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不請自來 第2章(1)

休息一晚,賀文丞果然覺得好多了。

被褥枕頭雖然比不上盈庭院水平,但既然他來得臨時,閑雅別院準備不足也是意料之中。

早上梳洗過後,外間已經把早膳送上,六個菜,兩種湯,端月正在擺放桌面,見他進來,連忙行禮,送食盒來的粗使丫頭沒等他發話已彎著腰,自己退出房外。

男人皺眉,這丫頭規矩不太好,只是自己來此是為了恢復記憶,實在不想把精神放在一個粗使丫頭身上,「王妃呢,還有,桌子上怎麼只有一副碗筷?」

之前莫安華不在京城,一副碗筷還說得過去,現在兩人的屋子不到半箭之遙的距離,怎麼還是這樣,分房睡,不共食,這是哪門子夫妻?

「稟王爺,您在盈庭院也是自己用早膳的。」端月試探的問︰「還是要婢子請王妃過來?」

「我跟王妃感情不好嗎?」

「王爺公務太多,王妃很能體諒。」

那就是冷落她了——母親說她無出,所以南下調養身體,可是,王府的女人都無所出,怎麼都住得好好的。

昨日見面,莫安華雙眼有神,口齒伶俐,處理事務快速,容貌也是上上之選,應該算得上是他會喜歡的女孩子,那等家世,自己又不喜歡她什麼?

「王妃到底為何出府?」

「養病。」

「我說真的原因,我是忘了一些事情,但不代表我成了傻子。」

端月連忙跪下,「婢子不敢,太妃如此交代,婢子便如此記得。」

聞言,男人眯起眼楮,明顯對這答案不滿意。

端月見狀,知道不吐實不行,一邊很怕,一邊也只能把事情盡量輕描淡寫的說︰「王、王妃無所出,許太妃請高僧到府中來看,說是王妃命中帶煞,才克得王爺無子,又算出娘家佷女許姑娘的旺子命盤,太妃因此命王妃離京。」

「我同意?」

「王爺當時說,一切交由太妃處理。」

所以自己同意了。

賀文丞這才了解,為什麼自己的妻子看到丈夫出現一點都不激動,知道他被襲擊也全不關心,盛裝華服想必只是她對莫家的尊重,而不是對他的尊重。

無子啊……

她在府中被冷落,無子其實未必全怪她,結果卻是她獨自離京,而且看樣子自己這丈夫從頭到尾對她不聞不問。

閑雅別院所有人听她命令行事,可見這個住處不是王府的,下人也肯定不是,否則剛剛那個提著食盒的粗使丫頭不會沒等他發話就走,對她來說,他不是王爺,只是客人。

結論就是,母親把她弄走,他看著她被弄走,沒人替她想過任何辦法,可是當他出事卻只想得起她時,他出現了。

「你想辦法把昨天站在她身後那個圓臉嬤嬤給找來,現在,快去。」

端月心中叫苦,張嬤嬤是王妃的女乃娘,論道理是莫家人,就算自己是王府的一等大丫頭,也不可能叫得動,但王爺吩咐了,不去又不行,她回到房間把出門時許太妃給的銀票帶上,看看能不能用錢請動。

端月退下後,賀文丞坐了下來,拿起碗筷,卻有點不知道從何下手,海帶豬肉湯,杏仁湯,一甜一咸,合規定,青蔥蒸魚,兩道綠色鮮蔬,涼筍,醬雞腿,八寶芋泥,有山有海,也合規定,可怎麼看都覺得不是那麼想吃……

「來人。」

罷剛提食盒出去的那個丫頭應聲進來,「請問王爺有何吩咐?」

「這菜是廚娘配的?」

「是,因為不知道王爺喜歡什麼,所以照著京城規矩自己配了一次,管事已經命人去京城王府,讓人把月食譜送過來,王爺若有想吃什麼,也可吩咐婢子,馨州開的是午市,王爺如果午前點菜,晚上就能吃到。」

