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舅父帶回來的客人?听說你已經十七歲了,怎麼看起來比我還瘦小?」
這便是祁霎霎溜進客房中,對初次見面的杜擎所說的話。她並不是故意要來嘲諷他的,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外貌完全遺傳人美心慈的堡主夫人,擁有絕世容顏的她,從小便集三千寵愛于一身。因為眾人對她向來有求必應,所以養成她直來直往的個性,想什麼便說什麼,從未想過是否會在無意間傷害到他人。而堡里人因為自小看著她長大,知道她直率的個性,從未把她無意間傷人的話語放在心上,但初入臥龍堡的杜擎卻不知道。
自十歲時被病魔纏身,他終日只能仰躺在床上度日,偶爾病情好些,想約兒時玩伴一同戲耍,怎知物換星移,他與他們早已是格格不入,除了同情的目光,他在他們身上完全找不到一絲過去曾有過的感覺。後來,他變得足不出門,而最討厭的便是別人目光中的同情。
除了生病、養病,他將所有的時間花于書冊之中,除開醫書外他無一不涉獵。問他為何不踫醫書,他會回答︰多少畢生學醫,而且年過六旬的大夫都醫治不了我的病。我臨時抱佛腳又有何用?所以他從來不踫與醫學相關的書冊。
十歲到十七歲,雖說這七年來他有三分之二的時間臥病在床,但是這不表示他沒有康復希望,尤其在兩年前遇見師父陽青山人之後。
當祁霎霎那張絕世容顏突然從門縫中露出時,他目瞪口呆的以為是仙女下凡,直到仙女「跳」到他面前,以她那甜美的嗓音嘲諷他十七歲卻有副發育不及十二歲少女的體型時,他才像是突然被人兜頭澆了冷水般的驀然清醒,她不是仙女,而是魔女。
「喂,你該不會是個啞巴吧,怎麼都不說話?」祁霎霎好奇的盯著他問。
杜擎卻悶聲不響的撇開頭去,不再盯著她仙女般的容顏。
「喂,你真是個啞巴?」她瞬間瞠大了眼,一個跳躍的來到他床前,像是看見什麼新玩具般,伸手戳了戳他。
「你干什麼?」他突然出聲道,嚇得她驚跳了一下。
「你騙我!」瞪大眼,她一邊輕拍胸口,一邊生氣的指控。
杜擎不發一言的再次撇開頭去,擺明了不想理她,但祁霎霎哪里由得他。
「喂,你干嘛不說話?」見他不理,她伸手推了推他,「喂,你該不會是聾子吧?」
餅了一會兒,他依然動也不動,她干脆雙手齊上,左右開弓的捧住他撇開的臉,將他轉向自己,然後開口問︰「喂,我在跟你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听到?」
沒料到她一個姑娘家會這麼大膽的對一個初次見面的男子動手動腳的,杜擎在一陣錯愕後,這才伸手想揮開她,但怎知久病不愈的他,竟羸弱到連甩開她的力道都沒有,只能硬生生的任她扳著自己的臉,壓成豬頭狀。
「哇哈哈……你的臉……好好玩喔!」
盯著他被自己擠壓變形的臉,祁霎霎爆笑出聲,嚶嚶笑聲在旁人听來有如天籟,可對杜擎來說,卻比鬼號還可怕。
他的身子抖了抖,不知是害怕抑或是屈辱,讓他突生出一股力道,用力的將她推開。
「出去!」他朝她怒吼道。
祁霎霎笑不可遏的搖頭,同時意猶未盡的盯著他漲紅的臉,好想再玩一次變形游戲。這念頭一起,向來隨心所欲慣了的她又欺上前去,再次朝他伸出魔手。
杜擎這回已有所警覺,一見她雙手上前,便狠狠地將它拍下。
她不放棄的再試一次,結果不變,而手背在他毫不留情的拍打下痛了起來。
「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她揉揉手背,皺著眉頭,不可一世的叉著腰睥睨著他。
他完全不為所動的瞪著她雙手,以防她再次的偷襲。
「我是這里的小姐!」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想見他露出尊敬的神情,怎知他卻連眼也沒眨一下。「喂,你听到沒?我是小姐。」她吼得更大聲了。
杜擎依然故我的沒理她。
「喂!」祈霎霎好生氣,從小到大誰敢對她不理不睬,還動手打她?就只有眼前這個臭男生!
