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妻 尾聲 生同衾,死同穴

上官赫宇帶著妻子回安慶侯府過年,直待到元宵節過後才帶著一妻三妾舉家搬到白陽山上新建的宅邸定居。

在侯府過年那半個月的時間里,侯爺已將爵位傳給長子上官宏輝,成了老侯爺,自然侯爺夫人便成了老夫人,夫妻倆隨之從正院的嘉禾堂搬出去,老夫人住到壽安堂,老侯爺則住進了和慶堂。

壽安堂是為當年歷經長子被逐出家門之事後,心灰意冷的開始吃齋念佛的太夫人所建的院子,因為位處侯府幽深寧靜之處,環境優美,非常適合要養病的老夫人居住。

但和慶堂的環境倒是普普通通的,說是有些簡陋也不為過,可是老侯爺卻堅持要住在那里,只因為它處在要去壽安堂的必經路上,老侯爺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盯緊老伴,不讓她再有機會為非作歹。

也因此,上官赫宇夫妻倆雖在侯府里住了半個月的時間,卻連老夫人的面都沒見上一回,更沒有受到任何來自于她的為難或迫害,整個年節過得挺舒心的。

于此同時,關于上官赫宇的身世和老夫人的病情慢慢地在京城世家高門之間傳了開來,兩人間恩怨情仇的糾葛也隨著上官赫宇在元宵節後攜家帶眷的搬出侯府,分家立戶于白陽山而成了人們里談巷議、茶余飯後的話題。

對于安慶侯府的恩怨,同情上官赫宇的人有,同情老夫人的人也有,但最多的還是那些想看笑話的人,也因此謠言被傳得愈來愈離譜,也愈來愈難听,什麼老夫人其實是被孽子上官赫宇逼瘋了,什麼上官赫宇之所以搬出侯府是被趕出來的,還有上官赫宇這個紈褲之所以能搬到白陽山上去住,全是拿老夫人的命做為威脅所得,不然他就要一輩子賴在侯府里直到把已經被他氣瘋的老夫人氣死為止。

不知為何這些謠言總偏著攻訐上官赫宇,若非沒有證據可證明,衛珠玉都要懷疑這是不是又是老夫人的陰謀詭計了。

不管如何,這事既然讓她知道了,她就不能坐視不理,任人隨意誣蔑她孩子的爹。

于是沒過多久,一個關于白陽山渡假村幕後有哪些股東的傳言便傳得廣為人知,其中被點名者赫然驚見上官赫宇的名字,這也解釋了為何上官赫宇這麼一個紈褲怎能在白陽山上建莊立院。

不過在意這事的人並不多,因為那份股東名單實在是太過驚人了,名列其中者個個都是名滿京城的紈褲子弟,真把所有人都給驚呆了,還有幾位紈褲公子大大方方的站出來承認了此事為真,接著不知道是誰又把太子也是股東之一的事給說了出來,頓時讓這群原本在京城中人見人厭的紈褲公子哥兒們成了香脖脖,只要有待嫁閨女的人家,全都相準了這群浪子回頭金不換的青年俊才。

有關安慶侯府的恩怨情仇便在不知不覺間,被一堆高官顯貴的謠言給淹沒了。

例如今天街頭巷尾傳說著宋國公家三公子納了蕭將軍府的庶女為妾,明天最新消息是丞相府好像有意與陸郡王府結為親家,後天則又多了張家千金與陳家千金爭搶一夫大打出手的笑話,真是各種傳言滿天飛,而且幾乎天天不重樣,每天都有新鮮事可听可說可笑的,把整個京城的八卦圈都給熱鬧翻了。

衛珠玉得知此結果時應該要開心的笑,想當初她讓荷葉請李月偷偷將渡假村的股東名單透露出去,目的就是為了要轉移了人們對安慶侯府家事的注意力,她想只要有更值得討論的傳言出現,那些攻訐上官赫宇的謠言自然會變少,甚至變得無人再有興趣去說。

事實證明她的想法沒錯,轉移人們注意力的計策也成功了,然而此時此刻的她卻是笑都笑不出來!

