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馳俊對屬下們輕點了下頭,目光在人群中搜尋到他要找的那道倩影之後,便再也移不開眼了。
李管家等人雖有很多事想向公子報告,卻也不是沒眼色的人,見狀後一個個安靜且主動的魚貫離開,離去時還不忘把仍搞不清楚情況的掌櫃和店小二一並帶走。
轉眼間,廂房里就只剩下眼中只有對方的這對男女。
算起來,他們倆已超過大半年的時間未見。
駱含瑄從一個未及笄的小泵娘,變成一個可以成親的大姑娘,人也長高了,原本平坦的胸部也隆起了小包,即便穿著男裝也遮不住她身為女兒身的窈窕身段,和當初女扮男裝逛牙行時有著相當明顯的差異。
連馳俊的外貌變化不大,不過不確定是否和衣著有關,整個人的氣質變化卻是極大的,變得凌厲堅毅、睿智成熟,還有一股領袖權威的壓迫感,有一種已變成一個真正的男人的感覺。
分離的這段時間,他們兩人都成長了,而且還長成了自己所希望的模樣,一點也不覺得突然或者不喜,有的只有更喜歡、更怦然心動。
連馳俊舉步走到駱含瑄面前,低頭凝望著她,柔聲問︰「可有受傷?」
駱含瑄目不轉楮的看著他,依然有些不可置信。「連馳俊?」她輕聲問道,就怕聲音太大了會把眼前的幻影吹散。
他伸手輕踫她的臉,就像要向她證實他是真實存在般,他答道︰「是我。」然後又再次問她,「有受傷嗎?」
駱含瑄依然覺得有些不真實,但這回卻開口回答了他的問題。「沒有。」她搖頭道,反問他,「你呢?有受傷嗎?」
「小傷,不礙事。」
她聞言卻著急了,迅速道︰「傷在哪兒?我看。」說著抓住他的手,將他拉到桌邊,將他按坐在椅子上,將他從頭打量到腳,在找不到他所謂的傷後又著急的抬頭問︰「傷呢?」
「在腰側。」連馳俊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問她,「要我月兌下衣服嗎?」
他的目光太灼熱也太明亮了,終于把駱含瑄的理智給灼醒了過來,她迅速往後一跳,接著哀號出聲,雙腳發軟的就要往下跌落。
連馳俊出手如電,手一伸一拉再一摟,就讓她跌坐在他腿上,而他的手毫無懸念的正環在她不盈一握的縴腰上。
「怎麼回事,剛才不是說沒受傷嗎?」他著急的問道,手自然而然的在她身上模索尋找傷處。
駱含瑄紅著臉,一把抓住他到處亂模的手,窘迫道︰「你別亂模。」
連馳俊倏然一僵,臉也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他突然意識到兩人親密的姿態實在是太過于禮不合了,知道自己應該要立即松開她,拉開距離才對,但又舍不得松手,于是只能臉紅和僵直了。
然而不管他內心的理智與如何斗爭,都無法影響到他對她身體狀況的關心,于是他蹙著眉頭又再次問她,「你是不是哪兒受傷了?別騙我。」
「沒受傷,只是先前做了一些激烈的動作,現在四肢有些發軟和酸疼而已。」駱含瑄解釋道,臉上表情有些苦,因為光憑現在肌肉的反應,她已經可以想象接下來幾天自己有罪可受了。
「什麼意思?」連馳俊問她。
「晚點你問李管家他們就知道了。」她不想解釋,因為她知道事後不管是李管家還是如畫都會一五一十的向他稟報先前發生的事,她還是省省口水關心別的事吧。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問他,一頓後又想起他的腰傷,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坐在他腿上,趕緊道︰「你快點松手放開我,這樣會扯到傷口的。」
「只要你不亂動就不會。」連馳俊與她四目相對。
駱含瑄真的不敢亂動,就怕會踫到他的傷口,可是這樣坐在他腿上實在是太曖昧、太讓人害羞了,如果他們是身處在現代又或者已經成親也就罷了,可是他們並沒有啊,所以她現在到底是要大方還是要矜持啊?