說他臭,是因為他全身上下彌漫著一股她最討厭的草藥味,那種她每次一生病,爹娘就會強迫她喝的苦藥味,她討厭這種味道。
本來,她在推開門聞到那味道時就想轉身走的,但躺在床上皮膚白得就像上回爹娘帶她到山上看到的雪般的他,卻在一瞬間吸引住她,讓她不知不覺的推門而入,走進這間滿是她最討厭味道的房間。
十七歲的男生,在她印象中是何模樣?
斑挺?壯碩?黝黑?笨手笨腳?看到她時就只會發呆,做些蠢事?都是,所以她以為不會有太大的例外,沒想到他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不僅瘦小、白皙、對她不屑一顧,甚至膽敢打她。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他拍紅的手背,待她再抬眼時,卻直視進他那雙陰驚而且帶著厭惡的雙眸中。
厭惡?她難以置信的瞠大了雙眼,他竟然討厭她?!
從來沒有人會討厭她的!
「你——」她生氣的開口,想質問他為什麼討厭她,卻忽然想起娘對她說過的話,你要他人對你好,就要自己也對他人好……
她恍然大悟的一愣,因為她剛剛將他的臉壓成豬頭,還嘲笑他,所以他才會討厭她吧?
她皺皺眉,又抿抿嘴,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爹答應過她,只要她一直到十八歲都做個人見人愛的可人兒,她就能和大哥一樣,只身一個人去闖江湖,所以她絕對不能讓任何一個人討厭她,包括他,因為他雖只是客人,但誰能保證他不會向爹告狀說她的不是呢?
不行,她一定不容許任何人破壞她只身闖江湖的夢想,所以她決定要將討厭她的他變成喜歡她,可是要怎樣做呢?
嗯,問娘吧,娘會教她的。事不宜遲,祁霎霎立刻轉身離去,求救兵去也。
見她離去,杜擎明顯的松了一口氣,以為她終于知難而退,怛他卻萬萬沒想到,他的苦難現在才正式開始。
+++
房門「咿呀」的打開,隨之而來的是一陣令人作嘔的苦藥味,和那過分甜美的魔女嗓音——
「吃藥了。」
「擱著就行了,我自己會吃。」
「不行!我娘說了,藥要趁熱喝才有效,來,我喂你。」
說著,就把藥碗端到他嘴邊,強行灌藥。
「惡——」苦不堪言,杜擎受不了的一嘔而出。
「唔、哇哈哈……」魔女的笑聲抑制不住的在房間揚起,風水輪流轉,終于也有輪到她逼別人吃藥的一天,真的是太好玩了,哇哈哈……
魔音穿腦,身體一顫,杜擎睡不安寧的翻身側躺,即使在睡夢中,眉頭依然收攏糾結成山丘狀,不一會兒,魔女又來擾夢。
「起來、起來,舅父說過練武可強身,所以從今天起,由我來敦你最基本的扎馬步。」
「我不要。」
「不準不要!」嚴厲拒絕由天而降。
「我不舒服。」他翻身拉起棉被,將整個頭蓋住。
「我立刻叫小春去幫你煎藥。」她干脆將棉被整個扯開。
「不要!」
「那好,快下床來。」
瞪著那張令人咬牙切齒的絕美笑臉,他沉著臉下床。
「好,站好,現在把腳張開點,手握拳放在腰上,膝蓋下彎,再彎一點、再彎一點。」滿意的繞了他一圈,「好,就是這樣,維持這個姿勢,一個時辰後才可以休息。」
一個時辰?這個魔女!
