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蒨姊,妳昨天化身月光使者去捉小偷啦?」于寒看著從房間走進起居室的曲蒨問道。
「什麼?」曲蒨不解的眨了眨眼、
「妳臉上那兩個黑眼圈是怎麼一回事?」于寒問。
她們倆是干姊妹、室友,也是主雇關系,嗯,說起認識緣由有點復雜,以後有時間再說。
總之呢,她們現在住在一起,一起在曲蒨的小面店里工作,就像一對親姊妹般互相扶持。
原本她們還有個干妹妹和她們一起住,事實上這個房子就是她們倆的干妹妹劉妤的房子,她們只是分租的房客而已。誰知道她們搬進來沒多久,她們的干妹妹就被住在二樓的總裁先生拐走了,所以這層五十坪的八樓公寓現在只住了她們和曲蒨的養子小罷三個人而已。
「很明顯嗎?」曲蒨輕觸著自己的眼袋問道︰「我已經擦了一層粉底液加一層粉色隔離霜了,還看得出來呀?」
「很清楚。」她點頭說。「妳怎麼了?昨晚失眠,還是作了惡夢沒睡好?」
「應該算是失眠吧。」
「妳在煩惱什麼?錢的事嗎?」
曲蒨輕搖了下頭,走到正坐在電視機前看幼幼台的兒子身邊,彎腰低頭在他頰上親吻一下。
「早安小罷。你早上怎麼沒有叫媽媽起床呢?」她微笑道︰「早餐你要吃三明治面包,還是要吃媽媽做的炒飯飯團?」
「早安媽咪,我吃飽了耶。阿姨買了蛋餅給我吃,還有豆漿,媽咪也有喔!」小罷咧嘴道。
听見兒子這麼說,曲蒨轉頭看向餐桌的方向,這才發現餐桌上放了一份沒人動過的早餐。
「早上我起來得比較早,突然想喝米漿就下去買了。」于寒微笑說︰「我要出門的時候小罷正好起床,我看妳還在睡,就帶他一起去買了。他說要吃蛋餅,而且還不忘替媽咪叫一份喔。」
「謝謝小罷,媽咪最愛小罷了。」曲蒨又彎腰親吻了下兒子,
「小罷也最愛媽咪了。」小罷仰起頭來回送媽咪一記頰吻,然後看向于寒說︰「第二愛阿姨。」
「小妤阿姨嗎?」于寒故意逗他,小妤就是劉妤。
「于寒阿姨。小妤阿姨排第三。」小罷認真說道,
「哈哈,那阿姨也第二愛小罷。」于寒愉悅的笑。
「阿姨和小罷一樣第一愛媽咪嗎?」小罷問。
「嗄?」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童言童語,于寒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阿姨第一愛的人就是阿姨最愛的人,就像媽咪最愛小罷,知道嗎?」曲蒨偷笑一下,出聲替她解圍,
「小罷也最愛媽咪了。」小罷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轉移。
「好了,吃完早餐去漱漱口,待會兒媽咪幫你換衣服,換好衣服之後我們就要出門嘍。」她模模兒子的頭交代。
「好,」小罷乖巧的點頭,然後起身走回套房里的盥洗室。
「好可愛又好乖的小孩,一想到他得再承受一次開心手術,我就覺得好難過。」于寒望著小罷離去的背影,心疼的低聲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現在只希望手術能夠順利。」曲蒨輕嘆。
「醫生怎麼說呢?以現在科技進步的程度,要矯治先天性心髒病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才是。」
「當年小罷第一次心髒手術的時候,醫生的確是這麼說的。但他當時也說過,有些先天性心髒病的病童手術後仍有需第二次手術的可能,我一直祈禱這個可能不要發生在他身上,可是……」曲蒨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搖了搖頭便沒再說了。
「妳昨晚該不會就是在煩惱這件事,所以才失眠吧?」
「嗄?」曲蒨呆愣了一下,忍不住羞慚的低下了頭。她完全沒臉告訴于寒,她失眠的原因是為了一個男人。
唉,真是太丟臉了。
「別想太多了,既然手術是無可避免的,那也只能這麼做了。」于寒輕拍她的肩膀道。「先去吃早餐吧,我替妳去幫小罷換衣服。」
曲蒨點點頭,在她轉身離開之前始終都不敢抬起頭來。
她早該忘了他,不該再想他的,不該。
唉--
才打算要拿「休息中」的牌子掛到門口準備午休,沒想到掛著風鈴的玻璃門又破推了開來,叮叮叮--清脆幽美的風鈴聲頓時在店內回響了起來。
「歡迎光臨。」于寒順口喊道,一轉身人就愣住了。
哇,好有型的男人,真帥!
