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含瑄是真的被駱家的無恥給氣到了,雖然下午她已和李管家商量好對策,保證萬無一失,但一想到這件事,她還是氣得牙癢癢的。
「瑄兒,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袁氏看著來陪她一起用晚膳卻始終心不在焉、偶爾還會露出咬牙切齒表情的女兒,關心的問道。
駱含瑄楞了一下,趕緊回神道︰「沒有啊。」
「你別騙娘了,如果沒事你會整晚魂不守舍的嗎?」袁氏說,一頓,她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原本就不太好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是、是不是你爹把娘的休書送來了?」她澀聲問道。
駱含瑄一呆,立刻用力的搖頭道︰「不是!娘你別胡思亂想,爹說過他絕對不會休妻的,你忘了嗎?」
「他從未違逆過老太太的命令,休妻也只是遲早的事。」袁氏慘淡的一笑。
駱含瑄頓時無話可說,下午原本還想勸娘跟爹回駱家的,畢竟他們夫妻倆的感情一直都很好,誰也離不開誰,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路家人會無恥到那種程度,竟然想搶奪她和連馳俊合伙經營的飯館,如此貪、也不足蛇吞象,她又怎能放心讓娘待在那群人身邊呢?所以還是算了吧。
她猶豫了一下,輕聲開口道︰「娘,有件事女兒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女兒不想讓娘傷心或是擔心,但女兒怕將來有一天你若是從別人或是爹口中听說這事,恐怕會更傷心或更擔心。」
「什麼事?是不是就是讓你整晚魂不守舍的事?」袁氏暫時撇開自己低落的情緒,關心的問著女兒。
「嗯。」駱含瑄輕應一聲,旋即又停頓了一會兒才緩聲道︰「今天爹來過了,他帶來了老太太同意讓咱們母女倆回駱家的消息,也就是同意讓爹娘繼續做夫妻,爹不必休了娘。」
「這是真的嗎?」袁氏不可置信的問道,臉上滿是驚喜。
「嗯,但是他們有個條件。」駱含瑄目不轉楮的看著娘,真的不想打擊娘,讓娘傷心難過,但由她來說,總比讓爹親自跑到娘面前說出來的傷害還要小吧?
爹或許不知道,為了開那間飯館她花了多少心血又付出了多少精力,但娘卻是從頭到尾都將她的辛苦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又怎會容許無恥的駱家人想將屬于她的飯館佔為己有?
即便娘再想和爹在一起也不可能。
「什麼條件?」袁氏有些急不可待的問。
駱含瑄閉上眼,不忍去看娘接下來的表情。她嘆了口氣,說︰「把豪華大飯館交給他們。」
屋里突然陷入一片沉靜之中,除了窗外遠處偶爾傳來的蛙鳴外,听不見任何一丁點的聲響,讓閉著眼楮的駱含瑄很不安,不由自主的睜開了眼。
娘的臉就在她前方,表情呆滯木然,卻淚如雨下,讓她看了既心疼又不舍,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娘,你別哭,對不起、對不起。」她起身伸手抱住她娘,滿懷歉意的哭道。
「是娘對不起你。」袁氏反手抱住女兒,哭泣道。
「不是的,娘沒有對不起女兒,從來沒有。」駱含瑄用力的搖頭。
「瑄兒放心,娘不會回駱家的,明日你讓人去請你爹過來,他不願休妻,娘和他和離,徹底解決這件事。」
袁氏終于看透,並下定決心。
「娘……」
「他們怎敢覬覦瑄兒的飯館?你爹他怎能幫他們欺負咱們母女倆,怎麼能?」袁氏抖著聲音,不知是太過傷心還是太過生氣。
「爹他只是不想失去娘。」駱含瑄為自己的蠢爹說了句公道話。
「不想失去就該想辦法爭取,但他做了什麼?出賣年幼女兒辛苦工作的成果,強奪年幼女兒拼命掙來的產業,這麼寡廉鮮恥的事情他怎麼做得出來?」袁氏垂淚道,對駱兆煌這個男人已從失望到心冷絕望。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是不會變了。
「娘,對不起,飯館並不全屬于女兒,它有一半以上是屬于連公子的,如果它完全屬于女兒的話——」
「沒有如果。」袁氏搖頭截斷女兒的話,「即便那飯館真的全屬于瑄兒一個人的,娘豁出命也不會允許任何一個駱家人染指它,包括你爹在內。」袁氏抹去臉上的淚水,決定從此要做女兒堅強的後盾,不再軟弱。
她伸手模了模女兒瘦削的小臉,既歉疚又疼惜。「是娘沒用,沒能力給瑄兒留住或準備任何嫁妝,現在瑄兒好不容易靠自己掙點產業可以當嫁妝了,娘怎會讓駱家人將它們搶走呢?你放心,娘就算拚死也會為你守住它們的。」她信誓旦旦地道。
駱含瑄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娘,好端端的你提什麼嫁妝的,女兒年紀還小,距離成親還很遠。」她認真道,不是撒嬌卻好像被當成了是撒嬌。
「不遠了,」袁氏輕撫著女兒的秀發,柔聲說道︰「娘的瑄兒再過幾個月就要及笄了,是大人了,婚事也得打算了。」一頓,她不得不問︰「連公子來信可有寫他何時能辦完事,再來咱們朝陽城?」
駱含瑄感覺自己額頭好像滑下了三條黑線。娘這思緒跳換得也太快了吧?