揮揮手讓丫頭下去,其實他也不記得自己喜歡吃什麼,但就是覺得桌子上的東西看起來實在不可口。

喝了半碗海帶豬肉湯,又吃了幾口筍子,隱隱听見端月的聲音,一抬頭,看到端月已經領著圓臉嬤嬤來了。

「老奴張氏,見過王爺。」

「張嬤嬤客氣。」

端月沒等發話,自行退到外頭。

男人轉過身,見張嬤嬤不到四十歲年紀,一張圓臉,昨日站在莫安華身後,不但站得很近,還偷偷扯過莫安華的袖子讓她收斂點,只有一種嬤嬤敢這樣對主子,女乃娘!

端月麗月是他的丫頭,礙于主從關系,告知事情肯定不敢直言,至于母親,更是輕描淡寫,所以他對自己的婚姻狀況一直搞不太清楚,但這嬤嬤是莫安華的女乃娘,莫家才是主人,應該不會對他的身分有所顧忌。

「有件事情想請教嬤嬤,本王跟王妃在婚前可有見過面?」

「見過兩次,第一次是蔡國公生日,第二次是宮中秋聚,不過為了避嫌,沒說過話,倒是許太妃兩次都對我家小姐很親切,太太生辰時,許太妃賞臉到了將軍府吃酒,還送了一雙冰晶鐲給小姐。」

聞言,賀文丞一喜,這下總找對人了。

他雖然是親王,但大黎國的虎符在莫家傳承了超過百年,要說誰更位高權重,卻也難比較。

「本王听下人說,婚後我忙于刑部工作,冷落王妃,又因為府中妾室眾多,始終無子,才讓王妃南下養病?」

張嬤嬤微微一笑,「王爺忙于工作,那也是沒辦法,只是,太妃明明知道是王爺冷落,卻要王妃負起無後的責任,實在冤枉,說到底,不就是因為王妃給張羅的婉儀、吉祥、良女們都沒許家姑娘的關系嗎?為了讓自家佷女許玉顏入門,買通了昭然寺的住持……」

賀文丞打斷她,「本王敬你是長者,可不許你如此信口開河,污蔑太妃。」

「就如王爺所說,老奴怎麼敢信口開河?太妃是庶女出身,沒真正學過掌家,昭然寺住持在廟中長大,對世俗之事也不是太懂,兩人都不知道銀票看起來一樣,但從錢莊領出皆有票號,票號一查,誰存誰取,清清楚楚,太妃無緣無故給昭然寺住持五千兩銀子做什麼,若是想奉佛,應該在大殿上給才是,當然,收買不過是老奴猜測,也許是住持跟太妃借錢也未可知,畢竟銀票只能證明太妃給錢,住持收錢,之後我家姑娘變成了煞氣極重的不祥之人,其余的什麼也證明不了。」

賀文丞一時難以相信,自己的母親居然用這種手段。

即使忘了大半事物,但母親看著自己的樣子,就是一個和善的中年婦人,很慈愛,很關心……

他執掌刑部,最恨人說假話,若讓他查到為達目的捏造事證,絕對三日內斬,故此甚少有人敢在他面前造假,可是沒想到自己的母親卻是買通了人,只為了趕走一個無辜的女人。

「既然證明不了,昭然寺住持又是高僧,他的話自然只會是真的,但老奴就不懂了,侍奉開國皇上的莫祥雲是我大黎王朝第一個上陣的女將軍,殺人成千上萬,膝下一子三女,當今國母莫皇後為整肅後宮,賞下的死板子何止數百次,可不但自己生了三個兒子,皇上也是子嗣繁盛。老奴眼皮子淺,想了一年有余還是不懂,怎麼上過戰場的莫祥雲跟賜死多人的莫皇後都順利開枝散葉,我家姑娘養在深閨連只兔子都沒殺過就煞氣重了。」

賀文丞知道,讓一個公認的「高僧」說一個女子煞氣重,那真是百口莫辯,又是將門之女,她只能認下這筆帳。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冷落,她的無後。

