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說,她的直覺還真的很準。
百卉院的嬤嬤之前收了她一個金元寶的打賞,昨天晚上讓媳婦來傳話——大夫人許氏打算讓娘家佷女許詩冬過來伺候世子爺。
喬翠喜正在喝燕窩,听完也喝不下了,直接倒床翻來翻去,心想,古代的長輩好煩,好像見不得晚輩感情和睦,非得塞個人進來搞得大家雞飛狗跳一樣,許氏自己都容不下姨娘了,還要把佷女塞給她,據陸樂暖的說法,許詩冬是天仙下凡,一旦過門,陸蔚英肯定沒節操。
兩女共事一夫,太不衛生,不能忍。
陸蔚英入房時,就看到她摟著被子在床上卷個沒完,嘴里還嘖嘖嘖的,不知道在嘟囔些什麼。
伺候的丫頭正想行禮,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悄悄走到床邊。
「你們幾個可听好了,以後別嫁,嫁人太吃虧了,招贅劃算些,如果上門女婿敢納姨娘,還能打他一頓呢,若是嫁出去,只能含笑收姊姊妹妹了,唉,當女人真難,早知道當男人,還能美其名為傳宗接代。」
蘇木大急,「小姐怎麼這樣說呢,姑爺什麼身分,三妻四妾天經地義,小姐今日怕是累了,不如早點睡吧。」
茜草也說︰「是啊,婢子去燃香,小姐早些睡。」
「哼,睡什麼,我都火大死了,你們說那許氏有什麼毛病,‘詩冬溫柔嫻熟,肯定能跟你好好相處’,所以不好好相處就是我不溫柔嫻熟?我就野蠻怎麼樣?當初可是陸家求親的。」說到這里,喬翠喜還連拍了幾下床板表示忿怒,「我如果過門兩年毈不出蛋再說啊,我過門才幾個月呢,就要放個姨娘讓我吃不下飯嗎?而且就算我生不出兒子,我也不容許姨娘這種東西的存在,告訴你們,姨娘有種進門,就把脖子洗干淨等我提刀砍,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殺一雙。」
蘇木的汗已經流下來了,小姐平日這樣說話倒是無妨,可現在世子就在旁邊,听去了多不好啊。
就算被夫人氣的,也是不應該這樣說的。
她都不敢看世子的臉了,只能用眼神暗示茜草去點安寧香,看看小姐能不能想睡。
「明天記得提醒我寫信告訴我娘,別給蕊兒講親,就招贅,在喬家住著,我看她的丈夫敢收姨娘,我喬家四個兒子絕對打死他。」喬翠喜抱著被子扭了扭,「我想到了,許家表妹如果進門,我天天給她立規矩,我都吃不下飯,她也別想好好吃飯。」
「小姐,許家姑娘進來可是喜事呢,這……侯府人少,自然得多添喜氣,親、親上加親,正是……」
「狗屁不通,如果她在許家待著,過來百卉院住上幾日,那叫親戚,如果她要住進暄和院,那就是仇人,面對仇人,不能心軟,要消、滅、殆、盡。」說到最後,喬翠喜舉起手,在空中點了四下,放下後,安靜下來。
蘇木跟茜草松了一口氣,以為她睡了,卻沒想到她又抽起鼻子來——
「唉,講這麼多也只是關上門講出氣而已,等那天到來,我也一定會盛裝出席,拉起她的手說‘哎呦,妹妹別行禮,都是自己人,以後喊我一聲姊姊就是’,光想就覺得惡心,有沒有什麼湯藥是能事先止吐的,我怕我會吐出來,你們倒是說說,如果我現在去買幾個貌美丫頭給侯爺當姨娘,那許氏會怎麼樣?」
「唉,小姐,您別胡說八道了。」
「怎麼不行了,她給我丈夫塞姨娘就可以,我給她丈夫塞姨娘就不行,行,都行,她是慈愛,我是孝順嘛,嘿,我一次塞十個俏姑娘,看她開不開心,她要有本事跟那些女人好好相處,我喬翠喜以後就倒著走。」
男人想笑,倒著走?是倒著寫吧。
走到床榻邊,卻見她真的閉眼了,眉頭還鎖得好緊。
看她平常粗枝大葉,原來這麼計較這種事情,他突然想起上喬家求親那日,她當著自己面說「民女天生小肚雞腸,容不得平妻美妾」的事。
喬翠喜雖然想瞞著肚子的事,然事實上卻不可能,用小日子避床事,但小日子又不可能不結束。
當然可以用身體不舒服拖上幾日,但她可是侯府少夫人,身體有恙,意味著下人伺候不周到,從管事的伍娘子到伺候的大丫頭都得罰月銀,再者也得去請大夫,人夫一診就知道是喜脈,那還拖什麼。
房嬤嬤在旁邊看得干著急,小姐的貼身衣物不送洗衣房,向來都是幾個大丫頭清洗,癸水若是來了,大丫頭會說,飲食就得注意,但小姐這次卻遲遲未有消息,這八成是有了,不想小姐卻愁眉深鎖。
在喬家,她曾經听過小姐想招贅之事,大太太是很贊成的,大太太沒兒子,若是女兒能在自己跟前盡孝,倒是安慰,卻沒想到後來侯府跟老太太約定好,小姐在入秋後就過門,侯府家宅大,規矩也多,小姐被冷落她們都看在眼底,卻也沒辦法,商人身分低微,世子看不上是意料之中。
卻沒想到一次遇難回來,兩夫妻居然變得如膠似漆,果不其然,紫草來說,小姐的癸水沒來了。
新婦癸水未來,本是喜事,小姐卻不怎麼開心,身為女乃娘嬤嬤,她當然知道原由,但也只能盡量勸。
此刻見小姐拿著筆一下一下的在硯台上沾來沾去,也不敢勸,只是靜靜陪著。
「房嬤嬤,我娘當初給湯姨娘跟熊姨娘開臉,是自願,還是被祖母所逼?」
「太太當然是自願的。」
「但當時段姨娘才進府不久,不是正煩著?」
「就是這樣才要納姨娘分寵呢。」房嬤嬤笑說︰「段姨娘合了老爺的緣就趾高氣揚,林嬤嬤看著討厭,才對太太說不如再收兩個漂亮姨娘去分寵,這不,湯姨娘爭氣著呢,先生出喬家的長孫,段姨娘再受寵,這口氣也得憋著。」
