這種家族應該都有專用的律師。」
「的確是有,他是我爸爸的朋友,之前我爸爸的遺囑也都是交給他處理的。不過,」陸宗岳頓了頓,望向趙民誠的目光真誠。「我這份遺囑,想要托付給你。」
「為什麼?」
「你看了就知道了。」
趙民誠接過陸宗岳遞過來的遺書草稿,迅速瀏覽一番,忍不住駭然。「你把公司股份全都留給心恬?!」
「是。」陸宗岳一臉淡然。「她之前沒跟你說過吧?其實她是我的前妻。」
「前妻?」趙民誠驚愕不已,他早覺得這兩人之間不尋常,可也沒想到竟是離
婚夫妻的關系,而且這個做前夫的竟然還打算把大半遺產都留給前妻,這也太……「你沒有其他親人嗎?」
「有個繼母和同父異母的弟弟。」陸宗岳簡潔地解釋自己的家族。「……我跟他們的感情並不算多好,只需要留給他們能夠保證衣食無憂的錢財就夠了,但我想他們可能不會甘心,到時候就需要你幫忙捍衛她的權益了。」
這就是他選擇將遺囑托管給趙民誠的原因,他相信趙民誠夠正直,對圓圓也會全力相護。
有一個完全站在圓圓這邊的律師是很重要的,他擔心原來陸家專用的那位家族律師會對圓圓有偏見。
「還有我買了一塊田地,接下來還準備把她現在在花蓮住的房子也買下來過戶給她,到時候相關手續都要麻煩你辦理了。」
「你……為什麼……」趙民誠瞪著陸宗岳,不知該說什麼好,這男人對自己的前妻也太好,很難相信他們已經離異。「你還愛著她嗎?你想跟她破鏡重圓?」
陸宗岳聞言一凜,苦笑搖頭。「你誤會了,我沒有跟圓……心恬復合的意思。」
「為什麼不?」
因為來不及了。
陸宗岳悵然,他閉了閉眸,深吸口氣。「總之趙律師不必顧慮我,如果你喜歡她,請盡避去追求,她……是個好女人,值得一個好男人來呵護。」
「我知道她很好……」趙民誠喃喃,看著陸宗岳沉郁的神情,又懷疑又困惑,可他沒有再多問,拿出一個專業律師接受客戶委托該有的姿態。「既然你已經決定將這份遺囑托管給我,那我們就來一一討論細節吧!」
兩人討論了一下午,總算擬定一份正式遺囑,要離開前,陸宗岳忽地接到一則簡訊,他看了看內容,若有所思,接著掃了趙民誠一眼。
「有事嗎?」趙民誠察覺他異樣的視線。
他淡淡一笑。「今天是我生日,心恬請了幾個朋友要辦烤肉趴,趙律師也一起來吧!人多一點也比較熱鬧。」
他去合適嗎?
趙民誠猶豫數秒,想到可以見到鐘心恬,還是不由自主點了頭。「好啊!」
「那我先走了,公司還有點事,晚點我順路過來接你。」陸宗岳起身告辭,沒有察覺他背後的沙發椅縫里夾了一張折起的紙條。
送他離開後,趙民誠才發現那張明顯有些破爛的紙,打開來一看,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他看著,逐漸恍然大悟,眼里浮現一抹同情——
為了辦這場生日烤肉趴,鐘心恬向公寓的管理員登記,借了公寓屋頂的花園,這里原就是提供住戶交流聯誼的地方,連烤肉爐都齊備,隨時可以使用。
而且這屋頂花園的視野也好,往外望過去能看到遠山含黛,都市璀燦霓虹盡收眼底。
冬冬樂得在花園里蹦蹦跳跳,就連羅愛理看了這絕妙景致,也不禁贊嘆。
「這里風景真不錯。」
「是啊!」鐘心恬嫣然一笑。所以她當年住這里時經常一個人上來屋頂看風景,尤其是備受丈夫冷落、心情寂寥時……不過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如今她再上來,只覺得心曠神怡。
她忙著在一張長木桌上鋪開食材,檢查烤肉爐。
「媽咪,我也來幫忙!」冬冬玩夠了花花草草,興奮地奔過來扮孝順。
「好啊。」鐘心恬伸手揉揉他的頭。「那你幫我把這些青椒和牛肉串起來,像這樣,間隔著串。」她示範給小朋友看。
小朋友不愛吃青椒,見狀,小嘴一癟。「這個我不愛吃。」
「可是你帥哥叔叔愛吃啊!痹,今天是他生日,壽星最大,嗯?」鐘心恬柔聲哄道。
「好吧!既然是壽星愛吃的,那我就勉為其難好了。」
冬冬一副委屈的表情。是有多委屈啊?
鐘心恬又好氣又好笑,蔥指忍不住點了點孩子的額頭。
羅愛理見她眉目彎彎,顯然藏不住好心情,秀眉一挑。「你那個前夫什麼時候回來?」
「他剛LINE給我,說快到了。」
「嗯哼。」意味深長的口氣。
鐘心恬自然听出來了,轉頭瞥了眼羅愛理亮晶晶的眼眸,驀地覺得有些困窘,在邀請羅愛理一家來參加這場生日烤肉趴時,她就已經被徹徹底底揶揄了一頓。
「你別再說了,我不想听。」她搶先聲明。
「我又沒說什麼。」羅愛理撇撇嘴。
鐘心恬粉頰微微發熱,刻意轉開話題。「你老公呢?他今天會不會來?」
「他剛LINE我了,說還在開會,開完會就立刻趕過來。」羅愛理學她之前說話的口吻。
鐘心恬氣結,嬌嗔地橫她一眼。
羅愛理呵呵笑,正欲說話,冬冬歡快的嗓音揚起。
「帥哥叔叔上來了!他好像還帶了個朋友來。」
他帶了朋友?
鐘心恬聞言一驚,羅愛理看出她的訝異,慢條斯理地問兒子。
「叔叔帶的朋友是男是女啊?」
這話也問得太故意了!鐘心恬再次瞪好友一眼。
「是男的。」冬冬脆聲回答。
這下你可安心了吧!
羅愛理無聲地以口形說道,鐘心恬簡直想打人,她忿忿地別過頭,轉身迎接走上屋頂的兩個男人,一個自然是陸宗岳,另一個是——
她愕然。「趙……民誠?你怎麼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