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一杯咖啡,江雲君猶豫不決的看著兩公尺外的人,不是很確定自己到底該不該走上前去遞送這杯咖啡,因為瑾央姊的樣子好可怕呀!
已經一個星期了吧!
瑾央姊已經連續一個星期都是這樣愁眉不展,而且偶爾還會露出咬牙切齒,想將某人拆吃入月復的可怕表情,簡直快要把她嚇壞了。
瑾央姊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個可惡的某人到底是怎麼惹怒瑾央姊的,讓她這麼一氣就氣了一個星期,而且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真是可惡!
瑾央姊的脾氣……呃,老實點說好了,不能算好,因為只要她一發飆,就連公司里數一數二的高層主管都得讓她幾分,不敢與她硬踫硬。
可話說回來,瑾央姊她從來都不亂發飆的,除非是事出有因,而且她絕對沒錯的情況下,才會以強硬的方式據理力爭。
換句話就是說,要惹火瑾央姊其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除非那個人非常的了解瑾央姊,卻做出不可原諒的事,或者是和瑾央姊有著息息相關、密不可分與利害關系的人,才有可能。
也因此才讓人更加感到好奇。
天知道這一個星期來,有多少同事跑到她身邊旁敲側擊的想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沒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讓他們有機可乘。
哼哼哼,真是想到就生氣!
她才不會讓那些不安好心的人稱心如意呢,她一定要想辦法幫助瑾央姊走出低潮。
沒錯,就是這樣!
深吸一口氣,江雲君端著咖啡走向方瑾央。
「瑾央姊,喝杯咖啡。」
「謝謝。」
將咖啡放在她桌上,江雲君拉了張椅子坐到她身邊。
方瑾央有些反應遲頓的轉頭看向她。
「有事嗎,雲君?」
江雲君立刻用力的點頭。
方瑾央現在雖然沒什麼精力可以幫人解惑,因為她為了那個胡須男的事都快要煩死了,不過由于江雲君是她在公司里最疼愛的後輩,所以她還是勉強的提起精神來,看她需要什麼幫忙。
「怎麼了?」她關心的問。
「這句話正是我想問瑾央姊的話,你怎麼了?」江雲君一臉凝重的望著她,關心的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煩惱?我是不是能夠幫得上忙?你知不知道這一個星期來,你的臉色不好、氣色不好、心情也不好,讓我很擔心。」
方瑾央呆愣了一下,沒想到她的有事竟是對她的關心,真是不枉費她平日對她的特別照顧與疼愛。
「我沒事,只是有點煩而已。」她勉強扯了一抹笑,輕描淡寫的回答。
「煩什麼?」江雲君緊接著追問。
她決定要追根究底、打破沙鍋問到底,非得找出讓瑾央姊異常了一整個星期的原因不可。
沒想到她會追問,方瑾央猶豫的看著她,不確定是否該將煩惱說出來。
「瑾央姊,你可以把你的煩惱告訴我,說不定我可以一起幫你想辦法解決。有道是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集思廣益,不是嗎?」江雲君認真的凝視著她說。
方瑾央眨了眨眼,有點感動的看了她一會兒,終于決定把煩惱選擇性的告知。
「雲君,我——」她才剛開口,就被她打斷。
「等一下,我們換個地方說。」江雲君起身道,同時伸手將她從座位上拉了起來,拉著她走出公司,直到進了公司大樓附近的一間咖啡廳之後才松開手。
「好了,到這里就沒問題了。」她放心的微笑。
方瑾央忍不住的被她逗出連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你干麼這麼謹慎?」她笑問。又不是在演北非諜影。
「瑾央姊你有昕不知,」江雲君咬文嚼字的說,「最近因為你情緒不佳,公司大部份的人都密切注意你的一舉一動,希望有機會可以撿現成的便宜。我才不想讓那些人知道你在煩惱些什麼,免得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在那邊火上加油。」
此時,侍者上前招呼她們,她們各點了一杯拿鐵。
「沒那麼夸張啦!你別把人心想得太險惡。」方瑾央說。
「我這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江雲君一本正經的糾正,惹得方瑾央忍不住又露出了一個微笑。
「那我現在是不是可以說了?」她問。
江雲君立刻用力的點點頭。
方瑾央先看了一臉等待模樣的她一眼,又嘆了一口氣之後,才緩緩開口——
「雲君,你有沒有過明明很討厭一個人,但是心里卻又忍不住不斷想到那個人的經驗?」她無奈的道。
江雲君臉上表情有些錯愕,因為她萬萬沒想到瑾央姊會問她這麼一個怪問題。
討厭一個人,卻又忍不住不斷想到那個人?