衛珠玉表情僵硬的瞪著眼前一身喜氣、滿面笑容的媒人,以不是很確定的語氣出聲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媒婆來不及應答,站在主子身後的荷葉和小草已經怒氣沖沖的沖出來,破口大罵的將那媒人從座位上強拉起來,推扯著將人趕出了花廳。

衛珠玉並沒有出聲喝止她們的舉動,因為從那兩丫頭的反應來看,她確定自己剛才並沒有听錯,那個媒婆真是來與她向她的夫君上官赫宇說親的。

這真的是……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麼離譜的一件事情了。

「真的是欺人太甚了!到底是哪里來的瘋子,竟敢上門來胡說八道!」荷葉怒不可遏的從花廳外走了進來,平日嚴謹話不多的嘴巴氣得罵咧咧的。「二少女乃女乃,您千萬不要跟一個瘋子計較,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可不劃算,別忘了您肚子里還有個小少爺啊。」

「荷葉姊說的沒錯。」晚她幾步走進花廳的小草立刻大聲附和道,隨後忿忿不平的說︰「不過二少女乃女乃你放心,奴婢已叫人跟蹤她,等天黑了之後就將她蓋布袋毒打一頓,讓她知道什麼叫禍從口出,竟敢跑到咱們這兒來胡說八道!」

衛珠玉默然了一會兒,開口問她們說︰「你們真覺得是她瘋了胡說八道嗎?」

「當然。」小草理所當然的點頭。「二爺都成親有二少女乃女乃了,她若不是瘋了,怎還會胡說八道的說出想替二爺作媒這種話出來?」

衛珠玉看向荷葉,想听她的看法。

荷葉很想和小草一樣點頭說是,可是她知道二少女乃女乃想听的是真話。她猶豫了片刻,開口只說了一句話,「她說的是平妻。」

沒錯,那媒婆說的是「平妻」,也就是說媒婆和委托她的人家都沒忘記上官赫宇早已成親,有她這個嫡妻的存在,所以他們才會退而求其次的想以平妻的身分進門。

換句話說也就是說親是認真的,那媒婆絕不是瘋了胡說八道,真的有人盯上了她的夫君。

見主子恍然出神的想著事情,半晌都沒有出聲,荷葉有些擔憂的柔聲安撫她說︰「二少女乃女乃,二爺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我不會同意什麼事?」上官赫宇的聲音突然從花廳外響起,隨後人也跟著走進來。

「回二爺,荷葉姊姊說的是您不會同意娶平妻。」小草迅速出聲答道。

听荷葉說出那句「平妻」之後,她就明白自己听漏了什麼,許是那會兒她正好出去端茶所以沒听見吧,而這下見到二爺出現,她哪會不趁機將這件事給捅出來,免得二少女乃女乃考慮太多把這事瞞下,最後卻苦了自己。

「什麼平妻,哪來的平妻?」上官赫宇皺緊了眉頭。

「剛剛有人上門來給二爺作媒,想幫二爺再娶個平妻女乃女乃進門。」小草口沒遮攔地道。

「小草!」衛珠玉輕聲喝道。

「玉兒,這是真的嗎?」上官赫宇瞬間沉下了面孔。

衛珠玉無言的點點頭。

上官赫宇細細地打量她,冷不防朝荷葉和小草命令道︰「你們倆到外面去守著。」

荷葉和小草對看一眼後,安靜地退出花廳。

待丫鬟們都退了出去,上官赫宇便將嬌妻從座位上拉起來,小心翼翼地避開她的大肚子,將她擁進懷中。

「你在擔心什麼?」他低下頭凝視著她的雙眼,柔聲問道。

衛珠玉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幽幽地嘆道︰「擔心夫君飛黃騰達成了京城達官貴人們眼中的香脖脖後,何時會要我這個糟糠之妻下堂。」

「胡說八道!」上官赫宇立即輕斥的罵道。

衛珠玉搖搖頭,嚴肅的看著他,「京城的達官貴人、世家名門多不勝數,家中多少都會有位知書達禮、色藝雙全的貴女,過去你因受紈褲之名所累,不受人青睞,可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你不僅是出身顯貴的青年才俊,府內又無長輩管束,還是白陽山渡假村的股東,分紅收益源源不絕,甚至還與太子關系匪淺,哪能不讓人趨之若鶩?」