喬翠喜一听,好像有點道理。
不管她生不生,姨娘都肯定會有,陸蔚英年少有名,外型又高冷俊俏,光是她記得的就有雲初郡王的女兒許詩冬,還有長公主的女兒婉心郡主,至于她不認識的名門千金不知道有多少,那個蓋著張家府印的香簽,送得可勤快了。
許詩冬是一定會進門的,到時候如果她受寵,自己再買兩個漂亮妹子來煩她就行了……嗯,還是不行。
如果陸蔚英沒把她看成最重要的,那就算了,別當夫妻,當孩子爸媽,等陸家繳回爵位,她自請和離就好了啊。
想想,她在字條上寫下「你要當爹了」,折起,「房嬤嬤,幫我拿去書房給他。」
男方社會地位降級,女子是可以就孩子爭上一爭,講直白點,就是看誰錢多啦,喬家八十年積富,陸家肯定沒辦法比,再者等到了那時候,他一定有別的孩子了,對她的自然沒這麼希罕。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如果陸蔚英把她看成最重要的人,不管將來他有幾個姨娘,她都會繼續跟他過下去。
但如果將來他心思有變,自己也有後路,那便不用怕。
就算是現代的一夫一妻制,還是有人會外遇,所以愛情能多長遠跟法律無關,只跟人性有關。
以後的事情誰會知道,珍惜當下就是了。
對啊,想這麼多做什麼,若真有事情發生,她也會想出最適合自己生存的方法,多思無益。
急匆匆的腳步聲接近二進,書房門一下被推開,陸蔚英以極快的速度沖到美人榻前,捏著手上的字條,一臉高興,「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怎麼可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你、你真有了?」
「哼。」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這是我的身體。」喬翠喜看他一臉恍如夢中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剛剛好傻,想那麼多干麼,幾乎都是自己嚇自己。
他的眼神好閃,笑意藏不住,從來沒見過他這樣開心的模樣。
女人的心里放晴了,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下巴,「是不是很開心啊?」
男人笑著抓下她的手,「要當娘了,還不正經。」
「你不是就愛我不正經。」
看著她平坦的肚子,似乎還不太敢相信,他伸手模了模,笑,「還是得請大夫來診診脈,醫娘跟穩婆也得準備了。」
「萬一是女娃,你可不準嫌。」
「女娃就女娃,我會把她教得比男娃還強。」
哇,世子好氣魄——陸蔚英說這句話的時候那表情……她知道,他是在說真的。
原本她最大的期待值也只有「就算是女娃,那也是我的嫡女」,能講出個「嫡」字,確認孩子的地位,即使會有兒子,女兒也是家里的小鮑主,這樣就行了,可沒想到他會迸出那麼一句。
夫君威武。
好,光是憑他這句話,她會努力入境隨俗的,不管是姨娘還是通房,她都會努力消化。
既然這個時代是如此,她只能讓自己去適應,畢竟觀念上的差異不是誰的錯,他們本來就是差距千年的人。
珍惜當下,加油!
慢著,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她懷孕了,他應該賞她啊,怎麼沒叫王老板抬箱進來挑挑?不是說陸家規矩一向如此,根據她後來打听的結果,正妻得賞會比姨娘豐富上許多,為何他現在只是笑,沒有賞,難不成她還比不過那個阿達梅姨娘?
喬翠喜有孕的消息自然馬上傳開——不過因為月分對不太上,于是大夫在收了銀子後很識趣的說三個多月。
這樣才對,如果是兩個多月,就是世子重傷後有的,世子重傷不能動彈,妻子卻懷了孕,怎麼樣都說不過去。
怎麼這麼遲才發現?世子夫人擔心丈夫傷勢,所以沒注意到自己身體,直到世子好些了,才感覺到身體不太利爽,一診,哎呀,喜脈。
許氏身為婆母,她的獎賞也是非常直接,身為三王爺府上的郡主,又當了一輩子侯爺夫人,要幫喬家買個官位實在太容易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喬宗和已經去糧部九司當差,二十五萬兩的官銀,加上她的面子,職位相當不錯。
喬家大喜,在喬翠喜的暗示下,又花了不少銀子買昂貴禮物打點關系,上司同僚都受了喬家的厚禮,故喬宗和雖然年輕又沒經驗,但眾人依舊對他十分親切,他有什麼不懂的都願意指點。
據說,湯姨娘高興得都快翻過去,這陣子全心全力伺候段氏,根本不太搭理喬老爺——在湯姨娘眼里,老爺實在太不可靠了,還是大小姐可靠些,大小姐幫自己兒子捐了官,自己這個生母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想來想去還是好好伺候太太,讓大小姐放心。
許氏出手如此大方,喬翠喜當然很感謝,一方也心里有數,許氏不會無緣無故對她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