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一條大路上。
一條康莊大道,兩旁站著一株株枝葉繁密的柏樹,像衛兵,齊心拱著一座美麗的城堡。
那城堡,就在不遠處。
只要他邁開步履,就這麼堅定地走下去,很快就會抵達那耀眼的彼方。
這是一條通往權勢的道路。
然而,他料想不到,前方竟出現了岔路。
就好似兩條射線,以他站立之處為原點,分別往兩個象限出發,可恨的是,竟沒有一個指明方向的路標告訴他該往哪兒走。
擺在眼前的,是上天心血來潮的惡作劇,一道難解的習題。
他茫然佇立。
濃霧,倏地從四面八方涌來,圍擁他,迷離他一向自豪的判斷力。
他固執地睜著眼,固執地想辨認方向。
遠遠地,一個小灰點急促地沖過來,由小變大,最後,放大成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丟下書包,手腳並用,矯捷地爬上樹,小小的身軀頹喪地窩在濃密的樹一蔭里。
他狐疑地望著那奇怪的男孩,正想開口問路,另一個女人從濃霧里現身。
「柏琛,怎麼一個人躲在這里?」她仰起頭,溫柔的目光捉住小男孩。「再不去學校,就要遲到了喔。」
「我、我不想去、去上學。」郁悶的嗓音斷斷續續的,從高處落下。
「為什麼?」
「我不、不喜歡。」
「為什麼不喜歡?你那麼聰明,又那麼愛讀書,怎麼會不喜歡上學?」
沉默。
「柏琛,下來好嗎?媽媽想跟你說話。」
毫無動靜。
「柏琛,下來好嗎?不然媽媽就不走了,一直在這里等你喔。」
小男孩這才不情不願地滑下樹干,坐在地上,隨手撿起一段枯枝,在沙地上涂鴉。
女人凝望他片刻,跟著蹲下,展臂將小男孩擁進懷里,慈薯地撫模他。「是不是學校里又有人欺負你了?」
「他們說我是、我是酒鬼的小孩。」小男孩半躺在她懷里,悶悶地告狀。「不讓我跟,跟他們一塊兒玩。」
「是誰這麼說你的?你是個好孩子啊!你每次段考都考第一名,每個老師都稱贊你乖,還要你出來競選模範生——」
「不會有人投票給我的!」小男孩尖聲抗議。「我、我如果真的出來選,只會、被嘲笑,一個、一個酒鬼的小孩選什麼模、模範生?而且我們家、還那麼窮,連午餐、午餐錢都常常遲交。」
「不要這麼說話,柏琛,怎麼可以開口閉口說自己爸爸是酒鬼?」
「他本來就是!」
「不準你這麼說!」女人神情微微嚴厲。
小男孩委屈地斂眸。「對、對不起,媽媽。」
「媽媽也對不起,我剛才說話太凶了。」女人回復原先的和藹。「可是不管怎麼說,爸爸就是爸爸,你是靠他工作賺錢才能吃飯念書的,你應該對他尊敬一點。」
「可是……他、他老是喝酒,喝醉了還會在外面亂鬧,附近鄰、鄰居都討厭他,連上次老、老師來做家庭訪問,都被他、被他嚇到……我真的好討、討厭爸爸。」
「噓,不許你這樣說。」
「媽媽,等我長大後,我們搬、搬離這里好不好?」小男孩抬眸,熱切地望著母親。「我會賺很多、很多錢,買一棟大房子,我們搬到新家住,我會好好孝順你的。」
「我知道你會孝順我,你是個乖孩子。但是我不需要你賺很多錢,也不一定要住大房子,我只要你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將來有能力時,多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好。」小男孩用力點頭。「那我以後當總統吧!」
「你要當總統?」
「嗯,如果我能當、當、當上總統,就可以幫助、每、每個人了。」
「好偉大的志向啊,了不起。」
听聞母親的稱贊,小男孩很開心,可旋即,臉色又黯淡。「可是我大概、當不成吧,我連上台說話都、都會緊張。」
「你一定可以的,柏琛,媽媽相信你喔。」女人的嗓音像一首最溫柔的搖籃曲,在濃霧中回響。「媽媽啊,不管你以後做什麼;永遠都會像現在一樣愛你;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媽媽。
路柏琛迷蒙地微笑,濃霧在他眼前退散,女人和男孩的身影也淡去,在金光掩映下璀璨著的,是一棟華美的屋宇。