嗯,這個問題之中有個重點,瑾央姊沒把話說清楚。
「那個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這有關系嗎?」方瑾央猶豫的問。
「當然有。」江雲君毫不猶豫的點頭。
「有什麼關系?」
「如果那個人是個女的,討厭就會變得很單純,除非你的性向跟大多數人不一樣。」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是個同志,又名同性戀。」江雲君壓低嗓音說。
「我當然不是!」方瑾央立刻表明。
「所以你說的那個人是個男人,對不對?」江雲君突然曖昧的盯著她微笑。
方瑾央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不自然,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又掙扎了好半晌之後,終于有些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對,那個路人甲的確是個男的,但那又怎樣?」她口吻有些不服氣。
江雲君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半晌之後,突然呵呵呵的笑了起來。
「雲君,你干麼?」她詭異的笑聲讓方瑾央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瑾央姊——」她姊字的尾音故意拖得長長的。
「干麼啦?」方瑾央頭皮發麻的感覺愈來愈明顯。
「你是不是在談戀愛?」她盯著她,微笑的問道。
「啊?!」方瑾央倏然呆住。
「除了討厭的感覺,你對那個男的應該還有一點喜歡的感覺吧,所以才會控制不住的不斷想到他,我說的對不對?」江雲君微笑的眼楮都快要眯不見了。
方瑾央被她驚人的見解嚇呆了,半晌之後才驚醒的大聲反駁——
「才怪!那家伙滿臉的落腮胡,看起來就是一副幾百年沒洗臉的樣子,髒死了,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他呢?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她斬釘截鐵的說。
「瑾央姊。」江雲君若有所思的望著她。「如果不可能的話,為什麼你的臉那麼紅?」
方瑾央怔住。
「還有,」江雲君繼續道,「如果你真的那麼討厭他臉上的胡子,叫他把胡子剃掉不就得了嗎?這個問題應該不難解決才對。」
叫他把胡子剃掉。
自從江雲君替她想了這個好法子之後,方瑾央便遏制不住的不斷想著,那個家伙把胡子剃掉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她大概想了有千百種樣子吧,帥的、酷的、俊的、美的、性格的,她能夠幻想出來的模樣她都想過了,但是這又如何呢?他真正的模樣還是藏在那片黑壓壓的落腮胡下面。
唉,她到底在干麼呀?淨做些無濟于事的事,真是個大笨蛋!
預言夢老早就已經告訴她,那個路人甲胡須男就是她紅線彼端的那個人,結果呢?她卻為了他臉上那叢胡子,在那邊堅持己見、拒絕相信,搞到自己精神耗弱,真是個白痴。
然而,一次教訓還不夠,她現在又在耍白痴了。
明明就可以直接去找那家伙,然後請他把臉上的胡子剃掉,之後,就可以看見他的真面目了,結果她卻在這亂想一通。
亂想是不打緊,問題就卡在如果他的真面目完全出乎她想像之外的丑,她能夠接受嗎?能夠保證不被失望壓垮嗎?能夠堅強的不被嚇暈嗎?
唉唉唉,她果然是個只會把事情復雜化的大笨蛋!
方瑾央仰躺在床上自我唾棄著,其實她不是白痴,她之所以遲遲不去找那個家伙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問的好,這個原因就是她當初那麼驕傲的眼那家伙說她對他沒興趣,現在要她怎麼拉得下臉跑去找他呢?
難不成要她跟他明說,說她的預言夢告訴她,他們倆這輩子注定會是一對夫妻,所以請他盡釋前嫌娶她吧?
炳!如果她真這樣做的話,他不當她是個瘋子,那才奇怪哩!
方瑾央抱著棉被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覺得快要被自己氣死了。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狀況百出的人呀!為什麼自從遇見他之後,什麼丟臉該糟的事情全都發生在她身上了?
