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鶯鶯忍住笑,這個法聰也真是有演戲細胞,演得好逼真。
法聰又再接再厲地急道︰「雖然是有賊寇五千人,不過冤有頭債有主,既然丁將軍的目的是崔小姐,而崔小姐又是鄭公子的未婚妻,那麼只需將鄭公子一人交出去與賊兵對恃即可,免得寺內僧俗白送性命。」
想到自己將落入五千賊寇的手里……鄭恆一陣顫栗,臉色發青。
「姑母,既然表妹已嫁杜將軍為妻,那表妹的生死就不關佷兒的事,佷兒忽然想起還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鄭貴,咱們走。」
鄭貴老早就想逃命了,連忙收拾了來時擱下的行裝,飛快地應道︰「是!少爺,咱們走吧!」
鄭恆主僕一溜煙的跑了,法聰這才笑道根本沒有賊兵之事,是杜將軍讓他演這場戲,崔夫人聞言才活了過來。
見鄭恆落荒而逃,毫無擔當,她也有幾分慚愧,鄭恆人品如此低劣,當初她還一心要把鶯鶯嫁給他,幸好鶯鶯自己覓得了良緣,杜確這個女婿令她越看越滿意。
晚上崔夫人備了酒席為女兒女婿接風,席上除了自家人,張君瑞也來了,且他與崔歡互動親近自然,顯然已得了崔夫人的首肯。
「姊姊、姊夫,等你們走後,我們也要起程了。」崔歡滿面愁容,「如今天下不平,我們又都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這一路上不知會遇到何種凶險,令我很是擔心。」
崔鶯鶯輕輕拍了拍崔歡的手,含笑道︰「歡弟無須擔心,你姊夫已派了三十名將士前來,他們會保護你們回博陵,見到杜家軍的旗幟,想必也沒盜匪敢打你們的主意了。」
她心思根本沒那麼細膩,這是行前杜確就同她說的,其實她還不太明白天下大亂是如何個亂法,但適才見崔歡那麼煩惱,便慶幸杜確想得周全。
「當真?」崔歡立即面露喜色,便朝杜確一揖,「多謝姊夫,如此一來,就沒什麼好擔憂的了。」
張君瑞也誠心誠意的朝杜確舉杯,「多謝大哥!」
崔夫人亦同,鶯鶯的話令她如同吃下定心丸一般,叫她更滿意杜確這個女婿了,若是鄭恆,哪來的本事能調派將士護送他們?
這一夜,照規矩新人不能留宿娘家,然普救寺附近無客棧,且崔夫人直言梨花別院不算崔家,執意要兩人留下,夫妻倆便宿在崔鶯鶯出嫁前住的廂房。
因為杜確在房里,房間突然顯得狹窄起來,崔鶯鶯在鏡前卸釵環,看到杜確正在翻動案上的圖紙,還輕挑劍眉,想到自己畫的好像是手槍,她眼楮倏地睜大,連忙飛奔過去一把奪過。
「那是何物?」杜確似乎並不意外她會來搶,波瀾未興地看著她。
她迅速把圖紙揉成一團握在手里,閃避著他的眼光,飛快地說︰「什麼都不是,畫好玩的,你不必在意!」
「畫得有模有樣,不可能什麼都不是。」她越是這樣,就越是可疑,他興趣更濃了。「告訴我,是何物?我想知道。」
杜確何等敏銳,崔鶯鶯知道自己不可能唬弄過去,只好道︰「一種殺傷威力很大的攻擊武器。」
這個時代已有戰船大炮了,她這麼解釋,他一定听得懂。
可是,很快她就後悔了,她不該老實說的,她應該說那是澆花的玩意兒才對。
「哦?威力很大的武器?」杜確瞬也不瞬的盯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崔鶯鶯抬眸,對上杜確那雙探究的眸子,心里頓時產生了某種不好的預感。
不會吧?他不會要說……
「能否打造?」杜確慢悠悠地問道。
他果然是要問這個!她飛快搖頭,斬釘截鐵地道︰「不能!」
杜確知道她說的是實話,雖然才看了幾眼,但那武器甚是精良,不像是輕易能打造出來的,或許真是她天馬行空胡亂畫的也不一定。
可是,對于他在天庭也沒見過的東西,他還是想一窺究竟,「那麼,再把圖紙給我看看。」
崔鶯鶯把手交握在身後,微蹙秀眉,緩緩退步,「看要做什麼?反正也做不出來。」
杜確徐步逼近,態度堅決的丟出一句話,「就是看看。」
崔鶯鶯臉色越發僵硬,「真的沒必要看。」
杜確繼續朝她走近,低聲道︰「不過就是看看。」
咚地,崔鶯鶯的背踫到了床柱,這表示她沒地方可退了,她也有了一絲慌亂,眼眸中頓時流露少有的迷茫。
杜確往前一步,崔鶯鶯被逼到了死角,兩人之間的氣氛暗潮洶涌。
崔鶯鶯的背抵著床柱,兩人幾乎相貼在一塊,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胸口,她幾乎能听見自己的心跳聲。
現在他要取她手里的圖紙簡直易如反掌,她根本動彈不得。
杜確長臂一伸,單手就足以扣住她交握的一雙粉拳。
他的力氣比她大上數倍,此刻,要是他用力分開她的雙手,便可以取得圖紙了。
可是,他滿是厚繭的粗糙大手就只是握住她的小手,並沒有使勁,崔鶯鶯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奪圖紙了,只知道他身上炙熱的氣息異常清晰,他這樣看著她,令她有種被卷入深潭的感覺。
房里,燭火閃爍跳動,旖旎無限,照著她一雙美眸更為柔媚,她原就美得勾魂奪魄,此時更是美得叫人挪不開目光。
杜確神情復雜的望著她。
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擁她入懷也是無可厚非,但是他是堂堂仙人,又豈可失了磊落之心?
