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情人 第八章

醒來,睜眼,呃,不是在自己家里。

宿醉後記憶慢慢回籠,看了看身邊,昨夜性感美女已經走了,床邊小紙條上照例留下一個唇印。

這是哪?

昨天原本想帶她回家的,不過就快要進入社區前,他不知道哪根神經不對的很不想帶別的女人進入從夏布置的房子,于是推說想起來有家飯店最近在推情人套房,不如去看看。

性感美女沒意見,所以他過家門而不入。

車子一路又開回鬧區,在阿拉伯奇幻風格的艷麗飯店大廳付了房錢上樓,嘻嘻哈哈之後又叫了酒跟點心,然後繼續玩樂。

看到紙條上的唇印,賀明人想自己昨天表現應該不錯,雖然說,他對于自己做過沒做過根本沒什麼印象。

頭好痛。

拿過手機,按下快速撥號鍵「1」。

很快的,電話通了,「朱從夏。」

「是我。」

「什麼事?」

「我以前宿醉的時候,喝什麼醒酒的?」

「什麼都沒喝。」吵雜的報社環境中,從夏的聲音顯得平平淡淡,「月兌了衣服就直接上床睡覺,睡到酒醒。」

「喔,好,我知道了。」

幣了電話後,看了看手表,十一點多……不知道有沒有什麼事情需要馬上處理的。

賀明人躺在白色大床上,從手機行事歷功能察看今天需要完成的事情,一項一項看下來,還好都不急,最多今晚加班完成,現在還是多躺一下比較好,喝太多,還有點昏沉。

從夏說他是睡醒的,那他的確應該多睡一下。

不過,那家伙為什麼剛剛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不知道打哪來的不甘願心理,他又撥了電話過去。

「朱從夏。」

「是我。」賀明人左手拿著電話,右手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你剛剛為什麼那麼冷淡?」

「我講話本來就這樣。」

「才不是,以前我打電話給你,你的聲音听起來都很開心的。」頓了頓,突然又想到,「是不是那個汪佩廷又跑去惹你?還是被總編罵?」

「沒有,我最近人緣良好,績效良好,昨天還在俱樂部拍到影後跟舊情人見面的照片,早上總編把我夸獎了一頓。」

「那聲音听起來為什麼不開心?」

「你希望我多開心?你是我分手的男朋友,難道我還要對你笑笑跳跳,撒嬌依賴嗎?」

「喔,也對,那我掛電話了,拜拜。」

面對對方迅速切掉的通話,賀明人有點不知所措,又過了一會才想到,啊,對,他要延房間。

當機立斷拿起房務電話,直撥櫃台,要延一晚,很快的,櫃台人員來了,除了房錢,還順便請了玫瑰花跟絨毛玩偶的款項——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昨天晚上送了九十九朵玫瑰給那位性感女郎。

真是可怕的習性。

以前他跟從夏在節日到飯店搞浪漫時,他總不會忘記送上玫瑰跟絨毛玩偶,沒想到分手之後還是一樣……等等,分手?

分手?

分手分手分手?

賀明人一下從床鋪上坐起來,整個人全醒了。

他跟從夏剛剛的對話——「你什麼都沒喝,月兌了衣服就直接上床睡覺,睡到酒醒」,「你希望我多開心?你是我分手的男朋友,難道我還要對你笑笑跳跳,撒嬌依賴嗎?」

從夏,從夏……

賀明人在十分鐘之內第三次撥了同一個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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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從夏。」

「是我。」賀明人覺得自己的聲音快要分岔,「你想起來了?」

「嗯。」

「什,什麼時候?」

「昨天撞到頭,然後全部都想起來了。」

撞到頭,然後全想起來?又不是漫畫,怎麼可能有這種事?賀明人想都不想就回答,「騙人的吧?」

「不信就算了。」

那家伙的語氣為什麼可以這麼平淡?她丟掉跟找回來的可是關于他們五年多回憶的大事啊,這麼重要的事情從她嘴巴說出來,怎麼會變成「昨天買了一籃隻果」那樣平淡無奇?

