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好詐 第10章(1)

經過幾日,桑落院總算變成兩人想要的樣子——兩人在前院,姨娘們在後院,江鷺兒也接來了,杜雨勝給她的照顧人數跟蘇陸兩位懷孕時一樣,當然,也照例捆綁一家,順產有賞,流產六人一起完蛋。

憐兒已經一歲多,十分好照顧,陸姨娘自告奮勇,杜雨勝便把孩子讓她扶養。

又想想,女人真的可憐,陸姨娘第一胎是女兒,即便這胎得男,但也改變不了出生順序,無論如何,六房長子都是華憐,現在把華憐養在自己身邊,那麼她就是長子的母親,將來對自己女兒跟月復中這一胎,也會有比較好的照應。

這點心思杜雨勝自然懂,見陸姨娘神色不安,便也沒拆穿她,讓她把孩子帶去,因為名下多了個孩子,又撥了兩個丫頭,連例銀也往上加了些。

西廂則被杜雨勝改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大概就是個工作室,外加一張羅漢床,犯懶的時候在上面打滾用。

照理來說,應該都算好了,但她就是覺得有點怪怪的,可哪里不舒服也說不上來,寧神茶還是有用,暖春的按摩依然一流,但心里悶啊,連湘娘來跟她說胭脂鋪開門大吉,她內心也沒有真的很高興。

一日,正在房里撥算盤,听到外頭伺候丫頭喊,「六爺。」

門就被推開了。

看到他,她心情總算好了一些,「今日怎麼下朝得這樣早?」

「皇上身體不適,早早便散了。」華定月看她一桌子亂,笑說,「又在算銀子。」

「沒事嘛,不算銀子能做什麼,我對繡花又沒興趣。」

「把披風拿著,我帶你出去。」

能出去,杜雨勝求之不得,反手抓起被自己晾在椅背上的披風,立刻跟上,「去哪呢?」

「先別問,到了你就知道。」

一個時辰後,下了馬車,杜雨勝這才知道他們來了碧玉別院。

彩娘早在門口等著,見了主人家來,十分恭敬。

華定月顯然早有準備,拉著她的手,走過幾個院落門口,直接走到湖邊,船早已經備好,梢公也早等著了。

船只慢慢的蕩著,看著初秋景色,听著細碎的水聲,杜雨勝突然想起幾個月前,也是在這里,他把杜風勝的銅片給了她。

她的哥哥,沒見過面,卻對她呵護備至的哥哥,他的骨骸雖然已經入墓,卻還沒上名,她應該回去一趟,讓他真正入了祖墳才是。

對的,她要回杜家一趟,給父母上香,給哥哥入土——她覺得自己的身體里,一定還存著原先那個杜雨勝的記憶與感情,這陣子以來的悶悶不樂,在她冒出「想回江南一趟」的念頭之後,突然輕松了。

「我想……想回江南一趟。」

他模模她的頭,似乎是知道她會這樣講,溫言道,「好。」

趁著秋高氣爽,華定月稟明過華晁跟藍氏後,便帶著杜雨勝南下。

雖然走的是官道,但前後也折騰了快十天,到臨將府時,杜雨勝早累得骨頭散架,在客棧里休息了兩日,到第三天早上這才好些。

兩年沒回來祭拜,杜雨勝十分掛念,所以當身體好了一點,便想去祖墳,華定月知道她性子急,也沒阻撓,讓湘娘帶人去張羅了葷素祭品,又讓張進去請了廟中師傅,待兩邊都準備妥當,便驅車前往杜家的祖墳。