另一道反駁的聲音在他心中響起——
即便是仙人也有個人字,既是人就免不了七情六欲,那磊落之心又該要如何把持才合乎道理?把自己當成人,擁有她是否就合乎道理了?
他想知道,其他那十一生肖下凡之後,是否也遇上了與他同樣的煩惱?玉帝此回讓他們下凡來找隊友,可不是讓他們來找伴的,他在此留情豈不是違逆了玉帝之意?
然而,情之所至,又豈是自身能夠掌控之事?若是能對情感收放自如,又何來「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之說,連月老都經常哀嘆手里的紅線不牢靠,讓它往東偏要往西,害他時常要下凡去收拾世間男女錯愛之後的殘局,他雖是俱備動心忍性的一介仙人,也還是難過情關,對于千年以來不曾將情放在心上的他,情字,實在難解……
崔鶯鶯渾然不察自己撩人的美正考驗著杜確,她懵懵然地看著杜確,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動搖什麼,只覺得就是悸動不已,前生從來沒有過這樣怦然心動的感覺,她的心像是快要跳出胸口了,這樣跟一個偉岸的美男子貼著,誰能不意亂情迷?而且,他們還做過真夫妻。
想到這里,她胸口驀然涌上一陣熱,他的呼吸也離她太近了!若是再繼續這樣下去,她肯定會因缺氧而死,她得自救,不然真會淹死在他深邃的黑眸里。
崔鶯鶯潤了潤嘴唇,「我把圖紙給你就是,你後退一些……」
杜確看著她那輕啟的丹唇,沒有退開,反而更加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他想要弄明白她與他是否有相同的感覺,若是這份無預警闖進他心扉的感情是他自身才有,那麼無論他對她做什麼,都成了強人所難。
他可是堂堂仙人,不做強求之事,讓她成為他的隊友也是如此,要她心甘情願,要水到渠成才行,這是規矩。誰立的規矩?他自己立的,他可是個有原則的仙人。
眼前的女人,這個名叫崔鶯鶯的女子,他們一人一仙,原是永世都不可能交集的兩條平行線,卻在人間相遇了,她還讓他體驗了滋味,那滋味撼動了他,讓他再也無法專心為仙。
是的,她正在動搖千年以來古井不波的一顆心,讓他的心不斷地翻涌,不斷騷動,不斷在天人交戰,不斷在拉扯……
眼前的柔唇嫣紅欲滴,兩人的身子緊緊貼在一塊,這原就不利他了,更糟的是,他還能真切感受到彼此都心跳如雷,他的心跳聲與她的心跳聲交迭,聲聲都敲打在他的心房上。
他,不做堂堂仙人了,他要做男人!
崔鶯鶯感覺唇上一熱,雙唇已被杜確噙住。
她的頭不由得往後仰,順從的分開了雙唇,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一手托住了她的後腦,另一手扔扣著她置于身後的雙手。
他吻得急切,不但用力吮住她的舌頭,著火般的雙唇還不斷吸吮她的唇瓣,她的身子也隨著他越來越深入的吻而泛起陣陣輕顫。
他的舌溫熱濕軟,她的心跳亂了拍子,雖然臉漲得通紅,但她並未掙扎,而是順從地閉上了眼,他則吻得更深,叫她整個人都貼靠在床柱上了。他意亂情迷的扣著她的手,將她更壓向自己,她都可以感覺到他好像想將她揉進骨血里似的激情難抑……
叩叩叩!
房外忽然有人敲門,原本紅娘該守門,是崔鶯鶯想著趕了一天的路,紅娘也累了,便讓她回房去睡。
這時響起的叩門聲,實在煞風景,但又不能置之不理。
「何人?」杜確硬生生停下了動作,身子依然還灼熱著。
門外傳來張君瑞恭敬的聲音,「大哥,你還沒睡吧?咱們兄弟好久沒把酒談心了,分別在即,小弟特備酒菜,想和大哥敘個舊,也有朝中局勢和科舉之事要請教大哥,大哥見多識廣,定能為小弟指點迷津。」
崔鶯鶯輕輕推了推他,「他說得懇切,你就去吧。」
張君瑞此舉甚是唐突,哪有人夜晚來敲新婚夫婦的房門的?不過也算是替她解了圍,她還沒弄清自己對杜確是哪種感覺,再次擦槍走火可不妙。
杜確皺眉,「煩人。」
依他現在的心情,只想叫張君瑞滾。
在天庭,沒有任何事能令他動氣,小仙們吵吵鬧鬧,他眼不見為淨便是,然而下凡之後,他的脾氣卻是越來越不好了。
「可你剛剛已經出聲了,又不能說你已經睡著了。」他滿臉不想去的煩躁模樣落入崔鶯鶯眼里,倒是覺得有幾分有趣,因此唇畔便隱隱有了笑意。
她那抹笑神奇的撫平了杜確的煩躁,他抱緊她,手輕撫她雲鬢,「為何笑?」
崔鶯鶯看著他如星雙眸,竟隱隱覺得有股仙氣,此時的他不像個武將,倒似謫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