「為什麼沒有馬上打電話給我?」

「沒空。」

賀明人激動了起來,「沒空?」聲音足足高了八度。

什麼沒空,他為了這件事情傷了多久的腦筋她知不知道?走到自家那個藍白風格客廳,就會想到那是個沒人要的客廳,看到那堆從雅典空運過來的盤子,他就會想那是沒人要的盤子,那家伙,既然已經想起來了就應該告訴他一下啊,居然悶聲不吭,真是豈有此理。

「你在報社是不是?我去找你。」

「我現在要上班。」

「那晚上我去接你。」

「我自己可以回去,不勞費心。」

怒!

「朱從夏。」他很少連名帶姓叫她,會這樣通常代表著有一定的怒氣,「你想怎麼樣?」

「我有怎麼樣?我現在要上班,晚上要回家,有什麼不對?」

「我說了我要去接你。」

「你要接就讓你接?你是我的誰?」

簡單兩句話,問得他啞口無言。

從夏的聲音還是一樣,听不出情緒,「我現在要上班,因為我要賺錢,我可以自己回家,因為我會開車,我看不出來那有什麼不對,你想找人陪伴,翻翻電話簿我想有大把名門淑女等著你邀約,享樂型的,宴會型的,輕閑型的,兜風型的,你的手機里,哪一種女生沒有?」

「你發什麼神經,我手機里哪來女生電話?」

他手機中只有十個女生不到,扣除親戚跟工作聯絡上必須的王巧欣,莫佳旋,就只有她一個啊。

什麼享樂型的,宴會型的,輕閑型的,兜風型的,講得好像真的一樣——啊啊啊啊啊,他想起來了,他想起來了,他想起來了。

有一次他們在親熱完,還裹著被單卿卿我我的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起,同事組別的來電鈴聲,一接,原來是別報的男記者,據說對她一見鐘情,于是在認識三個多月之後,鼓起勇氣來了電話。

他很氣她為什麼隨便把號碼給人,還把別人的號碼也記錄在晶片里,她則很無辜的表示,「大家都這樣啊,像上次梁朝偉來台灣,我被塞在路上,沒有拍到他入境的照片,要不是有認識的人從他快滿出來的記憶體里面,給了我幾張當獨家回去交差,我就等著挨罵了。

「還有,上次裴勇俊來台灣,我那天腳特別痛,怎麼擠啊都擠不過別人,一整天下來就是拍不到裴勇俊正面的笑臉,講出來根本沒人信,那次也是被別人救啊,當然我也會回報,上次我運氣好混入夏日高峰會的後台,拍到樂團主唱蹺腳吃便當,我也分了照片給別人……重點就是,我們交換電話只是為了工作跟搜集情報而已,沒事啦。」

賀明人當然知道他的從夏不會跟別人怎麼樣,只是在這樣親密的時候听到她跟別的男人講電話還是很不爽。

于是他就說,我懂我懂,就像我也常常要跟一堆未婚小姐聯絡一樣,小姐們有的活潑,有的可愛,有的內向,有的溫柔,對我有意思的不在少數,每次講電話暗示都一堆,很麻煩呢。

後來從夏吃醋,咬了他一口後,轉過去不理人。

小女生吃醋的模樣可愛非常,他變態似的把她惹火後,再高高興興的從後面摟著她,抱抱模模,哄哄騙騙,一番甜言蜜語後很快雨過天青。

然後他也就忘了這件事情。

沒想到現在會被提起。

那都兩三年前的事情了,一般人不是都會忘記嗎,為什麼她會記得?現在說他只是騙她的她不會信吧?