說著她停頓了一下,自嘲的一笑後才又開口道︰「最重要的是,現在你的正妻只是一個下得了廚房卻上不了廳堂,出身市井,身分卑微,無任何靠山的平民百姓,想要讓我下堂取而代之,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之事。」

上官赫宇听完她說的話之後,二話不說就低下頭來溫柔繾綣的親吻她,把衛珠玉嚇了一大跳,因為他們倆現在可不是在房間里。

「你這是做什麼,會被人看見的。」終于從他的吻下重獲自由,衛珠玉紅著臉嗔道,雙眼不由自主的看向門外,就怕剛剛那一幕被哪個剛巧路過花廳的下人瞧了去,太羞人了。

「被看見了又如何,咱們是夫妻。」上官赫宇毫不在意,牽著她走到椅子前坐下來之後,又將她拉坐在自己的雙腿上,用雙手環抱住她。「你剛才說的話不對。」

衛珠玉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哪里不對?」

上官赫宇一本正經的對她說︰「第一,我現在雖受人青睞,但那又如何?弱水三千我只要你這一瓢飲,其余管他是貴女還是才女,我都不屑一顧。」說著他不屑的撇了撇唇。

「第二,是誰告訴你說你沒有靠山的?你不僅有靠山,而且個個強有而力,整個京城能得罪起這群人的也沒有幾個,你信不信?」

衛珠玉一臉茫然的搖頭,「我哪里有靠山啊?」

「白陽山渡假村的所有股東們都是你的靠山。」上官赫宇也沒賣關子,直接揭曉答案。「大家能擁有今日的成就與風光,靠的全是你設計的渡假村,若非你慷慨大方又不藏私,我們這群整天只會吃喝玩樂、不務正業的紈褲子弟又有什麼本領可以弄出這麼一個日進斗金的渡假村來?所以說大家都欠了你一份大恩情,做你的靠山又算得了什麼?」

「我當初只是想幫你,並沒有施恩于他們。」

上官赫宇輕搖了下頭,不以為然的對她說︰「結果比過程重要,他們的確因你而擁有了全新的人生,還賺了很多錢。他們擁有愈多,虧欠你的也就愈多。」

「與其說欠我,不如說欠你,畢竟他們都是你拉進來參與渡假村的不是嗎?」

上官赫宇無奈的看著她,猶豫了一下,終于承認的對她說︰「好吧,跟你說件事,其實那群家伙已經知道渡假村中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最大股東就是你了,也知道他們能有今天全是你的功勞,所以他們一個個都跑來威脅過我要好好待你,若是膽敢做出對不起你的事就要把我給揍扁。現在你懂了吧?」

衛珠玉張口結舌的看著他,有些呆滯的問道︰「不是說了要保密嗎?怎麼會泄露出去?」

「夫人如此聰明優秀、慧心巧思、足智多謀,一直藏匿著不是太可惜了。」上官赫宇說得理直氣壯,一頓後才露出些許尷尬的表情說︰「夫人也知道為夫沒啥真本事可以拿出來獻寶,能炫耀的也只有夫人了。」

「應該是有人在夫君面前批評我、取笑我配不上夫君,夫君這才會一氣之下把這個秘密給說出來吧?」衛珠玉一眼就將他的謊言給看穿了。

「絕對不是。」上官赫宇迅速答道。

「夫君不必擔心說實話我會傷心難過,事實上我現在很開心。」衛珠玉對他微笑道,心情在這一刻突然整個都變好了。

「開心?」上官赫宇輕愣了一下,有些搞不懂這有什麼好開心的。

「嗯,我現在很開心。」衛珠玉再次肯定的說道,眉開眼笑的看著他。

「可以請夫人解釋一下你為何開心嗎?」想不透,上官赫宇干脆問清楚。

「因為夫君在朋友面前不以我為恥,還護著我為我出頭,為我正名,我真的很開心。謝謝你,夫君。」衛珠玉盈盈笑道,說完甚至情不自禁的傾身吻了他一下。

上官赫宇眨了眨眼,愣愣的看著她,還是有些弄不明白她的想法。

「你是我的妻,我自然要護著你、為你出頭,更何況我所說的事都是事實,我只會以你為榮,又怎會以你為恥呢?」他理所當然的道。

衛珠玉輕搖了下頭,認真的告訴他,「不是所有人都像夫君這般正直又擁有容人的雅量,換成其他人,他們會將功勞佔為己有,也不會容許一個內宅女人的聰明才智勝過自己,讓那個女人的名字壓在自己頭上。」一頓,她又補充了一句,「尤其那個女人還出身卑微又名不見經傳。」