「在想什麼?」他問她。
「在想我是要大方地繼續坐著,還是要矜持的掙扎起身?」她老實說。
連馳俊被她的回答給逗笑出來,還笑得一發不可收拾,雙手環抱著她的腰,額頭抵靠在她肩膀上,笑得全身都顫抖起來,連她都被帶動了。
「喂,別笑了,這有什麼好笑的?小心你腰上的傷口。」駱含瑄憂心的輕拍著他的肩膀,不想他再笑下去,以免樂極生悲。
連馳俊又笑了一會兒才控制住笑意,他從駱含瑄的肩膀上抬起頭來,雙眼亮晶晶的看著她,「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與眾不同?」
駱含瑄回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情形,然後凶巴巴的眯眼問他,「你老實告訴我,那天你們回房之後放聲大笑的人是誰?」
看她凶巴巴的模樣,連馳俊立刻決定死道友不死貧道。「當然不是我。」他斬釘截鐵的說。
駱含瑄眯眼看他,表情充滿了懷疑。
「我可曾騙過你?」他一臉道貌岸然樣。
「就算放聲大笑的人不是你,但你那時肯定也有笑。」她狠瞪他一眼,算是信了他的話。
連馳俊暗自松了口氣,卻忍不住小聲的為自己和好友辯駁。「你不能怪我們笑,當時那畫面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好笑。」
「你還說!」她凶巴巴的瞪眼叫道。
「可是就是因為你的獨特,才會吸引我的目光,一次又一次的讓我無法忽視你的存在,一次又一次的讓我深陷沉淪,直到無法自拔的深愛上你。」他告訴她,深情款款。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告白,駱含瑄表情從凶悍變嬌羞,一顆心枰枰跳個不停,小鹿亂撞。
「所以,」他繼續凝視著她說︰「你可以繼續大方的坐在我懷里,不必去學一般姑娘家的矜持造作,因為我喜歡的就是這樣與眾不同的你,這樣與眾不同的駱含瑄。」沒有促狹,全然的認真。
「謝謝你,連馳俊。」駱含瑄看著他開口道。
「謝什麼?」
「謝謝你愛上我,還有你對我的好,不管是明面上的,或是暗地里的。」她認真的對他說。
「暗地里的?」他挑了挑眉頭。
「地契、店契和家里的下人們。」她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你都知道了?」他突然有些訕訕地,因為這些除了是為了她之外,還有更多是屬于自己的私心。
「嗯。」她點頭,有些促狹的看著他說︰「我娘說地契和店契是你給我的聘禮,是嗎?」
他輕楞了一下,毫不猶豫的搖頭說︰「不是。」
「啊?」駱含瑄頓時傻眼,目瞪口呆的看了他一會兒後才干笑道︰「那、那不是就算了。」她窘到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了,這下丟臉丟大了。
「那只是送給你、討你歡心的禮物,聘禮得等咱們訂親後才能送到你家,不是嗎?」他一本正經的認真道。
駱含瑄一呆,隨即惱羞成怒的舉起拳頭撻了他一記。「你故意的是不是!」
連馳俊再也遏制不住的笑了出來,那眉開眼笑的模樣真是帥得一塌糊涂,讓駱含瑄不知不覺就看傻了眼。
看著這樣的她,連馳俊臉上的笑意更盛,凝視她的目光越發柔情似水。
他伸手輕撫上她傻楞楞的臉,柔情的開口說︰「含瑄,謝謝你出現在我生命里,因為有你,我不再感覺到孤寂,不再生無可戀,會有希望,也會有期待,會有想念的人,也有了想回去的地方,謝謝你。」
駱含瑄感覺有些心疼,尤其在听見他說生無可戀、說有了想回去的地方時。連家對他而言從來就不是他的家,是吧?