是殷家。
雖然不如威尼斯總督府富麗堂皇,但也曾經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豪門權貴。
前來應門的女佣見是他,忙將他迎進去,清秀的容顏明白地刻畫著倉皇。
「姑爺,你來得正好,老爺正大發脾氣呢!」
無須她多言,路柏琛站在玄關,就能清晰地听見大廳傳來一聲聲暴躁的咆哮。
「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麼回事?動不動就鬧離婚!你去跟恬雨說清楚,我們殷家的孩子不許離婚!還有柏琛那小子,無緣無故說要退選,搞什麼飛機!為什麼我才出國幾天,家里就鬧得雞飛狗跳?」
「爸,你別激動,冷靜一點。」發話的人是殷樊亞,他正試圖穩定父親的情緒。
「冷靜?你要我怎麼冷靜!柏琛那小子竟然不事先跟我說一聲,就自己宣布退選,枉費我這麼多年來一直刻意栽培他!他腦子是不是秀逗了?這樣糟蹋自己的大好前途!」
「我想柏琛會宣布退選,應該有他的理由吧。恬雨不是說了嗎?她不希望自己的老公整天只想著政治……」
「如果是為了恬雨,那就更不可原諒!我們殷家的女婿不想政治還能想什麼?他當然應該整天想政治!恬雨這丫頭在這種緊要關頭給我鬧什麼別扭?你不肯去跟她說?好,叫她下樓來!我這個做爸爸的親自教訓她!」
「爸,你別逼恬雨……」
「現在不是我逼她,是她逼我!這丫頭從小就別扭,好不容易嫁了一個好老公,變得開朗些了,現在又跟我要什麼自閉?叫她下來!」
「爸……」
「爸,請您不要為難恬雨了。」眼看岳父翻天的怒火就要掃到妻子身上,路柏琛連忙現身。「不是她的錯。」
「柏琛!」殷家父子倆目光齊齊掃向他。
他上前幾步,來到丈人面前,低頭認錯。「爸,對不起。」
「你是應該好好跟我認錯!」殷世裕神色嚴厲。「你發什麼顛?為什麼莫名其妙說要退選?你跟恬雨之間是怎麼回事?」
「是我的錯,我對不起恬雨。」
「你做了什麼?」
「我——」
「他沒做什麼!」
路柏琛未及解釋,一道清亮的嗓聲急促地從樓梯間落下。
客廳里三個男人,同時仰頭往上,只見殷恬雨不知何時站在階梯上,臉色蒼白。
她望向路柏琛,焦慮的目光暗含警告意味,他知道,她是在暗示自己不可吐露真相。
然後,她翩然奔下來,嬌軀落定在父親面前,勇敢地直視他。「爸,柏琛沒做什麼,是我想離婚。」
「你搞什麼?!」殷世裕怒火更熾,似乎不敢相信女兒竟還有膽在他面前口出此言。「當初要死要活說要嫁給他的人是你,現在說受不了要離婚的人也是你!你存心氣死我嗎?」
殷恬雨神情黯淡,卻仍是堅持。「爸,你讓我離婚吧。你很了解我的個性,我不適合當那種政治家夫人,這些年來,我每天參加交際應酬,真的很痛苦,我真的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了。」她別過眸,唇角淒楚一揚。
「你在說什麼啊?你不是愈來愈得心應手了嗎?沒錯,你以前的確是一只悶葫蘆,動不動就怯場,可你現在表現得很好啊,還經常應邀演講,不是嗎?」
「我不喜歡這樣子。」
「那你想要怎樣?你都已經嫁給柏琛了!你沒听說過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不準你離婚,不準你給我們殷家丟臉!听見沒?」
殷恬雨咬唇不語。
倔強的神態更加惹得殷世裕抓狂,右手高高舉起,眼看就要朝她雪白的臉頰狠狠掃去。
「爸!」殷樊亞驚喊一聲,箭步上前,卻已來不及阻止。
殷恬雨閉上眼,預期著強烈的疼痛來臨,可等了幾秒,等到的卻是一陣流動的空氣。
她愣愣地睜開眼,這才發現是路柏琛替她擒住了父親的手臂,他擋在她面前,用自己的身軀護住她。
「爸,請您讓恬雨去做她想做的事吧。」他放柔嗓音,替她請求父親。
「你!」殷世裕自然是怒不可遏。
「爸,恬雨沒有錯,是我不好,我沒能給她幸福,是我沒能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
他在說什麼?
