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磚農家女 第八章 好心,得好地(1)

一直到第二日早晨,都沒再下雨,阿信當機立斷,做了下山的決定。

兩人一身污泥,實在狼狽,阿信原是打算他先開路,走一小段,若沒問題再喊丁沐兒跟上,如此才不會有土石松動的突發狀況時,兩人一同陷落。

可是,丁沐兒偏不依,她一定要跟他一起行動,半步都不肯離開他。

他拗不過她,只好依了她的意思。

不過依是依了,他也要讓她認清事實。「你可要想清楚,要是有個萬一,咱們一同掉下去,就沒人回去求救了。」

丁沐兒這時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別了,緊緊拽著他破爛的衣袖。「你以為你掉下去了,憑我有能力平安的回到村里求救嗎?那還不如我開路,我走前面,我掉下去了,你回去求援。」

他右手冷不防一抬,伸出食指和中指夾她鼻子,笑道︰「說的也是,你怎麼看都沒那能力自個兒下山。」

丁沐兒蹙眉揮開他的手。「哎喲,你這哪學來的欺負人的本事?夾鼻子很痛的,你知不知道?」

他笑得快意。「自然知道,否則為何要夾你,就是要偶爾欺負一下,你才會乖。」

丁沐兒瞪著他看,「你真的是阿信嗎?」

雖然他們正落難著,可是他跟以前不同,以前的他很悶,全身上下都寫著悶字,那是失憶的無力感,不知自己能做什麼的挫折感,全都日復一日的落在他的眼底眉梢。

可現在,他眉宇間神采奕奕,舉止也是從容不迫,像是迷航的船終于找到碼頭,自信到好像他一個彈指,就能招來一只神雕載他們下山似的。

阿信看著她哈哈大笑,「如假包換,你想驗明正身嗎?」

他的行為和過去大相徑庭,她自然是會起疑的,然而時間緊迫,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若是瞻前顧後,最後便是無法照他的計劃來,而他只有一個人,分身乏術,到時候可就真的不好辦了。

看他這副無賴樣,丁沐兒哼道︰「我比較想把你的腦殼敲開,看看你腦仁兒是不是撞糊了。」

兩人出了山洞,一陣風吹來,丁沐兒驀然打了個寒顫,阿信把她拉到身後,替她擋風。

雖然經過了一夜,但山洞里濕氣重,他們身上的衣物並沒有干透,此時還半濕的貼在身上,粘乎乎的,說有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經過洪水的蹂躪,山路並不好走,不但地勢陡峭,且山道都被沖刷掉了,加上滿山彌漫著霧氣,每走一段,四周遠遠近近的都是薄霧,好像隨時會掉下去。

「幸好咱們一塊兒走。」丁沐兒再次肯定了自己明智的決定。

走了一個時辰,霧漸漸散了,陽光露出臉來,兩人的身子也熱了,這才看到山里已是面目全非、滿目瘡痍,舉目皆有樹干折斷痕跡,還有不少來不及逃走而死掉的鳥獸,野雞、野豬、兔、鹿等,丁沐兒還看到野羊的尸體,忍不住在心中大呼可惜,這些可都是獵戶人家的獵物啊,這麼一來,未來有好一陣獵戶上山來會獵不到獵物了。

嗷嗚……

她好像听到微弱的狗叫,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扯了扯了阿信。「你听到什麼聲音沒有?」

阿信頭也不回。「有。」

他走在前頭,步履不停,丁沐兒雖是慢了腳步,卻拖不住他,反而讓他拉著走。

她抗議著,「你听到了還走?」

阿信哼道︰「難道沿途有動物叫,咱們就得次次停下來找找在哪里嗎?」

丁沐兒愣了一下才道︰「也不是次次……這一路下來,只有現在听到。」

阿信總算回頭了,他蹙眉看著她。「所以呢?要去找嗎?如果又下雨呢?山又崩呢?」

丁沐兒被他問得語塞,正想妥協在他不耐煩的目光中時,那聲求救的「嗷嗚」又來了,她的心一揪,很肯定的說道︰「是狗!」

阿信橫了她一眼。「是龍也一樣!不管是什麼都不重要,我們現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下山。」說完,他又要走。

丁沐兒立馬兩只手拉住他一只手,懇求道︰「我們找找,可能在附近……不,听聲音一定是在附近,可能被樹干或石塊壓著,只要搬開就能救它一命……」

阿信質疑的看著她,「如果在救它的時候,山又崩了呢?」

丁沐兒斬釘截鐵的說道︰「不會那麼巧。」

「就會!」阿信不容置喙的說道︰「昨日你堅持要更往山里去,結果呢?就遇上了山崩,一次教訓還不夠,現在又頭腦發熱的要救狗了。」

「好吧!你走吧,我自個兒去找!」她前世就愛狗愛貓,時常去喂被人丟棄到山里的貓狗,此刻又怎麼能忍心見死不救?

「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也不是為了一只狗犧牲咱們兩條性命的時候,小陽一定很急的在等我們。」阿信想要她快點恢復理智,不惜搬出她的軟肋來。

然而這次卻無效了,丁沐兒態度十分堅決。「你不必再說了!你要走就先走,當日我既然救了你,今日我就一定要救它!」

阿信瞪著她,他會被她氣死!

