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允耀倚在急診室門外的牆上,眼里滿布著歉疚和深沉的痛苦,迄今他仍不知道裴然為什麼會受傷?
他不時側頭探望著急診室里手忙腳亂的醫護人員,心里不斷地默禱:裴然,妳一定要活下來!一定要安然度過!
倏然從後面傳來陣陣嘈雜焦躁的詢問聲。「裴然、裴然在哪兒?」
李允耀抬起黯然的目光尋找那急促不安的詢問聲音,出現的人是兩男一女,他看到他們焦急的眼神和關心的淚光。
李允耀心忖他們應該是裴然的父母親和家人。
護士小姐手指著急診室。「裴然正在急救中。」
想著還躺在急救台上的裴然,李允耀的臉上有著深深的愧疚,這一切都是他的疏忽、他的錯,他必須承擔所有的指責,于是,他提起勇氣走向他們
「請問你們是…」彷佛有只無形的手重重的壓在他的胸口,僵硬的臉上有的只是歉疚,沒有其它的表情。
裴然的總監舅舅乍見李允耀,惶恐地張大眼楮緊盯著他。「我認得你,你是李允耀!」
裴氏夫婦先是一驚,裴母因為憂心女兒的狀況,瞬間心緒失控地雙手揪住李允耀,又哭又嚷:「裴然為什麼會受傷?她今天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我…」
李允耀頓覺彷佛當場被人打了個巴掌,一時語塞,回答不出任何話。
「說呀!裴然為什麼會受傷——」裴母整個人已瀕臨崩潰邊緣。
「問她!」身後的另一道聲音解救了李允耀。
全部的人隨即轉身迎向開口說話的人,李允耀驚愕的瞪大雙眼看著肯尼和阿達、樊珊珊,更令他感到訝異的是,他們一人一只手緊抓著樊珊珊的手臂,似乎強押著樊珊珊。
被夾在阿達和肯尼之間的樊珊珊臉上布滿驚疑,總監怎麼會在這里?
包令她驚訝的是——CTV的總裁和總裁夫人都來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
「樊珊珊?妳怎麼也來了?」總監吃驚地看著一臉惶恐的樊珊珊。
「她就是傷害裴然的罪魁禍首。」阿達憤怒地扯著樊珊珊的手臂。
面對阿達的指控,樊珊珊當下嚇得刷白了臉,神色惶恐地往後退一步。「我、我」在無法月兌逃的窘困下,她雙手掩面嚎陶大哭。
「這是怎麼一回事?」李允耀張大眼楮直視著阿達,冷靜的語氣中仍有掩不住的焦急和狂怒。
阿達揚起手中緊握的一只塑料袋,里面有把小型折迭式的水果刀,刀上還殘留著斑斑血跡。
「這是從那女人的包包里搜出來的!」
阿達的指控讓樊珊珊驚得面無血色的直往後退,肯尼則死命地緊抓著樊珊珊手臂不放,休想讓她有空隙逃月兌,
「還想抵賴!」
樊珊珊自知現在已如籠中鳥,根本沒有逃月兌的機會,臉色因恐懼而發白,雙眸因悲憤而瘋狂,心一橫道:「對!是我刺傷了那只菜鳥——」
「是妳!」李允耀心頭之火頓時竄起,大步沖至樊珊珊的面前將她一把提起。
「為什麼?裴然跟妳有什麼仇?妳要下這種毒手!」
樊珊珊苦澀冷笑,目光灼灼的瞪視著李允耀,恨恨地環視四周所有關心裴然的人,「為什麼?我也想知道為什麼大家的心里都只有那只菜鳥、她只不過是只又笨又蠢的菜鳥。」
李允耀一怒之下用力甩開手。
「她不笨也不蠢。」
「我看不出來她哪里聰明。」樊珊珊發泄滿胸的怨恨,
「在公司里總監看中她,暗地里幫助她、拔躍她!還有你,你從不接受媒體訪問,為什麼肯給她機會?」她不悅地批評。
「這是我的事與妳無關,再說我願意接受哪家媒體的專訪是我的選擇。」李允耀激動的情緒此刻己燃至最頂點,憤恨的聲音既尖銳又高亢。
樊珊珊雙眼瞪著總監。「我在公司這麼多年,你居然要提拔那只菜鳥,忽略我的存在!」
總監森冷的嗤哼一聲。「我提拔裴然?需要嗎?」
樊珊珊得理不饒人的質問總監「那天我經過你的辦公室外,我明明听見你說將來公司全靠她,哼!這不是擺明你的眼里只有那只菜鳥!」
總監極為不悅地瞪著滿月復怨恨的樊珊珊。「就因為這個原因,妳就狠心的對她下這毒手?」
毒手?
