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館搖錢妻 第一章 逐出家門(2)

相比之下,老太太居住的正房郁郁蔥蔥的,大房所居的東側堂院則雕欄玉砌,位處西邊的二房院子顯得格外冷清與蕭瑟,就連庭院里的草木都顯得垂頭喪氣,好像明白主人在駱家的不受待見。

服侍袁氏的丫鬟彩袖正坐在外頭打著盹,直到來人都走到她面前了她還不知不覺。

葉嬤嬤本想出聲斥喝的,卻讓駱含瑄搖頭阻止,只因為她知道這丫頭並不是在偷懶,而是真累著了。

在駱家,每位太太和姑娘身邊都會配有兩個貼身丫鬟與兩個粗使丫鬟伺候著,駱含瑄也不例外,但因上回毀親之事,連累了原在她身邊伺候的兩個丫鬟被發賣,致使她現在身邊連個貼身丫鬟都沒有。

也因此她臥病在床的那段時間,全賴母親身邊的貼身丫鬟照顧,也就是眼前的彩袖,所以她對這丫鬟還挺感謝的,也能明白她的疲憊,畢竟才照料好一個病人又來一個,鐵打的身子都要受不了。

在駱含瑄的示意下,兩人輕聲從打盹的彩袖面前走進屋內,只見母親的另一名貼身丫鬟彩衫正在服侍母親喝水。

袁氏看到女兒先是輕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似驚訝又像高興的表情,急忙推開嘴邊的茶杯,開口說︰「瑄兒,你怎麼來了?身子好些了嗎?頭還會不會痛?怎麼不好好的待在房里休息跑到娘這里來呢?快點坐下來,坐下來。」

駱含瑄走到床邊坐下後才柔聲答道︰「娘,女兒的身子沒事了,您別擔心。倒是您的身子怎麼樣,好些了嗎?」

對于這個便宜母親,駱含瑄還是很有好感的,很想親近依賴,她不確定這種感覺是原主留在這個身體上的,還是在她臥病在床那幾日袁氏對她無微不至的關心與照顧使然,總而言之,她已將袁氏當成她在這世界上最親也最重要的家人,不會再容許任何人欺侮她們母女。

「娘沒事,你別擔心。」袁氏欣慰的拉起女兒的手拍了拍。

「太太,姑娘不是不想好好待在房里休息,而是讓老太太傳喚才出房門的。」葉嬤嬤找到機會迅速插口稟報道。

袁氏聞言露出驚愕的表情,立即出聲問道︰「怎麼一回事?」

葉嬤嬤看了駱含瑄一眼,見她似乎沒有解釋的打算,只得開口道︰「老奴被攔在屋外沒能陪姑娘進到屋里,所以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是為了何事傳喚姑娘,只知道在姑娘進入屋內不久之後,便傳出老太太怒不可遏的吼聲,老太太好像要將姑娘逐出家門。」

「什麼?!咳……咳咳……」袁氏震驚不已,一口氣沒喘好,整個人都嗆咳了起來。

駱含瑄趕緊站起身來為她拍背撫胸,「娘,您別激動,沒事,沒事。」

袁氏又咳了幾聲才紅著臉、啞著聲激動的說︰「老太太都要將你逐出家門了,你還跟娘說沒事?」

「女兒之前都死過一次了,被逐出家門又算得了什麼?」駱含瑄平靜的道。

袁氏聞言,眼淚不禁從眼眶中滴落下來,她伸手將女兒攬進懷中,淒楚的哭道︰「瑄兒,我可憐的女兒啊,你為什麼會這麼命苦?都是娘沒用,是娘太懦弱了才會連累你吃了這麼多苦,都是娘的錯,是娘對不起你,嗚……」

「娘,您別哭,最壞最苦的都過去了,以後咱們只會愈來愈好,會否極泰來的。」駱含瑄伸手拍了拍母親,柔聲安慰道。

「只要老太太不提分家,咱們還住在這個家里便得受老太太和大太太的掣肘與管束,就不可能會有否極泰來的事情發生。」袁氏垂淚道,悲觀得生不出一絲希望來。

「娘,不分家不代表咱們就得一輩子住在這里,不能自個兒搬到外頭去住。」駱含瑄開口說。

袁氏愕然的抬起頭來,不可思議的看著女兒,「瑄兒,你剛剛說什麼?」

駱含瑄目不轉楮的看著母親,語氣認真,表情嚴肅的說︰「娘,咱們離開這里搬出去住吧,別留在這個任人欺侮踐踏,連一絲自由、一點尊嚴都沒法擁有的地方。」

袁氏無言以對,只能呆呆地看著女兒,似乎是沒料到會從女兒口中听見這麼一席話,更想不到她怎麼會有這麼異想天開的想法。她吶吶道︰「瑄兒,離開這里咱們母女倆哪有地方去?要住在哪里?客棧里嗎?」