「我最討厭那些道貌岸然又假惺惺的人了,自然不會像他們一樣。」上官赫宇哼聲道。

「所以我真的很幸運能嫁給夫君。」衛珠玉有感而發,覺得自己上輩子真的就是蠢死的,才會沒發現他的好。

「能娶你為妻,我更幸運。」上官赫宇深情款款的凝視著她,向她表白,「我愛你,玉兒,因為有你,才會有現在的我,對我來說,你不僅是我的妻,還是我的家,我的心。有你在的地方,便是我心安之處。」

衛珠玉感覺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鼻頭有些酸,眼眶有些熱。

「夫君,咱們一起白頭到老吧。」她啞聲說。

「嗯。」他點頭允諾,「生同衾,死同穴,不管將來誰先走誰後走,都要交代咱們的兒子將咱們埋在一塊。」

她視線模糊的笑著點頭,啞聲應道︰「好。」

十月懷胎,瓜熟蒂落,這日衛珠玉在入夜後陣痛起來,隔日清晨日出東方時替上官赫宇生下嫡長女,小名圓圓。

上官赫宇對于孩子是男是女一點也不介意,對女兒小圓圓根本疼得愛不釋手,只要人在府內,就一定緊黏著女兒不放,讓原本還有些擔心他會因生的是女兒而感到失望的衛珠玉大大放心下來。

他們夫妻倆不在意孩子的性別,可是外頭的人可在意了,紛紛以此大作文章,編造出上官赫宇有意要休妻與要娶平妻的謠言,甚至還有人當真請了媒婆上門說親,差點沒把上官赫宇給氣壞了。

見他如此生氣,衛珠玉反而淡定了。

小圓圓會爬時,衛珠玉發現自己懷上了第二胎,上官赫宇立刻又向太子借來馮嬤嬤照看她,整個孕期十分順利,平安生下嫡長子。

由此可知,侯府里那位老夫人對他們的威脅與迫害真的都已成過去了。

小圓圓的弟弟小名胖胖,在胖胖五個月大的時候,長期獨守空閨的媚姨娘因為不甘寂寞的偷了漢子,被人捉奸在床,以大慶律例規定,凡通奸,杖一百,男女同罪。

媚姨娘最終沒熬過那一百杖而香消玉須,卻意外將上官赫宇獨寵嬌妻,壓根不進姨娘住處之事給捅了出來。自此以後,想將女兒嫁給或送給上官赫宇的人家,個個都息了心思。

上官赫宇這一生共育有四個孩子,兩男兩女,個個都是嫡妻衛珠玉所出。

兩個女兒長大嫁人時,那一抬抬的嫁妝讓人看花了眼,真可謂十里紅妝。

兩個兒子娶親時更是盛況空前,讓有幸參加婚禮者津津樂道的說上十天半個月也不嫌煩。

上官家的連續四場婚嫁,不管是娶媳婦或嫁女兒,上官赫宇都讓人見識到他豐厚的家底與人脈。

老一輩的人見狀感觸尤其深,想當年誰又想得到一個只會吃喝玩樂、不務正業的軌褲公子,最後會成為大慶皇朝數一數二、富可敵國的大財主呢?果然是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

大慶皇朝二百八十六年,上官赫宇之妻衛珠玉壽終正寢,溘然長逝于睡夢中。

老伴走後的上官赫宇日子過得有些索然無味、了無生趣,隔年便因一場來勢洶洶的風寒而病逝。

他遺言只有一句話︰「把我和你們的母親葬在一起。」

生同衾,死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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