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回來了嗎?怎麼還不上樓?
樓下傳來車聲時,關在齊正在書房里回幾封外國客戶的mail,知道是老婆回家了,他立即走神,下意識地瞥了眼電腦蚤幕上的時鐘。
都快十點了,媽是帶她上哪里去了?居然這麼晚才回來!
下班前他就在公司接到她來電,說晚上跟婆婆一起逛街,會晚點回家,他還來不及追問什麼,她便匆匆掛電話。
他有些不悅,故意在公司多看了兩份報告才回家,沒想到她混得比他更晚。腳不是扭傷了嗎?還逛什麼街啊?這女人怎麼老做一些教人擔心的事!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完英文信,便關了電腦,哪知在書房等了好片刻,嬌妻依然不見人影。
是在磨贈什麼?
嬌妻愈是拖拖拉拉,他愈覺得自己可笑,有他這種老婆稍微晚回家就焦急難耐的老公嗎?他關在齊什麼時候變成這種婆婆媽媽的男人了?
包可惡的是,他在樓上心神不寧,他老婆似乎還在樓下流連得很開心,一點也不急著回房見他。
又等了兩分鐘,關在齊耐心告罄,離開書房就下樓去尋人,才轉過樓梯角,便看見他的妻扶著樓梯扶手,一步一步,微微不便地上樓。
他連忙揚聲。「站在那兒別動!」
可心一怔,抬眸望見他。
他急奔至她面前。「腳是不是很痛?」
她猶豫半晌,還是誠實地點頭。
「所以說啦,你還去外面逛什麼街?」他懊惱地瞪她,不由分說地將她攔腰抱起。「腳不舒服就應該在家里好好休息,你這樣跑來跑去不是自討苦吃嗎?」
他碎碎念,一面抱她上樓。
她甜蜜地偎在他懷里,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只是買幾雙鞋跟包包而已,我只要坐在店里沙發上,等店員拿來給我挑就好了,也沒走幾步路。」
「是啊,你沒走幾步路,都是我大驚小敝。」他冷哼。
她听出他不高興。「別這麼說嘛。」臉蛋在他胸前揉了揉,撒嬌。「人家知道你擔心我,放心吧,我明天就不出門了,會整天待在家里。」
「你待在家里還不是得上課?」
「就這幾天累一點而已,等生日趴辦完就好了。」
「早知道不辦這個生日趴了。」關在齊怨自己。「害你搞得這麼累。」
「哎呀,你也是想把我介紹給大家認識嘛。這樣很好啊,我總不能一輩子躲在家里不見人。」
「可是……」
「好了,別說了。」可心抬頭在他臉頰親一下。
這是把他當孩子哄了嗎?關在齊微微困窘,嘆了口氣,將老婆抱回房里,在貴妃榻上坐下。
「你乖乖坐著,我去替你放洗澡水。」
「嗯。」她點頭,目送他進浴室張羅。
必在齊在浴白里放水,又灑了幾滴舒緩精神的香精油,接著捧出一盆熱水,回到房里,只見她一一取出購物袋里的戰利品。
「那些東西明天再整理。」他阻止她,將熱水盆放在榻下。「你坐著先泡泡腳,這樣會舒服一點。」
說著,他蹲下來,替她解開踩間繃帶,捧起她一雙潔白柔潤的縴足,放進熱水里,溫柔地替她按摩。
他這是在干麼啊?可心又是尷尬又是嬌羞,不安地動了動。
他察覺到她的不自在,壞心地朝她笑了笑,幫她揉捏的動作漸漸地曖昧起來,似是挑逗。
她縴柔的腳掌被熱水浸得泛紅,粉頰沒浸熱水,卻也是粉紅粉紅的。
他又愛又憐,忍不住低頭親了她足背一記。
她嚇得縮回腳。「你別鬧了!」
「好,我不鬧,我就幫你按摩。」他低笑,將她的腳托回掌心里,揉著那玲瓏的足弓,一面問道。「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她轉著靈動的眼珠。「我想要什麼,你都會送給我嗎?」
他點頭。
「那我要天上的星星。」她分明是在為難他。
他假作不悅地賞她白眼。「你才別鬧了。」
「咕!」她嘟嘴。
「認真點,你到底想要什麼?珠寶、衣服、還是畫?」
「多俗啊!我才不想要這些東西,你這男人就不能有點想像力嗎?」
這方面他的確沒什麼想像力。關在齊自嘲地勾勾唇,伸手彈了嬌妻額頭一個爆栗。「乖,你說個真正想要的禮物。」
「其實我也沒想要什麼,只要是你送我的,我都會很高興。」她甜甜地笑,笑得他胸膛震顫不止。
「那你以前收過最特別的禮物是什麼?」他換個方式問。
「也沒什麼特別的。」她想了想。「不過我記得小時候我媽跟我說過,爸爸跟她度蜜月的時候,送了她一朵雪花蓮。」
「雪花蓮?」他訝異地揚眉。
「嗯,那是一種在早春融雪的時候才會開的花。」可心眼神迷蒙,似是陷入美好的回憶里。「你知道露薏絲湖嗎?在加拿大落磯山脈里有一座雪山,雪山下有一個像翡翠一樣清澈的湖,那年他們度蜜月時,爸爸在湖畔雪地里找到一朵獨自錠放的雪花蓮,柔弱又堅強,爸爸說很像媽媽。」
柔弱又堅強。關在齊怔忡地望著眼前美麗的嬌妻……她又何嘗不是這樣?