好難過!他的腳好酸,手好累,好難受……
「嗯。」
低吟一聲,杜擎翻身平躺,並在同時間下意識的將雙手與雙腳伸得直直的,連十根手指頭都沒放過,以擺月兌那糾纏他多年的惡魔。
魔女、魔女,不要再來了,他已經不是當年手無縛雞之力的羸弱少年,抵抗不了她的蠻力,與那幾招四兩撥千斤的騙人招式,他已經長高長大,武功變得一流,病也痊愈了……
「小魔女,好久不見。」
「你是誰?」站在池塘邊的她抬起頭來問。
睡夢中,才舒緩不久的眉頭不知不覺又逐漸攏起。
「你忘了我是誰?」他們也不過才一年沒見面而已,雖說他在這一年間長高不少,身體亦壯了不少,但是長相又沒變,她怎麼可能會認不出他來?
「你是誰?」她再次問。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
她搖頭,臉上表情不像做假。
他的眉頭愈擰愈緊。「杜擎,我是杜擎,你記起來了沒有?」
「杜擎?」她一副想不太起來的樣子。
「你忘記我了?」雙目在一瞬間危險的眯了起來,他瞪著她,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怒氣。
「你少騙我了,杜擎才不是長這樣。」
眉頭瞬間松弛下來,原來她沒忘記他。
「我不能長高長壯嗎?」下巴微微地向上抬起,他狂聲道。
「長高長壯?問題是你們倆根本長得一點都不像。」
他不悅的問︰「哪里不像?」
「臉。」
「臉?」不由自主的模模自個的臉頰,在這一年內除了豐腴、成熟了些,他並無任何變化,他懷疑的盯著她說︰「你看清楚一點。」
「我已經看得夠清楚了。」她百般無聊的瞄了他一眼,然後轉身,寧願選擇面對十年如一日的人工池塘,也不願面對他。
這是什麼態度?從認識她的那一刻起,不管他如何漠視、逃避她,她總有辦法陰魂不散的出現在他四周,並且引爆他體內的怒氣,怎麼可能才一年不見,她就完全對他不理不睬?
曾經,他懷疑自己在臥龍堡的勢力範圍內,是不是可以不受邪惡魔女目光的環伺,平靜的度過一天?結果,機會就在眼前,他卻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既然她認不得現在的他,那麼便表示她絕不可能再玩到他頭上來,從此他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膽的擔心她會從哪里冒出來整他,可以專心的與祁霽龍談天說地,與師父學武,還有抵抗體內頑強的病魔。
為了美好的未來與可期的前景,他該歡天喜地的立刻轉身離開,可卻不知何時被鬼附了身,雙腳完全不由自主的走向她,站定在她後方。
「喂!」他叫她。
等了半晌她都不回頭,他只好繞到她面前去。
「小……」才開口,雙腳未站定,一雙魔女之手突然朝他伸來,然後用力一推,他頓時失去平衡向後倒去,下一秒鐘整個人已遭池水滅頂,而耳邊則隱約可听聞——
「哇哈哈,一年不見你怎麼還是那麼笨,簡直笨死了,哈哈……」
魔女!魔女!他上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會遇見她?
本嚕咕嚕,好難過,水進到耳朵、鼻子、嘴巴里了,他沒辦法呼吸了,他要溺死了,救命——救命——
「救命!」隨著一聲隱含痛苦與掙扎的驚呼聲破口而出,杜擎倏然睜眼,由床上躍身而起,他全身緊繃,臉上、額際布滿了一顆顆驚嚇的證據。
魔女……
他無緣無故怎會又夢見那個小魔女?這……會不會是某種不祥的預警?因為他完全未理恩人們的希望與暗示,一走了之?他一臉驚疑不定的忖度著。
不,不會的,這應該只是一個單純的惡夢而已,他實在沒有必要反應過度才對,更何況在他們期盼的雙喜臨門中,至少他也替他們成就了一樁喜事,成全了他好兄弟祁霽龍和他寶貝小妹的婚事了,不是嗎?