這是她的第一個想法,接著第二個則是--
咦,藍色眼珠?!是外國人耶!
第三個迅速竄進她腦中的則是--
他听得懂中文、看得懂中文嗎?怎麼會走進這間小面店呢?不會是想進來問路的吧?
「HiMayIhelpyou?」她自然而然改用英文問道。
藍眼帥哥對她輕點了下頭,接著卻突然轉動目光在店內梭巡了起來。
他在找什麼?是不是沒見過這類的小吃店,所以才好奇的東張西望?
于寒在心里忖度著,卻又莫名其妙的在心里打了個突,她怎麼覺得這個藍眼帥哥有點兒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似的?
她盯著他眉頭微蹙的想,自己究竟在哪里看過這張臉呢?
「請問老板娘在嗎?」藍眼帥哥突然開口問道。
「嗄?」
于寒呆了一呆,沒想到他一開口說的竟然是國語?她有沒有听錯呀?
「你、你說什麼?」
「請問老板娘在嗎?」
他果然在說國語,雖然腔調有點兒奇怪,但是絕對沒有听不懂的疑慮。
不過話說回來,這家伙怎麼一開口就要找老板娘呢?他該不會以為這種小吃店只有「老板娘」才會煮面吧?
「這位客人請坐,你要吃面嗎?」她堆起歡迎的笑容問道。
「我要找人。」
「什麼?」
「我找這家店的老板娘--曲蒨。」他看著她清楚的強調。
于寒這回不只是呆,而是整個人都傻住了,因為、因為她終于想起這個藍眼帥哥為什麼會這麼眼熟了,她昨天才在電視新聞上看過這張臉,這張身價兩千億、世界排名第二十三名大富豪的臉。
天啊!這個世界大富豪怎麼會跑到這里來?這里只是一間小面店耶,不是什麼五星級餐廳--
等、等一下,他剛剛說他是來找人的?找曲蒨--他是來找蒨姊的?!
「你、你認識蒨姊?」她瞠大雙眼。
藍眼帥哥輕點了下頭。「請問她在嗎?」
「在,她剛到後頭午睡。」雖然肚子里有一千個問題,于寒還是點頭回答了他的問題。
「那我可以坐在這里等她嗎?」他指著旁邊的一張椅子問。
她再度點了點頭,看著他在椅子上坐下之後,仍然一直盯著人家看。
「請問。」她終于還是忍不住了,「你找蒨姊有什麼事嗎?」她睜著大眼,頂著一臉好奇的表情問道。
這樣一個可以說是站在世界有錢人金字塔頂端的人,怎麼會來找蒨姊呢?這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
蕭茲還沒開口,通往店後方的木門便忽然被人推了開來,曲蒨從門內走了出來。
她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坐在店內的客人是誰,因為店里的客人來來去去,除非是非常熟的熟客,否則她是不會多看對方一眼的。可是--
「蒨!」
突如其來的熟悉嗓音與叫喚方式讓她渾身一僵,她緩慢的移動目光,只見那原本坐在座位上不受她注意的客人正從椅子上站起來,那身形、那身高、那張臉,那對美麗的湛藍瞳眸,他、他……怎麼可能會是他?!
她瞬間瞠大雙眼,整個人呆若木雞。
他走到她面前,然後深深凝視著她。
「蒨。」他輕聲叫喚。
曲蒨驚愕的瞪著他,突然轉身走進廚房,以平靜且平常的口吻開口問道︰「先生貴姓,我好像不認識你。你要吃面嗎?要吃什麼面?。」
「蒨,妳別這樣--」
「如果先生不是來吃面的,那就請你離開,我們要午休了。」她說完倏然轉身,準備逃回店後方去。
「我們談一談。」蕭茲一把攫住想要躲回店後方的她。
「沒什麼好談的。」曲蒨甩開他的手,但下一秒她才重獲自由的手又再度落入他手中。
「有,當然有。」蕭茲一臉認真的面對著她,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是來接妳回家的,蒨。」
震愕的瞪著他,曲蒨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的腦袋在這一瞬間完全空白。
接她回家?他在說什麼?
