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宇嫻瞪大了眼。「這麼多?」
她倒是意外了,因為橘果並不像櫻桃那麼稀奇,大滿朝也有其他柑橘果類,比如帝王柑、四季橘、蜜橘,只不過不如砂糖橘那般汁多味濃,外形也不若砂糖橘般扁圓可愛就是。
「我將那些砂糖橘全鋪到京城的果鋪去了。」沈玉瑾一笑。「京城的富人多,王公貴族更多,為了嘗鮮一擲千金不算什麼,再說砂糖橘也確實汁多味美,很快便賣完了,嘗過的人一傳十、十傳百,如今行情可走俏著,幾個分鋪的店主都催著要我再給他們貨呢。」
洛宇嫻听了精神一振。
看來砂糖橘的接受度很高啊,前陣子她試著嫁接的幾棵隻果櫻桃和鴨梨櫻桃也看到成果了,看來買個果園來擴大栽種是當務之急。
第二日,洛宇嫻將銀票交給聶剛,請他幫忙找附近的地,還千交代萬交代,買差地就好,不必買肥沃的地,這點實在令旁人無法理解,聶剛自然也猜不透她買差地要做什麼,不過他辦事得力,很快便有了消息。
總共是五十畝地,距離落花莊四里不到,原是果園,但幾代下來,經歷了洪災、旱災,土質漸漸改變,最終因為種不出什麼而長年荒廢,所以價格也不高,地主只出價一百兩銀子,洛宇嫻親自去看過了,覺得非常適合,當場便讓聶剛付清了銀子,取得了地契。
「多謝你了,聶叔。」兩人走出果園,洛宇嫻笑容滿面的道謝。
聶剛一下子楞在那里。「姑娘怎好稱我一聲叔?」從前洛姑娘都稱他聶管事,怎麼今日突然改了稱呼?
洛宇嫻微微一笑。「紋娘如今是我姨母輩,我自然要改口稱你一聲叔父,如此才般配不是嗎?」
她心里是透亮的,聶管事喜歡紋娘,她又怎麼會不知道?
一瞬間,聶剛方正的臉漲得通紅。「姑娘不要說笑了,這話不能被听了去,可是會壞了紋娘清譽。」
洛宇嫻才不理聶剛口中那些義正詞嚴的顧忌,徑自說道︰「我生母早逝,紋娘為了照顧我,至今未嫁,要是後半生有?叔相伴不知該有多好,就是不知聶叔可有意願?」
聶剛實在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答有意願,怕人誤會他與紋娘私相授受,若是答沒意願,又怕紋娘會去嫁別人,這實在是他生平最難回答的一個問題了。
正為難,一群男女老少皆有的工人與他們在小徑上擦身而過,其中一人停了下來,有些意外的喚道︰「大女乃女乃!」
洛宇嫻也停了下來,腦海里屬于原主的記憶出現了,是她的陪房張財生一家,他們應該在她的陪嫁莊子或鋪子當差才對,怎麼會到這里來?
「大女乃女乃怎麼在這里?」張財生問道,適才就是他叫住洛宇嫻的。
「我買下了那片果園,所以過來看看。」洛宇嫻指著身後的果園說道。
張財生大為驚訝,眼光在聶剛身上轉了兩圈。「大女乃女乃買了那片果園?大女乃女乃是不是被眶騙了?這塊地什麼也種不出來。」
「我知道。」洛宇嫻一笑,不想跟他們多聊果園的事,便轉了話題問道︰「你們怎麼在這里?」
「說來話長。」張財生悶悶地說道︰「太太要在鋪子里安插自己人,便把我們一家派來這里種果樹,跟大爺求了情也沒用。」
「原來如此。」洛宇嫻只是笑了笑,張財生這一家是武氏的人,負責在蔣府扯她後腿,如今被袁氏派來種果樹也是剛好而已。
張財生似乎從她臉上看出了「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的笑意,他訕訕地搭話道︰「大女乃女乃還不知道吧?柳姨娘生了個女兒。」
洛字嫻其實不關心柳媚生了什麼,要是生下一只老鼠她倒還有興趣,但生女兒太平凡了,她半點不關心。
「是嗎?」她神情坦然,雲淡風輕的一笑。「女兒的模樣一定跟她一樣好,替我恭喜她了。」
張財生一家更是驚訝了,他們都知道洛宇嫻還沒被送到莊子前一直哭鬧不休,說她沒有要害柳姨娘,又哭問柳姨娘為什麼要誣陷她,兩個女人已勢同水火,可剛剛她听到柳姨娘已順利產下女兒卻是波瀾不興,像真的絲毫沒往心里去,這可真真叫他們不明白了。
洛宇嫻也沒要他們明白,他們越不明白越好,她可是穿越來的,要是做的事都讓他們明白了,那她還配是現代人嗎?