「沒寫,娘問這做什麼?」她裝傻道。
「當然是要和他談你們倆的婚事,讓他趕緊請媒人上門提親啊。」袁氏毫不猶豫的道。
駱含瑄只覺得一陣傻眼,怎麼娘的反應不是為了怕她害羞避而不答呢?這古代世界里的娘不是都不會當著兒女面前談論兒女的婚事嗎?她娘怎會如此與眾不同?
「娘,你怎麼當著女兒的面提這事,就不怕女兒害羞嗎?」她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你都能背著爹娘先和人私定終身,連公子臨走前都跟娘說了,還害羞什麼?」提到這事兒,袁氏便忍不住白了女兒一眼。
駱含瑄張口結舌,怎麼也沒想到連馳俊那家伙會跟她娘說這個,那家伙不是應該為了守護她的名節,對此事只字不提,甚至一手遮天的將它給瞞下來嗎?
「娘,他亂說的,你別信他。」就算她自己也曾跟她娘說過她要嫁給連馳俊,但這會兒她打算抵死不認,等他真讓人上門提親再說。
這時代名節很重要。
「都收了人家聘禮了還不認?」袁氏伸出食指輕輕點了點女兒的頭。
「聘禮?」駱含瑄表情呆滯。
「建那間飯館,一共花了多少銀兩?」袁氏問。
駱含瑄這才恍然大悟所謂的聘禮是怎麼回事,失笑道︰「那是合伙做生意的資金。」
「既是合伙,埴兒出了多少銀兩?」
「我出點子,出食譜,當初就說好的。」駱含瑄趕緊說,以示清白。她真沒收什麼聘禮啊,不帶這麼污蔑她的。
「所以飯館營收你們怎麼分?」袁氏又問。
「一人一半。這也是當初說好的,他是一口氣出一大筆錢,我卻得在飯館經營期間源源不絕的提供新食譜,付出的方式不同,五五分是我們討論過的,十分公平。」
「公平嗎?」袁氏深深地看了女兒一眼,然後突然起身走到妝台前,從妝奩內的暗格里拿了幾張紙後走回來坐下。「喏,看看。」她將東西遞給女兒。
駱含瑄疑惑的看了母親一眼,這才伸手接過,攤開來看。
這是一張地契,一張店契,兩張都是蓋了官印的紅契,上頭都寫著她的名字。
她震驚了,抬頭問母親,「這、這是……」
「連家給你的聘禮。」袁氏說,言簡意賅。
啊啊啊——駱含瑄在心里尖叫,面上卻忙不迭的搖頭開口道︰「娘,這不是我收的,女兒沒收過這種東西啊。」她真的是冤枉的。
「上頭不是你的名字?」
「是,可是那是因為連家可能將要分家,連公子擔心他名下的私人產業會被充公,這才暫時借用了我的名字。」她真是欲哭無淚。大人,冤枉啊!
「你這個傻孩子,這麼大一筆土地,這麼大一間店,任誰也不會更不敢隨意登記在別人名下,更還是一個認識不久的姑娘,他會這麼做,擺明了就只有一個理由,這是聘禮。」袁氏一臉認真的說。
駱含瑄真是想哭都哭不出來,連馳俊那家伙不帶這麼算計人的吧?她都點頭答應說會等他了,他竟然還給她來這套,真是奸人,奸商!