呃啊,他當初為什麼會騙她說他手機里有一堆女生電話?哪來的一堆女生啊,可惡。

「從夏——」

「我要去開會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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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夏拿起三十分鐘前在大賣場買的食材,關上車門後朝社區走。

當初會租這個走路十分鐘的地方是因為便宜——大樓停車位一個月要八千,而附近的私人停車位一個月只要三千五,考慮之下,所以她選擇每天多走一段路,好善待自己的荷包。

天氣晴朗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可是像今天下了雨,感覺就有點討厭,不管怎麼小心,鞋子跟小腿就是會被雨水濺濕。

重點是,今日心情不佳。

昨天跟吳儀萱在「冰河」埋伏到十一點半時,影後終于與舊愛十指緊掃走進來,他們連忙拍照片,然後問了服務生他們點了什麼酒,十二點前沖回報社,剛好可以趕上早報截稿時間。

早上到報社的時候,這條獨家已經被剪報貼在電梯口的白板上。

那不知道誰給總編的主意,據說可以激發士氣,但其實大家都覺得這種做法激發的是敵意,只是總編獨裁,沒人敢說實話。

一整天下來,拍肩膀的有之,小挖苦的有之。

從夏昨天睡眠不足困得要命,還得應付這些,然後中午前,賀明人又無厘頭的來了電話一直問了七八個為什麼,心情整個大糟,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七點半,終于可以走人。

好累。

身體累,心里累。

隨著電梯往上攀升,從夏扭了扭肩膀,開始盤算晚上的時間——先泡個澡,然後吃點東西,之前買了幾片電影光碟還沒看,翻翻有沒有喜劇轉換心情,笑一笑再去睡,她不要明天還像今天一樣面有菜色的度過。

叮咚,電梯門打開。

從夏從包包掏出鑰匙。

接著……很突兀的……在她家大門旁的樓梯上看到賀明人……穿著昨天晚上把妹時的那件襯衫……看起來一副很疲累的樣子。

「你終于回來了。」幾乎喜極而泣的聲音。

「有什麼事嗎?」

「可不可以進去再談?」

從夏搖搖頭,「在這邊談就好了。」

耙穿她送他的生日禮物約會辣妹,兩個人有說有笑,手在人家腰上模來模去,站在櫃台前就開始親了起來,而且衣服沒換一看就知道在外面過夜的樣子,她才不要讓他進入她的住處。

她可愛的客廳不是用來招待婬賊用的。

「我在這邊等了四個小時,你請我進去坐一下啦。」

「不要。」

賀明人用了可憐攻勢,「我的腳很酸。」

因為從夏不吃硬,所以他得軟著來,而他的軟求百發百中,多年來從沒有不靈光的時候。

但不知道為什麼,用了N多次的不敗寶典失效了,接下來的狀況跟他預期的完全不一樣。

從夏沒有開門,也沒有動靜,她只是看著他,大大的眼楮像在望一個陌生人,看得他覺得自己好像什麼都沒穿似的——奇怪,她不是想起來了嗎?怎麼還會用這麼冷的眼光看他?他不奢求她像以前一樣盈盈笑意,就算是瞪他也沒關系,可是怎麼會是這種眼神?

兩人對望許久,終于,她開口了。

「你現在還不是坐著,反正下面一樣有東西墊著,在這邊就好了,有什麼話說吧,我在听。」

雖然不知道她在鬧什麼別扭,但賀明人還不打算放棄。

正當他預備再開口的時候,安靜的樓梯間卻突然傳出一個微妙的聲音。

發出聲音的人是他。

罪魁禍首是肚子。

他看著她,一臉無辜,「我肚子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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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賀明人面前的是最簡單的微波的義大利肉醬面——他好想念她的海鮮飯,番茄燴牛雜,悶烤羊排,醬汁蝸牛,蛤蜊湯,橄欖面包……她有一手好廚藝,但他現在卻在吃微波食品。