殷恬雨心驚地听著。他再說下去,到時爸爸連他也責怪該怎麼辦?她顫抖地啟唇。
「不是這樣的……」
他回過眸,對她搖了搖頭。
她一怔。
他微微一笑,仿佛很欣慰她的順從,調回目光,繼續說服氣惱的老人。「爸,您如果要怪的話,就怪我一個人吧。」
殷世裕瞪他。「好,算你有骨氣!所以現在是怎樣?難道你真的打算跟我女兒離婚嗎?」
「我不想跟恬雨離婚,但我想,我們也許應該分居一陣子。」
「分居?那選舉呢?你真的不選了嗎?」
「我已經宣布退選了,黨主席也準備提名別的候選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無可挽回了?」
「對不起。」
「好,很好!」怒到極點,殷世裕頻頻冷笑。「我對你很失望,恬雨沒一點常識就算了,你竟然也跟著她一起亂來,你們這兩個孩子真是氣死我了!」
老人氣沖沖地撂話,語畢,頭也不回地上樓。
路柏琛歉然目送那脊骨僵硬的背影,還沒能喘口氣,衣領忽地被殷樊亞一把揪注。
「柏琛,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恬雨的事?」
「他沒有!」殷恬雨搶上來,分開兩人。「哥哥,你別亂想。」
「真的沒有嗎?」殷樊亞冷哼,一向溫文儒雅的他動起氣來,臉部線條顯得異常嚴厲。「柏琛,你記得我妹嫁給你以前,我跟你說的話嗎?」
路柏琛點頭。「你說,如果我不能給恬雨幸福,你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會殺了我。」
「你記得就好。」殷樊亞冷冷牽唇,俊眸鎖住妹婿片刻,忽地不由分說,招呼他一記硬實的拳頭。
路柏琛一時重心不穩,踉蹌地往後坐倒在地。
「哥!」殷恬雨駭然尖喊,急忙奔到丈夫身邊,焦急地扶起他。「柏琛,你怎樣?你沒事吧?」
見妹妹一心還是護著自己的丈夫,殷樊亞目光一冷,更加肯定其中必有隱情。
「這是給你一個小小的警告,柏琛,你听著,如果讓我查到真的是你做了什麼事,你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殷樊亞上前,想拉起妹妹,殷恬雨卻拒絕了他,他無法,雖是滿腔不願,仍是識趣地上樓,留給兩人獨處的空間。
「你受傷了。」殷恬雨顰眉,憂慮地望著路柏琛,手指,輕輕撫過他擦傷的嘴角。
「我沒事。」他握住那根撥動他心弦的手指。
良久,兩人只是凝望著對方,瞳神糾纏著解不開的千言萬語。
「恬雨,你打算搬回這里住嗎?」終于,他率先打破了靜謐的魔咒。
她搖搖頭。「我留在家里,只會惹爸更生氣,我打算搬去跟海薔姐一起住。」
他定定看她。「恬雨。」
「嗯?」
「我對不起你。」
「別說了。」她垂斂眸。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他當然明白她的意思。
路柏琛澀澀苦笑,右手揚起,有股沖動想撫模妻子的頰,終究還是頹然落下。
「你好好照顧自己,記住一定要按時吃飯,晚上睡覺,一定要蓋好被子,你感冒才剛好,很容易又著涼,知道嗎?」
「我知道。」她啞聲應道,嗓音似是哽咽。「你也……一樣。」
他牽住她的手,拉著她一起站起來,然後,凝聚全身所有的意志力,放開她。
她怔怔地望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心口一陣陣地急遠收縮,她強忍住那痛。
「柏琛,你為什麼還要退選?你如果怕離婚的消息影響你競選,我們可以暫時不公開啊,只要讓……只要讓她知道就好。你還是可以繼續參選。」
「現在問題不是她。」他悠悠地揚聲。
「那是什麼?」
是你跟我,是橫亙在我們之間的謊言。
他深深地望她。「我打算開一間小型的律師事務所。」
「你要執業?」
「嗯。」他淡淡地、自嘲地扯唇。「幸好我還有一張律師執照。」
她無語,凝睇他的眼潭蘊著三分不解,更有七分哀傷。
他胸口揪住,忽地沒勇氣再看她,旋過身,背對那淒清如秋水的眼神。
「有件事你說錯了,恬雨。」
「什麼事?」
「我不是大鵬鳥。」
他不是大鵬鳥,只是一面自以為是的風箏,失去她的牽引,他根本不能在天上翱翔,只會——
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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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們暫時分居了?」衛襄問。
「嗯。」路柏琛黯然。「現在的我沒資格求她回到我身邊。」
