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吾之山,南山在結匈東南,有鳥焉,其狀如鳧而一翼一目,其為烏青赤,兩鳥比翼,相得乃飛,不比不飛,其名謂之鶼鶼,世稱比翼之鳥。
大雪覆蓋的山頭,白茫茫一片。
殘缺的黃綢碎布緊緊收握在鳳淮修長的五指之間,奈何黃綢的主人卻讓那場唉歇止的風雪給吹滾得好遠好遠……
扯落的黃綢,好似被折斷的羽翼,而折翼的鳥女圭女圭癱躺在冰天雪地間,一動也不動。她已失去人形,恢復為好小好小的禽鳥,在大雪紛飛間更顯可憐。
相較于鳳淮的靜佇原地,魘魅的舉動便多了些關懷體貼,他走近兒,探探她的鼻息,之後卻做出了一個不合乎關懷的動作——他滿意地點點頭。
「該辦正事了。」魘魅雙臂一展,粗長的鐵鏈無中生有,沉亮有聲。
「你要對她做什麼?」鳳淮移形換位,轉瞬之間來到魘魅面前質問著他。
「勾魂呀,藉你之助,我才能在生死簿上所載的時辰內將她收起,感激不盡。」魘魅說得輕松。
下一瞬,勾魂鎖鏈穿透兒凡軀,再收回時,一道介于半白半透的精魂已被縛鎖雙腕牽離了肉身,小臉上滿是驚慌,菱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半點聲響。
魘魅笑道︰「小沒良心的,別怪哥哥我這回不近人情,我也不想像鎖著犯魂一樣地鎖著你,而是依你現在的情況,必是走得不甘不願,但我又非得帶你這條魂魄回去,只好委屈你了。」
鳳淮蹙起淡眉,直覺反應地擋下了魘魅的去路。
「你這世也叫鳳淮吧?」魘魅朝他揖了揖身,「打擾你這麼些年,真是不好意思,不過你可以安心,從今以後她不會再來糾纏你,因為她再沒機會了。」
魘魅雖覆著面具,但鳳淮就是瞧得出來他正在笑,而且笑得猙獰。
「什麼意思?!」
「這第三回的孟婆湯,她非喝不可,我不會再助她胡作非為,只要消除了兩世記憶,她記不超過往種種,對你對她都是好事。」魘魅勾魂鏈一扯,兒的精魂便隨之而動,毫無反抗之力,只能不斷朝鳳淮投以可憐兮兮的求助眸光。
「兩世記憶?」
「你沒听說?小沒良心的沒對你吐實?」魘魅明知故問。
「我只听過她前世尚是一株樹木之事。」淡眸落在兒臉上,她卻避開了他的目光。
「喔,原來她只挑這段說,而沒將她更蠢的那段往事全盤托出呀?」魘魅逸出笑音,瞥望了兒一眼,「無妨,是‘人’的那世也好,是‘樹’的那世也罷,她都該學著死心,緣深緣淺都是命中注定,任誰也強求不來。小沒良心的,你說是不?」
見兒目光含怨,魘魅只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你現下心里所翻騰的愛恨嗔痴,在飲下孟婆湯後,又能記住多少呢?」
「她回來尋我,並非單單如她日前所言的那般?」鳳淮問道。
他早先便覺得兒話里漏洞百出,若她只曾是株單純的樹,于情于理皆犯不著為他如此犧牲,但……若再加上一世的糾葛,一切便再清楚不過。
魘魅聳聳肩,「你還是別知道太多,畢竟你早已是個不再擁有往世記憶的全新生命,是她太傻太痴太放不下,妄想能守著信約,再續前緣,如果每條離世的魂魄都像她一樣,那天下豈不大亂?」
「我與她的往世,是什麼關系?」
「那已不重要,馱負著往世記憶,是她的錯,該忘的、要忘的,還是別往心頭上擱,到頭來仍是空、空、空呀。」
魘沉的嗓,隨即吟唱出看透世俗的曲詞——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
日也空,月也空,東升西墜為誰功?