誦經,捻香,祈福。

挑夫與杜雨勝親自看著,把裝著杜風勝骨骸的棺木放入墳墓,入土為安,上名立碑。

和尚們任務完成,自然是很快離去。

隨侍的丫頭小廝都在遠處候著,碑前便只有杜雨勝,以及陪著她的華定月。

杜雨勝一張一張的折著紙錢,「你知道嗎,來到這里時,我很驚慌……其實已經快嚇死了,好幾次都希望是在作夢,好幾次都希望在睜開眼楮之前聞到醫院的消毒水味道,一次醒來,兩次醒來,三次醒來,我終于認了,不過因為遇到好爹娘,很快的就不怕了,而且誠實來說,也松了一口氣,終于不用再面對我爸媽無止境的精神勒索,要我生出一個不需要使用電腦,不需要應付客人,不用付出太多勞力,一天八小時,周休二日,但是要月入四萬的工作。」

華定月當然知道杜爸爸杜媽媽這個奇妙的要求,事實上,他們也找過他,說弟弟要做生意,她不肯作保人,希望他能幫忙簽個字,也因為他的不肯,他爸媽還鬧了好幾個小時,這件事其實讓他很生氣,不過怕她難堪,所以沒說。

「我爸媽心里沒有我,可是我爹娘心里只有我,娘離開前,擔心我找不到好婆家,爹爹臨走之前就只記掛著要我上京——杜家想討好知府,知府想我入門當妾,我若不嫁入官家,恐怕只能逃一輩子,但其實我對華家一無所知,即便我人到了京城,都還是有點茫然。」

「幸好你賭了這一把,不然我們怎麼樣都無法相見了。」

「嗯。」

說話間,紙錢已經燃完,涼夏立刻過來,往那盆子上倒水熄火。

杜雨勝看著碑,內心有點不舍,拿起暖春遞過的濕手巾,擦了擦石碑,又看了一會,「走吧。」

華定月安慰道,「以後,我定還陪你過來。」

杜雨勝終于有了些笑意,「嗯。」

這次南下是以祭祀為名,本就不能停留太久,加上一路奔波,到臨將府時,杜雨勝又休息了幾日,算算應該這幾日便要回京,只是回京前,意外又出了一個小插曲。

當年杜雨勝是利用守孝期間逃離——安大爺花一萬兩都沒能買下她,知府便沖著這「一萬兩都不賣」的說法,對杜雨勝產生興趣,杜福才剛病逝,立刻找人跟本家談納妾之事,本家正想捐官,愁搭不上線,這下可好,一個旁支算什麼,本家嫡子的前途才重要,馬上跟知府拍胸脯保證,一旦杜福下葬,絕對會把杜雨勝送入後宅,可沒想到喪事還沒完,人居然就這樣跑了,讓杜家一時灰頭土臉,兒子捐官的事情自然也是免談,想派人去找,又不知道要去哪找,賞錢抓人,也沒人能提供個去處,簡直氣得不得了。

杜雨勝一趟回來不容易,即便華定月肯,也不可能年年回來,便找時間回舊宅一趟,將紀念事物拿走,幾個人進進出出,動靜不小,巷子里還住有杜家其他旁支,好奇過來,見是杜雨勝,假意說了幾句,一邊派兒子偷偷跑去告訴杜老夫人。

杜老夫人一听,好哇,這蹄子居然敢回來,這回非得五花大綁把她送入知府家後院,立刻讓人通知兒子杜大爺,又派人去向知府報了信。

就在杜雨勝東西收拾得差不多時,杜老夫人跟杜大爺都到了,帶了二十幾個人,一半堵著前門,一半堵著後門。

華定月見這陣仗皺了眉。

一起跟來的管事曾慶見主子不高興,當然立刻發話,「你們是誰?」

杜老夫人哼了哼,旁邊的嬤嬤也馬上發話,「我們主人家可是臨將府的杜家嫡支,這位便是杜老夫人,你們在杜家的宅子卻問我們是誰,這天下哪有這麼好笑的事情。」

語畢,一群人立刻跟著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胡嬤嬤還是這麼會說笑。」杜雨勝從內廳出來,「從爺爺起便已經分家,這是我爹爹的宅子,是杜福的宅子,可不是杜家的宅子,胡嬤嬤難道是糊涂了?」