「連馳俊,你要我等你,我已履行了我的承諾等你回來了,現在是不是該輪到你履行你的承諾了?」她看著他問道。
「我的承諾?」他一時沒能明白她的意思,也想不起自己承諾過她什麼事沒履行的。
她目不轉楮的看著他,緩聲為他解答,「許我一生一世。」
腰間驀然一緊,她整個人瞬間便壓入一個熾熱而結實的懷抱之中,零距離的感受著從他胸腔內傳出來的劇烈心跳。
他緊緊地摟抱著她,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宣泄他此刻的激動,只能將唇重重地貼在她額上,迫不及待的對她
說︰「回朝陽城後我會立刻讓人上門提親,三個月後一過孝期,咱們就成親。」
「好。」她微笑應道,對三個月後就能給他一個真正屬于他們的家而感到滿意。
「含瑄,我會對你很好,這輩子只對你好。」他情不自禁的向她承諾。
「好,我會拭目以待。」她期待的說,開心的微笑。
接下來兩人又你儂我儂、談情說愛的膩歪了好一段時間,直到駱含瑄再也敵不住疲憊,窩在他懷中睡著為止。
接下來兩天是駱含瑄的受罪日,全身肌肉酸痛到她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簡直就是欲哭無淚。
連馳俊也從如畫那里得知那晚的經過,對于自己沒能早些趕到而致使她今日得受此罪感到深深的自責,然後被駱含瑄發火喝令他再這樣她就不理他了,他這才稍微收斂。
對于駱含瑄竟會武技之事,連馳俊因為想不透,干脆直接問她。
駱含瑄知道避免不了這一問,早就想好了答案。
她告訴他,因為小時候沒有同伴又沒人願意理她,所以她只好自己玩,那時認識一個在柴房里當差的老爺爺,功夫是老爺爺教的,她當游戲學了幾年,後來老爺爺死了,她就沒再學也沒再練了。
這個回答完美的解釋了她如何會武,又怎會把自己搞成現今這悲慘模樣。
連馳俊沒有絲毫懷疑就信了,只因為他與她也有著相似的經歷,教他武功的也是個不起眼的老頭,一個老花匠,只是那老花匠曾是連家商隊最厲害的護衛首領,因受重傷而退下來,當時祖老爺還在,感念他對連家的付
出便讓他留在連家養老。
之後祖老爺和老太爺相繼過世多年之後,便再沒人記得連家後花園那個老花匠曾經有過的豐功偉業,只把他當成一個曾經服侍連家四代的老僕,最後就便宜了誤打誤撞闖進老花匠地盤的連馳俊小女圭女圭了。
多年後,老花匠壽終正寢,便將他閑暇之余施過恩或授過武藝的那群無家可歸的人托付給他,這群人便跟隨了他,也成了他最得力與最忠心的部屬,其中李管家、大力和秦毅都在這群人之列。
駱含瑄听得兩眼放光,真沒想過這世上還真的有這樣的奇人異士,而且還被連馳俊遇見了,不像她完全是胡謅的,他真是太好運、太神奇了!
「老花匠師傅可以說是你的再世父母。」她有感而發。
連馳俊點頭,同意她的說法。「如果沒有師傅,我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
「你很幸運。」
「嗯,遇見師傅和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兩件事。」連馳俊再次點頭同意道。
「別,我可不敢跟老花匠師傅相提並論。」駱含瑄嚇得趕緊又是搖頭又是揮手的,然後就悲劇了。「啊——好痛。」
「讓你別亂動,你怎麼就不好好听話呢?」連馳俊責怪的瞪了她一眼,好像被弄痛的人是他而不是她一樣。
「你不跑來跟我閑磕牙,我一個人躺在這里休息會亂動嗎?」駱含瑄咬牙怒瞪他。
「那要我離開讓你休息嗎?」連馳俊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問道。
明明就是她太無聊了,才會讓如畫那丫頭不斷跑去看他在做什麼,還在一個時辰內跑了五趟,讓他不得不趕
緊把重要事處理完就過來看她,結果她現在竟然倒打一耙,說是他跑來找她閑磕牙?
丙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古人誠不欺我啊。
駱含瑄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卻沒接他的話,而是直接改變話題。她正色道︰「你還沒告訴我這整件事是怎麼一回事,還有京城連家那邊的事情是不是都解決了?你還需要再回京城去嗎?」昨晚兩人忙著談情說愛,正事都沒談到。
提到京城連家,連馳俊的神情明顯冷漠了下來。
「不用再回去了。」他平靜而淡漠的回答,「事情雖然尚未完全解決,但也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給秦毅他們處理就行,不用我親自出馬。」
駱含瑄忍不住伸手輕覆他放在床邊的手,輕聲問︰「這次的事和他們有關嗎?」
連馳俊反手將她的手握住,拇指在她的指節上輕輕摩挲撫模了一會兒,這才緩緩開口,「是連家二房和三房聯手做的,分家時,那兩房見我只要求將我母親的嫁妝歸還,對于連家其他財產分毫不爭不搶起了疑心,認為老太太在生前一定偷偷給了我許多連家的東西,他們認為應該要物歸原主。」他嘲諷的撇了下唇角。
「要物歸原主就必須先找到證據或是東西才行。」他繼續說︰「他們知道我和誠王世子是好友,便千方百計的從燁磊小廝身上套話,知道我在朝陽城待過的事,並查出了我與你之間的不尋常,想拿住你來要脅我,這才會有昨晚那事發生。」
「可是李管家說你們傳遞消息用的管道只有你的心月復才知道。」駱含瑄想不透這點,因為這也是為什麼李管家會著急、擔憂、憤怒卻從不曾懷疑消息有假而致使他們中計的原因。
連馳俊沉默了下,目光晦暗不明的幽幽道︰「人心會變,心月復有時候也是會叛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