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的匪婆 第11章(1)

正如常柏衍所料,晉王在離開蘇府回到晉王府之後,立即展開行動,暗中開始調兵遣將準備舉兵佔領皇宮,謀逆篡位。

護龍衛的存在與否現今已不是他最關心與擔心的事了,因為一旦那位多管閑事的常爺進宮將他在暗中尋找神秘兵符的事稟報皇上的話,那麼他想篡位的野心也就昭然若揭了。因此,他若不想死,也只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奮力一搏了。

成王敗寇,就看這一搏。

為了阻止常柏衍進宮,他一踏出蘇府立即命人帶隊兵分二路,一路去守在常家門外,另一路則去守在進宮的每一道門前,倘若看見常柏衍出現,不管用什麼方法都一定要將他拖住,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絕對不要讓他進宮。

只是晉王想都沒想過,常柏衍早在第一時間便已進宮去了,而且根本不是尋正常管道進去,而是潛進去的,反正宮里的禁衛對他來說根本形同虛設,他完全可以來去自如。

他找到仍待在御書房里處理政事的皇上時,宮里剛掌燈不久,皇上身邊仍有數名宮女和太監服侍著,他不確定其中有沒有晉王的奸細,只好耐住性子等皇上身邊的閑雜人等少了之後再行動。

這一等便是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不過也讓他看見了這個少年皇帝專注政務的一面,讓他管起這回的宮變閑事管得也有那麼一點值得的感覺。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放倒留在皇上身邊服侍的最後一位太監公公,同時順手點住皇上的啞穴,以防他驚叫出聲引來外頭的人之後,常柏衍這才走到皇上面前,讓皇上可以看見他的一舉一動,表示他的無威脅。

「皇上,好久不見,別來無恙。」他開口說。

皇上被他點住了啞穴當然是沒辦法回答他,不過在看清楚來人是他之後,原本驚慌駭然的神色倒是緩和了不少,人也迅速地冷靜了下來,他提筆在紙上寫下他的疑惑。看來,比上一回兩人第一次見面時,膽子似乎大了許多。

你把朕怎麼了?為何朕無法開口說話?

「草民擔心皇上太過驚慌會引來外頭晉王爺安排在皇上身邊的奸細,這才放肆了一點,還請皇上恕罪。」常柏衍平靜地說,臉上卻沒啥恭敬或惶恐歉然的神色,讓皇上頓時有種無言以對之感。

皇上心想,這家伙真是個無法無天又膽大妄為的怪人,還好他已不是第一次面對這個怪人了,比起上一回睡到半夜突然被這家伙從龍床上揪起來恐嚇的經驗,這家伙這回的態度已經算是客氣了。

皇上自我安慰的想,不過他剛剛說了什麼?晉王安排在自己身邊的奸細?他慢慢地皺緊眉頭,疑惑的看向常柏衍。

「晉王爺即將謀反,最快今夜就會有所行動。」常柏衍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道,然後沒理皇上臉上震驚的神情,接著又道︰「晉王爺這幾年一直在追查段大將軍的下落,不知想從段大將軍身上得到什麼——

「他利誘了蘇御醫迫害其元配夫人,也就是段大將軍的獨生愛女段明慧,想問出段大將軍的去向,失敗之後,又明查暗訪找到了當年得到母親示意而逃出蘇府的蘇家大小姐蘇靜初,也就是段大將軍的外孫女、現今唯一的親人,並且對她加以迫害與威逼,企圖讓其子娶她為妻,將她納入掌握之中。

「草民在因緣際會下結識了蘇姑娘,並與她情投意合,互許終身,卻不小心被迫卷入這個陰謀之中。說實話,草民並不想多管閑事,無奈晉王爺似乎不願罷手,對段大將軍所擁有,他想要的東西誓在必得!」

此時,皇上提筆迅速在宣紙上寫下兩個字︰兵符。

常柏衍見狀,忍不住說了句︰「果然如此。」結果卻見皇上沒有停筆,接著又在「兵符」二字旁寫了另外兩個字。

假的?!

常柏衍倏然瞠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瞪著皇上問道︰「您說兵符是假的?」

皇上神色有些著急的用力點頭,迅速又在紙上寫下一串話,他寫︰幫朕,請你幫幫朕,不管有任何要求,朕都會答應你,滿足你的。求你,幫幫我。

皇上連朕字都不用了,改用「我」字,而且還用了「請」字與「求」字,可見皇上已經放下所有尊嚴在求他幫忙了。

常柏衍揉了揉太陽穴,感覺頭有點痛。他伸手將皇上被點的啞穴解開,有些無力又無奈的坐下來問道︰「您說兵符是假的是怎麼一回事?」

皇上輕試了一下自己的嗓音,確定一切正常之後,這才用著有些急迫的語氣迅速說明這件事。

「在朕的父皇之前,皇家的確擁有一支名為「護龍衛」的奇兵,專門負責鞏固並保衛皇權免于篡位之事發生,但這批世代傳承的奇兵在朕的父皇在位時便已被幾次內亂耗盡,早已名存實亡。皇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皇上眉頭緊蹙的說。