這晚,兩個男人又來到這家經常光顧的LoungBar,揀了靠角落的隱密之處,開了一瓶威士忌,慢慢地喝。
听罷好友敘述他和妻子協議分居的始末,衛襄感覺自己一顆心沉甸甸的,當然,路柏琛比他更消沉。
「沒想到原來殷恬雨早就什麼都知道了。」他低語,握起酒瓶,再幫好友斟一杯酒。
路柏琛也不客氣,接過來便喝,飲下一大口苦酒,才幽幽地開口。「你之前說的沒錯,恬雨的確會假裝。」
「那也難怪,她畢竟是出身于那種上流家庭。」
「不,她是被我逼著學會的。」路柏琛澀澀地反駁。
衛襄訝然揚眉。「什麼意思?」
「因為她太愛我了。」路柏琛沉郁地盯著酒杯。「所以才學著隱藏自己真正的心思,學著在我面前演戲。她以前是不擅長說謊的,只要說一點點謊就會臉紅,是因為我,她才學會的。」
他攤開雙手,眼神空白地瞪著。
「是我自己親手,一點一點剝去她對我的信任,是我讓她不能再天真,是我的錯!」言語如刀,殘忍地自戕。「這麼多年來,我一心想保護恬雨活在她相信的那個神話世界,結果我卻是那個親手毀去的人,多可笑!」
衛襄皺眉,想安慰好友,卻不知從何說起。
只听見路柏琛一聲自嘲的諷笑。「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麼嗎?」他忽然轉過頭,深眸奇詭地閃爍著。「現在仔細想想,我或許不曾對她說過什麼謊,至少,沒有她和我自己以為的那麼多。」
衛襄注視好友,良久,一聲嘆息。「柏琛,你是不是愛上殷恬雨了?」
路柏琛微微牽動嘴角,笑意不及眉宇。「我本來以為,我對相思那種迷戀的感覺可能是愛,後來才發現,那其實更接近一種征服欲。」
「征服欲?」
「我想征服她,因為她是那種桀驁不馴的女人,她不輕易臣服于男人,對男人來說,她的存在就是一個挑戰。」
「所以你把她當成挑戰了?」
「是。可我現在明白了,愛,並不是征服。」
「那是什麼?」
「征服,只是滿足一個男人的虛榮心。」路柏琛喃喃低語。「愛,卻是舍不得。」
衛襄一震,疑問地望向好友。
路柏琛繼續微笑,這一回,微笑染上眉宇了,卻是難以描繪的憂傷。「明知道她願意隨你到天涯海角,卻舍不得她跟來受苦;明知道她對自己痴愛如狂,整個身與心都是你的,卻舍不得她傻傻地交出入與心;明知道她早臣服在你腳下,卻寧可蹲下來與她平視;明知道就算你離開她,她也不會怨你恨你,卻舍不得她掉一滴眼淚。」
愛不是征服,是舍不得,舍不得愛人受一點點傷,因為傷了她,痛的是自己。
他終于懂了。可惜,這領悟來得太遲。
路柏琛斂下眸,咀嚼著喉腔里,那一波波如浪打上來的酸苦。
「听听你說的這長篇大論!什麼時候,你也變得跟女人一樣傻里傻氣了?」衛襄輕快地開玩笑,試圖打破憂郁的氛圍。
「我知道你不會笑我。」路柏琛知道好友的用意,也輕快地反擊。「你應該最清楚這種愛的感覺,不是嗎?」
衛襄目光一黯。「曾經。」他刻意強調。
「就算是曾經,總歸也是愛過了。來!」路柏琛忽地舉杯。「讓我們為愛干杯。」
衛襄不情不願地端起酒杯,兩只水晶,在空中撞擊出一聲清脆。
喝干一杯,路柏琛很快地又為自己添滿,一杯接一杯。
衛襄只是默默旁觀。有些痛楚,還是最適合用酒精來麻痹。
他陪著一起喝,直到酒瓶空了,他才扶起喝醉的好友站起身。
「你喝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
「嗯。」路柏琛也頗自制,點頭。
兩人相偕離開,經過一扇內嵌著流水束的玻璃屏風時,瞥見兩道熟悉的人影。
「那是樊亞跟相思嗎?」路柏琛睜大眼,瞪著一男一女隔著張彩色茶幾對坐在沙發上,他看了兩秒,怒火陡地在胸臆點燃。「那女人想對樊亞做什麼?耍了我以後,還想再去耍樊亞嗎?」
說著,他舉步就要過去。
衛襄忙拉住他。「你發什麼瘋?你現在去警告殷樊亞,他不但不會感激你,你跟相思的事反而會被他識破。你不會這麼蠢跟自己過不去吧?要是讓殷樊亞知道這件事,你一輩子別想追回他妹妹。」
「可是——」
「你也別多心,我看他們之間也沒什麼,你沒看殷樊亞那一本正經的模樣?李相思的魅力根本對他起不了作用。」
那倒是。
路柏琛再次觀察那兩人,殷樊亞西裝革履,李相思則是一襲端莊的套裝,看起來不像約會,或許是跟客戶應酬吧。
「你說的對。」他轉過懊惱的黑眸。「我太沖動了。我看我需要去洗把臉冷靜一下,你先出去等我。」
「我在這里等你。」衛襄拒絕他的提議。
路柏琛笑笑,知道好友怕自己反悔又沖過去挑釁,也不多說什麼,逕自轉身,往洗手間走去。
衛襄目送他離去,先將自己的身軀隱在屏風後,然後,取出手機撥號。
不久,對方接起電話,他冷冷勾起嘴角——
「相思,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