金也空,銀也空,死後何曾在手中!
妻也空,子也空,黃泉路上不相逢!
權也空,名也空,轉眼荒郊土一封。
拌聲甫歇,笑聲便起,都是出自魘魅之嘴。
「你也毋需去探索前世的你是否違背了與她訂下的誓言,那些都過去了。」
兒試圖掙月兌沉沉鐵鏈,逸出無聲喃語的唇,一開一合地喚著鳳淮的名,即使叫不出聲,鳳淮卻抬眸凝望她。
是你說要與我白頭到老……也是你說在天願作比翼烏,在地願為連理枝……我為你回來,而你,卻拒我于心門之外,使我徘徊、讓我旁徨……
鳳淮曾以為,自己是被人背叛、被人違誓的那方,殊不知,背棄誓約的人竟是他。
她守著承諾,很傻很傻地守著承諾,甚至以為入世成為連理枝、比翼鳥,便真能如願以償,只可惜,他忘了前世種種,一絲一毫也想不起來……
誓言易許,卻難守終。
「少了小沒良心的糾纏,你終于可以恢復奢望許久的寧靜。」魘魅兀自說著,忽略鳳淮此時肅然的神色。
鳳淮記起那日她娓娓陳述著轉生為樹的那世,也是這般呼喊著他,每道聲音只要離了口,便化為氤氳的失落及恐懼……
如今,他听不到她泣血的哀鳴,卻將她的無助看得一清二楚。
「將她留下。」
「什麼?」魘魅一臉驚愕。
「我說,將她留下。」鳳淮一字字緩緩重復,語聲清淺,但清晰。
兒的表情比魘魅更顯駭異,愣愣地眨著圓眼,若非她的目光自始至終不曾離開鳳淮,她幾乎要誤以為那句話只是她的南柯一夢。
「是我听錯,還是你說錯了?你不想回歸以往恬然自得、平靜無擾的生活?」魘魅問。
他當然想。
世人皆怕孤單,他卻反其道而行,不僅不怕,更能樂在其中,他向來享受孤單,享受雪山之巔獨存他一人的靜謐。
他不怕孤單,她卻怕。
他也知道,留下兒,只是留下一個以破壞他安寧為任務的嘈雜雀鳥,他必須忍受有個人隨時隨地出現在他眼前;忍受她在耳畔的嘀嘀咕咕;忍受她老是捧著笑顏要與他分享;忍受她大刺刺地共享他的房子、他的床︰忍受她像只餓極的母狼,將他啃咬得不成人形——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忍受得了那些,也無暇深思,想留下她的話語卻不由自主地月兌口而出。
「呵,先前我或許還能對她睜只眼閉只眼地通融,但這回可不成。」魘魅的聲音轉柔,添了些疼惜,「因為有個魂娃在等待著兒入世輪回,進而妊娠懷胎,產下那魂娃,讓她得以重獲新生。我必須為那魂娃安排最好的人世出路——一個衣食無缺的顯赫家世、疼惜她的爹娘族親、視她為珍寶的體貼夫婿、平安順遂且富貴圓滿的一生,將世間最好的全都給予她,而且在所不惜!」
即使見不著魘魅真實面孔,也能猜想他現下的神情是恁般溫柔似水。
「為何挑中兒為母?」這是鳳淮百年來首次喚出她的名字。