她的家……
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他又怎會知道?
有遮風避雨的地方,卻沒有可以回去的家。有親人與她活在這塊土地上,但她卻沒有臉回去見他們。
生日一個人過,逢年過節也是一個人過,買了父親節、母親節禮物卻送不出去,看見他人甜蜜的成雙成對,她卻只感覺到心碎。
她到哪里都找不到歸屬感,即使有小罷陪在她身邊,夜深入靜的時候孤獨感與蒼涼感還是會襲上心頭,逼得她無處可躲,只能暗自啜泣。
他絕對不會知道過去這四年來,她過得是怎樣可悲的生活。他憑什麼在她好不容易在八樓公寓里找到一點歸屬感的時候,突然冒出來說要接她回家?
她沒有家,即使有,也是在八樓公寓里,而不在他口中說出來的任何地方。
「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她冷冷淡淡的將他的手撥開。
「啊?我的中文這麼不標準嗎?這四年來我拚命的學中文,我以為我的中文已經完全沒問題了。」蕭茲眉頭微蹙的說。
听他這麼一說,曲蒨才赫然發現他們剛剛竟然是用中文在交談,
四年前的他根本連一句中文都听不懂,更別提是說了,可是現在他卻能用中文和她對答如流,他到底是……他為什麼要學中文?
才剛築起的堅硬城牆頓時出現了一道裂痕,她握緊了拳頭叫自己挺住。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冷臉問道。
「我愛妳。」
沒想到他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曲蒨頓時錯愕不已。
「這四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想妳。我愛妳,蒨。我可以對天發誓,這四年來我始終為妳守身如玉,從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對不起妳的事。」
蕭茲認真的向她的告白,卻害得原本認真看著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切的于寒差點沒笑出聲來。
守身如玉?
天呀,他的中文學得還真是不錯,竟然連成語都會用耶,真是了不起!
「我懸梁自盡的讀中文……」
噗!罷剛才稱贊他了不起,沒想到馬上就破功了,他要說的應該是懸梁刺骨或懸梁苦讀吧?還懸梁自盡哩,真是太好笑了。于寒一邊偷笑一邊忖度著。
「為的就是要陪妳一起回家去見妳父母,我始終沒忘記當年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這一次我會親自陪妳回家,親自請求妳爸媽答應我們的婚事。我會給妳一個全世界女人都羨慕妳、嫉妒妳的婚禮,蒨。」
「你說夠了嗎?」
「蒨?」
「需要我提醒你嗎?我們已經結過婚,而且也離婚了,我不知道你現在跟我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還是這是最新出爐的冷笑話?」曲蒨冷冷的說。
于寒瞬間睜大雙眼,睜得眼珠子都差點掉出眼眶外來了。
蒨姊和他結過婚?!
喂喂喂,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那蒨姊怎麼會沒錢呢?贍養費隨便也有幾千萬,甚至幾億吧?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當年並不是真的想和妳離婚,而是沒辦法。我對妳的愛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它就像驚濤駭浪、白浪滔滔、日月江河……」
我還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哩。于寒悶笑到快受不了了,這個富豪怎麼會這麼好笑呀,不會成語就別逞強嘛,真是太好笑了!炳哈……
「爸的意思是他對妳的愛從一開始就有如驚濤駭浪,從沒休止過,這幾年來,那些浪濤始終在他心里激烈澎湃著,而且以後也會一樣,就像日月江河那樣,永不停止。」
突如其來的另一道聲音在店內響起,讓店中三人不約而同的轉身望去,只見一名高瘦少年不知何時已進入店內,正輕松的靠站在玻璃門邊,微笑的望著他們站立的方向。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剛剛所說的話,以及他開口說的第一個字--
爸?!
這少年該不會真是藍眼富豪的兒子吧?于寒再度被震傻了。
真的假的?這家伙看起來年紀應該不是很大呀,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兒子,他到底幾歲生子的呀?