這惡狠狠的指責讓樊珊珊听得宜發抖,一陣涼意竄過她的全身上下,她好半夫沒有作聾,全身價微顫抖看起來十分恐懼,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我、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時之間氣不過」
李允耀的目光瞬間化成寒冰。「可怕的女人!一時氣不過就憤而執刀傷人。」
「執刀傷人…」樊珊珊像被閃電擊中般呆怔住,面對一雙雙含恨指責的目光,她只能圓睜著一雙驚駭的大眼。「你們、你們為什麼都護著那只菜鳥?」
裴父情緒已達爆發邊緣,雙眼燃著怒火走向獎珊珊。「讓我告訴妳,為什麼大家要護著裴然。」
樊珊珊無法置信地看著總裁。「她何德何能,連您都為她挺身而出?」
「因為她是我的女兒,裴然將在一個月後正式接掌CTV總裁之位。」裴父的聲音顯然經過極力的壓抑,但聲音中的憤怒卻是非常明顯。「當初讓裴然進入新聞部,是因為新聞總監是她的親舅舅,他可以在極短的時間讓裴然熟悉CTV的一切作業,卻沒想到會遭人嫉妒。」
樊珊珊登時目瞪口呆,再也沒有比這事實更令她震驚的了。「您、您是說裴然日後是CTV的總裁?!」
阿達和肯尼也嚇了一跳,兩人面面相覷。「裴然是CTV下任的總裁」
「董事會已決定過一段時間要公布這項決議,沒想到….一想起正在急救中的裴然,裴父便心痛如絞。
所有的疑慮終于撥雲見日,樊珊珊隨即撲倒在地,雙手掩面嗚咽的哭泣起來。
「沒想到沒想到她會是CTV下任總裁。」
李允耀雙手垂放一旁緊握雙拳,充滿遺憾的目光投向樊珊珊。「阿達,將這可怕的女人扭送警察局。」
「放心,耀哥,此事就交給我去辦。」阿達義無反顧的拍拍胸脯。
「警察局?」樊珊珊驚嚇地連忙抬起頭,舉起雙手在半空中揮動。「不!我不能去警察局,這樣我的一生就毀了。」
「這是妳咎由自取,執刀傷人本來就該接受法律制裁。」阿達的話幾乎是由齒縫中迸出來。
「裴然的家屬。」護士站在急診室門口叫喚。
心系裴然安危的一群人立刻撇下樊珊珊擁向急診室。
裴母心急如焚、淚如雨下,開口即問:「我是裴然的媽媽,我女兒她現在怎樣?」
驚慌、惶恐的大伙兒眼楮全都盯著護士,護士微微一笑。
「總算救回來了,不過今晚還處于危險期。」
大家的驚慌終于得到些許舒緩,裴母喜極而泣,雙手合十、口里念念有詞,裴父則卸除了沉重的心緒,將手放在裴母的肩上,相互安撫著彼此。
「請間,哪一位是李允耀先生?」護士又開口,審視著眼前的每個人。
聞言,眾人的目光皆自然地望向李允耀。
李允耀先是一怔,但很快便回過神,企圖掩飾心里的震驚。
「我就是o」
護士又露出一記淺笑。
「病人在昏迷中口里直念著你的名字,經過急救後我們發現她的心緒仍無法完全平穩下來,為了安撫病人不安的情緒,希望你能進來一趟安撫一下她。」
李允耀毫不思索的點頭。「好。」
阿達一手扭著樊珊珊,心里卻暗暗擔心,他一度在耀哥的眼底看到縷縷柔情,但很快又被冷漠給掩藏,他實在揣測不出耀哥瞬息萬變的心緒。
難道李允耀真的感受不到裴然對他的一片真心,真的狠得下心向一個痴心對他的女孩進行他的計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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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允耀緩步接近全身插著管子的裴然,站在床邊低頭晰著那張蒼白如紙的小臉蛋,他仍記得她的臉色一直是那麼的紅潤,她的一雙眼楮像太陽般充滿著熱情思至此,他的心口候然感覺彷佛被插了一把刀。
