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雖冷,沈未央卻覺得身子暖暖的,在凌飛揚的懷里,那麼溫暖,那麼安然,真覺得就算此時死了,雖是不甘心,卻也甘願。
這麼些年,只怕他比自己還苦呢。
雖然死是最容易的一件事,只是一念至此,叫他怎麼舍得丟下他一個人就這麼去死了?
便是再苦,也得到能放心的死的時候才能死啊。
胡思亂想間,已經到了燈火輝煌的听閾樓,凌飛揚抱著他大步走進去,一邊吩咐︰「立即請季大夫來。」
一邊就把他輕輕放在自己床上,給他蓋上被子,又順手模模他額頭,發覺仍舊熱的燙手,便皺起眉頭來。
旁邊的侍兒個個精靈無比,千年難遇這主子抱著人回來,雖說是平日並不得主子歡心的人,卻也是知道總是有些不同,連忙擰了冰的手巾來遞給主子,溫熱的水也遞了上來,又吩咐廚房伺候。一時間,竟是熱鬧非凡。
很快,季曉便請來了,一個大國手來瞧瞧傷風感冒,實在是委屈了人家。
瞧了病,又寫了方子,笑道︰「主子也不必著急,只是大約吹了冷風,又沒休息好,吃了這方子幾天就好了,只是千萬靜養,別勞神生氣就好。」
又說︰「這原是小病,不過剛才看脈象卻很是虛浮,只怕有點別的,現在也不好說,等這病好了,我再細看看。」
凌飛揚不由皺起眉頭︰「怎麼說得不明不白的,你只說要不要緊。」
季曉道︰「這個難說的很,總得急癥先下了才好說。」
倒是沈未央有氣無力的說︰「哪里還有什麼,不要緊的。」
凌飛揚頭也不回,只冷冷的說︰「你閉嘴。」接著對季曉說︰「那就到時候再說吧,你今日也別回去了,在東廂房歇著吧,免得萬一有事了找不到人。」
季曉只得答應著,雖然明知這一點子發熱不會有什麼事情。
這邊早亂著煎了藥服侍沈未央喝下去,凌飛揚一直站在床邊,一張英俊面孔板起來,一句話不說,看著他喝了藥睡了才罷。
凌飛揚自己就在後頭的暖閣里胡亂睡了。
心里卻是十分紛亂,怎麼也睡不著,耳邊听到里面輕微的悉梭聲,大約是那人睡不安穩。
從來沒有發覺過他竟然已經這麼虛弱了,完全不是當年那麼英姿勃發的樣子,在窗外看到的他,昏暗燈光下,一絲生氣都沒有,仿佛隨時會停了呼吸,永遠也醒不過來。
那個時候,心里一有了那個念頭,竟然就說不出的恐慌起來,再想不到別的,居然立即就進去了。
實在是沒出息,以前恨的他那樣,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了,或是親手扼死他,方才能償還自己被他背叛的錐心之痛!
可是,及至見了他,便怎麼也下不了手,雖是打過他,雖是下過狠手的折磨過他,甚至還將他賞了屬下,那種時候,見他眼中的恐慌,感覺到手下他身子輕微的戰抖,實在是快意,心里也忍不住惡狠狠的想︰你自己作的孽便活該如此。
只是那個時候雖是快意了,送走了他卻是寢食難安,整晚不得安眠,竟是生生在折磨自己呢。尤其是過後了一見到那個下屬,心里便說不出的不舒服,怎麼也忍不下去,非要尋個錯處將那人殺了或是貶了出去才罷,真是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