現在是拿他跟狗相提並論就是了,這女人真是罵人都不帶一個髒字的……

不過,要在這種險峻的山里找活物,他可比她在行多了。

他定住腳步,耳听八方、眼觀四面,定了方位後便大步而去,那是跟下山截然不同的方向,她若是誤會他要下山,那就真是傻子了。

阿信走了兩步,見丁沐兒還愣在原地,又回身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緊緊拽著她走。

丁沐兒知道他這是要陪她去找狗了,一顆心便落了下來。

她的視線由自個兒的手往上移,連接了他的手,那曬得古銅、極有線條的手臂,讓她無比的踏實,她突然覺得困在這山里十日他們也不會死,因為有他。

阿信果然很快找到活物的所在,如丁沐兒所言,是一只狗,一只小黃狗,被幾層斷木壓著,動彈不得。

丁沐兒立即奔了過去。「老天!你怎麼會在這里?」

深山里可能會有野狼或老虎等其他猛獸,所以一般是不會有狗的,且又是如此體型偏小的狗,肯定是有人帶著它上山,沒有把它帶下山。

丁沐兒奔過去,心急火燎的想把楚楚可憐的小黃狗拉出來。

阿信在她身後冷冷地道︰「讓開,你這樣會害死它。」

丁沐兒嚇得立馬讓開,讓專業的來。

那斷枝殘干頗粗,他們又餓了許久,下山亦耗損了不少體力,阿信也是盡了全力才能將那枝干抬開。

一抬開,丁沐兒卻是整個人都不會動了。

她激動的看著樹干下那白白的一層土礦,她不會看錯,那是高白泥……

老天!她找了許久都沒找到,山崩卻把高白泥暴露出來了!

阿信已將壓在小黃狗上方的數根斷枝干都搬開,那小黃狗又嗚咽了一聲,它一雙含淚的眼楮看著丁沐兒,像在說︰它的腿斷了,走不了。

丁沐兒從狂喜中回過神來,她也不怕髒,便奔過去不管不顧的一把摟住了小黃狗,柔聲安慰,「嚇壞了吧?

不必怕了,爹娘這就帶你下山醫治。」

阿信這時連氣都生不出來了。

爹娘這稱呼是怎麼生出來的?他竟成了一只狗的爹了?

丁沐兒小心翼翼的抱著小黃狗起身,轉身跟阿信對上眼,她驚呼了一聲。「你受傷了!」

他肩上在流血,肯定是剛剛搬枝干時傷到的。

「對。」阿信沒好氣道︰「就因為你堅持要救狗,所以我受傷了。」

小黃狗「嗷嗚」一聲,好像在說︰對不起,我害你受傷了……

丁沐兒討好地道︰「一定很痛吧?你瞧它多感激你……來,小黃,跟你爹說謝謝。」跟著,她又女乃聲女乃氣地扮演小黃說了聲「謝謝爹」。

阿信抽了抽嘴角。這女人,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瘋了,精神不正常。

他不知道的是,丁沐兒在現代就常這樣和貓狗講話,時常自問自答,一人分飾兩角,開心得很。

現實的問題是,小黃狗受傷了,沒法自個兒走,丁沐兒眨巴著眼楮看著阿信,他只好把小黃狗一把抓起來,放進自己破爛的衣襟里。

「小家伙,安分點兒。」阿信語帶威脅地說︰「不要亂動,若是掉下去,算你自個兒倒霉。」

他這副樣子實在又狼狽又好笑,丁沐兒忍不住噗哧一笑,又連忙雙手搗住嘴。「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笑的,情不自禁……」

阿信翹起嘴角,不緊不慢地看著她。「丁沐兒,你倒是樂天,單憑妨遙份樂天,到京城就不會餓死。」

丁沐兒笑嘻嘻的,有心討好地道︰「過獎、過獎,信爺您也是,單憑您這份相貌,在京城一樣不會餓死……」她又想到那小倌啥的,忍不住又想笑了。

阿信板著臉,「不準想!」

他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她把他想象成小倌,太不成體統了。

丁沐兒十分自覺的閉起了嘴,讓那傾泄的笑意斂了之後才道︰「你看到那層白白的土礦……我是說白白的泥巴了吧?能不能帶回去,那是做陶瓷很重要的原料。」

阿信瞪著她。「你開玩笑,咱們兩個人這樣,現在又帶條狗,能怎麼把那些白泥巴弄下山?」

「唉,我也知道……」丁沐兒眼下真是舍不得走,她遲疑地道︰「是有點難度對吧?」

「是非常困難。」阿信蹙眉盯著那白泥看。「你說,那白泥巴是做陶瓷重要的原料?」

他確實沒看過那麼白的泥巴,不過若是她不說,他也不會放在心上,想來別人也是一樣,只會覺得稀奇而已,沒有人會專程來把白泥土運下山。

「有了它,可以事半功倍,我就能更快做出陶瓷了。」丁沐兒一臉醉心的表情。

阿信不緊不慢道︰「我也就能快點從你的姓。」

丁沐兒,「……」他還真能想。

阿信突然二話不說的抱著小黃到那白泥巴處,輕輕把它從懷里放下來。「想下山的話,你就撒泡尿。」

小黃像听得懂人話,很乖順地抬起沒受傷的後腿撒尿了。

撒完尿,它討好的看著阿信,阿信又把它抱起來放進破爛衣襟里,這些舉動看得丁沐兒一頭霧水。

阿信不咸不淡的說︰「等天氣放晴了再上來,有它帶路,一定找得到。」

丁沐兒眨了眨眼,盈盈淺笑,嘖嘖稱奇,「你太聰明了,怎麼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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