幾日後,沈家先是送來了合八字的庚帖,又過幾曰,媒人來提親了。
洛宇嫻身為當事人是要回避的,她在里間待著,紋娘穿著新做的衣裳在跨院的花廳里受禮,小跨院布置的喜氣洋洋,但紋娘一臉的別扭,倒是同在廳里撐場面的聶剛看得目不轉楮。
紋娘平時脂粉不施,今日這樣隆重的打扮起來,美得令他屏息,自己配娶她嗎?
其實他年輕時曾娶過一房妻子,只是不到一年就病死了,也沒留下一兒半女,若他娶紋娘,紋娘便是填房,他總覺得對她不住。
好不容易形式都走完了,婚期也訂了,媒人一行也高高興興帶著洛宇嫻的回禮回去沈家復命了,雪盞興奮的直嚷著要看聘禮。
洛宇嫻這時也出來了,她事前特別要紋娘跟媒人交代,婚事要低調再低調,暫時不讓外人知曉她與沈玉瑾已訂了親,琴氏早授意了,婚禮事宜讓媒人遵從洛宇嫻的意思,因此媒人听紋娘說要低調也是滿口答應,絕對不會走漏風聲。
「姑娘!瞧瞧這是什麼?沈家的禮數好周全啊!」雪盞驚嘆。
紅漆描金禮盒裝著納采禮,共有三十六抬,除了聘書外,其他是金銀首飾、古玩玉器、綢緞布料尺頭、龍鳳喜餅,另外三牲、四果、四色糖、米茶等等都是最上好的。
紋娘也忍不住拿起被褥來看。「這合歡被的繡工太好了……」
說著,她忍不住歡喜得淚水盈眶,這代表沈家確實重視她家姑娘這個未來長媳,不是沈大爺一個人在鬧騰著而已,而且沈大爺又對姑娘那樣好,嫁過去肯定能苦盡笆來。
「紋娘,等我嫁了,到時換你也嫁人,我也給你備下這樣的合歡被,你說好不好啊?」洛宇嫻笑吟吟地說。
紋娘嚇得不輕。「什麼嫁人啊?姑娘說的那是什麼話?我都幾歲人了,日後姑娘生了孩子,我幫你帶孩子還說的過去。」
洛宇嫻不由得失笑。
現代是人生七十才開始,而紋娘還不到四十呢,就自認是個老人了,有必要開導一下她的思想。
她笑吟吟地說︰「我的孩子我自個兒會帶,你就去嫁人,生自個兒的孩子帶才有樂趣,做什麼帶我的?」
紋娘臉色更紅,什麼生孩子,她還能生孩子嗎?姑娘這話是要羞死誰啊?
聶剛咳了一聲對洛宇嫻道︰「姑娘,工人已經找到了,是我堂叔一家,共有二十余口,本來都在章家果園做事,章家幾個月前搬到臨陽去了,他們找了幾個月都沒活可干,一家人都是老實本分的,姑娘可以放心。」
洛宇嫻知道他這是替紋娘解圍來著,便笑道︰「既然是聶叔的親戚,那便是自己人,我自然是放心了,工資就由聶叔代我與他們談吧,章家出多少工資,循例就是,日後若果園收益好,我會再添些。」
她之前托聶剛幫她找工人,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了,她深深覺得聶剛是個管理人才,只在莊子上做個管事太浪費了,日後她的果子事業若做起來了,到時再向沈玉瑾要人。
如今她果園有了,工人也找到了,但她不急著播種,連日來都自己一個人去果園里調養土壤,倒是每回她到了果園,亮亮都在那里了,看來是過去保護她的,讓她極是窩心。
迸代沒有農藥,她用的是天然配方,用天然草藥和山泉水來給土地灑水,只是她一個人能力有限,有時一整天都埋首在園子里澆水,如此也弄了三、四日才將整遍園子澆完水,可是並非一次性的澆水便可以改良土壤,得要反復澆六次以上才行。
她這早出晚歸的行蹤引起了沈博珊的注意,這日她依舊在太陽底下干活的時候,沈博珊和翠兒、雪盞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沈博珊以為她起碼會看到幾棵果樹,沒想到是一片荒地景象,除了在勤快給地澆水的洛宇嫻,就只有窩在樹下睡大覺的亮亮。
「洛姊姊,你到底在折騰什麼?聶管事說你買下這果園,還架了籬笆圍起來,可也不見你種東西,這麼說,你整日待在這里都像這樣澆水嗎?」
其實她和聶管事都說過要讓莊子上的家丁和粗使婆子們過來果園幫忙,但洛宇嫻不同意,說那些人是在莊子里正經當差的,有什麼理由叫來果園干粗活,還說她也找好工人了,只是還沒到讓他們開始干活的時候罷了。