「咱們租個小宅子來住,住客棧太花錢。」

「租宅子也要花錢,咱們又沒有進項,即便省著花也會坐吃山空。」袁氏循循善誘的讓女兒明白她的想法不可行。

「錢的事娘無須擔心,瑄兒有賺錢的辦法。」

「你一個小泵娘能有什麼賺錢的辦法?」

「娘相信瑄兒就是了,瑄兒不會拿咱們的未來開玩笑。」駱含瑄神色嚴肅,言詞鄭重的道。

袁氏一時竟被她給震懾住,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你爹爹是絕對不會同意搬出去的。」

「爹現在人遠在荊州,不同意也無法阻止咱們做這件事,就好比爹雖有心想護咱們母女倆周全,但只要他一出遠門就鞭長莫及。像這回一樣,女兒差一點就被迫害到死,爹他又為女兒做了什麼?」駱含瑄有些不以為然。

雖然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駱二爺是個寵愛女兒又慈善的好父親,總是笑容可掬的送各式各樣的禮物來嬌寵駱含瑄這個麼女,可是除此之外,他對自個兒妻女在這個家中不受待見的種種委曲求全又做了什麼?

他什麼也沒有做。

所以,對于這個為了成全自己的孝心就委屈自己妻女的男人,她著實敬愛不起來。

「瑄兒,你不能這樣說你爹爹,他也是逼不得已,他真的是有心無力。」袁氏忍不住為自己的相公辯解。

駱含瑄點頭表示理解,接著又道︰「所以女兒才要靠自己,不想再強人所難的為難爹爹,指望爹爹能改變現狀。」

「瑄兒……」袁氏想到女兒在這個家里的處境,又覺得眼眶發熱,鼻頭發酸。

「娘,您可知道女兒剛剛因為何事惹怒了老太太?」駱含瑄看著母親,未等她回答便主動說︰「因為老太太說女兒是個沒教養的賤蹄子,就跟小戶出身沒教養的娘一模一樣。女兒並未為此在老太太面前動怒,只是平靜地告訴老太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告訴老太太她罵女兒沒關系,小心影響了駱家其他姑娘們的聲譽,老太太這樣就氣得全身發抖,不僅罵我孽障,要我跪下認錯,還要我滾出這個家。」

「瑄兒……」袁氏已經淚如雨下了。

「娘,咱們在這個家原就不受待見了,之前女兒又犯倔,毀了老太太和大太太救兒救夫的盤算,她們是絕對不會輕饒女兒的。現在平安無事是因為她們被女兒先前差點沒了這事嚇著了,但等她們緩過那陣後怕之後,會怎麼折騰報復咱們母女倆還不知道呢。」

一頓,駱含瑄深吸一口氣以堅定的語氣繼續說︰「所以,娘,咱們必須要先找好退路才行,不能心存僥幸覺得女兒擔心的事不會發生,更不能奢望爹能及時從荊州趕回來護咱們周全,咱們只能自救,靠自己自立自強。」

「自立……自強……」袁氏喃喃自語,像是不了解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又像是無法想像要怎麼做才能做到這四個字所代表的意思。

「娘,女兒覺得老太太這回要將女兒逐出家門是個機會,女兒正好可以趁機先到外頭打點一切,比如住的地方,等一切準備就緒,女兒再回來接娘離開這里。」

「不行,你一個人出去娘不放心。」袁氏搖頭道。

「那就讓葉嬤嬤陪女兒一塊離開,葉嬤嬤是娘的人,老太太和大太太就算想管也管不著。」駱含瑄沉吟道。

袁氏轉頭看了同在屋內的葉嬤嬤一眼,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搖頭。「就算有葉嬤嬤陪著你,娘也不放心。你是個姑娘家,年紀又小,自小又嬌養在後宅之內,外頭是什麼情況,人是善是惡你分辨得出來嗎?若是遇到惡人,被人欺侮欺騙了該怎麼辦?」她光是想像就覺得心驚。

「娘,女兒沒那麼笨,況且有葉嬤嬤在不是嗎?女兒分辨不出好壞人,難道葉嬤嬤也分辨不出來嗎?」

「娘還是不放心。」袁氏眉頭緊蹙的說。

駱含瑄輕嘆了口氣,忽然改以堅定的語氣斬釘截鐵的說︰「娘,即便你真放心不下女兒離家後的安危,女兒還是非離家不可,這事女兒勢在必行。」

「瑄兒——」

「女兒不想再成為板上魚肉任人宰割,上一回女兒能以死相逼幸而逃過一劫,但下一回呢?可不見得能有此等運氣逃得了。反正,這個家女兒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瑄兒……」袁氏忍不住淚如雨下,哭得泣不成聲。

「太太,您若相信老奴,就把姑娘交給老奴照顧吧,老奴就算不要這條命也會護住泵娘,不會讓姑娘受到傷害的。」葉嬤嬤出聲道。

雖說之前她才勸說過姑娘,說金屋銀屋不如自己的狗屋,但眼見姑娘完全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離開這個家,

身為主子左膀右臂的她自然得替主子守護好姑娘。

「綠翠,我相信你的忠心,但你畢竟也只是個女人,又怎會是那些混跡街頭、不學無術的混混們的對手呢?