從夏從冰箱拿出大罐果汁,倒了一杯後,放在桌子上,「材料費六十塊,等下記得得給我。」

賀明人噗的一聲,剛剛放入口中的面不衛生的噴出一半,「朱從夏,你干麼這樣對我啊?」

「我又沒多收你,你自己看面的盒子,面就已經五十五塊了……」

「我在意的又不是錢。」

「那你在意的是什麼?」

「你干麼把我當陌生人?」賀明人真的覺得自己受夠了,不是錯覺,她是真的在針對他,「我知道我們分手了,但是……但是分手也可以當朋友,出來吃個飯,看看電影什麼的,不用這樣什麼都是銀貨兩訖吧,你明明已經想起來了,卻不跟我講,忙的話發個簡訊也可以啊,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

「我都已經二十幾歲了,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擔心你記不起來怎麼辦?」

只有他一個人記得那些事情,他不要。

只要想到自己被從夏從記憶中抹去,從情人變成鄰家大哥,他就覺得很不甘願,很討厭,悶到極點,好多次他都想搖她的肩膀跟她講實話,只是每每話到嘴邊,想起那個老醫生跟他說的要順其自然,才又努力忍下。

這麼痛苦的忍耐都是為了她好,這家伙居然想起來了也不跟他說一聲。

「分都分了,記不記得應該也沒關系了。」從夏低低的說,「你吃完就走吧,我很累,想早點休息。」

她這麼一說,他才發現,她臉色不太好,看起來很疲倦,有點憔悴,身體似乎也瘦了一點。

太忙了嗎?還是沒有好好吃飯?

罷剛打開冰箱都是微波食品,她該不會就是吃那些吧?

賀明人想起以往的這個時候,她一個星期只有一兩天正常下班,常常超時工作,每次去接她回家,她總是累得在車子上就睡到流口水說夢話,晚上也是沾上枕頭,五分鐘立刻呼呼大睡。

他前兩年的夏天,每隔一兩天就拍她一張口水照片,那年的七夕,她收到的禮物是他做的朱從夏流口水powerpoint特集。

最近因為暑假的關系,除了台灣本土藝人搶曝光率之外,很多外國明星也會來台灣宣傳唱片或電影,各式各樣的簽名會,影友會,簽唱會,見面會,除了公開行程,還有獨家專訪要做,他不用想也知道她的筆記簿一定是密密麻麻。

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放在小茶幾上的家用電話突然響起。

嘟嘟兩聲後,轉接到語音。

「你好,我是朱從夏,現在無法接听電話,請撥我的手機,或者留言,我听到後會回電。」

「朱小姐你好,我是倫敦的陳國良,今天跟總編通過電話了,很高興你願意接手這個工作,听說朱小姐要七月底才能到這邊,但可以的話,希望能早半個月,除了工作上的交接,還有一些人要安排認識,如果不能提前來的話,也請中間抽空來三天左右的時間,我好介紹幾位媒體朋友一起吃個飯,方便以後一起工作,以下是我的手機跟家用電話,請朱小姐時間確定後,回個號碼給我。」

賀明人怔了怔,宿醉的腦袋在這時飛快運轉起來。

倫敦,接手,過來,方便以後一起工作--

「你要去倫敦?」

「嗯。」

「什麼時候的事?」

「前幾天才決定的。」從夏笑了笑。「你該不會又要說什麼怎麼不告訴你的吧,先提醒你,我們現在只是普通朋友,沒有人會什麼事情都跟普通朋友報備,這樣的話是報備不完的。」

賀明人叉子還在面盤中,但完全沒有了食欲。「怎麼這麼突然?」

「也不算突然,外派本來就是五年一約,他不想繼續待在那邊了,報社當然要找人接,同一篇報導,台灣可以用,當地的華人周報也可以用,外派比買版權還便宜,沒道理選擇花錢的方法。」從夏走過去,將電話上閃爍的小紅燈按掉。「而且我爸媽跟哥哥嫂嫂都在巴黎,我很想念他們,也很久沒看到兩個佷子,到倫敦工作,探望他們可以周末來回,多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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