「這……」雪盞也是十分不解。「姑娘,奴婢听說這片果園長不出東西?」
她們當然不懂,洛宇嫻也沒費事做什麼高深解釋,只簡單說道︰「別小看了澆水這動作,為了日後讓果樹長得好,先把土質改良是一定要的,我在山泉水里加了一些草藥,日後就種的出果樹了。」
她沒說的是,改良土質用的草藥配方只要少少銀子,而山泉水不必銀子,但若是買下肥沃的果園那可是要花上大筆銀子。
沈博珊和翠兒、雪盞听得似懂非懂,但她們也加入了澆水的行列,紋娘比她們年長又身子不好,便沒叫她來了。
多了三名生力軍,澆水是快多了,眼瞅著土壤改良的差不多了,便是可以開始種樹的時候了。
洛宇嫻早在跨院後頭的盆子里養了許多不同的果子枝子,也偷偷潛進附近的果園里找了許多枝條,加上她自己原有的櫻桃枝苗和砂糖橘枝苗,將這些現有的品種嫁接起來不得了,不知道可以生出多少特殊的果子。
雖然一般來說,嫁接要看到成果也要兩年以上的工夫,可山泉水很有助長的效果,不說別的,就說她養在盆子里的樹苗好了,根本是一夜大一寸。
所以了,雖然還沒開始栽種,她已經認為自己要成為小地主婆,變成富甲一方的大果農不是難事,好日子在後頭等著呢!
四個人收拾噴壺和水桶等澆水用具要離開,天色卻一下子暗了起來。
「好像快下雨了呢!」雪盞有點擔心的看著天色,她們出來時日頭還刺眼,哪知會變天。
她們是從莊子走過來的,眼看著烏雲密布,四個人便越走越快,最後嘻笑著跑了起來,亮亮還跑在她們前頭,就在看到莊子大門時,轟隆一聲下起了大雨,亮亮沒先一步竄上高牆進屋,反而在大門前停下來喵了一聲。
「亮亮在叫呢!門口好像倒著個人!」雪盞指著前頭說道。
四個人跑過去,一個青布衫的年輕男子倒臥在路邊,旁邊還有個不大的灰布包袱。
洛宇嫻讓雪盞快進去喊人出來幫忙,沈博珊看著那人蒼白俊秀的面孔,不由得想起了往事。
程紹當日也是如此,那日也是這般的大雨磅礡,程紹病倒在沈家大門前,她隨娘親去上香回來時發現了他,從此他便在沈家住下了……
「姑娘……」翠兒見她恍神,有點擔心,她同樣想到了發現程紹那白眼狼的那一日。
沈博珊回過神來,淡淡地道︰「我沒事。」
這時那年輕男子忽然微睜眼眸,竟伸手拽住了沈博珊的衣袖,眾人都嚇了一跳,沈博珊的心更是撲通撲通直跳。
他……他想做什麼?
那男子看著沈博珊,費力地吐出了四個字,「仙子……救命……」
洛宇嫻和翠兒同時看著沈博珊,翠兒先啐了一口,「好啊!耙調戲我家姑娘!」
她正要拍下那男子的手,他的手卻已無力的軟軟垂下了。
沈博珊一怔。他眼中的她是仙子嗎?
雪盞已經急急忙忙帶了人出來,兩個家丁把昏倒的那人抬了進去,後面的事自有聶管事去處理,四個人都淋濕了,便各自回房更衣。
見她們淋濕了回來,紋娘哎喲一聲,連忙去廚房熬姜湯了。
姜湯熬好了,洛宇嫻和雪盞各喝了一大碗,亮亮早甩干了毛出來窩在洛宇嫻腳邊,洛宇嫻讓雪盞也給沈博珊和翠兒送兩碗姜湯過去。
沒一會兒,雪盞幾乎是奔著回來。「姑娘!泵娘!」
原來她送姜湯到沈博珊房里時,見沈博珊少有的安靜,竟然坐在窗子前看雨發呆,她覺得奇怪便問翠兒,翠兒把當日救程紹的經過跟她說了。
洛宇嫻也有些意外。「還真是巧,那個人不要也是個書生才好。」
雪盞瞪大了眼。「就是個落魄書生!」
洛宇嫻失笑。「你去打听過了?」
「听完翠兒的話,奴婢便去向聶管事打听了,原來真是個窮書生,名叫俞辰,不知道從哪個深山來的,要上京趕考,盤纏用完了還迷路,又生了病,已經請大夫來看過了,只是染了風寒又幾天沒吃,沒什麼大礙。」
洛宇嫻點點頭。「想來聶管事自有定見,等病好了,再給他些盤纏,送他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