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留書出走!
留下的,還是一紙離婚協議書!
再瞪一眼那封住離婚協議書的粉藍信封後,楚懷天毅然將它拋入抽屜里,甩了甩頭。
梳整完頭發,他打開衣櫃準備尋找一條搭配襯衫的領帶,卻怎麼也找不到記憶中的那一條。
那條銀藍斜條紋領帶呢?該死地跑去哪兒了?
翻來找去,就是尋不到那一條,於是他擰著眉,隨手抓了一條深藍色的代替。
下樓至餐廳用餐時,父親憤慨的神情令他臉色更加難看。
「你還有時間吃早餐?還不快去把我兒媳婦找回來?」
「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他瞪父親一眼。
「應該回娘家了吧。」
「昨天打過電話,她沒回去。」
「沒回娘家?那她去哪兒了?」楚彬禁不住擔憂。
「不知道。」楚懷天漫應一聲,接過佣人遞來的海鮮粥,喝了一口,眉頭立刻厭亞心地皺緊。
這幾年,喝慣了妻子為他準備的粥,別人煮的他簡直難以下咽。
推開粥碗,他為自己倒了一杯果汁,拈起一片厚片烤土司。
「喂喂!」楚彬無法置信地看著他的動作,「你還這麼悠閑?一句不知道就算了啊?你究竟想不想找她回來?難不成你真打算離婚?」
「離婚就離婚。」他咬了一口土司。
「什麼?!」楚彬氣結。
「她要離婚就離婚吧。」他神色陰沉,「我無所謂。」
「你無所謂?」楚彬睜大眼,倏地站起身,「你無所謂?听听這什麼話!你真打算氣死我這老爸不成?」
「我沒那個意思。只不過這是我跟初雲的事,我們有權利自己決定。」
「你——」
「我吃飽了。」仰頭一口飲盡丙汁後,楚懷天淡淡拋下一句,頭也不回地離去。
留下氣得渾身打顫的楚彬。
☆☆☆
「你真的下定決心了?」望著面前神情略顯憔悴的女人,葉聖恩輕輕皺起眉。
「我決定了。」駱初雲淡淡地道,「請學長給我這個機會。」
「初雲。」他嘆息,「別這樣,再跟他談談,也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沒有了。」她說得決絕。
可他卻看得出,她其實並非那麼決絕,那眼下淡黑的眼圈、蒼白的容色,在在說明了她這幾夜都睡得相當不安穩。
「初雲,你——」
「他沒留我。」她迅速打斷他,「他簽了字。」
「什麼?」他一驚。
「他沒留我。」她重復,語氣冷澀,唇角牽起一抹譏誚與自嘲,「我以為他會,可是他沒有。」
「什麼意思?」
「他答應跟我離婚。」她輕輕地對葉聖恩笑,那笑,淒楚淡然得令人心驚。「我賭輸了。」
「賭?你的意思是你其實不想離婚?」
她掩落眼睫。
是的,她不想離婚。之所以決定留書出走,只是下一著險棋,拿自己的出走為賭注。
賭他還在乎她,賭他舍不得她,賭他會因此拋下朱依茗,回頭追她。
可他沒有,他只是瀟灑地簽了字,瀟灑地將離婚協議書送抵律師事務所,瀟灑地以這種方式表明了他的不在乎。
他根本不在乎,在乎的人,一直是她。
她真傻,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太傻了……
「學長,請你給我這個機會吧,我相信我能做好的。」
「金融業跟一般行業的運作方式差別很大。」葉聖恩微笑,「不過你在大學時主修財金,我想應該能應付得不錯。」
「那麼,我得到這份工作了?」