「早在千年之前,那魂娃就該藉她之月復出世,卻因為兒的愚蠢而連累那魂娃一並斷氣,這是兒虧欠她的,總是要還清的親債。」
當年,兒自縊身亡,卻不知她已懷胎月余,一尺白綾,一尸兩命。
「況且我有恩于兒,向她討這筆恩情並不過分。小沒良心的,你說對不對?」魘魅連討恩的方式也一並用上,足見他對那魂娃的重視程度。
「我……」兒無聲的唇瓣囁嚅。
「我不會準許。」鳳淮開口。
魘魅含笑地望著鳳淮平伸右臂,白虹雲煙緩緩在掌間成形。
「嘿,想跟鬼差搶人?俗話說‘閻王易見,小表難纏’,難道你就打算拿那把已死的蝕心劍來搶?」魘魅發出魍魎沉笑。
白虹雲煙雖在,卻只剩空殼——它已成了名副其實的煙劍。
「死了?白虹劍當真死了?」兒訝然問道,她的聲音只有魘魅得以听聞。
「是真死了沒錯,那柄劍,也算功成身退,守著當年你刻在劍身上的承諾,也守著鳳淮輪回入世之前的希冀,你要情深,他要情淺,教白虹劍如何是好?這柄蝕心之劍看來是六柄劍里頭最忠心為主、也最辛苦的一柄。」魘魅沒開口,回覆的嗓音卻清晰地傳入兒耳內。
「那白虹劍為什麼會死?」
「因為它很順利地完成了你與他的心願,終于可以卸下你們這兩個傻瓜加諸在它身上的重擔,它再無存在的意義了。嘖嘖,小沒良心的,哥哥我現在沒空再與你多聊,你沒瞧見他那要凍斃人的目光嗎?等我先解決掉他再來閑磕牙吧!」
「你不可以傷害他!」兒慌張大叫。
鳳淮並未听到兒與魘魅的對談,對于方才魘魅說出白虹已死的事也不以為意。白虹是隨著他的法力——不,該說是情緒的波動而決定其強弱,白虹劍是否已死,根本無損于他的力量,反倒是讓失去蝕心劍控制的心緒再無法掩飾。
「你知道世人是如何稱呼我?」
「仙魔。似仙非仙、似魔又非魔,分明有近乎仙佛的資質,亦有成魔的無心無情,這兩者,你皆可輕易達到,卻也相同地遙不可及,你沒有仙佛的慈心或魔物的,以致于只能介于仙魔交界徘徊。」魘魅如數家珍地回道。
「那麼,你認為介于仙魔交界的我,搶不過一個區區鬼差?」冰晶長眸微斂,似笑非笑的唇畔仍是難辨他此時的真實情緒。
「喂喂喂,你砍了我,是要折壽的。」舉頭三尺有神明,神明可是眼睜睜盯著世人一舉一動,砍死像他這般盡忠職守的陰司,罪加十等。
鳳淮壓根不將他的好心告誡听進耳里,逕自再道︰「還有,你認錯了一件事——我從不用白虹劍殺人。」
「咦?」
熠亮白發騰揚起比白虹煙雲更炙烈的弧線,鳳淮笑了,露出他從不輕易表現的笑容,那笑,比冰雪更寒更冷。
「因為白虹劍知道何謂手下留情,而我,不懂。」淺情之人,不懂何謂留情,更無情可留!
這句笑語,讓魘魅自腳底發涼。他以為自己向來在鏡前的笑容稱之為猙獰,豈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論猙獰,他連鳳淮此刻笑靨的一半還不到咧!
