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她的靈魂本來就是一個成年人啊!江雪赧然。不過好友說得對,自己是有點越活越幼稚的嫌疑,恐怕是因為這些年來太受寵,爸爸疼她,珠姨疼她,明澤更是毫無保留地疼她,教她漸漸地嬌氣起來。
她吶吶地從好友懷里起身,伸手撥了撥微亂的秀發,眸光一轉,正巧與一道熱切的視線相接。
是明澤!
她怔怔地想看清楚他的眼神,可才一轉瞬,他又回復一貫的溫煦內斂,她看不透那里頭是否有對自己的著迷。
自從她決定延宕婚事後,兩人的關系雖說一如既往,但江雪還是感覺得到有一點點不一樣了,明澤似是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彼此肢體的接觸,除了偶爾牽手、擁抱之外,他絕不主動親近她,當然更不會跟她上床。
是生氣了嗎?
江雪忐忑不安,這夜聚會結束後,她借口酒喝多了,而他的公寓離市區近,想去他家住一晚,他竟溫柔地拒絕了,call江家的司機來載她回家。
她因此失眠了一夜。
棒天,她特意起了個大早,六點不到便進廚房做便當,雖說江成君中午早已跟客戶約了吃商業午餐,但得知此事仍是小小吃味了一番。
為此,江雪百般哄慰父親,答應下回有空親手做一頓養生餐,他這才開懷笑了。
莊淑蕙看父女倆有說有笑,也不知想些什麼,在一旁靜靜坐著。
到了中午,江雪便急忙將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提了兩個便當下樓,這棟辦公大樓在三樓有個戶外中庭花園,角落有座紫藤花架,春天紫藤花開的時候,一串串嬌柔的花朵猶如風鈴搖蕩,美不勝收。江雪很喜歡那個角落,總是和傅明澤約在花架下的涼椅一起用餐。
她在走廊等電梯,誰知等到的卻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杜東元站在電梯里,看見是她,眼陣頓時一亮,俊唇咧開朗笑。
「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嗎?」他語氣輕佻。
「我剛想到你,你就出現了。」誰跟他心有靈犀!
江雪不悅地瞪他。「你來我們公司干麼?」
「剛好在附近辦事,想說順便來看江伯伯。」
「我爸去見客戶了,不在辦公室。」
「不在更好。」杜東元依然笑咪咪的。「不瞞你說,其實我最想見的人是你,拜訪江伯伯只是借口。」
他倒把自己的用心擺得真明!江雪冷哼,見四下無人,索性走進電梯里,按了三樓的樓層鍵。
「我不是早就跟你說清楚了嗎?我對你沒興趣!請你以後別再糾纏我。」
「有緣相遇,一起吃頓飯,哪叫糾纏?」杜東元很厚臉皮。
江雪丟給他一枚白眼。「我沒答應跟你吃飯,我中午有約了。」
「跟誰?」杜東元視線一落,望向她提在手里的餐盒袋。「你約了傅明澤?」江雪懶得回答。
杜東元仿佛對她的冷淡早有心理準備,也不介意,笑笑地說︰「我知道你嫌我煩,不過只要你一天未嫁,我一天未婚,我們還是有可能的,對吧?」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你想劈腿?」江雪話說得犀利,一臉輕蔑。
「我只是覺得在沒結婚以前,誰都有選擇的權利,也必須慎重選擇,這才是對婚姻的尊重,你說對吧?」
他還真有臉說!江雪嘲諷地撇撇嘴。
電梯門開啟,她不理會杜東元,逕自走出來,他不死心,緊隨而上,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中庭花園。
杜東元還一面追問。「你取消跟傅明澤的婚禮,不也是想好好考慮清楚,重新選擇嗎?既然這樣,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
她再怎麼選也不會選上他!
江雪不耐,正想回頭狠嗆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可目光一轉,觸及涼亭下那兩道熟悉的身影,不禁愣住。
杜東元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看清那兩個人是誰後,訝異地挑眉。
「那不是傅明澤嗎?他怎麼又跟上次那個女人在一起?」他頓了頓,眼珠一轉,見江雪表情難看,自以為懂得她的想法,輕聲笑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不放心這麼快就嫁給他呢!」
「你閉嘴!」江雪厲聲喝叱,雙手暗暗握緊,指節泛白。
暗明澤瞪著站在紫藤花架下的美麗女子。
謝清婉……他沒料到會在公司看見她,更沒想到她會跟同事打听到他中午都會過來這里,刻意先過來等他。
「你怎麼會來?」他神情凝重。
「我是來面試的。」她盈盈一笑。「我已經被貴公司錄取了,下禮拜一開始到業務部報到上班。」
「你……」他錯愕地瞪她,不敢相信。
追著他來到台灣也就罷了,竟還處心積慮跟他進同一家公司上班,她到底想做什麼?
他皺眉。「清婉,我應該把話跟你講得很清楚了。」她如此聰慧,怎可能不懂?
「你是跟我講得很清楚,只不過我很好奇,你的未婚妻有跟你講清楚嗎?」
「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們的婚事被延後兩年了。」她靜定地望他。「你到現在還不曉得怎麼回事嗎?」
暗明澤聞言呼吸一屏,頓時有種不祥預感,難道跟她有關?
「我很驚訝江雪竟然沒告訴你。」
他一震,果然跟她有關!