不,不會的。
輕搖了下頭,他抬手抹去額上的汗水,同時間听到外頭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
才三更天?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再睡一會兒吧!他躺回床上,閉上眼楮,曲起雙臂枕在腦下準備入睡。
寧靜的深夜最適合入睡,當然,那是說如果屋頂上沒有傳來那小心翼翼的腳步聲的話。
雙目一張,在黑暗中有著一道的的的目光,隨著屋頂上移動的腳步聲而動,直到那人越過他睡房的屋頂,朝南側迅速的前進,他這才一躍而起,小聲的推開房門走出去,並反手關上。
眨眼間,他身形一晃,輕巧的飛上了屋頂,朝暗夜訪客消失的方向直追過去。
天色一片昏暗,星星在天上閃爍,四周一片寂靜無聲。
+++
客棧人來人往,人聲鼎沸,人人都在談論著昨晚城中首富被殺的案件。「喂,你听說沒?」
「錢家大老爺被殺的事對不對?」
「是呀,現在城里大家都在傳,也不知道是真的還假的?」一群人圍坐著喝茶閑磕牙。
「假不了,你沒看到今兒個一大早,有多少差爺進出錢家大門嗎?听說呀,是一刀斃命呢,這凶手實在有夠心狠手辣的。」
「不過話說回來,錢大財那人為富不仁,不僅對府里的下人刻薄出名,還曾多次仗著自己的財勢,強迫人家年輕姑娘供其一逞獸欲,活該被殺。」
坐在窗邊的杜擎在听到他們的對話後,忍不住輕挑了下眉頭,同時瞥眼看向僵坐在他正前方面色冷漠的男子。
看來他沒有騙他,那人的確是死有余辜。
「喂,你這句話可別被差爺听到了,要不然被誤認為凶手可就慘了。」那桌人繼續談論著。
「你當差爺就可以胡亂抓人嗎?要抓人也要有證據,況且,听說錢家僕人有人看到凶手。」
「什麼,有人看到凶手了?」
听到這兒,杜擎再度瞄了對面男子一眼,只見他完全面不改色,似乎早已將生死置之于度外。而這便是始終令杜擎想不透的事,一般殺了人被撞見,要不逃命就是殺人滅口,而這人卻對自己視而不見,並在離開命案現場之後,選了一處懸崖峭壁,準備自盡。
從未見過比他更怪的人,所以他忍不住出手救了他,而他竟就這麼不發一言,猶如行尸走肉般的隨他喚來使去。
「那麼凶手是誰?長得是何模樣?」那桌人的對話沒停過。
「听說是瘦瘦的,不高,年紀很輕,皮膚白白的,長得還挺不賴。」
「喂,你怎麼會這麼清楚呀?」
「你不會忘了,幫衙門畫人像的畫工正好住在我家隔壁吧?事實上,今兒個一大早,阿伯就已經到衙門去把凶手的畫像給畫出來,相信再過不久,大街小巷就會貼滿。」
畫像?杜擎微愣了一下,卻見對面的他唇邊竟然浮起一抹笑?!
天啊,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有人會在知道自己即將成為官方通緝犯後,還笑得出來的?
「你還笑得出來?」忍不住,他朝他月兌口道。
對方第一次對他的話起了反應,轉頭正視他雙眼。
而杜擎也是第一次發現到對面的他有一雙即使是女人也比不上的秋水明眸。
「為什麼笑不出來?」不同于昨晚他說死者死有余辜時低啞的嗓音,現在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乍听之下有些雌雄難辨。
「你應該知道,只要告示板上一貼出你的畫像,你人頭落地可就指日可待了。杜擎挑眉說,怎知他在听了之後反倒微笑了起來。
「我知道。」
眉頭緊蹙,杜擎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為什麼我有一種感覺,好像你根本就視死如歸?」
他無言,但過了一會兒,又輕輕開口道︰「告示板最遲下午就會貼上畫像,你若不想被人視為與我同伙,奉勸你最好離我遠些。」
「你在擔心我的安危?」杜擎頗為意外問,「真是奇怪,照理說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凶手,是不會有良心到擔心他人安危的,怎麼你不是?」
「我不想拖累無辜者。」他面無表情的說。
「無辜者?對了,就是我。」杜擎哂然一笑,一雙眼則緊緊瞅著他看,「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把將你擄來,為了防你自戕還制住你武功的我歸類為無辜者,那麼到底那個被剖了心的人到底是犯了什麼大錯,讓你這麼恨他,要他拿命來償?」
對方面無表情的臉在瞬間冷了下來。
他不再開口說話,杜擎反倒愈來愈好奇。
看他的年紀不大,大概不到二十歲,長得又是一副白面書生樣,怎會與年近六旬的被害者結怨?尤其他雖會武,功夫卻不怎麼樣,竟還敢只身潛人人家家里殺人,這分明與自殺無異,誰不知一般稍有財勢的人在家里多會請些護衛、保鏢之類的人,而他卻毫不畏懼,這到底該說他膽大呢,抑或者早已將生死置之于度外?