那家伙該不會帶衰吧!
這是牽拖,因為早在遇見那家伙之前,她就已經很衰了,要不然又怎會踫上同性戀、有婦之夫和搶匪呢?
帶衰的人其實是她自己啦!嗚嗚……
方瑾央帶著郁悶的心情不知不覺的入睡,然後在臨近清晨的時候,不知不覺的又進入了預言夢中。
而一進入夢中,方瑾央就看見那個路人甲胡須男。
大概是心態上有了改變,對他不再排斥的關系,這回再預見他的感覺就沒那麼氣憤了,也可以平心靜氣看著夢里的一切,看著他。
方瑾央第一次認真的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夢中的他正在為一顆隻果向水果攤的老婦講價,他笑容滿面的講起價,像在跟好朋友聊天的模樣,讓賣水果的老婦毫無招架之力。
當他成功的達到目的,咧嘴而笑的滿足模樣讓老婦都忍不住苞著他笑了起來。
然而,他接下來的舉動才叫出人意表,因為他竟用比那顆隻果高一倍都不止的酬謝金,麻煩老板娘替他的隻果削皮,最後咧著笑、跛著腳,拿著削了皮的隻果向滿臉笑容的老板娘揮手道別,再邊啃著隻果,心情愉悅的離開。
他的年紀該有三十了,但是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他給人一種如同少年的清新感受,好像他從未接觸過現實中可悲與可怕的一面。
不,這麼說有點不對,應該說是現實的可悲與可怕似乎擊不倒他的開朗,他就像個發光體,能讓人感到快樂與溫暖。
啊,糟糕,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每次喜歡一個人或欣賞一個人的時候,她總會不自覺的將對方想得跟神一樣偉大。
真是壞習慣,收回來、收回來。
方瑾央調整思緒,重新公正盯著預言夢中的他看著。撇開他臉上的胡子不提,老實說,他給人的整體感不是普通的優。
她贊嘆的想。
第一,他的身材很好,長得夠高,既不胖也不瘦,穠縴合度的剛剛好。
第二,他的心腸不錯,因為幾次預見他,他不是在向殘障人士買口香糖、順手捐發票,就是扶老攜幼的,簡直就像日行一善的童子軍。
第三,他愛笑,對人客氣,又愛干淨。
第四,也就是害她掙扎不已,明明告訴自己她討厭他,卻又在不知不覺間愈來愈喜歡他的一點。那就是他對女人的態度一向謹守分寸,而且心口合一,即使踫到辣妹倒貼、美女倒追,也能氣定神閑的微笑拒絕,然後全身而退。
唉,只要是女人,誰不喜歡專情、心口合一的好男人呀?
若非她的預言夢從來就不會無中生有,她還真不敢相信天底下有她的路人甲這麼優的男人哩。
她的路人甲?
方瑾央在睡夢中的臉,不由自主的微揚起一抹含羞的淺笑。
只要他把臉上的胡子剃掉,她想她一定會愛死他,而且此生不渝。她看著夢中的他,心動的想著。
突然之間,她平靜祥和的預言夢突然有了改變。
只見一個頭戴全罩式安全帽,一手提著沉重黑色大皮包,一手持著陰森森西瓜刀亂揮的男人,忽然闖進她夢中。
胡須男跛著扭傷未愈的腳,一步步緩慢的往前走,絲毫都沒有發現身後的路人全因突如其來的驚險畫面,驚慌失措的閃避,就怕被那拿西瓜刀亂揮的瘋子劃上一刀,只有他走路慢又不知不覺。
「快閃呀!」
方瑾央不自覺的驚聲大叫,卻因為太過激動而從預言夢中驚醒過來。她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雙眼圓瞠,胸口劇烈的上下起伏著,有一瞬間腦袋是一片空白的。
怎麼辦?他有危險了,而她卻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住在哪里,她要怎麼事先警告他?
可惡,明知道事情還沒有發生,一切都只是在預言而已,她為什麼就不能冷靜一點把夢給看完呢!
現在怎麼辦?
她滿腦子想的都是他會不會真的出事,是不是能夠化險為夷,或者……
可惡,快點回想一下預言夢里的一切,哪怕是一間店,一個招牌、一面公車站牌,或者是從馬路上駛過的公車都行。
預言夢既然來不及讓她看到結局,那麼就表示未來還沒有定案,所以她要找出那個地方,去阻止一切可能會發生的意外。
她要去救他,一定要去救他才行!
