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裴馨心里恍恍惚惚的,有些不真實感。
她故做鎮定的調好手中的酒,連忙洗了手,小心冀冀的把小盒子收起來,先放在口袋里。
這份從米蘭買回來的禮物讓她沒有心情上班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二點,卻有身體不適的同事請她幫忙代班,她又上到了凌晨兩點下班。
她強忍著打開的欲-望,直到回到家,進到自己房間,又深呼吸了一下,這才緩緩的打開小盒子。
躺在精致小首飾盒里的是一條白金項鏈,項墜是只小巧奪目的天鵝,低調中見華麗。
裴馨一眼就喜歡上這條項鏈了。
前世她沒什麼首飾,結婚戒指是一只很普通的金戒指,連瓖個寶石都沒有,離婚後她就賣了那金戒指,其他結婚時的首飾在婚後都由她婆婆「保管」,她再也沒看過。
她呼吸急促的把那項鏈拿起來,鄭而重之的戴上。
看著梳妝鏡里的自己,氣息明顯紊亂,臉頰潮紅,竟還有淚珠在睫毛上輕顫。
原來,申譯時在她心中的份量這麼重;原來,自從他不去酒吧之後,她這麼的想他……
明明就沒什麼瓜葛的兩個人,明明她就在感情摔了重重一跤,不再寄望于感情了,怎麼會把他放上了心?
看著頸子上的項鏈,心中就越泛起一種渴望,想見申譯時的渴望。
如果是在通訊軟體發達的前世,即便開不了口,她大可以傳個汛息給他,還可以用各式各樣的貼圖來表達自己的心意。
可是現在,她連手機都沒有,也不知道他的手機號碼,只知道他辦公室的電話號碼。
這麼晚了,他應該不會在辦公室了。
既然他不在辦公室,那她打去也無妨……
案母都出門去大市場做生意了,弟弟在睡覺,裴馨躡手躡腳的,帶著申譯時的名片走到客廳,只打開夜燈。
是啊,反正他不在,她打去也沒關系,所以不需要緊張……
她撥了名片上的號碼,電話嘟嘟的接通了,听著那嘟嘟的響聲,她的心髒怦怦亂跳,呼吸急促。
這天氣,是秋老虎正凶猛的時節,客廳里沒開冷氣,她連電扇也沒開,她的手指卻因緊張而冰涼。
「我是申譯時。」
竟然有人接電話,而且竟然就是申譯時本人!
她慌極了,心髒差點要跳出胸口了,她反射性就要掛上電話,可是,他竟然先說話了。
「是裴馨嗎?」
她瞪大了眼,原本要掛上電話的動作僵在那里。
他怎麼知道是她?她什麼話都沒說,甚至連個聲音都沒有發出,他怎麼會知道是她?
「是不是裴馨?」他再問,那聲音近得就像他人在她耳邊。
她心髒狂跳,吞了口口水,費力的清咳了一聲,有些吶吶的說︰「是的,我是裴馨……」她到底在干麼啊?
對他而言,她只是個黃毛丫頭,她這個還不是女人的黃毛丫頭三更半夜打電話到他辦公室做什麼?她正懊悔得要死,自己不該打這通電話時,電話那頭,申譯時卻再尋常不過的問道︰「才回到家嗎?」他怎麼什麼都知道?
她的臉頰一陣發燙。「嗯,回到家不久。」現在又覺得沒那麼糟,他好像並不覺得她打擾了他。
「看過項鏈了嗎?」他輕聲問道。
「看過了。」她終于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就是打來向你道謝的。」
她局促地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局促。
「你戴上了嗎?」
裴馨下意識看了眼自己脖子上的項鏈。「嗯,戴上了。」
如果是前世,隨拍隨傳那麼方便,她會拍下自己戴著項鏈的照片傳給他看嗎?
「你不是想要變天鵝嗎?」申譯時的聲音略帶笑意。「看到這條項鏈時,我想到了你,就買了下來。」
她這才知道,原來他都听見了……
裴馨愣了愣。可是听見就听見,為什麼要放在心上?