如果二爺的長隨沒跟著二爺一起去荊州就好了。」袁氏邊抹淚邊說。

綠翠是葉嬤嬤未嫁人前的名字,其夫婿前幾年病死了,夫妻倆只生了一個女兒,于去年成親,嫁給她夫家那邊的一個表佷子,並承蒙駱二爺及駱二太太的大恩除了奴籍,不久前才傳來好消息說生了個兒子,是個有福的。

「娘,為何您總往壞處想呢?也許女兒到了外頭反倒如魚得水、一帆風順也說不一定呢。」駱含瑄忍不住插口道。

「你一個自小養在深閨的小泵娘,對外頭的各種危險一無所知,要娘怎麼相信你能如魚得水、一帆風順?」

「好吧,那麼女兒就只能用事實證明給娘看了。」駱含瑄無奈道。「至于娘的擔心,女兒曾經听過這麼一句話——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這話的意思便是為達到某一個目的必須付出相對應的代價,想必娘的擔心可能就是咱們想達到目的的代價了。」

袁氏忍不住被她的說法逗出了一抹微笑,可惜只是曇花一現。「看樣子不管娘說什麼都不能改變你的決定了,是嗎?」

「對不起,娘。」駱含瑄歉疚的輕聲道。

「別說對不起,娘想听的不是這個。」袁氏搖頭道,伸手輕輕地捧起女兒的臉,目不轉楮的凝視著她,「娘想听的是你跟娘保證,說你一定會小心,說你絕不會逞強,說你會量力而為,說你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保護好自己,不讓自己受傷,別讓娘日日夜夜為你擔心受怕。」

「好,女兒向您保證,女兒出門在外一定會小心,會量力而為,絕不會任性逞強,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以保護自己為第一優先考量,更不會讓自己受傷。女兒也會定期與娘聯絡,讓娘知道女兒在外頭的消息,做了些什

麼,讓娘不會毫無女兒的音訊,日日夜夜為女兒擔心受怕。女兒含瑄在此對天發誓,如違此誓——」

袁氏趕緊抓下她舉起的手,打斷她道︰「不必發誓,娘相信你、娘相信你。」

駱含瑄忍不住在心里輕嘆了一句︰終于,真是好不容易啊。她打鐵趁熱,接著問道︰「娘,您身邊有多少銀兩可以動用?女兒必須心里有數,才能計劃一切。」

「娘的體己不多,只有三百多兩,加上可變賣的飾物,應該可以湊足五百兩。」袁氏有些慚愧與尷尬的對女兒說。

以駱家的財力,身為二太太的她竟然連五百兩的銀錢都拿不出來,還得變賣首飾來湊數,由此可見她在這個家里生活得有多委屈與窩囊。

「娘,不需要這麼多錢,咱們是要租房子住又不是要買房。您先給女兒一百兩就夠了。」駱含瑄搖頭道。

「一百兩能租到什麼好宅子,又能租多久?娘身邊的現銀有三百兩,都給你,有錢你才好辦事。」袁氏怎能不明白女兒的體貼和心意,直接就讓彩衫將她所有的現銀都拿出來交給女兒。

「娘,真的不需要那麼多。」駱含瑄從母親的銀錢箱內拿出所需的數之後,便將銀錢箱蓋闔了起來,將那只錢箱推回給母親。「這四張五十兩的銀票再加幾兩碎銀就夠了,其他的您留在身邊以防不時之需。」

「二百兩真的夠用嗎?」袁氏滿臉不確定。「瑄兒無須替娘擔心,娘鎮日待在這後宅里不愁吃也不愁穿,根本就不需要用到什麼錢。」

「那麼娘就先將這些銀子收好,等女兒需要用到時再向娘開口要好嗎?」駱含瑄柔聲說。

「好,那娘就先存著,等你需要再與娘說。」

「娘,女兒一會兒回去後就會收拾簡單的行李,今天就會離開,走時就不再過來與娘辭別了。」

袁氏雙眼圓瞠,驚愕的月兌口道︰「今天就走?為什麼?」

「為免夜長夢多恐生變。」

「可是你這一出去怕是有許多東西需要收拾,沉香和暗香之前又被老太太給發賣了,你身邊連個貼身丫鬟都沒有,無人幫你,你這一時半刻的怎麼可能將東西全部收拾好?一會兒娘讓彩袖跟你過去,幫你收拾,只是想在今天內收拾好全部的東西也不可能。」袁氏憂愁道。

駱含瑄扯唇嘲諷的輕笑了一下,問道︰「娘認為老太太和大太太會同意女兒像搬家似的把房里的東西都帶走嗎?」

袁氏呆住,張口結舌的看著女兒,無言以對。

駱含瑄又扯了一下唇,才再開口說︰「女兒一會兒回房只是要收拾幾件衣裳,以及一些屬于女兒的值錢物事罷了,根本不需要花費多少時間。至于留下沒帶走的東西,等娘身子痊愈了再幫女兒收妥吧,倘若正房和東側院那兩位沒意見的話。」

于是當天,駱家五姑娘駱含瑄便因忤逆不孝家中長輩,被駱家老太太逐出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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