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她洗好澡,開門走出浴室的聲音,顧天奇立刻從床上翻起來,迅速走到原本就敞開沒關的房門邊,然後在她從他房前經過的瞬間,猛然伸手將她拉進房內。
「啊!」姜麗頓時被嚇得驚叫一聲,還好沒驚嚇到在房里睡覺的兒子。「你這是做什麼?」她轉頭瞪了顧天奇一眼。
「我們談一談。」他一臉嚴肅。
「談什麼?」她蹙眉道。
「晚餐時沒談完的話題。」
「你還想知道什麼?該說的我都說了。」
「所以,我現在想听的是你覺得不該說、沒有說的那一部分。」他堅定的看著她說,一頓後又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姜叔和阿姨待我如親生兒子,我不能連對方是什麼人都不知道。」
「只是一場交通意外。」
「我要知道全部的經過,詳細的。」
姜麗頓時沉默了,知道自己若不說,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她嘆息的點頭道︰「好,我告訴你,我們到客廳說。」
「不,在這里說。」他一把扣住轉身要走的她,搖頭道。
姜麗下意識看了一眼距離不遠的床,隨即在心里搖頭,告訴自己他絕不可能會強迫她做不想做的事。
「為什麼不到客廳?」
「因為我怕你哭,怕被皓皓看見會以為我欺負你,因而誤會我、討厭我。」
「皓皓不會,而且他已經上床睡覺了。」
「我不想冒險。」他緩緩搖頭。
其實他還有一點沒說,那就是她若哭,他一定會忍不住將她擁進懷中安慰,忍不住吻她,這些兒童不宜的畫面也不適合讓皓皓看見,所以不能在客廳。
「好吧。」算他理由合情合理,她走到窗戶旁的一張沙發椅坐下,然後看他將房門關上,走到另外一張沙發上坐下之後,才緩聲開口說︰「她的名字叫張漫秋,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女駕駛?」顧天奇蹙眉,竟然是個女人?又是一個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她沒有開車,她是一個被自己所愛的男人拋棄,突然走到馬路上想自殺的女人。」她搖頭道。
「什麼?!」顧天奇滿臉愕然。這已經不能用出乎意料來形容,他只覺得離譜、傻眼、荒唐,這教人如何接受?姜叔和阿姨竟然為了這種事而喪命,這太冤枉、太令人無法接受了。
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
他猛地月兌口問道︰「既然對方沒有開車,姜叔和阿姨又怎麼會傷重不治?」
「因為我爸在千鈞一發間避開她了,但卻迎面撞上對面車道的沙石車。」姜麗紅著眼眶,語音哽咽的說。
「那個女人該死!」顧天奇怒不可遏的用力槌了一下沙發,怒聲罵道。
「她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她抹去眼眶中的淚水。
「你還替她說話?」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她,生氣的說︰「若不是她,姜叔和阿姨會死嗎?你會失去父母嗎?你會一個人孤苦無依嗎?」
「恨能讓我爸媽再活過來嗎?」她只問他這麼一個問題。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也要讓自己活在怨恨中,一生郁郁寡歡嗎?」她打斷他,潸然淚下的搖頭道︰「我不想過這樣的人生,我爸媽也不想我這樣,因為這是他們的遺言,希望我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理智與真心,希望我能幸福快樂。」
彼天奇頓時啞口無言,只覺得感傷、難受。像姜叔和阿姨那麼好的人,為什麼會死得這麼早,難道真的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這太沒天理了!