「我再問一次,人,留是不留?」
「你再問十次也只有一個答案——」魘魅扯起勾魂鏈,傲然地抬高下顎,中氣十足地應道︰「留!」雙手將勾魂鏈一端恭敬地捧在鳳淮眼前,這不是窩囊,只是好鬼不與惡男斗。
鳳淮沒伸手接過勾魂鏈,僅是輕送掌風,將兒的精魂給打回軀殼里。
兒幽幽轉醒,頭一件事便是恢復人形,將自己塞進鳳淮的懷抱里,嚶嚀低泣,感動得亂七八糟。
「鳳淮……」嗚嗚。
「沒事了。」
兒抬起哭得慘烈的小瞼,伸手拉過鳳淮的雙臂,半強迫他圈摟著她。「你要安慰我……我剛剛好怕……」
「我不會安慰人。」
「你拍拍我的背,同我說︰‘不要哭,有我在你身邊,沒有人可以傷害你,誰敢動你一根寒毛,除非從我的尸體上踐踏過去’。」兒邊哭邊教導他,「順便再吻干我的淚水……還是你要吻吻我的唇也可以,我不介意的……嗚嗚……」
那幾句肉麻話,鳳淮是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無奈地任她哭濕他胸前衣裳,遲疑地拍拍她的背脊。
站在五步遠的魘魅撤收了勾魂鏈,笑看著兩人詭異的「濃情蜜意」,銀面具上的笑臉不曾更改,直直咧至耳珠于下方,好似反應著他此刻的好心情及陰謀得逞的奸笑。
雙掌間再無贅物,魘魅緩緩將兩手交疊在胸前,包覆著懷中安寧沉睡的細微光芒。
「瞧,我替你挑選的這個娘親很可愛、很會做戲是不?她將來一定會很疼很疼你,將你捧在手心里呵護,不過……」低聲自語的嗓音因面具的覆掩而變成模糊,也更顯柔情,「你恐怕只能好生忍受你爹親的怪脾氣,希望你將來別讓他的冰寒給凍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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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花樣的臉蛋熨貼在鳳淮胸口,縴指把玩著他素白盤扣,有一下沒一下地挑弄,任他輕抱著她往府邸方向——回家。
「鳳淮,你都沒什麼話想問我嗎?」她仰起螓首。
「問什麼?」
「問你跟我的事,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一段故事……」
經過魘魅這麼一攪和,將她的事抖得七零八落卻仍有跡可尋,她想,鳳淮應該會對于他所听到的片段過往興起想拼湊的。
鳳淮低下頭,與她眸光交會,素淨的容顏仍只有一種表情——淡冷。
「我不想知道。」「呀?」
「經由你嘴里說出來的過去,一定會加油添醋,虛構些不實的部分來取信于我。」他淡道。
哎呀呀,被看穿了,因為她正想干下這般小人行為,以博取他的同情及疼愛。
「你甚至只會挑揀你想說的部分陳述,其余你覺得不重要或對你不利的過往,將會自動被拋擲腦後。」鳳淮續道。
喂喂喂,這個男人也太過分了吧?簡直將她的心思給模得一清二楚,害她想使的賤招全給拆解得干干淨淨,再也變不出把戲。
「在我已經忘得無從對證的現在,全憑你一張嘴說出來的話,不听也罷。」鳳淮太明了她的劣根性。
況且那段逝去的記憶,對他早已不存任何意義,即使听她說了,也好似在听別人的故事一般,他不會興起追溯的興致。
愛邸門扉在鳳淮尚離兩步遠時便自行開啟,迎入兩道身影,爾後又輕緩合上。
「鳳淮,你有沒有發現,你對我說的話越來越長、越來越多?瞧,方才我不過才說了短短兩句話,可你便回了……」兒扳數著指頭,將他的話自頭到尾重算一回,「五句話,而且每句話都不短噢。」她樂得憨柔直笑。
鳳淮投給她一個「你很無聊」的目光。
入了廳里,鳳淮要將她放置在椅上,她卻硬是不肯由他身上下來。
「抱著你好暖……」
「抱著我不正如同抱著一尊雪雕?」她摔壞腦了嗎?他的體溫比臥雪山的天寒地凍更冰冷。