「其實朕一直都知道皇叔野心勃勃,也隱約猜得出皇叔之所以遲遲未舉兵謀逆是忌憚「護龍衛」的存在,因此朕也一直善用這點在虛張聲勢,同時盡速培養屬于朕的勢力,但是現在……」

皇上說著神情突然變得有些恍惚與茫然,但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下一瞬間他的神情立刻恢復清明與堅定,沉著而鎮定,王者威儀無形的散發而出。

看樣子皇上這幾年也是有所長進的。常柏衍默默的想著。

皇上坐在龍座上蹙眉沉思了好一會兒,驀然抬頭看向他,殺氣凜然的出聲問道︰「可否幫朕一個忙?算朕欠你一個人情。」

常柏衍有些好奇這一小段沉默的時間里,皇上到底做出了什麼決定,臉上竟然有了殺氣?而且欠人情?這說法還挺有趣的,是在告訴他這不是御令,而是皇上自己的私人請求,難道是見不得光的事嗎?

「欠人情倒是不需要,但草民需要一道聖旨,一道賜婚的聖旨。」常柏衍也不廢話,直截了當的說出他所需要的。他才不想讓當今皇上欠他人情,因為這就表示他們今後還得糾纏不休,他才不要這種聖恩,敬謝不敏。

皇上輕怔了一下,立即恍然大悟。「你與蘇家大小姐的婚事?」

「正是。」

「好,這沒問題。」皇上立刻點頭允諾,然後目不轉楮的看著他,以嚴肅且真誠的神情再一次向他承諾道︰「但朕還是欠你一個人情,如果你願意幫朕這個忙,並且將它完成的話。」

「人情就不用了,有那道聖旨就行。」常柏衍再次拒絕,然後直接問︰「皇上要草民幫您做什麼事?」

皇上靜了一下,驀然沉聲道︰「刺殺一個人。」

常柏衍輕挑了下眉頭,不用問也知道那一個人指的是誰。擒賊先擒王,只要把那個人除去,謀逆篡位的宮變威脅自然便能化解。

這個任務對其他人來說可能困難重重,畢竟那位大人物養在身邊的護衛多如牛毛,而且個個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但是這對常柏衍這個武功高強的武林盟主來說卻不是什麼大問題。

真正的武林高手從來都不太理會朝廷之事,那是一種默契,也是一種江湖潛規則,當然,也是有例外的情況,例如遇見令人發指而無法漠視的滅門慘案,又例如報父母之仇,還有奪妻殺子之恨等,而他剛巧就擁有了這麼一個可以動手的理由——奪妻,這不是天意又是什麼呢?

常柏衍嘴角微揚,起身拱手道︰「草民願盡棉薄之力。」反正原本他就有意將那人解決,替未婚妻報殺母之仇了,這下有了皇命加身,也就更加名正言順、順理成章。

「你可有把握?」皇上問他。

「請皇上靜候佳音,不過在草民佳音傳來之前還望皇上能夠保重龍體。草民告退。」常柏衍說完輕笑一聲,身影一閃隨即消失在御書房內。

御書房內的燭火輕輕地搖晃著,無人知曉在這宮中重地的御書房內剛才曾經有個外人來過。

皇上靜靜地坐在椅上,薄薄的唇,緊緊地抿著,臉上的表情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陰影重重,晦暗不明。

他一動也不動的靜坐了許久,也思考了許久之後,這才開口揚聲喚道︰「來人啊!」

今夜的皇宮注定將不平靜。

晉王的謀反對朝廷許多大臣來說,並不覺得意外,因為晉王的野心根本就是昭然若揭,所以大伙都心知肚明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對于晉王想篡位這件事,大臣們大多選擇消極或漠然以對,不是不忠,而是在這亂世唯有這樣才能明哲保身,況且朝中政權原本就大多把持在晉王手上,晉王坐與不坐在那張龍椅上,對他們這些臣子來說,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差別。除非晉王謀反失敗被擒或被殺,但這種事幾乎不可能發生,不是嗎?

然而不可能發生的事卻發生了——晉王被刺殺于晉王府中!