「你發什麼呆啊?」見丈夫直盯著自己不放,可心更羞赧了,連忙踢開他的手。「水應該放得差不多了吧?我去洗澡了。」
他定定神,也跟著站起來。「要不要我順便幫你洗?」
「你!」她驚訝推開他。「我自己會洗!」
見她的臉紅通通地像熟透的隻果,他目光一沉,真想狠狠咬一口。
她看出他眼里的,又羞又急,慌忙轉身便要進浴室,他卻一把將她拉回懷里,熱情地深吻她的唇,直把她吻得透不過氣。
「我幫你洗澡,嗯?」性感的氣息輕輕地搔癢她耳際,她渾身酥軟,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這一洗,從浴白到床上,沿路留下了兩人歡愛的痕跡。
她被他弄得欲/仙/欲/死,筋疲力盡,很想放縱自己就此沉沉地睡去,但心里總掛念著,難以成眠。
表姊究竟為何會自殺呢?
謗據關在晉隱隱約約暗示的,這件事似有內幕,而且跟在齊月兌不了關系。
「你如果想知道你老公對你表姊做了什麼,晚上十二點,我在玻璃暖房等你。」
必在晉如是撂話。
她該去嗎?可心煩惱地尋思,在齊曾警告過她不準私下跟男人獨處,他如果知道她偷偷去見他弟弟,一定會很生氣。
可她總不能直接問他表姊自殺的原因吧?那肯定是他心里的一道傷,她不想冒險揭開那很可能還沒愈合的瘡疤。
這麼看來,從關在晉身上打听也許是最好的辦法了,知道原因後,她也能幫著打開在齊的心結。
思及此,可心下定決心,悄悄撐起上半身,看了看身旁呼吸均勻的男人,確定他睡著了,才躡手躡腳地下床。
她換上一件家居連身裙,搭上輕軟的毛料披肩,偷偷溜出房間。
她並未注意到自己才剛剛打開房門,躺在床上的關在齊便睜開了眼,炯炯的眸光目送她。
這傻丫頭!懊不會又想一個人偷偷模模地溜到書房里看筆記了吧?
前兩天,他發現她趁他入睡後竟還到書房里拿出白天上課的筆記復習,又氣又心疼,著實把她罵了一頓。
沒想到今夜她又故態復萌,才剛經過那麼激烈的歡愛,她還有精力復習功課,他真是不得不佩服。
他搖頭嘆息,在床上默默數了十分鐘,算是給他這個傻老婆一點面子,接著便翻身下床,隨便披上一件睡袍,便去書房準備把人給抓回來。
沒想到書房暗幽幽的,根本沒人影。
她不在書房,去哪兒了?
懊不會肚子餓了,模去廚房偷東西吃吧?想著,他忍不住莞爾一笑,下樓來到廚房、餐廳,找了一圈,都是靜悄悄的。
這下關在齊開始緊張了,腦海浮起不祥預感,從二樓又找到一樓,接著來到戶外花園。
他順著石板小徑,一路往涼亭的方向走去,經過玻璃暖房時,隱約見到人影晃動。
他仔細一瞧,果然看見滿房嬌艷的蘭花里,立著一道玲瓏娉婷的倩影。
這麼晚了可心來這里干麼?
他狐疑,往前走了兩步,忽地全身凍住,這才發現暖房里除了他老婆,還有另一個男人。
那是……在晉,他那個自命風流的弟弟。
必在齊瞠著眼,一動也不動地僵著,看著關在晉走近可心,不知說了些什麼,惹得她珠淚盈盈。
她……哭了?
必在齊胸口揪擰,悶悶地無法呼吸,深深葬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終于還是如潮水般涌了上來。
他的前妻,方巧芸,也曾在這樣的深夜時分,在這隱密的玻璃暖房里,哭倒在他弟弟懷里。
同樣的情景,同樣的畫面。
為什麼?
必在齊緊緊掐握拳頭,指尖掐入掌心肉里。
為什麼偏偏也是深夜幽會,也是哭得梨花帶雨?
是他又做錯了什麼嗎?是他對她不夠好嗎?為何她要和那個女人一樣,如此重重傷他!
他不相信,可心不可能這樣對他,她不會……
必在齊心亂如麻,胸膛震著,雙腿顫著,但他仍鼓起勇氣,一步一步地往他曾恨不得永不再記起的惡夢走去。
可心不一樣的,她不會像巧芸那樣對他,她不會……
他在暖房門口躑躅,正想不顧一切地走進去時,卻听見一道哽咽的嗓音揚起。
「我表姊……真的是因為那樣才死的嗎?」
這句問話,如極地最寒冷的冰雪,凍結了關在齊這陣子好不容易變得溫暖的心。
他雙目無神,下意識地往後退,重新躲回暗夜陰影里。
可心再回到房里時,夜色又更深濃了幾分。
她換回睡衣,窸窸窣窣地上床,原本閉著眼的關在齊似是被她驚動,低聲咕噥。
「你去哪兒了?」
「啊?」她大驚。「吵醒你了嗎?我剛剛就是去……嗯,去廚房偷點餅干吃。」說著,心跳如擂鼓,咚咚咚咚地敲著,她真怕他听到。
「傻瓜!晚上沒吃飽嗎?」
「嗯,肚子有點餓。」
他沒再說話,靜靜地,彷佛又睡沉了。
她這才松了一口氣,拉高被子,合落眼簾。
夜很深很靜,男人的眼楮卻陡地睜開,迸射兩道凌厲的光芒。她說謊!
他以為最單純直率的她,竟也學會了對他說謊……
他怔怔地想著,眸光一點一點黯淡,直到濃縮成一片憂郁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