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四日，聖誕夜，台下學生少了快一成，還有些笑眯眯的在滑手機，今天這堂課七點半就結束了，笑眯眯的小朋友們想必有自己的節日，唉，真好，享受青春，不像她一直是孤家寡人。

下課鐘響，夏藍照例留了一點時間解答，接著便抱起教材下到一樓，還不到晚上八點，她沒課了，但也沒男朋友，嗚！

夏藍垂死掙扎的打開LINE，看看有沒有人約她吃飯，一看果然——小荷真是她的好朋友，這種日子連璽藍都不願意帶她一起，小荷還對她不離不棄，在兩人的聊天室里留下這麼一行︰妞兒，男友出差我寂寞，要不要出來吃飯？

夏藍立刻打了電話過去，「你過來？」

「沒問題。」

小荷家就在補習班後面兩條巷子，走路過來不用五分鐘。

幣了電話夏藍想，真是太好了，耶。

她需要心理輔導。

講出來沒什麼，但她長時間以來都是一個人，這種「有人關心自己的日子」過了一小段時間，她的鐵石心腸居然也就有了改變，以前明明對聖誕節、情人節很嗤之以鼻的，可今天真的好想有人跟她一起吃飯。

夏藍等了一會，便看到小荷出現在補習班大門跟她揮手，夏藍愉快的迎了上去，「吃什麼好？」「當然是吃火鍋啊，這時間應該是晚餐第二輪，但顧及到是聖誕節，西餐類就算第二輪也輪不到我們，但火鍋應該有位置。」

十五分鐘後，兩人就在補習班附近的火鍋店就定位了。

由于是吃到飽，食量大的兩個人很快點了一堆肉，小荷看著那堆肉，眉開眼笑，「肉就是正義！我太需要正義了。」「怎麼突然這麼可憐，你不是一天到晚在正義？」臉書上幾乎一兩天就打一次吃喝卡，看得夏藍超差墓。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蘇先生才在一起沒多久，還處于裝模作樣期，我哪敢在他面前這樣點肉啊，如果哪天我們要坦誠相見，那也必須是他先破壞形象，才輪到我。」夏藍聞言噗嗤一笑。

小荷眯眼，「不準笑。」

「我不是嘲笑，我是覺得這樣很可愛。」

「真的？」

「當然，因為喜歡，所以有所矜持，只想呈現出最完美的樣子，女生這樣很可愛。」小荷突然露出壞笑，「那你現在在家，矜持嗎？」夏藍想也不想就搖頭，「不矜持。」「一點都不？」

「—點都不。」

她可以素著臉走出房間，穿著高中時期的運動衣在客廳跟毛毛玩，吃多了就找時間上跑步機，不用假裝自己吃不胖。

每隔兩三天就會從管理處領露天拍賣、奇摩購物、PChome，不用隱藏她的慷跟宅，因為，沒什麼好掩飾。

「也是啦，他那樣子……腦袋正常的女生都不會喜歡上他。」她跟夏藍是大學時期的同學兼室友，有次夏藍跟她說，一個認識的長輩請她去家族派對上玩，F4的富豪等級，問她想不想去，當時自己剛好一口氣看完三個版本的流星花園，滿腦子都是F4的世界，每天的白日夢都是如果言承旭、松元潤、李敏鎬一起追求她，她要選誰，一听有機會見識豪門宴會，當然立刻點頭。

長輩人很好，送了兩套自己年輕時的小禮服給她們，既解決了穿什麼的問題，又不會造成壓力。

派對在別墅的草坪上舉行，現場弦樂演奏，五星級自助式餐點，訓練有素的服務生穿梭在賓客中提供即時服務，衣香鬢影-奢華至極。

那天對她來說，真的是長見識，流星花園不只是戲劇，真的有人這樣過日子的。

好，有了場景，那道明寺呢？是像言承旭，像松元潤，還是像李敏鎬？

夏藍原地轉了一圈，說沒看到，她原本還有點遺憾，但後來證明，不要看到還比較好，看到真是徹底幻滅。

斑家的道明寺染著很奇怪的金色頭發，穿著很奇怪的衣服，正面是一個老虎頭，褲子圖案則是一些鬼面，腰帶上掛著又粗又大的金屬鏈子，五官不錯，但眼神怪怪的，走路的樣子像喝醉酒一般。

小荷唉的一聲，「道明寺居然是這樣？」

「你不能接受的話就把他想成花澤類也可以。」小荷搖搖頭，還是不行啊。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高學文，後來就是夏藍跟他假結婚後，夏藍想給房間貼壁貼，但她一個人搞不定，需要幫手，小荷當然義不容辭。

當兩人把那兩公尺高的「落英繽紛」貼好，商量要叫什麼外賣當晚餐時，高學文回來了，黃頭發，豹紋衣，粗腰鏈，還是跟她記憶中的差不多，奇怪又沒品，看到有人，卻沒反應，轉頭就進自己房間，一句招呼都沒有。