「你跟小雪說了什麼?」他難得提高聲調說話,顯然是激動了。
謝清婉咬了咬唇,努力壓下心海翻騰的情緒。
「也沒說什麼,就跟她說我的病而已。」她微斂眸,幽微的語氣掩不住哀怨。
「她可比你好說話多了,我要她給我兩年時間,她點頭就答應了。」
原來如此。傅明澤胸口緊窒,說不清漫上心頭的是什麼樣的滋味,他一直在想為何江雪會臨時決定延宕婚事,竟是因為同情謝清婉。
「我也沒想到她會那麼干脆就答應我,她難道就不怕夜長夢多嗎?還是明澤,其實她沒有想像中那麼愛你?說不定以後她會看我可憐,就把你讓給我?」
暗明澤咬牙,表面神色不動,其實已心亂如麻。
謝清婉仔細觀察他,總算從他微微抽動的眼角看出一絲端倪,他是在意的,她今日這番話已經對他造成了打擊。
想著,她不覺微笑了,眸光一轉,瞥見不遠處那正呆呆望著這里的兩個人,她微笑更深,簡直是滿心暢快。
「是你的未婚妻呢!她怎麼又跟上次那個男人在一起了?」
暗明澤聞言,飛快地轉頭。
謝清婉涼涼的嗓音拂過他耳畔。「看來可能不是因為她同情我,而是她自己原本就三心兩意呢!」
一字一句,宛如最尖銳的利刃,剜割他心口。
暗明澤痛極了,再也戴不住臉上冷然的面具,胸口一把怒火熊熊地焚著,他覺得自己想殺人!
憑著一股凜冽的怒氣,他大踏步走向江雪,不由分說地扣住她手腕。
「你跟我來!」
他拖著她離開中庭花園,不管謝清婉和杜東元看了有多麼驚訝,不管公司其他同事見到了有多不可思議,生平初次,他公然在所有人面前顯露出自己惡劣的情緒。
他手勁極大,握得江雪皓腕發疼,可她一聲不吭,柔順地由著他拉自己上樓,他本想帶她到他的私人辦公室,可想到部門同事人多嘴雜,又有些躊躇,她似是看出他的猶豫,輕輕吐出一句——
「到我爸辦公室吧!他現在不在。」
他眉峰一擰,果然拉著她到董事長辦公室,重重甩上門。
砰地一聲,同時在她和他心上敲響,她震顫著,看著他星陣灼灼,氣息粗重,臉部肌肉些微扭曲,猶如一頭受困的野獸,威脅著要爆發。
她以為他會立刻發飆,但他沒有,極力克制著,唇間擲落冰冷的字句。
「清婉跟我說,你之所以決定延後我們的婚事,是因為跟她達成協議。」
她沒回答,臉色蒼白,眼神飄忽不定。
看她的模樣,他也明白謝清婉並未說謊,這兩個女人果真背著他達成「交易」了。
他不願用「交易」兩個字來想,但此刻他真的覺得自己好像架上待價而沽的物品,隨時可以被拿來交換!
在她心里,他就這麼廉價嗎?
暗明澤咬牙切齒。「清婉要你等兩年,你就真的等兩年,江雪,我不相信你不曉得她對我是什麼想法!」
「我知道。」
她知道?!她居然說她知道!
暗明澤更惱了,嘶聲咆哮。「那你還答應她!」
她顫唇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雙眸祈求地望著他。
她愈是惶恐,他愈是憤慨,猛然攫握她肩膀,眼眸泛紅,閃爍著野性的光芒。
「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你自己?你是不是想多拖上兩年時間,萬一我們誰變了心都無所謂?」
他使勁掐她,仿佛恨不能在那潤澤如玉的肩頭掐出兩道深深的血痕,她疼得發暈,卻不敢喊痛。
「不是那樣的……」
「你在乎我嗎?還是你覺得只要別人有需要,隨時可以把我讓出去?」
「我不是……」
他沒給她辯駁的余裕,驀地將她整個人往牆邊帶,抵牆扣住她,俊唇往下一埋,不由分說地吻住她。
他激烈地吻她,舌頭抵開她牙關,卷住她逃不過的丁香小舌,用力地、纏綿不休地吸吮著,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吞進嘴里。
這是個征服的、野蠻的吻,粗暴的動作奪去她的呼吸,她透不過氣,似溺水的人拚命掙扎,小手握拳一下下地捶他,好不容易別開臉,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同樣喘著氣,狠狠瞪她,俊容仍糾結著未褪的憤怒與情\yu\.
「明澤,咳咳……」她忍不住咳嗽,粉臉脹紅,雙眸氤氳著水霧。「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別生氣……」
若是平日,見她淚光瑩瑩的楚楚神態,他肯定會心疼地哄著她、安慰她,可此時,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嗓音極度沙啞。
「你真的怕我生氣嗎?如果你有一點點把我放在心上,又怎麼會……」
他說不下去了,大手勾握成拳,發泄似的捶牆。
她听出他話里受傷的意味,又是心疼又是驚慌,連忙握住他指節捶到破皮的手。
「明澤,明澤,你听我說……」
他凝視她,目光一點一點地黯淡,似是燃燒殆盡的灰燼,死氣沉沉。
「我下午請假,先回去了。」
語落,他毅然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目送他挺得傲直的背影,眼眶一紅,忽地感覺全身虛軟,雙腿靠著牆滑落,頹然跪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