若張嬤嬤說的全為真,那麼,母親作為便跟兒子所為一樣,總之,是自己對不起她。

「听說我家姑娘才剛離京,許側妃的花轎就進了門,太妃還說盈庭院中有水有池,有松樹有錦鯉,風水極好,反正王妃離京,房間空著也是空著,就讓側妃先住著養養氣。真是不得了,一個庶出丫頭不但能當側妃,居然還住進王妃的院子,這麼怪的事情,王府居然沒人說話,老奴離京久了,不知道這個自己進門又住在那個風水院的許側妃可有後了?或者沒了我家姑娘相克,其它婉儀吉祥良女有孕也未可知。」

賀文丞瞬間有點尷尬,沒想到這嬤嬤這樣辛辣的直指中心。

當時醒來,他還以為床邊的許玉顏就是自己的正妻,畢竟住在盈庭院中的女人還能有別人嗎,可看她打扮卻又不是,後來麗月才道這是中秋入門的許側妃。

側妃怎麼會住在正妃的院子?許側妃一臉泫然欲泣的說是太妃讓她住進來的,問起母親,母親卻支支吾吾,現在他明白了,因為這的確很不象話。

「你家姑娘都沒說什麼嗎?」

「我家姑娘芙蓉玉骨,求娶之人甚多,除了王爺,當時譚國公也想幫自己的嫡長子求這門婚事,太太當然是希望親上加親,只是姑娘說,譚國公都不怎麼樣,教出來的兒子肯定也不行,加上跟許太妃兩次見面,太妃都很親切,因此許了這個婚,自己選的,也怪不得別人。只是要論是非,小姐可沒對不起王府,一個妻子該做的,她都做了,孝順長輩,掌管家院,與朝中大臣之家的禮尚往來,無一疏漏,沒丟過文親王府的臉。」

張嬤嬤頓了頓,「王爺不喜歡她,她便給納妾室,每一個都是清白出身知書達禮,每一個都靈眉秀目花容月貌,配得當世子母親,為了不讓大將軍擔心,連無子這種冤枉也背,在馨州住了一年多,好不容易心情開朗,王爺就這麼來了。過去四年多,沒把我家小姐當成妻子看待,現在卻又理所當然以丈夫的樣子出現,王爺不覺得欺人太甚嗎?!再者,若找人幫忙恢復記憶,那真是找錯人了,王爺心中不管是誰,都不可能是我家小姐。」

「嬤嬤此言差矣,盈庭院中的紅衣女子,除了她,還有誰,至于以前對不起她,日後我自會補償。」

大黎律法,石榴紅只有兩種人能穿,一種是未婚的嫡女,一種是正妻,若是庶女或者妾室穿了,會被打得三個月下不了床,那是律法賦予嫡系的一種權力。

當正妻穿著石榴紅出現,妾室自然了解妻妾有別,得對正妻恭敬,听話,如此後宅才能和睦,嫡庶女的上下關系也是如此。

此律法從民間,官家,乃至于後宮,都是如此,就算是先皇時期最受寵的吳貴妃,生辰那日穿了石榴紅衣裳,照樣被皇後命人打得開花。

所以,他想得起來的女子絕對是莫安華,不會找錯人。

面對他的肯定,張嬤嬤略顯無奈,「嫁入王府三年多,王爺踏入王妃房間還不到十五次,每年除夕才一起吃晚飯,每年大年初一才一起用早膳,共桌吃飯七次,小姐想給王爺磨墨侍茶,被請出書房,花了數月繡了披風,王爺卻是一次都沒穿過,兩人不過是名義夫妻,根本談不上同心。再者,小姐來到馨州一年多,王爺連封信都沒有,足見小姐絕非王爺心中人,或許王爺只是把夢境跟記憶搞錯了,葭月姑娘、端月姑娘這幾個大丫頭,除了上朝時間都輪流伺候,孫良女、梅良女、鐘良女也是自小陪在王爺身邊,老奴認為,這幾位姑娘對王爺才有幫助,王爺,您應當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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