「你被錄取了。」葉聖恩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駱初雲起身與他一握,「謝謝副總裁。」經過了四年,葉聖恩如今已然升任為副總裁了。
「別這麼叫我,怪不順耳的,叫我聖恩就行了。」
「不行,我們是上司與下屬的關系,得按禮數來。」她淡笑,「我知道金融機構不比那些科技公司,這里還是很注重層級關系的。」
「那這樣吧,公開場合你叫我副總裁,私底下就叫我名字吧。」
「好的,副……不,聖恩。」她臨時改口,讓兩人同時莞爾而笑。
「走吧,我帶你去認識一下工作環境。」
「好。」
就這樣,駱初雲成了主掌整個煜豐金控銀行業務的副總裁秘書,重新回到睽違四年的職場。
☆☆☆
「懷天,今晚陪我去參加一個Party。」柔膩的嗓音帶點女人的撒嬌,朱依茗揚起明媚的笑顏,望向正埋首工作的男人。
楚懷天蹙眉,「我不想去。」直接回絕,仍然專注看著電腦螢幕。
「這是時尚界舉辦的化裝舞會,邀請很多年輕名流。」
「那又怎樣?」
「听說你老婆也會去。」
「什麼?」他抬起頭,有些訝然。
「听說你那個離家出走的老婆也會去。」朱依茗淡淡重復,容顏笑意未變。
「她去那里做什麼?」
「主辦人邀請了煜豐金控的副總裁葉聖恩,听說他的女伴是駱初雲。」
沉默。
楚懷天不語,只是沉著臉咀嚼這消息。煜豐的葉聖恩打算帶初雲出席化裝舞會,四年前就曾明白表示過對初雲有興趣的他,如今終於得到機會出手……
劍眉擰得更緊,「會場在哪里?」
「凱悅。」
「嗯。」
「怎麼?有興趣嗎?」朱依茗走向他,伸手勾起他額前一綹發絲親昵地玩弄。縴巧的指上,她親自設計的銀環精致閃亮。
「我去。」楚懷天站起身,不著痕跡地避開她的親近。「走吧。」
她定定站在原地,眼眸閃過一絲異樣。
「怎麼?還有什麼問題?」
她定定神,強迫自己扯開一抹笑,「你就穿這樣去?」
「不行嗎?」他低頭審視自己的穿著。HugoBoss鐵灰色西裝,白襯衫,銀色領帶——或許搭配上有些保守,可絕不失品味。
「先生,這是一場化裝舞會。」她翻翻白眼。
「我扮演的是投資銀行家。」他答得流暢。
「投資銀行家?」她愕然。虧他想得出這麼混的造型。「拜托,如果不想扮演中古騎士,起碼也裝個運動選手什麼的好嗎?你這樣子跟平常上班有什麼不同?」說著,她挽起他手臂,「走,我先帶你改頭換面去。」
「依依。」一泛穩嗓音揚起。
「怎麼?」朱依茗偏頭微笑。
「不要試圖改造我。」他警告她,「你知道我討厭別人干涉我。」
「我知道。」她嘆息。
她當然明白他有多討厭他人的干涉,從小習慣獨來獨往的他,最恨有人插手他的生活。
當年會賭氣跟他鬧分手,也是因為他實在太過拒人於千里之外。
只是她沒想到,過了這些年,他這死硬的脾氣竟然一點也沒變……
「可這是一場化裝舞會嘛。」她不死心地溜了一眼他未上發膠的發,「不然這樣,至少讓我幫你的頭發做個造型——」
「依依!」
「好好,我知道,算了算了。」眼見他脾氣欲起,朱依茗連忙放軟聲調討好,「其實你這樣也不錯,投資銀行家也行,反正人帥怎樣都好。」
楚懷天聞言,禁不住微笑,「愈來愈會講話了,依依。」不愧是在紐約時尚圈打滾過的女人。
「不學會察顏觀色行嗎?」她噘嘴,「誰教人家對我一點耐心也沒。」
「沒有耐心的話,早把你趕出辦公室了。」
「那倒也是。」憑楚懷天的脾氣,怎會由她賴在他辦公室數小時,干擾他工作?
他能縱容她如此,已算是破例了。
若非她是他前女友,又懂得撒嬌,他會對她如此嗎?是否,在他心目中,她仍然佔據著最特別的地位?
