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品柔嘴角一抽,難得臉上浮現窘態。
「是溫柔的柔!」她吼,糾正他,糾正得很心虛。
她討厭死自己的名字!尤其是那個「柔」,找遍她渾身上下,也挖不出一眯眯!
別說他懷疑,連她自己都嗤之以鼻,每次報上名來,氣勢立刻軟掉……不過,這男人的嘴,未免太惡毒了!
「我交往過的女人,沒有姓賴的。」雖然情史一長串,夏繁木腦筋很清楚,立刻有結論。
「誰說我姐姐姓賴了?白痴。」她人身攻擊,小臉倨傲。
姓賴的妹妹,不姓賴的姐姐?
他正準備思考哪位前女友的雙親中,出現這個姓氏,很嗆辣的賴小姐又發聲︰
「別羅唆,來吧。」
來吧?
他比較常听見,女人在床上,聲嗲、態媚說著︰來吧。
這樣凶狠的口吻,他頭一次听到。
「來什麼?」他問。
真意外,那兩字從辣小妞口中吐來,配上驕傲表情,竟讓他身體一熱,產生不該有的「反應」。
「來打呀!」
她擺開架勢──絕不是撒嬌示愛,甜嗔嬉鬧的架勢──而是紮紮實實、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干架動作。
「打架?」他又問。
「不然打啵哦?」她啐他。什麼蠢問題?
這主意听來不糟──他竟浮出此一念頭。
隨即,他唾棄自己。
眼前這根辣椒,還不到「秀色可餐」的等級。
就算唇嘟嘟的,有自然紅女敕的櫻花粉,也不足以讓他想「吃」。
她,不是他的菜。
「我不做那種野蠻事。」他作勢拉拉衣領,不可一世的高姿態。
「玩弄女人,算不算野蠻事?」怒目橫眉的臉蛋,不夠美麗,但雙眼在發亮。
修正,是發火。
「我從沒玩弄人,感情這種事,合則來,不合則分,絕對不勉強,我沒跟任何一任女友撕破臉。分手了,仍能做好朋友,常一塊兒喝咖啡、聊是非。」夏繁木說得自豪,也是事實。
在場有多少「前女友」,正點頭如搗蒜。
天底下,能做到次次和平分手,不爭吵、不怨恨,好聚,好散,他確實是奇葩。
協議分手時,不吝于贈送高價禮物,在五星級飯店訂位,共度分手晚餐。
席間,感謝對方的相伴,也娓娓道來兩人不合適之處,絕大多數將錯歸咎于自己,遺憾給不了幸福遠景,不忍耽誤女方……諸如此類。
「哼,自我感覺良好,明明是甩人的一方、愛情的騙子!」對于夏繁木的論調,她嗤之以鼻。
「我騙了誰呀?你姐姐嗎?她親口向你抱怨?控訴我的不是?」
「……」沒有。抱怨呀、控訴什麼的,她沒從姐姐口中听過。
看她的神情,夏繁木就知道答案了。
「所以,你殺上門來,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打,卻沒弄明白始末?」她臉色一紅,直接惱羞成怒。
「始末就是──我姐姐因為你,害她本來擁有的幸福,拱手讓人!」光這一點,他這只大婬蟲,活該挨打!
「哦?罪名真重。因為我,失去原有的幸福?」夏繁木挑眉。
又是一條線索,用刪去法計算,她姐姐的身分呼之欲出。
本來擁有幸福,在他出現後,失去了那些,想回頭,那幸福已經屬于另一個女人──但,他不記得「她」有個妹妹。
「繁木,這種野丫頭,不用跟她多說,直接告她傷害,教她吃不完兜著走。」夏夫人對她的嫌惡,滿臉藏不住。
即便口語輕軟,也無法掩蓋輕蔑。
連多瞄賴品柔一眼,都嫌礙眼。
夏夫人一語驚醒夢中人!──驚醒者,不是夏繁木,而是賴品柔!
她是來揍人,一揍完,立即準備閃人,干嘛還跟大婬蟲羅哩叭唆,等著人來抓?
沖動完的賴品柔,開始思索「退場機制」,雙眼骨碌碌轉著,暗瞄逃生方向。
看戲的賓客,四面八方,圍住舞池周遭。
方才的「摩西分紅海」,已經恢復原樣,倒是左手邊站得松散一些,只要動手撥開五、六個擋路者、繞過吧台,就能跑出宴會會場……目光瞟回眼前男人身上,總覺得……只給了一拳,太不劃算。
一想到他如何拋棄姐姐,姐姐又是如何因為他,換來那場作假的婚姻──賴品柔的火氣又整把竄上來。
「媽,我說了,我來處理──」夏繁木不喜歡母親插手。
一瞬間的分神,竟替他換來第二份「生日禮物」!
什麼叫小人?
她、就、是!
「唔──」剛剛被搥過一拳的肚子,再度遭難!
她又補了他一拳!
打完,就跑!
夏繁木彎下腰,久久挺不直身,她這次的力道更重,使盡渾身氣力。
「給我站──」哦!懊死的好痛!
眼角余光看見靈巧的身影,消失在賓客間,啟動「灰姑娘模式」,跑走的速度,媲美十二點鐘聲乍響的仙杜瑞拉,王子也望塵莫及。
他想大聲喝止,卻吐出一連串低咒,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聲音︰「攔、攔住她──」會場里,哪個人敢呀?
那女孩多凶猛,大家全看在眼里,堂堂夏大少爺,一連被揍兩次,沒人想幫忙頂第三次──賴品柔跑過一個五層大蛋糕,猛然想起,這是一場生日宴會,她打了兩拳的男人,是壽星。
于是,她頭也不回,只敷衍抬手搖兩下。
「生日快樂──」尾音依舊繞梁,人已經跑遠。
全場為之靜默。
打完人,還祝人家被打快樂?
多、多令人發指的……厚臉皮呀!
夏繁木傻眼,他幾乎要以為是哪位狐朋狗友,安排設計的橋段!
整人的生日禮物嗎?
怒火燒紅的眼,掃向幾個可疑朋友,他們立刻使勁搖頭,否認犯行,個個表情都在說︰
不是我!這種白目事,我才不干!
得罪他,對他們沒半分好處,諒他們也沒這個膽,玩這麼大、這麼狠!
「賴、品、柔──好,好極了。」
咀嚼在嘴里的名字,咬得狠厲,幾乎要咬碎了牙。
這梁子,他和她結大了。
雖然和王子的用意天差地別,他找出賴品柔的決心,同樣不減。
不,更加堅定!
沒有玻璃鞋,沒關系,有「賴品柔」這三個字,就算她鑽進地底,他照樣把她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