他揪著胸口伸出顫抖的手指輕輕畫過她的臉龐,赫然發現她的小臉蛋竟如此的冰冷。
他彎靠近她的耳畔輕喚「裴然、裴然,听見我在叫妳嗎?」
低沉的嗓音宛如天籟,裴然動了動眼臉,雖然只是一個細微的動作,卻帶給他莫大的驚喜。他緊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貼在自己的臉龐上,讓她感覺到他的靠近。「想看看我嗎?若是想看我就睜開妳的眼楮,我就在妳的身邊。」
想呀!她真的好想看到他。
她孱弱的身子不安地蠕動著。
李允耀焦急地按住她的身子,「別亂動,當心傷口會痛。」
見她慢慢平靜下來,李允耀晴暗地舒口氣,忍不住伸出手輕撫著她雜亂的發絲,指尖輕點她的鼻子、小嘴。「我真的好想罵妳-受傷的當時為什麼不說,為什麼要強忍著?」雖是責備的話語,但他的聲音中卻帶著幾許哽咽。
「我」她的聲音輕如微風。
李允耀立即將臉貼近她的唇邊,「妳想說什麼?﹒」大手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若是可以他願意將全部的力量輸送給她。
「我要你贏。」裴然費力地吐出聲。
「贏?」李允耀突地擠出一抹痛心苦笑,手上的力道也無端地加重。「傻瓜!輸贏也抵不上妳的生命。」
護士驀地出現在他的身邊,溫柔出聲:「對不起,她現在準備要送進加護病房,你必須要離開。」
「不…不……」李允耀感受到裴然的驚慌,他伏在她的耳畔。「別怕,我在外面。」
她已經無力再喊出聲,又驚又慌地用盡全身之力握住他的手指,晶瑩閃爍的淚水從眼角流出﹒
她的淚像把冰冷的刀戳著他的心,冰唇微傲,心痛得讓他無法言語,「乖,我會在外面守候著妳、陪著妳,絕不會讓妳感到寂寞、孤單。」他俯下頭親吻她冰涼的嬌顏,「我發誓,絕不會離開妳o」手指溫柔地拭去眼角垂掛的淚珠。
她的手終于放闕,嘴角微微拉出一道弧度,淡到幾乎看不清楚的笑意,然而就是這抹一閃而逝的笑意,深深打動了李允耀堅硬的心,他彷佛听見自己的心在瞬間裂成兩半,甚至清楚地感覺到那種被撕裂的痛。
當李允耀踩著無比沉重的腳步走出急診室,所有心系裴然狀況的親人和朋友,皆焦急無助的擁向李允耀。
「她現在怎樣?」
李允耀勉強的擠出話。「縱使差強人意,但是能救回一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她等一下就要送進加護病房。」
裴然活過來了!
「真是太好了。」裴父和裴母情緒激動地互擁。「我們的女兒活下來了。」總監激動的猛拭淚。「感謝老天,沒狠心的奪去大家所愛。」
可不是嗎?看著裴然的家人臉上的驚喜,可想而知裴然是個被愛呵護的女孩。
李允耀整個人的佛掉了心魂般,虛弱的倚著牆,輕輕的閉上眼楮。「感謝老天听到我的禱告。」
得知裴然已安然的活下來,阿達憎恨地揪著樊珊珊。「走!」
樊珊珊自知難逃制裁,再反抗也是枉然,「妒忌心讓我失去了一切,這是報應。」她自嘲地一笑,隨著阿達離開醫院。
李允耀抬頭望著曾經盛氣凌人的樊珊珊,如今她因為妒忌心將變成階下囚,那他呢?是否也因好勝心而成了「心」的階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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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允耀神情木然的呆坐在加護病房外,目光直凝視著與裴然之間相隔的厚重鐵門,心里悄悄地蒙上一層悒郁-堅強的意志正一點一滴的消失,所有的耐心幾乎隨著等待的時間而耗盡。