愈想愈覺得他身上充滿了疑點,尤其是視死如歸這一點,更是讓杜擎百思不得其解。
他知道在江湖上有組織專門培訓死士、殺手之類的,他們向來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為原則,倘若不慎落人敵人之手則以死來解月兌,然而以他三腳貓的功夫,是絕不可能與那些組織扯得上關系的,那麼為何他在手刃仇人後,還會一心想死?
若有所思的看著他,杜擎愈想愈是迷惑,其實他根本不必考慮太多,所謂殺人償命,既然他親眼看到他殺人,那麼他只需將人交給官府,拍拍即可走人。可是怪就怪在這一點,雖然他親眼看到他殺人,卻完全不想將他交給官府,反而莫名其妙的想幫他。
幫他?他究竟想幫他什麼呢?
難不成還幫他逃命,幫一個殺人凶手逃避官府的追緝?
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他瞥了他一眼,這次他的目光就像被整個抓住般的定在某一點上,他難以置信的慢慢瞠大雙眼,接著喃喃地詛咒出聲。
「該死、該死!」
他——事實上該說是她,有些懷疑的看了杜擎一眼,疑惑他干嘛沒事突然詛咒了起來。
似乎發現自己的失控,杜擎倏然閉上了嘴巴,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回想著先前從四周听來的流言。
「我一直在想,究竟你和那人有何深仇大恨。」他有些頭緒了,緩緩地開口道︰「據他們所說,那人除了為富不仁和刻薄下人外,最大的惡行只有,難不成你……」他頓時改口「你有家人被迫……」
「住嘴!」看她激動的神色,杜擎知道自己猜對了。名節對一個姑娘家的確比性命還重要,難怪她有勇氣用刀子刺殺錢大財,更難怪她會在報仇之後視死如歸。但是真有必要如此輕賤生命嗎?
要死很容易,要活卻很難,一般人大概不會了解這句話的意思,只有他這個費了許多人心力,好不容易才重拾健康的人,了解生命的可貴之處。
生命並非是與生俱來,它需要靠努力與珍惜方能延續。
看著她年輕卻毫無生氣的臉龐,他驀然有股將那已死的錢大財捉來鞭尸的沖動,真是該死的!他怎麼現在才注意到呢?
「走吧。」深吸一口氣,他倏然起身,從腰間掏了些銀兩放在桌上,朝她喚道。
如同每一次他喚她時,她毫無異議的起身隨行。
「你不問我要帶你去哪兒?」他看著她問。
她無言。「不怕我將你送交官府?」
見她依然完全不為所動的樣子,杜擎在心里嘆息,唇邊卻出人意料的勾勒一抹邪笑。
「看你的樣子似乎已決定要听天由命,隨我處置了。」他不懷好意的將她從頭看到腳,然後才道︰「走吧,我們到布莊去,看你長得細皮女敕肉的,扮起女裝來,應該不錯。」
沒料到他接下來會吐出這麼一段話,她瞠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瞪著他,腳步也遲疑的停了下來。
他霍然朝她露齒一笑,「怎麼,你連死都不怕了,還怕扮女裝不成?況且你不已決定要隨我處置?」
她懷疑的瞪著他。「不願意?」
「你想做什麼?」忍不住的,她出聲問了。
「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男扮女裝是何模樣,既然你都已經決定要死了,那就在死前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應該沒有關系吧?;忍住笑,他一本正經的道。
而她卻當他瘋了般,狠狠地瞪他一眼後,決定不搭理他。
扮女裝?下輩子吧——如果她下輩子依然生做女兒身,而‘他」也身為男兒身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