傳言當時晉王已暗中召集好兵馬準備逼宮,但隱藏在約定地點準備舉兵的將領卻遲遲等不到晉王的進攻命令,于是前往請示,卻驚見晉王倒于血泊之中,早已斷氣。

晉王被刺殺的消息像長了翅膀,在最短時間內傳遍京城大街小巷,百姓們議論紛紛,卻不知真假,因此頓時人心惶惶。但很快的,在百姓們發現京城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人們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酒館妓坊仍是絲竹管樂之聲不斷,人人喜笑顏開,惶恐之心才逐漸弱了下來。

不到幾天的時間,這消息便慢慢從百姓口中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其它趣談或八卦流言,京城百姓們的生活一切如常。

晉王之死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從那些晉王黨的權臣們突然接二連三被皇上派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控制住之後,還有誰會傻得相信這件事與皇上無關?所以大臣們一個個皆三緘其口,明哲保身。

皇宮和京城之後有什麼變化,這些都與常柏衍和蘇靜初他們無關,因為就在晉王去世沒多久,常柏衍便帶著蘇靜初與師弟展翔佣三當家龐龍,四人一同離開了京城,踏上了回家的路,手邊還帶著皇上親筆御賜的賜婚聖旨。

常柏衍因為得償所願,所以一路上心情都很好,但蘇靜初卻是沉默的時候居多,偶爾應和他們師兄弟與龐龍的問話時,也都是強顏歡笑,看起來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怎麼了?」常柏衍將小師弟趕到前頭去和身兼馬車夫的龐三當家作伴,柔聲的詢問她。

「沒事。」蘇靜初淡淡的回答。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沒事。究竟怎麼了?」他再次問道︰「別騙我。」

蘇靜初低下頭,沉默了許久,這才聲如蚊蚋的開口,「謀反是死罪對不對?那參與謀反的那些人……」

她話未說完,常柏衍便已明白她在心煩什麼,擔心什麼了。這個心軟的傻丫頭,那個人早在七年前害死她母親時,就不當她是女兒了,還多次為自身利益而出賣陷害她,她竟然還在替他擔心?真是個傻瓜。

不過不想她這麼擔憂難受,他還是老實的將他所知道的事告訴她。

「晉王在未及舉兵謀反之前便已身亡,因此這次謀反牽扯的範圍會小很多,除了一些皇上早已盯上,搜羅證據,並罪證確鑿者會被處以死刑外,其它相關者多會從輕量刑,處以沒收家產、充軍、監禁之類等刑罰。」

「那蘇家呢?」蘇靜初有些急切的問。

常柏衍深深地看著她,緩聲回道︰「沒收家產,男子充軍,女子為奴,你自然除外。」

蘇靜初聞言後沉默了下來,她垂下眼瞼,面色蒼白,不發一語。

「這已是皇上網開一面的結果了,蘇御醫身為皇上的御醫,卻與欲圖謀反篡位者過往甚密,這代表的是什麼意思,你應該知道。」常柏衍伸手將她擁進懷里,嘆息的說︰「皇上之所以網開一全是看在段大將軍和你的面子上,蘇家若非有你這麼一個女兒,早已被抄家滅門了,所以你不需要自責,因為是你救了他們,讓他們得以活命,沒有被凌遲處死,株連九族。百年世家,御醫蘇家也因此才沒被滅絕,所以你沒有對不起蘇氏這個姓氏,懂嗎?」

蘇靜初仍舊沒有應聲。

常柏衍繼續說︰「其實說是充軍,並非真的要他們上場打仗,而是去那里當軍醫。戰場傷員眾多,大夫卻極度缺乏,讓許多可以救,不必死的士兵們一個個枉送性命。這事你回山寨問李大夫就知道了。蘇家男子個個身懷高明的醫術,但卻恃才傲物,缺乏仁德之心,這種懲罰對他們來說正好。山寨里的人若是知道了這件事,肯定都會拍手叫好的。你說是不是,大當家?」

「嗯。」窩在他懷里的蘇靜初終于輕輕的應了一聲。

只要有應聲就行了,這表示她至少有將他說的話听進耳里。常柏衍心想著,伸手安撫的拍了拍她,沒再開口多說什麼,因為該說的他都說了,他只希望她能夠早些想開,倘若她堅決要自責的話,那他也無可奈何,只能在未來的日子里盡量逗她開心,讓她幸福,用以填補她內心的傷痛了。

上京時一路驚險萬分,回程卻一路平順無比。

終于回到白華山寨,蘇靜初有一種終于回到家的感覺,看著眼前一張張熟悉的臉,與他們臉上熟悉的笑容,還有笑容下的關心與擔憂,她只覺得眼眶發熱,鼻頭發酸,很有想要大哭一場的沖動。不過她還是強忍住了,因為她可是白華山寨里的大當家,是大伙的頭頭與領袖,當然得保持冷靜自持的模樣才不會令人失望。

可是當她穿過迎接她回來的人群,走進山寨大廳,看見端坐在大廳中的外公時,她的淚水頓時絕堤而出,再也擋不住,忍不了。

她撲跪進外公的懷里,放聲大哭,哭得像個孩子,不知道原本跟在她身邊與身後,還有在大廳里的那些人何時全退了出去,獨留下她與外公。

外公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不斷地輕拍著她,當她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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