她很想試試。
想試試看自己是否比那個他娶回家當妻子的女人還重要;想知道他是不是真如表面上假裝的那般,對妻子的離去毫不在乎。
她想知道,自己是否有重新得回他的希望。
☆☆☆
這就是時尚界辦的舞會。
會場的布置,像在玩一場流行游戲,冷色調的金屬餐桌,畸形怪異的各式座椅,五顏六色的燈光交錯映射,更添詭魅氣氛。
就連穿梭於賓客間的服務生都打扮奇特,從蘇格蘭高地的方格裙,到後現代的前衛太空衣,讓人置身其中,有種時光錯亂的恍惚感。
「好玩吧?」一踏進廳內,朱依茗興致便高昂起來,沖著楚懷天嬌嬌地笑。
他皺眉,「光怪陸離的,真刺目。」他嚴苛地批評,精銳的眸光迅速掃視會場一圈。
「在找人嗎?」朱依茗嬌聲問。
他收回目光,迎向她若有所思的表情。「沒有。」
「在找你老婆吧?」她笑,「或者,我該說『前妻』?」
「離婚手續還沒完全辦好。」他淡應。
「也就是,你現在仍是有婦之夫?」
「嗯哼。」
「太好了。」她挽著他臂膀,「我最喜歡這種挑戰了。」
「挑戰?」
「勾引別人的男人。」她眨眨眼,半真半假地道。
「依依……」楚懷天正想說什麼,會場忽然拔起一陣驚呼,他蹙眉,隨著眾人調轉視線,發現一對璧人手挽著手在入口處現身。
女的身材窈窕,紫色面具半遮面,著一襲繡著紫玫瑰的和服,烏黑秀發俐落盤起,露出修長的頸項,更顯氣韻雅致。
男的身材英挺,戴黑色面具,釘著肩章的白色軍裝,讓他整個人氣勢顯得卓爾不凡。
「哇!那是葉聖恩嗎?」他听見附近一個女人揚聲喊,「帥呆了!難怪雜志選他為十大最佳品味男士。」
「他旁邊的女人是誰?」另一個女人問。
「不知道耶。好像長得不錯,氣質挺好的。」
「啊,我認出她是誰了。」
「誰?」
「駱初雲,英華的少東夫人。」
「你是說最近鬧離婚那一個?」女人壓低嗓音,掩不住興奮。
察覺到數道好奇的視線立刻朝他集中,楚懷天平穩呼吸,沉著地回迎好事者放肆的眸光。
他知道他們在等著看一場好戲,鬧分居的男女主角在時尚界的舞會中偶然相逢,又各自帶著伴侶,迸裂的火花肯定精采。
「看樣子他們扮的是日本藝妓跟軍官。」朱依茗在他耳畔悄聲道,「老婆成了別人的『情婦』,你一定覺得不甘心吧?」
「只是化裝舞會而已。」他淡聲應道,身子卻不自覺地繃緊。「初雲要扮誰是她的自由。」
「是嗎?你的意思是你不在乎?」
「我為什麼要在乎?」他怒瞥她一眼。
她聳聳肩,「他們兩個人看起來很搭,感覺很相配。」
「是嗎?」深眸一沉。
「听說她現在是葉聖恩的秘書,在公事上是得力助手,沒想到私底下似乎也挺有默契。」
「……」
「我們過去打個招呼吧。」說著,朱依茗無視楚懷天的不情願,硬拖著他往兩人所在地走去。
人群自動分開,為即將短兵相接的兩對讓出揮灑空間。然後,毫不掩飾地欣賞起四人的臉部表情變化。
在紫色緞質面具的遮掩下,人們認不清駱初雲面部的表情,可她仍感覺自己的情緒像被赤果果地攤在陽光底下。
她覺得傷痛。
雖然早料到懷天可能會陪同朱依茗出席這樣的場合,可親眼看到他時,心仍然抽痛得無法自已。
他真的來了……
「哈羅。」
「嗨。」
「你看起來不錯。」楚懷天繃著臉部線條,「很漂亮。」
「你……也不錯。」
「懷天根本不肯費心打扮。」朱依茗插口,「他說他扮的是投資銀行家,穿套上班時穿的西裝就來了,夠混吧?」她嬌媚地笑,柔軟的身子半偎入楚懷天懷里。
駱初雲瞪著她的動作,喉頭乾澀。
她是在挑釁吧?那美麗的眸里璀亮的光芒,明白蘊著挑戰意味。
「他一向如此。」駱初雲听見自己揚起溫柔的嗓音,「事實上,他根本就痛恨這樣的場合。」
「對啊,如果不是我一直鬧他,他還不肯陪我來呢。」
駱初雲淡淡地笑,雖然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笑得出來。她望向一旁神色凜然的楚懷天,臉上始終掛著那樣清淺的微笑。
楚懷天呼吸不覺急促起來。
她在責備他嗎?那清澄透亮的眸底,藏蘊著的是哀怨嗎?為何當她這樣柔柔地笑望他時,他竟覺得無法迎視呢?