他說他人在米蘭,見到那天鵝項墜的項鏈就想到她,不就表示……表示他心里有她……不是這樣嗎?她思緒紛紛亂亂,心跳得好快,卻不敢開口說一句話。
「我告訴你我的手機號碼,抄下來。」
「哦……」她慌忙在附近找紙筆。
「0932……」
她仔細聆听,唯恐自己抄錯。
「以後要找我,你可以打這個號碼。」
「嗯……」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听到自己問︰「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家嗎?」
她問得傻氣。
電話那端,幽幽地傳來一聲類似嘆息的聲音。「就要回家了。」
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嘆息令裴馨心頭一震,她結舌地說︰「那、我掛電話了。」
「好。」
怎麼他連說個好字都像在嘆息?她仿佛看到了他深蹙眉心的樣子。
當她掛上電話之後,一個人獨自看著那寫著申譯時手機號碼的便條紙傻笑了起來。
不知道看了多久,是房門打開的聲音讓她回神的。
「姐,你在干麼?」裴尉睡眼惺忪地走出來,豐夜起床尿尿,看到一個人坐在客廳里,也不開大燈,他嚇了一跳。
「沒什麼。」裴馨連忙收起便條紙,對弟弟一笑。「對了,姐一直想問你,決定要讀哪所大學了嗎?依你的成績,應該是想讀哪里都不成問題吧?」
裴尉抓抓頭發,苦惱的說︰「我當然還是想讀醫學院,可是我們家的情況也不是我想讀就讀,爸媽那麼辛苦的工作,我不想他們為了我更辛苦……」
「錢你就不要擔心了,就照著你的想法去讀醫學院吧!」裴馨胸有成竹地說。
裴尉眼楮一亮。「姐,你發財啦?中獎了嗎?」
「不是那樣。」裴馨好笑地說︰「姐的意思是,等你上大學時,姐也畢業可以去工作了,到時姐可以分擔家計,所以你就不要擔心了,姐等著我們裴家出一個醫生,可以讓爸媽向親戚們炫耀。」
听見這方案似乎可行,裴尉精神為之一振。「那我真的要把醫學院當第一志願哦?」
「你想讀哪一科?」裴馨問。
「婦產科或小兒科吧!」裴尉興匆匆的說︰「我有個同學的爸爸就是婦產科醫生,一個產婦從懷孕到生產,不知道可以賺多少錢呢,還有配合的女乃粉廠商,更別說第二胎、第三胎了,簡直有賺不完的錢。」
「你錯了。」裴馨淡定地說︰「以後人口會越來越少,單身的人越來越多,所以你還是別讀婦產科了,就讀整形美容或皮膚科吧!」
前世,台灣的經濟倒退嚕,弟弟讀了財經也抵擋不住大環境的景氣差,大家都不結婚,出生率之低,已經幾乎是世界第一了,沒有產婦,關門的婦產科不知這凡幾,吃香的是整形美容,醫學美容一枝獨秀,各種微整形出籠,逆勢成長,全民瘋整形。
「整形?」裴尉听得一楞一楞。
整形有多貴啊?又有多痛多恐怖啊,誰會去整形?