小荷有點被打擊，「我、我沒這樣討厭吧？」「不用介意，他對我也這樣。」

「他對你有意見？」

「他對整個世界都有意見。」

小荷點點頭，懂了，有些人的叛逆期比較長，高學文顯然就是這一種。

以上，就是她對高學文的印象，不是壞人啦，但老實說他過于憤怒，一般人恐怕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相處。

夏藍跟他住在一個屋檐下完全不矜持，她完全可以了解。

喜歡，才會假裝，才會矜持，但高學文卻不是一般人可以消受的個性「不過他跟以前不一樣了，改變了很多，嗯，怎麼說，」

夏藍考慮著措辭，「他現在願意跟別人相處了，而他做得很好，他才跟他爸爸吃一頓飯，父子關系馬上前進一大步，他幾乎天天會打電話給高媽媽，我覺得高媽媽真的開心很多，至于我，他用很短的時間就把那個「房子」變成一個「家」，也會LINE我。」

「LINE你？」那個奇怪黃毛人？

「沒有太多的內容啦，基本上就是繞著毛毛打轉……」

「那不就是投其所好？」

「這麼說也是……」夏藍表情復雜，「可我又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小荷是她最信任的朋友，她沒什麼好瞞她，包含那三百萬的婚姻，包含高學文的記憶錯亂——母親對她一直有很深的內疚，為了不想讓母親更內疚，所以這些事情她都不能說。

璽藍還小，對她說這些不太好。

瑞藍如果知道自己闖禍的結果是姐姐把自己賣了，肯定不會去紐約，但那就意味著，他過去的努力都白費了，母親會失望，夏藍自己也不忍心。

靶謝小荷，這麼阿里不達的事情也只有小荷能替她分攤，所以她不需要瞞她，高學文對她好，但那個好，有點怪怪……「所以現在的問題出在，一，你不喜歡他對你好，二，你喜歡，但覺得這樣下去不太好？」

「理由？」

「他以為我對他痴情一片，過去吃了很多苦，也被傷了很多次心，所以現在想補償我，可是，我根本不是那個人啊，不是，應該說，我沒做過那些事情。」「可你不是說，他留了你的照片？」

「所以我才復雜……雖然我以前就不懂他，但我現在更不懂他了。」唉，說來郁悶，夏藍伸手要服務生送了清酒。

「夏藍，我覺得……你的心里其實已經有一點點動搖了……你不要激動，這不是壞事，他剛回台灣時，你都還常常跟我講他今天做了什麼，最後結論總是「好怪」，但後來不說好怪了，再來，已經不提他做了什麼，我覺得這就表示出，你對他的想法已經不同了。」「就，天天都一樣啊，怎麼可能天天提？」

「哎喲。」小荷笑了出來，「你應該翻一下我們的對話紀錄，你天天都在罵你們那個陳主任愛裝高富帥，有時候還一天罵兩次，如果可以真想讓你看看剛剛我說「腦袋正常的女生都不會喜歡上他」時，你的表情有多精彩，喜歡就喜歡啊，你也該談戀愛了。」夏藍糾結，「可是……」

「本席知道你在拗什麼，你是不是覺得如果你照他的劇本，讓他「挽回」了，哪天他的思緒恢復，會覺得你是個騙子？」

夏藍點點頭，是這樣沒錯，「小時候看人魚公主，覺得後來跟王子結婚的鄰國公主好卑劣，王子想娶的是「救了我的人」，她明明不是，也知道王子弄錯了，但還是接受了王子的求婚，而且我後來總想，如果哪天王子知道自己被騙，會不會很火大，應該會吧，如果是我就跟公主離婚了，沒有辦法接受跟個騙子在一起啊。」

「如果他真的為此不高興，那有一句話很好用，「為你好」，這也不是借口，醫生交代的，叫他要怪去怪醫生，但基本上我覺得他不會因為這樣就不高興，證據就在你講的那張照片，誰會沒事抽走別人的照片，當年他可不會知道自己十年後會跌破頭還產生幻想啊，你也藏過男生的照片吧，夾在書里，或者放在抽屜最底層，當時的心情應該還沒忘記吧？」是啊，她高中時藉著買運動會的照片時，把一個她喜歡的男生也勾選上了，那張照片成了她一個甜蜜的秘密，一直夾在她的數學課本里。

「夏藍，我們這麼多年好姐妹，我覺得我可以從你的表情知道你對某個人的評價，你在講起這個新版的高學文時，雖然用字遣詞都盡量理性又中立，可是表情真的不是那一回事……他如果不是很有耐心，就是真的很懂你，你不愛驚喜，不愛轟轟烈烈，你就愛那種小屋平靜、兩人恬淡、細水長流，他現在做的，不就是這樣嗎？他明明是闖入你的生活，但卻費盡心思讓你覺得自在……你喜歡，開始在意，害怕失去，所以才這麼困擾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