「我們跳舞去吧。」葉聖恩開口,嗓音溫煦,望向駱初雲的眸子也同樣溫煦,「這首曲子很棒。」
駱初雲收回眸光,轉向他,「是你最喜歡的,對吧?」
「你還記得?」
「大學時你邀我跳舞,就是用這個理由。」
「嗄?是嗎?」
「後來我發現,你大概對每個女孩子邀舞都是用這種藉口吧。」櫻唇微勾。
「是嗎?呵呵。」葉聖恩爽朗地笑著,「那學妹肯不肯賞臉呢?」
她淺淺一笑,玉手搭上他臂膀。
楚懷天神色陰沉地望著兩人相偕步入舞池,軍官與藝妓,在舞池里看來宛如天作之合。
「他們很配。」朱依茗嬌聲道。
他不語,只是一逕瞪著舞池中那翩翩起舞的一對,目光如電如火,強烈得令人膽寒。
朱依茗倏然一驚,她從沒見過楚懷天用這樣的眼神看一個女人,尤其那女人還是他正在辦理離婚手續的糟糠妻。
他是因為厭倦了她,所以才決意跟她離婚,不是嗎?
可他卻用這種眼光看她,用這種強烈的、熾熱的、獨佔的眼光看著她,彷佛看著自己的專屬物,不容許任何人踫觸的專寵……
「懷天,你記得嗎?兩年前我回台灣洽公時,剛好踫上你的生日。」她輕輕開口。
「嗯。」他心不在焉地漫應。
她抬手轉過他下頷,強迫他直視自己,「記得那天嗎?我們一起慶祝你的生日。」
「記得。」黑眸深幽。
「那天你告訴我,你想逃離你的妻子。」
「嗯。」
「你很想擺月兌她,對吧?你受不了她插手干涉你的生活,對吧?你……討厭她,對吧?」她一迭連聲問,嗓音逐漸發顫。
他沒回答,黑眸深不見底。
朱依茗覺得自己幾乎要陷溺在那對寒潭中。「懷天,難道你其實是……愛她的?」
他面無表情地看她。
「懷天?」
「……當然不是。」他神情一凜,「你不是說過嗎?我根本不懂得如何愛人。」
「是、是啊。」她勉強笑著,想起學生時代與他的那段青澀戀情。
他可以告訴所有人她是他女朋友,可以天天接送她上下課,可以溫柔地親吻她、擁抱她,但,他卻從不說愛她。
他不肯說愛,拒絕讓她真正進入他的生活。
他跟她交往,可她能踫觸的只有他的身子,永遠無法觸及他的心。
她愛他,卻一點也不了解他。
那時的她,覺得這樣的愛,好累。
可現在的她不一樣了,如今她是個成熟的女人,世故而自信。她不再是那個不解世事的女學生了,她能應付這樣的男人。
她能征服他的,一定能!
「懷天,我們跳舞吧。」
「好啊。」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在黑色面具半掩下,奇異地帶著點邪氣。他摟緊她,緊得她差點窒息,帶領她旋舞的姿態親昵而瀟灑。
她有些暈眩,也許是因為不停地旋轉,也許是因為他那餃著詭譎的嘴角。
「懷天,你——」
「別說話。」他伸指堵住她的唇,右手用力一拉,她踉蹌貼近他懷里。
☆☆☆
駱初雲難以置信地瞪著這一幕。
這算……這算什麼?名義上還是她丈夫的他,竟在公開場合和其他女人這般親密?
他們倆共進晚餐的相片登上八卦雜志還不夠嗎?他還想再為好事的媒體增添多少桃色廢料?
他簡直……太可惡了!
「我想休息一下。」她強迫自己收回目光,顫聲對葉聖恩道。
睿眸炯炯的葉聖恩早察覺她看到了什麼,體貼地攬住她的腰,穩住她不自覺顫抖的步伐。
「我們去窗台那邊吧。」
「你幫我拿一杯飲料過來好嗎?」
明白她想暫時獨處,葉聖恩溫柔頷首。「好,你等我。」
他離去後,她一人漫步至窗台,穿過幾盆隔開動靜空間的綠色盆栽,悄然躲至僻靜處。
她終究還是賭輸了。
柔軟的心像有無數針尖在刺,細細麻麻的,一針針都精準地刺痛她,教她無法再強忍了。她總是善於控制情緒,總是善於在適當的時候掛上適當的面具,可這一回,她真的無法再假裝了。
溫潤月華,婉婉自長窗灑進,她深吸一口氣,摘下紫緞面具,容顏在月色掩映下顯得蒼白且略微憔悴。
她輸了。
一向痛恨這種無聊舞會的懷天,竟肯陪同朱依茗出席,還擁著她熱烈狂舞,可見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他是真的愛著她吧?這幾年來,一直不曾忘了學生時代的舊情人,一直深深惦記著她。即使娶了她這個老婆,他愛的,一直還是她。
那日,為了照顧苦於MC之痛的她,他錯過了挽回前女友的機會,而今,再有一次機會,他如何能不把握?