「才不一樣咧,雪雕又不會有心跳。」她磨蹭磨蹭,發覺一件有趣之事——鳳淮雖然不習慣與人有肢體上的踫觸,但他卻是個學習能力頗佳的學生,例如一開始的小吻,他會先排斥抗拒,接著是無可奈何的接受,到後來便會養成習慣般的自然而然。
看來,她這個差勁的夫子開始教壞他了,呵呵。
「鳳淮,你說的對,我一定會專挑我想講的講,例如你有多愛我、你以前多愛對我吟唱些好肉麻的情曲、你以前有多愛用笑靨來蠱惑我,還有多愛將我逗得臉紅,你便樂得好開懷……」
這些甜蜜回憶可以說,然後其余不好的、悲傷的、怨慰的往事,全由她這個仍存記憶的人來承擔就好。
「但我已經不再是你口中的那個‘鳳淮’。」他分不清現下心里一股酸澀是由何而來。
「我知道你不再是他,同樣的,我也不再是以前的‘兒’啦。現在的兒是只修煉成形的禽鳥,有羽翼卻無法翱翔……也不願再翱翔,她只想守在臥雪山里,守著她想要白頭到老的人。」
兒的笑語,輕易讓鳳淮心頭的異樣情緒轉為無形。
白頭到老,是段好長好長的歲月。
「你的願望,真貪。」鳳淮沉斂著層睫,唇畔漾起淺淺笑弧。
「我還有個更貪的願望。」兒噘著嘴,神秘兮兮地朝他勾勾手指,要他將耳朵給湊上前來。
「是什麼?」
「我將那個願望刻在白虹劍身上,當年我讓劍隨你入土,現在的白虹已蛻去凡劍形態,我刻在上頭的字跡怕是不存在了,所以——那個願望,是我的小秘密。」嘿嘿。
鳳淮沒多說什麼,右臂一伸,白虹煙雲竄上屋梁,那道白霧起起伏伏,浪潮不休,竟緩緩重新排列出模糊不清的四個字,並有越來越清晰的跡象。
「咦咦咦?!白虹劍自己變成字了!」兒原先得意的模樣全然消失。
「你的秘密刻在劍上,那就讓劍來代你回答。」白虹雖殯,仍存煙茫,已足夠助他探知兒嘴里的小秘密。
「魘魅說白虹劍已經死了!死劍怎可能會回答——」
耶耶耶?那四個字的雛型已成。
兒揮舞著雙臂,天真的以為這樣便能揮去那四個雖未成形完全,卻已能辨明清楚的煙字。
「果然,這願望更貪。」他的語氣像嘲弄,也有些取笑。
「哪有!」兒激烈反應。
「這樣還不叫貪嗎?」
「哎呀,我知道這願望是有些難達成,而你又是這種淺淡的性子,但不管,就算要再花上一百年,我也要努力。」
「再花一百年,恐怕你只做得到前兩宇。」
「那就再花一百年來做後頭那兩字。」兒嬌羞地笑,「然後再花一百年將這四個字湊起來一塊做。」
「你若想活得恁般長壽,從現在起就得好好修煉,否則一切仍是空談。」
「為了你,我會听話的。」
「說清楚,是為你自己。」有許多事,美其名是為對方著想,實際深思,卻仍是為一己之私。
他要她修煉精獸的長壽,是自私,否則他在當時便不會費力從魘魅手里搶下她的魂魄,人既已搶下,他便不許她恣意輕賤。
而她願听話的好好修煉,亦是自私,他知道她想留在他身邊,若能靠修煉來延續她的生命,她定是樂意。
兒謹遵君命,「是,為了我自己的幸福,所以我會乖乖修煉,以保萬壽無疆。」再將所有的光陰全用在鳳淮身上,嘻。
還要花好長的時間來融化鳳淮的冷情,或者該說……還能有好長的時間來融化鳳淮的冷情。
思及此,兒不覺輕笑出聲,真好。
「在高興什麼?」笑得眼都眯成一條隙縫了。
窩賴在他懷中的兒沒回答,卻伸出粉舌朝他開口時便微微震動的喉結一舌忝,好玩地發覺鳳淮身子明顯一僵,檀口更肆無忌憚地吮咬住凸出的喉結。
先是微微反抗,再來便是僵硬地任她胡來,最後又在她的誘哄下,緩緩將游栘到他唇間的軟女敕粉唇給嘗入口中。
兒的柔荑忘情地攀附在他腦後,十指穿梭在素絲白發間,很奸佞地在鳳淮身後比出個勝利手勢。
那抹被人遺忘的白虹煙雲在屋梁間繚繞,辛苦拼湊出來的白霧煙字早已被廳內交纏的曖昧身影給搶先一步身體力行。
那四字誓約,在這一刻如願以償——
比翼,雙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