「娘,他沒將店契和地契給我啊。」駱含瑄還在做垂死掙扎。
「因為連公子把它們給我這個丈母娘了。」
「那娘可以不收啊。」
「上頭都寫了你的名字還蓋了官印,娘能不收嗎?」袁氏白了女兒一眼。「娘怎麼也沒想到會有人將這麼大一筆財富拱手送人,還以為這是你讓他轉交給娘保管的。」
「女兒要娘保管東西,自會親手將東西交給娘。」駱含瑄真是哭笑不得。
「娘以為你會將這兩樣東西交由他來交給娘,是在告訴娘你已決定非君不嫁,娘就把聘禮收下,讓你們倆能安心。」袁氏說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駱含瑄真正的傻眼了。她娘的思想怎麼會這麼開放啊?她以為這時代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什麼私定終身啊、非君不嫁都是不可原諒的丑事,結果她娘怎麼會是這種反應啊啊啊——無話可說,真的是無話可說,她服了,然而心里卻有種感動正在發酵,啵啵啵的冒出一個個的小氣泡,又啵啵啵的一個個爆破,釋放出一種名為幸福的味道,暖洋洋的包圍她整顆心和整個人。
她倏然撲進袁氏的懷里,伸手抱住她娘道︰「娘,我愛你。」
「娘也愛瑄兒。」袁氏抱住女兒微笑。
「女兒一輩子都不要離開娘,即使是成親嫁人了也要和娘在一起,等女兒生了孩子,娘就替女兒照顧孩子,等娘老了,女兒、女婿和您的外孫、外孫女,甚至曾外孫都會承歡膝下,讓您天天笑口常開,活到一百歲。」
駱含瑄撒嬌道。
袁氏被女兒的宏願給逗笑了,雖覺得她的話語天真,但不可否認,此刻的她真的既開心又滿足。
她袁麗蓉這輩子或許生不出兒子,也只生了這麼一個女兒,還被婆家人所不喜,最後甚至有可能落個被休棄的命運,不過那又如何呢?有女如此,夫復何求?
「姑娘,不好了,駱二爺和駱大太太來了,駱大太太已經闖進後院里來了!」一個丫鬟從外頭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向駱含瑄稟報道。
在玉井胡同這座宅子安家之後,駱含瑄便將葉嬤嬤和彩袖、彩衫還給了母親,自個兒從連馳俊安排進府里的丫鬟中選了兩個伶俐的丫頭如詩與如畫服侍,眼前這丫頭便是其中之一的如詩了。
駱含瑄放下手中的帳本,蹙眉看向如詩問︰「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李管家人呢?門房在做什麼?」
「李管家一個時辰前出門去了,好像飯館那里不知出了什麼事,門房大叔見來客中有駱二爺,不好攔阻,便讓客人進門,原是打算先將人帶去前廳再通知姑娘,怎知一進門,駱大太太就突然發狂似的亂闖了起來,奴婢們想攔都攔不住,還有人被駱大太太給抓傷。」如詩說到這里也有些氣憤。
听見有人受傷,駱含瑄也怒了,立刻起身往外走,「走,我倒要去看看林氏她憑什麼跑到這里撒野,當真以為這里是駱家,我們母女倆還是那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受氣包嗎?」
主僕倆在其他下人的指引下,迅速找到像只瘋狗般亂抱亂撞的林氏,此刻的她正想動手掌摑彩袖,卻讓一個粗使婆子一把扣住了手。
林氏沒想到一個粗鄙下人也敢對她動手動腳,明顯呆滯了一下,隨即尖聲怒吼,「你這個賤婢,膽敢用你的髒手踫我?還不放開你的髒手?我定要砍斷你踫我的這只手,剁碎了拿去喂狗,你這個低賤骯髒的奴才!」
「好大的口氣啊。」駱含瑄出聲道,緩步走到林氏面前,譏誚的看著她說︰「這里可不是駱家,是誰允許駱大太太對別人家的下人喊打喊殺了?」
「你說什麼?你這臭丫頭膽敢對我這樣說話?」
「為何不敢?這里不是駱家,在我四周圍的人賣身契也沒有被你捏在手中,不得不對你唯命是從,相反的,他們是听我命令的人。你信不信我現在叫人賞你十個巴掌,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動手執行我的命令?」駱含瑄笑咪咪的看著林氏。
林氏臉色微變,卻仍虛張聲勢的怒聲喝令道︰「你膽敢這麼做?!我可是你的伯母,你的長輩!你還不快叫這該死的奴才松手放開我?」
駱含瑄挑了挑眉頭,看向仍緊扣住林氏手腕的粗使婆子,說︰「抓緊點,免得待會兒動手被她給閃開了,這樣咱們打起來也麻煩。」
「是,姑娘。」粗使婆子立即應道。
在林氏來不及反應之前,突然一個動作便將她的手臂反折到身後,讓林氏頓時發出一聲不知是驚嚇還是疼痛的大叫聲。
「啊!啊啊——」
「伯母放心,如果不小心扭斷了你的手,我也絕對不會剁碎拿去喂狗,就怕狗吃了會中毒慘死,那狗就真的太無辜了。」駱含瑄淡淡的開口道,臉上帶著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好痛!你快點叫人放手,快點放手啊。」林氏被嚇到了,卻不願求饒,依舊用著命令的口吻朝她叫道。
駱含瑄不為所動,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冷聲問道︰「先說說你今日來這兒鬧事想干什麼?」
「我叫你讓人放手!」林氏朝她尖聲喝令。
「反正現在感覺不舒適的人也不是我,咱們慢慢耗沒關系。」駱含瑄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頭對一旁的一個小丫鬟說︰「去搬張椅子過來給我坐。」
「是,姑娘。」小丫鬟立刻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