方瑾方一臉堅定的忖度著,然後伸手抱住頭,專心的回想著剛才的夢境。
快點想,認真的想呀……
回醫院復診的結果,醫生說復原情況良好,讓心情郁悶了一個多星期的宣文承頓時有種撥雲見日、心情開朗的愉悅感覺。
所以他在離開醫院後,即使仍得跛著腳,還必須小心翼翼的以不加重左腳壓力的方式走路,他仍開心的鑽到醫院後方的小巷道閑逛。
他在水果攤向一名可愛的老婦人買了顆隻果,因為老婦人看來很慈祥,讓他很想親近。
所以他便開玩笑的以議價方式和她聊起天來,最後再出高價請她替他削隻果,連本帶利的將他得來的便宜讓老婦人賺回去,整個過程好玩又有趣。
唉,天氣真好,心情真好,連路邊的行道樹看起來都變得格外可愛。
宣文承微笑的啃了一口手上的隻果,心情愉快的在街上閑逛著。
台灣還真是個名副其實的寶島呀,雖然小小的一個,卻富裕得什麼東西都看得到、買得到,而且又自由。
他真高興當初蹺家之後,選擇了這個小島來藏匿,真是幸運呀!
宣文承咧嘴笑了笑,然後舉起手上的隻果又咬了一口。
嗯,真甜呀!
他知道有些路人對于他邊走邊吃的行徑正投以不能苟同的目光,但是他覺得自己的吃相不差,也沒有亂丟果皮紙屑的,應該還不至于到有礙觀瞻,需要檢討改進自己行為的地步,所以他也就繼續我行我素下去了。
反正他快樂,而且又不會影響到別人就好了,不是嗎?
咧著嘴微笑,宣文承拖著微跛的左腳,一邊啃著手上的隻果一邊在街上閑逛著。
眼前的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平靜、輕松、愜意,但是在他身後的平靜卻慢慢起了波濤,然後迅速的變成了狂風巨浪,無情的朝他行走的方向襲卷而來。
鈴——
金融機構的警鈴忽然響徹雲霄,路人驚恐的尖叫聲、慌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清楚了起來。
宣文承啃隻果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頓,但接下來卻像是什麼聲音也沒听到般,繼續咬著手上的隻果,跛著腳慢慢的向前走。
驚恐的吵雜聲音愈來愈靠近,于是他緩緩走向騎樓店面,將街道讓給正朝他這方向狂奔而來的紊亂制造者。
「嗶!嗶!嗶!」
「站住!別跑!」
後方較遠處終于傳來哨聲與疾斥聲,看樣子正義的一方來得好像稍嫌慢了一點。
宣文承有些無奈也有些輕嘆,終于停下腳步,側身轉頭看向亂源。
唉,為什麼搶匪的裝扮總是一成不變呢?他們就不能有創意一點,換點別的裝扮嗎?
他無奈的輕聲嘆氣,然後看著膽大妄為,敢在大白天行搶,卻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搶匪,有如一道旋風般的正要從他面前飛奔而過。
他還有傷在身,是個傷患,所以動作不能太激烈。
他緊記著這個大原則,然後緩慢又無辜的伸出他的右腳。
貝!
砰——
搶匪萬萬沒想到有人膽敢伸出腳來絆他,一時不察,頓時五體投地的跌了個狗吃屎,而且還來不及爬起身來時,一記記又猛又重的槌打,頓時從天而降的落到他頭上、身上。
「打死你這個家伙!打死你這個不學無術的混蛋!打死你這個有手有腳不去工作,卻跑來搶銀行的壞蛋!打死你!打死你!我打死你!」
方瑾央即時趕上,拿起裝滿保險文件的公事包,毫不猶豫的朝被絆倒在地的搶匪一陣亂打,直到隨後趕上的銀行駐衛警與警察將搶匪完全的制伏,這才松了一口大氣的停下手來。
她關心的轉頭看向胡須男,只見他正一臉呆相、張口結舌的瞪著她,一副身體被外星人入侵了的模樣。
他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