「就是因為你有這種想法,所以對方才有恃無恐,在事後沒有給你任何實質上的補償嗎?」他問她,還是覺得忿忿不平,沒辦法輕易原諒肇事的那一方。
姜麗搖了搖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娓娓道來,「他們是一對孤兒寡母,從小到大她母親始終對她不聞不問,她因極度缺乏愛,為了尋愛十五、六歲就離家跟人同居,卻始終所遇非人。十年後終于遇到一個她以為老實、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結果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卻一直沒有娶她,還背著她娶了別的女人,讓那個女人頂著正宮的頭餃前來教訓她這個小三,她傷心欲絕,生無可戀才會選擇自殺,她沒在車禍中死去,但最後仍選擇跳樓自殺結束一生。」
彼天奇不由得沉默了,因為那個女人的遭遇幾乎與他母親如出一轍,都是被最愛的人惡意背叛才會心如死灰,生無可戀。
直到這一刻他也才明白,為什麼姜麗會一直說她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因為她跟他母親的遭遇實在是太像了。
「知道背叛她的男人的名字嗎?」他抿了抿唇,沉聲問道。所謂冤有頭、債有主,他終于知道那個該死的男人才是始作俑者,是罪魁禍首。
姜麗搖頭。「對方自始至終都沒有來認領尸體,警方說他根本就不承認與死者認識。」
「卑鄙無恥的混蛋!」顧天奇氣得咬牙切齒,「所以,警方那里應該會有那家伙的資料對嗎?」
「天奇哥,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姜麗眉頭緊蹙,深深看著他請求。
「為什麼我覺得你接下來要說的話,是我不想听的話?」他回視著她說。
「對不起。」
「如果那件事需要你說對不起,那就別說。」他伸手阻止她。
「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如果你找到那個男人,發現他婚後有了孩子,看在孩子的分上就不要再為難他了好嗎?畢竟孩子是無辜的。」姜麗歉然的看了他一眼,依舊將明知道會惹他不快的要求說了出來。
「沒錯,孩子是無辜的,所以更不該讓那種卑鄙無恥的家伙待在無辜的孩子身邊,影響那孩子的一生。」他不為所動,擲地有聲的說道。
「孩子需要父親,即使那個人再卑鄙無恥,對一個孩子而言,父親就是父親,有父親在身邊永遠比沒父親在身邊要好。」她再接再厲,企圖說服他。
「你真的這麼想?」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緩聲問道。
她毫不猶豫的立刻點頭。
「那麼皓皓的父親呢?既然父親對一個孩子而言如此重要,那麼皓皓為什麼沒有父親?」他突然天外飛來一筆。
她整個人僵住,頓時啞口無言。
「我可以答應你這要求,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他忽然又開口說。
「什麼條件?」她似乎看見一抹希望。
「和我結婚,讓我當皓皓的父親。」
姜麗整個人呆住,臉色不由得泛白,然後迅速搖頭,「不行,這個條件不行,請你換個條件。」
「我只有這個條件。」他堅定的看著她。
「不行。」她還是搖頭。
「為什麼不行?我要知道理由。」
「因為我還愛著皓皓的父親。」她毫不猶豫的回答。
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好像想看穿她的心一樣,半晌後,他終于開口了。「你到現在還想繼續這個可笑的謊言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心髒突然狂跳。
「皓皓和你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他根本就不是你生的,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他直接說出這個石破天驚的真相。
「你……你在胡說什麼?」她瞬間面無血色,震驚的瞪著他,做著垂死掙扎。顧天奇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而是直接起身走到床頭,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她。
她驚疑不定的接過那個紙袋,將袋內的文件抽出來,听見他說︰「親子監定的報告出來了,里頭除了我和皓皓的親子監定外,也有你和皓皓的。事實證明,我們兩個和皓皓都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看著手中的兩份親子監定報告書,姜麗的臉色蒼白如紙,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明白,當初他在拔頭發、刮取皓皓的口腔黏膜時,為什麼非要她先示範給皓皓看,原來他早就別有居心了,而她竟渾然不覺,她真是笨!
「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他問她。
「為什麼要騙我?」他又問。
「除了我之外,你根本從未愛上過別的男人對不對?」他再問,然後將雙手搭在她坐的單人沙發的兩側扶手上,封住她所有逃月兌的路線,傾身逼近她,「當初讓你離開我的真正理由到底是什麼?」
姜麗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靠去,面無血色的抿緊唇瓣,沉默不語。
「告訴我。」他要求道。
她依舊抿緊雙唇,不肯開口告訴他真正的理由。
「是不是和姓李的那個人有關系?」他看著她沉聲問道。
原本向後退的她突然僵住,難以置信地抬眼。
「我早知道一定和那個人月兌不了關系,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經過,知道他到底是用什麼方法威脅你們,讓姜叔和你都不得不就範。」看清她的反應,他一點也不感覺到意外,平靜而冷靜的對她說。
「天奇哥,拜托你別問了好嗎?我不想破壞你們父子之間的感情。」她開口求道。
「父子?感情?」他像是听了什麼笑話般冷冷地嗤笑了一聲。「從他拋棄我們母子那一天起,我和他就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更別提感情了,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擔心這個。」
「天奇哥……」
「我要知道事實,麗麗。」他堅定的說,目光迫人。
「知道了又如何,都已經過去了。」她搖頭道。
「對我來說從未過去,我要知道一切真相。告訴我,麗麗。」他強勢要求。她沉默一會,像是終于下定決心般的開口問他,「如果說出來,我們倆將永遠不可能再像現在這樣相處,你還是要我說嗎?」
他渾身一僵,「為什麼要這樣說?」
「你只需要回答我問題,你還是要我說嗎?」她目不轉楮的看著他。
彼天奇呼吸微窒的看著她,突然發現他第一次有了害怕揭開這個自己追尋已久的真相的感覺。
她為什麼要這樣說呢?什麼真相會讓他們倆永遠不可能再像現在這樣相處?
難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