一見杜雨勝,杜老夫人便瞪大眼,再看她是婦人發式,更是來氣,「你這丫頭,還有臉回來,當初給你許了那麼好的親事,居然敢跑,很好,很好,我可不管你嫁給誰,反正今晚你一定要去伺候知府。」

華定月走上前,「當初便是你要把她賣給知府?」

「她爹已經過世,我嫡家主母替她主婚,理所當然。」

「打女人我不在行,打老人我也不在行,但你欺負我夫人在先,辱罵我夫人在後,我若沒作為,讓夫人受委屈倒也不行。」華定月裝出一副傷腦筋的樣子,「這可如何是好?」

「哼,裝什麼樣子。」杜大爺呸了一聲——自己的兒子原本可以捐官的,因為這丫頭,什麼都沒了,拿出去的十萬兩也拿不回來。

因為當初說好,是十萬兩外加個杜雨勝,少了一項,官兒自然沒了,至于那十萬雪花銀也是丟入水中,臨將府有一半的人都知道知府為了新姨娘大興土木,現在沒妾室,讓知府丟臉,杜家別說要回那些銀子,後來還又補送了兩萬兩,這才平了知府大人的怒氣。

「你這丫頭,就是命賤,給知府當姨娘,從此以後山珍海味,綾羅綢緞,你的姊姊妹妹們羨慕你還羨慕不來,偏偏跑了,還跟了個小白臉,現在不也沒錢了,回宅子來挖,嘖,所以說窮丫頭就是窮丫頭,給你一條好路不走,偏偏要自討苦吃。」

杜大爺罵罵咧咧的當下,知府的管家蔣福已經趕來——其實呢,杜家姑娘雖美,但也不是天仙,只因為全臨將府都知道知府大人要納杜雨勝,但杜雨勝卻跑了,面子拉不下來,所以這兩年才一直壓著杜家,要他們把人找到。

半個時辰前接到消息,他便帶著幾個人盡快趕來了。

杜大爺遠遠見他,立刻往里頭一指,「管家大人,那丫頭便是,您盡快把人帶走。」

華定月笑了出來,「這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再與杜家無關,你這家伙居然當著我的面要把她帶走,這臨將府可還有王法?」

杜老夫人哼的一聲,「憑你也配講什麼王法?」

說話間,蔣福已經穿過垂花門——那婦人打扮的女子,的確是兩年多沒見的杜家姑娘,至于她身邊的人,嚇!

大將軍的兒子來到臨將府,雖然沒有大肆宣揚,可由于一路走的是官道,驛站的人早就把消息往前面送了。

知府大人本想邀請華六爺到府上,可沒想到華六爺快了一步,早先入住了客棧,知府大人邀不動,但拜訪可也沒少過,華六爺一直不見,知府大人便寢食難安,直至去了第六次,華六爺才見了他一面,知府大人那天回來便吃得下也睡得好了。

蔣福往前一躬身,「見過華六爺。」

「蔣管家客氣。」

「不敢,不敢。」蔣福能做到大管家,自然有些眼力,想想,杜家姑娘要不是有了比知府更強大的靠山,怎敢回來這里,又見她衣飾華貴,就連貼身的兩個大丫頭,插著金釵,戴著玉環,穿得都比一般閨閣小姐好上許多,心里有數,態度更加恭謹。

「我夫人姓杜,但這杜老夫人跟杜大爺,卻想拿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去換兒子的前程,蔣管家,可得看著辦。」

蔣福一听,急忙稱是。

一番變化,杜老夫人跟杜大爺都傻了眼。

華定月不想繼續糾纏,拉著杜雨勝的手,轉身上了車。

兩人一直有個默契,譬如說知府,譬如說杜家,杜雨勝被欺是事實,但以這時代來說,不管是納妾還是賣女求榮都不奇怪,不犯法,因此兩人即便回到臨將府,也並不想報復——只是後來如果再欺上門,自然是另外一回事。

至于知府要怎麼對杜家,兩人也不想管,反正他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還想著要升官的知府肯定會「好好的」對待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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