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茹絲坊的餐點非常優,但曉雨卻有種食不知味的感覺,原因就出在氣氛怪怪的,而那令氣氛變得古怪透頂的人正是閻騰。
走出茹絲坊,她和閻騰站在一起目送韓敬哲跟白雅燻離開,直到車子再也看不見了,他又多站了好幾分鐘才打開車門上車,她也連忙上車。
他送她回家也不是一兩次了,他知道她家,所以她不必指路,也就不必開口,車里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她也被他那滿臉的凝重震懾住了,她從來沒有看過他這樣。
他在餐廳里幾乎沒什麼吃,現在肚子應該還餓著吧?其實她也是,因為他怪怪的,她也跟著沒了胃口。
所以……
「總經理,前面有家日式居酒屋,我們去喝一杯怎麼樣?」她斗膽的問,抱著她一貫的想法——反正就算被拒絕,她也沒有損失啊,她臉皮很厚滴,禁得起別人的拒絕啦。
听到她的提議,閻騰沉默了一下。
就在她認為沒希望時,他開口了——
「嗯。」
他說「嗯」耶!
曉雨揚起睫毛,眼光閃閃的望著他,心情也一瞬間變好了。
這提議算是沒頭沒腦的,以為會被他打回票,沒想到他只考慮了一下就答應了,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啊!
閻騰把車停在路邊的停車格里,居酒屋就在大馬路旁,她家離這兒也不遠,轉個彎的巷子里就是她住的祥和社區。
夜已深了,馬路上沒什麼人,居酒屋里倒是很熱絡。
「來,坐這里,這里是我的老位置。」
她熟門熟路的帶閻騰坐下,連菜單都不用看就直接向等候在旁的服務生點了幾道招牌燒烤和一壺清酒。
「你很熟?」閻騰月兌下西裝外套,這里氣氛很好,但不像她會常光顧的地方。
曉雨笑得燦爛。「每個月領薪水那天,我會帶爺爺爸爸和弟弟來吃頓大餐,也是一個月里,我唯一準許他們可以喝點酒的日子,老板跟我很熟,他會算我七折,員工價哦……」
閻騰若有所思的看著她臉上那果凍般的笑容,半晌才說︰「成秘書,你的環境雖然不太好,不過,你好像每天都很開心。」
「因為我覺得,只要往好的地方想,就會有好事發生啊。」她替他倒了清酒,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才問︰「你呢,總經理?你又為什麼不開心?」
閻騰一口干了杯中酒,沙啞地說︰「因為有太多煩心的事。」
曉雨潤了潤嘴唇,語氣更小心了,「我知道公司的建案都推得很順利,你白天也都還好好的,甚至我們進餐廳時也還好好的,還跟我開玩笑,直到你看到那位白小姐之後就……」
她沒說完,因為找不出確切的形容詞來形容他當時的反應。
他的反應說憤怒也不是,說陰沉有一點點,說不高興又好像太過表面了,她真的無法理解。
閻騰苦澀的牽動嘴角。「沒想到你也看得出來。」
曉雨噘起嘴唇。「因為很明顯啊。」
他又喝掉幾杯酒才緩緩地說︰「雅燻……是我的女人。」
「什、什麼」她差點被酒嗆到。
「或者應該說,我好像一直是她的備胎。」閻騰再度喝下一杯因心情低落而苦澀的清酒。
「你、你說什麼?咳咳咳咳咳!」曉雨大聲了起來,這次她真的被酒嗆到了。
她暗戀他那麼久,而他竟然只是另一個女人的備胎這叫她情何以堪?她無法想象,也無法接受!