曲蒨眨了眨眼,愕然的看著眼前這名少年,以不太確定的語氣問道︰「你、你是--小杰嗎?」
少年咧嘴微笑。他挺直身體走到曲蒨面前低頭看她,接著雙手一張便將她整個人抱進懷中。
「蒨姊。」他愉快中帶點激動的對她喊道。
「真的是你,小杰?」曲蒨抬起頭來,喃喃地問道。
「嗯。」小杰低頭微笑的應聲。
「你變得好高。」她喃喃地說,有種誤入時空的錯覺。
小杰在她離開英國時,明明身高連她胸口都不到,怎麼才一眨眼的工夫而已,他竟就長到她必須抬頭看他的高度了?
「蒨姊一點都沒有變,還是跟以前一樣年輕漂亮。」
「喂,要叫媽咪。還有,放手,誰準許你這樣抱我老婆的?」蕭茲吃醋的一把將小杰與曲蒨分開,霸道的佔據他心愛女人周遭一公尺內的每一寸空間。第三者休得越雷池一步,即使是他的養子小杰也一樣。
「問題是蒨姊並不是你老婆不是嗎?」小杰眉頭輕挑,似笑非笑的對他說。
「以前是,以後也會是。」
「只可惜現在不是。」小杰咧嘴道。
「你這小子欠揍是不是?」
見蕭茲掄起拳頭,小杰立刻飛快的跳到曲蒨身後去。
「蒨姊救命!」
「說要叫媽咪,你還叫蒨姊,你真欠揍是不是?」蕭茲不滿的皺眉道。
「我也說了,蒨姊現在又不是你老婆,要我改口叫媽咪,你先把人追到手再說吧。」小杰調皮的笑。
「你這小子,我帶你來到底是為了什麼?」蕭茲瞪眼道。
「扯你後腿。」小杰挑著眉頭提供答案。
「你這臭小子……」
看著他們父子倆旁若無人的斗著嘴,曲蒨突然覺得好寂寞。如果四年前她和蕭茲沒離婚的話,那麼她現在應該也可以和他們倆這樣愉快的笑鬧吧?
扁是用看的,她就可以感覺到他們倆的感情很好,好到讓她覺得有點嫉妒。
她不知道小杰為什麼會叫蕭茲爸爸,是蕭茲收養了他嗎?
當年她離開的時候,喬安娜的癌癥已是末期,拖了將近一年的時間,離開人世也是注定的,只是早晚的事而已。他大概是因為不忍小杰從此孤苦無依,才會收養他吧?
幸好他從沒沒無聞的小樂團鼓手,搖身一變成為世界知名環球連鎖百貨公司的繼承人之後,被離棄的只有她這個糟糠之妻而已,他沒連可憐的小杰都棄之不理,這真是太好了。
但是即使如此又如何,難道她就要因堯這一點,或者他剛剛所說的話,就原諒他當年的背棄嗎?
當年她是那麼的難過心碎,那種心髒被人硬生生掐碎的痛苦,她至今仍無法忘記。
心,碎一次就夠了。
她雖然不恨他,忘不了他,甚至對他仍余情未了--她終于對自己承認了。但是她也沒有勇氣再接受他,因為她早已無力再承擔被背叛的心痛。
一次真的是她所能承受的極限了,再來一次的話恐怕她會心痛至死,而現在的她根本連死的權利都沒有,因為她還要照顧小罷。小罷不能沒有她。
想到小罷,曲蒨原本紊亂的心緒終于沉穩了下來。
「小杰,你吃過午飯沒?要不要嘗嘗看蒨姊煮的面,很好吃喔!」她輕咳一聲,以平靜的聲音打斷他們父子倆的斗嘴。
「要要要。」小杰一臉驚喜的急忙點頭應道,「我們還沒有吃午餐,來這里的路上我們迷路了,找了好久才找到這里,根本就沒有時間去吃午餐。」
「我知道了,你們先坐一下。」曲蒨點點頭,然後轉身走進廚房里開始忙碌。
蕭茲忍不住和小杰對看了一眼,兩個人臉上都有著懷疑。
現在是怎麼樣了?她已經決定要重新接受他們,跟他們回英國一起生活了嗎?
這件事真的這麼容易就解決了嗎?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心里會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他們互望著彼此,同時在對方眼中看見一樣的疑問。
現在到底是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