同樣的表情同時出現在裴然的親人臉上,裴父和裴母不想再責備一臉愧疚的李允躍,他們彷佛能體會李允耀此刻的心情。
肯尼端了一杯咖啡來到李允躍的面前。「喝一點,補充體力。」
李允耀略仰起頭瞄肯尼一眼,接過他的好意,「謝謝。」他低啜一口。「你沒必要留在這里陪我。」
肯尼在李允耀的身旁坐下,「其實裴然受傷我也錯,要不是我好強有意挑釁-她此刻也不會躺在醫院里受罪。」他猛喝一大口咖啡,深深嘆口氣。
李允耀重重地抽口氣,手爬了爬頭發-「認真追究起來,我也有錯,只是沒想到嬌小的裴然比我們還好勝。」說著露出一抹淡而飄忽的笑。
「其實她不是好勝,她是為了不讓你臉上無光,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喜歡你。」肯尼單刀直入地告訴他事實。
「你看得出來?」李允耀皺起眉頭苦笑。
肯尼以肩輕撞李允耀的肩膀。「別忘了,中國人有句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好一個澳洲老外,竟然也懂中國的至理名言。」李允耀笑謔。
肯尼突然面色凝重的伸出手。「讓我們忘了一切做個朋友吧!」
李允耀低頭瞅著他的手,欣然的伸出手緊握肯尼的大手。「沒想到我們兩人會因為裴然而成為朋友。」
肯尼心露出怡然笑容。「這一趟來台灣真是不虛此行。」
加護病房的大門此時突地打開。「會客時間到o」
李允耀立即起身來到大門前,裴父摟著裴母悄悄不安地走進加護病房,他們的心急自然是不言而喻,李允耀和肯尼則跟隨在裴家二老身後。
裴父和裴母來到床邊看到裴然蒼白的嬌容,心痛難言的忍不住掩嘴低泣,「乖女兒」
裴然吃力地張開雙眼,看到雙眼紅腫的爸爸和媽媽,她極力扭出一抹勉強的微笑。「爸媽」一句輕微的叫喚,引得裴母忍不住轉身偎進裴父的懷里-裴父輕拍她的一肩,安撫為女心痛神傷的裴母,裴父心痛不舍的用溫柔的目光看著愛女。「好好養傷。」
「嗯。」裴然緊扭著朱唇回應,企盼的眼神試圖越過父母親。「允…耀呢?」
他答應她會守在她身邊的。
「我在這里。」李允耀越過裴家二老,快速奔至裴然的面前,「我沒走,我一直在妳身邊。」他的聲音軟如棉絮,溫柔安撫著她。
裴然的唇邊漾出一絲甜甜笑意,抬起手——
李允耀迅即握住她的柔寞,輕輕的揉搓,「妳現在看起來比之前好多了。」眼底綻放著萬縷柔情。
裴父和裴母有自知之明,裴然此刻最需要的人是李允耀,見到女見臉上煥然的笑容,二老悄悄的離開加護病房,將里面讓給李允耀和裴然。
「嗯。」迷蒙的眼眸掠過令她心慌的俊顏。
看著裴然憔悴疲憊的嬌顏,他心中不禁泛起絲絲的心疼。
「傷口一定很痛吧?」
她怡然的搖搖頭,「不痛。」
「不痛?才怪!」他溫柔地斥罵,「今天換成是我,早就痛得破口大罵。」
她面露疲憊的微笑搖頭,「傻瓜。」
「妳才是傻瓜。」他忍不住輕罵。
她的純、她的蠢讓他心痛的無法言語,執起蒼白的小手放在唇邊烙下深深的一吻,「樊珊珊說妳又笨又蠢,真的一點都沒錯。」聲音帶著些許的硬咽。
「允耀,對不起讓你擔心了。」細微的聲音如蚊蚋。
李允耀的手指輕按在她的唇上,眼眶泛起閃閃淚光,「不要說對不起,不過妳是真的讓我很擔心。」他以手指輕劃著她的臉龐。「答應我,快好起來。」
「你會陪我嗎?」裴然無端地陷入新的憂慮。
「會,我會一直陪妳到妳完全康復為止。」她笑了。
即使笑容是那麼輕忽、那麼細微,卻是一抹心滿意足、幸福甜蜜的笑,因為一道傷口攫住了李允耀對她的溫柔和關心,她真恨不得此刻身上不口一道傷口,而是滿滿的傷口,即使遍體鱗傷她都甘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