「可、可以說得詳細一點嗎?」她又為他倒滿了酒,順便打暗號叫服務生再送一壺。
她很了解男人是不會輕易把心中的苦悶說出來的,往往需要借助一點酒精的力量,他們才會松懈心防。
問她為什麼知道?因為她爸爸、爺爺、弟弟都是這樣啊,平常咬牙硬撐,只要喝了點酒,就會又哭又笑的把心里的煩惱通通都說出來。
「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閻騰緩緩地說︰「十五歲就嘗了禁果,彼此都是對方的第一次,我以為,我們就是彼此的終身伴侶了,我一直那麼認為。」
「十五歲……」她下意識的吞了口口水,心都涼了。
人家十五歲就這樣那樣,她二十四歲了,卻還是處女,連場戀愛都沒談過,好遜啊。
「上了大學之後,她移情別戀了。」他艱澀地說,「她愛上了敬哲哥,她說她突然發現自己比較欣賞成熟的男人,像敬哲哥那樣的男人。」
「噢……」她的眉心也跟著蹙了起來。
她大概可以理解白雅燻的想法,就像她現在一樣,也對公司里的毛頭小伙子沒有任何感覺,眼里只有成熟穩重的閻騰。
「當時我很痛苦。」他的聲音更粗更啞更澀了。「我告訴她,有一天,我也會成為像敬哲哥那樣的男人,只要給我時間……但是,她說她等不及了,她要馬上擁有敬哲哥,她想成為敬哲哥的女人,不然她會死掉。」
拜托——
曉雨不以為然的皺皺鼻子,那女人……白雅燻那女人根本在發花痴嘛!她是真的愛韓敬哲嗎?還是只是想體驗不同的男人?
雖然她沒性經驗,但她死黨多,什麼類型都有,妤芬就是個典型的發浪花痴女,每次看上哪個男人,就說沒有那個男人絕對會死。
照她看來,白雅燻不過也是這樣而已。
她跟閻騰在一起久了,膩了,所以想換個男人,偏偏閻騰對愛死心眼,還真相信她那套突然發現自己欣賞成熟男人的鬼話。
「我們分手了……」閻騰又喝了一杯酒,呼吸變得沉重起來。「可是兩年後,她又自己回到我身邊,她說敬哲哥始終把她當妹妹,而她發現她還是愛我的。」
吼——
曉雨沒好氣的蹙起了眉心,也心煩的干了一杯。
白雅燻這個女人,真的很人神共憤耶!
拋棄這麼一個愛她的男人,要去追求別的男人,等到那個男人根本對她沒感覺時,她又回頭找舊愛,真的太超過了啦!
「總經理,恕我直言——」她潤了潤嘴唇。「那個,你……不介意嗎?一般男人都會介意……」
她沒說得很清楚,但她想他懂的,懂她要說什麼。
丙然,他震動了一下,握著酒杯的手把酒杯捏得死緊又放開,過了片刻才開口,那聲音極之冷硬——
「我愛她,願意原諒她一時的迷失,她說她和敬哲哥什麼都沒發生,我相信敬哲哥的為人,他們之間是清白的。」
吼——拜托!
她好想拍額,因為她真的快昏倒了。
那女人說和韓敬哲什麼事都沒發生,不代表她和別的男人也什麼事都沒發生吧?
而她之所以和韓敬哲沒發生關系是因為韓敬哲沒給她機會,而不是她對閻騰有多忠實,多麼守身如玉。
兩年是一段很長的日子,難道他就沒想過白雅燻曾在空虛時,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取暖嗎?
他要專情、要信任,也不是這樣的吧?這根本是自欺欺人啊!
如果是她的話,她才不會這樣傷害他,絕對不會!
「這兩年,我一直給她自由,她一下飛東京、一下飛巴黎,但只要回到台灣,她就會待在我身邊,做我的女人……」他搖動酒杯,凝視著杯子里那白色的液體。
「我自以為那是愛她的方式,可是,一听到敬哲哥回來了,她竟然又去糾纏敬哲哥,我終究只是她感情上的備胎,她還是放不下敬哲哥……」
他沉痛的語氣令她的心緊緊一揪。
一份不確定的感情,這就是他工作之余總有一絲掩不住的落寞的原因嗎?
她還一直以為他是因為沒有家人才會顯得那麼寂寞,原來他的寂寞都是白雅燻帶給他的。
看他清酒一杯接著一杯喝,她也不阻止了,就讓他一醉解千愁,把痛苦說出來,這樣會舒坦得多。
她深深嘆了一口氣……知道他的心事後,她也沒有多好受。
他在為別的女人痛苦,而她在為他心疼。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啊!太有道理了!
唉——管他什麼風與月,待會幫他叫部出租車送他回家吧!今夜他肯定是不能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