「相信姐,听姐的就對了。」裴馨嫣然一笑。「不然你也可以當獸醫,未來獸醫很吃香哦。」
前世大家都不生孩子了,寵物深受歡迎,貓狗比人好命,養寵物的人都很寶貝寵物,而且獸醫可是收現金的。
「獸醫?」裴尉一臉別亂了。「我才不要當獸醫哩,誰會帶貓狗去看病?會餓死的,整形科還差不多。」
雖然不知道他姐哪里來的自信,可是看著她的種情那麼篤定,好像可以預見未來似的,讓他不由自主的動搖了。
「總之,姐供你讀醫學院,將來你可別有了老婆忘記姐哦!」裴馨揚著笑意說。
「姐,你才是不要忽然畢業就嫁人了就好。」裴尉嘀咕著,「你的夢想不是當家庭主婦嗎?還常說遇到真命天子要閃婚什麼的。」
「夢想是會變的。」裴馨像在說給自己听。
她暗自決定,不但要讓弟弟讀醫學院,還要去國外深造。
前世韓流當道,韓國的整形美容最著名了,所以最好是去韓國學整形,出過國的醫生總是比較吃香。
當然,這些都要錢。
她要來好好計劃她的賺錢大計了。
回到房間,她先鄭而重之的把申譯時的手機號碼抄在隨身攜帶的小筆記本上,不禁懷念起前世的智慧機來。
智慧機真的太方便了,但她現在是連一般的手機都沒有,前世已經是人手一機了,這是此刻完全想像不到的。
此時,滿街都是網路創業夢想家,奇摩站還在為生存奮斗的階段,未來會賣給雅虎,而這時候谷歌還默默無聞,之後垂死的隻果電腦在賣了手機之後,股價從地獄到天堂……
雖然她知道這一點,但她可不知道怎麼樣才買得到隻果的股票,也沒有門路去入股雅虎搶得先機,第一,她沒有股票帳戶;第二,她沒有資金。
雖然她有重生優勢,但自己還是要努力,光是重生等錢從天上掉下來是不可能的。
她拿出袋子里的時尚雜志,都是陳映歡借她的,其中一頁她特別記了起來,那上面有雅邁集團旗下「傾夢」這個品牌的服裝設計比賽。
據她這陣子收集來的資料所知,雅邁集團主要的事業是時裝與飯店,飯店版圖目前由總栽申太佑親自掌舵,時尚體系有兩個品牌,分別是「傾夢」和「優莉」,「傾夢」鎖定的是二十歲到三十五歲的女性,設計較為年輕化,「優莉」則針對三十歲到四十五歲的女性,做較為高價的設計。
時尚體系有兩個共同決策者,一個是行政總經理申譯時,一個是執行總經理申為凡。
雖然如此,但內部的人都知道,「傾夢」是由申譯時主導,「優莉」是申為凡主導,兩個人一直在較勁,都想藉由品牌的成功得到總裁的肯定。
裴馨知道自己前世時,雅邁集團的總裁仍然是伸太佑,他高齡七十五,但還沒有退休,也還沒宣布接班人,仍然天天到飯店總部簽公文,而雅邁集團幾乎是申為凡的天下,他靠著準岳家的幫助,一步步的鯨吞蠶食雅邁集團,申太佑卻還是對他深信不疑……
程其宇就是在申為凡手下工作。
仔細看完比賽規則之後,裴馨腦中驀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她要幫申譯時!她想要幫他發展「傾夢」這個品牌,幫他得到他父親的肯定,幫他擁有雅邁集團!
可是,就憑她?她做得到嗎?
現在的她還什麼都不是,只是空有許多想法罷了,她真的能夠幫他嗎?
自我否決的同時,另一個聲音又冒了出來。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前世你就是太膽小了,什麼都不敢嘗試,結果呢?還不是死于非命。
沒錯!不試看看怎麼知道行不行?就算失敗了又如何?就當一個人生經驗,她都死過一回了,還怕什麼?
是啊!她怕什麼呢?
她的眼眸閃過了一抹光芒。
決定了!
她要幫他!
裴馨看著浴室鏡子里的自己,剛洗完臉,連乳液都還沒擦,可是她的臉卻閃閃發亮,臉龐細柔嬌女敕,就像樹梢上春天冒出的新芽。
她成了自戀狂不成?
重生後,每次照鏡子,不知怎地,都覺得自己又漂亮了幾分,也自信了幾分。
明明還是原本那張臉,卻奇異的有了炫目的光采,那光采改變了她的五官,讓她的眼眸仿佛更加澄亮,深深的臥蠶顯得楚楚動人、惹人憐愛,鼻梁也仿佛更加嬌悄,她看著自己,都想到了「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的句子。
她的視線往下,眸光落在天鵝項墜之上,不由得伸手把玩了一會兒,唇畔也泛起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