她輸了。
今天答應聖恩來赴這場化裝舞會,其實只是想賭一睹,賭他見了她後也許會有一絲動搖,賭他也許會求她不要離婚,賭他對她至少也有一點點情意。
但,沒有。原來就連這一點點,也是奢望。
真該醒了——
「不是才跳了舞嗎?怎麼臉色還這麼難看?」低沉嘲諷的嗓音乍然響起,「不盡興嗎?」
她心一緊,僵直地旋過身。映入眼瞳的,正是楚懷天端正的臉孔,也許是剛剛跳過舞的關系,額前幾綹墨發不听話地散落。
她咬住牙,拚命克制想伸手替他收攏亂發的沖動。
「听說你現在是葉聖恩的秘書。」幽黑的瞳鎖住她。
她點頭。
他冷哼。
她別過頭,不想看他滿是嘲諷的臉,「方律師要我們找一天去事務所,當著公證人的面簽字。」
「好啊。」
「明天如何?」
「怎麼?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方唇譏誚一扯,「這麼巴不得甩開我?」
是誰想甩開誰?
駱初雲深吸一口氣,「你……你也沒拒絕啊。」
「我為什麼要拒絕?」他語氣冷澀,「你既然急著想甩開我,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你!」她驀地扭頭瞪他,再也壓不下連日來的怨氣,「你不愛我,不肯與我共同孕育孩子,我為什麼還要將你綁在身邊?我不想束縛你!」
瞧她才剛提出離婚,他立刻就跟舊情人公然出雙入對,還演出那刺眼的一幕!
「是不願束縛我,還是不想被我束縛?」他繃著嗓音,「我看你跟葉聖恩處得不錯嘛。怎麼?離婚手續都還沒辦好,這麼快就要琵琶別抱了?」
「聖恩只是我的上司!我替他工作!」她低喊。
「你以前也替我工作。將老板變老公應該是你的拿手絕活吧?」
清冷的嘲諷如雷似電劈落她耳畔,她眼前一眩,「你……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當初是我……引你上鉤?」
他蹙眉,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話說重了,試圖抓她臂膀,「初雲,我不是——」
「不要踫我!」她激動地甩開他,眼眸不爭氣地蒙上水霧,「當初是你向我求婚的,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他咬牙,神色陰晴不定,「我當然……記得。」
「可是你後悔了。」她幽幽地指出。
空氣靜寂。他沒有說話,保持沉默。
這樣的沉默宛若流星雨,毫不容情地灑向駱初雲,身與心,在顆顆重擊中逐漸碎裂……她覺得好累,真的好累。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能如此執著地愛他這許多年?他根本不愛她,在他心中,她只是個能替他持家、將他生活打點得俐落舒適的妻子而已!
不論婚前或婚後,她對他的意義,都只是個「特別助理」,一個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如此而已。
「……我也後悔了。」羽睫黯掩,埋葬珠淚。
「什麼?」他聞言,挺拔的身軀一震。
「我後悔答應你的求婚。」她一字一句緩緩吐訴,每一句都像掏心挖肺似的逐漸空落她胸口。「我後悔自己像個多事的秘書照料你的一切,後悔自己費心去記得你所有的喜好僧惡,後悔自己……這麼努力成為一個賢慧的好妻子。」
他喜歡苦中帶酸的咖啡;他對食物百般挑剔;他討厭任何格紋的衣物;他愛听古典交響樂,可卻厭惡莫札特的作品;他在家工作時喜歡戴眼鏡,可在公司時看到眼鏡會令他捉狂。他就像個孩子,一個任性、自我、有著諸多怪癖的孩子。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去注意這些,容忍這些……
「……我好後悔。」
他瞪著她淚光瑩瑩、滿蘊倦意的粉顏,「你、你的意思……」
「我不要再這樣了,太累了,我不想再這樣愛一個人。」胸口空落,心已冷。
是的,她不要再這樣愛人了,不想再這般委屈自己。
從今以後,她要更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