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貓子見光愛 第8章(2)

不到十分鐘,身穿白衣的廖東凱匆匆趕來,他看起來約四十歲,頭發已然灰白,神情有些疲憊。

「殷天,好久不見!」廖東凱緊握一下殷天的手,隨即轉向眾人說︰「時間緊急,我先進去幫忙,有事我會請護士出來通知,你們放心,我一定盡力!」

「謝謝醫生、謝謝醫生!」眾人都是再三感謝,不管怎樣總是有個希望。

等廖東凱進了手術室,楊昌平才轉向殷天問︰「你們怎麼認識的?」

「念大學的時候認識的。」殷天坦白回答。

「你們是同學?」怎麼廖醫生看起來比殷天大十歲?是殷天得天獨厚,還是廖醫生未老先衰?

殷天看得出大家的疑惑,事實上他自己也愣了一下,廖東凱這幾年真是老得太多,但他只簡單說明︰「廖醫生是醫學系的學長,我是經濟系的學弟,曾住餅同一宿舍,我比較早讀,還有跳過級。」

「原來如此。」眾人也只是心存好奇,問過幾個問題就算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等消息,希望手術順利、母子平安。

等待總是漫長的,殷天一手摟著女友的肩膀,一手拿著熱咖啡慢慢喝,在沉重的氣氛中,不禁回想起那段年少的日子……

十六歲那年,殷天考上台大後搬進了宿舍,同一寢室的人卻都是不同科系,包括醫學系三年級的廖東凱,雖然廖東凱比殷天大五歲,但他為人熱心又主動,兩人平常還算有話說,至于另外兩個室友,殷天基本上只記得名字,其他一問三不知。

大約一年後,廖東凱的父親病重住院,殷天得知關心了幾句,廖東凱的情緒非常不安,他母親早已去世,難道父親也要離他而去?某天,廖東凱要求殷天陪他去醫院探望父親,殷天一時無法拒絕,一到醫院都快暈了,勉強看了廖伯父幾眼,看出了問題所在,原來是有惡鬼作祟。

殷天考慮了半天才告訴廖東凱,一來兩人有點交情,二來他也不忍看惡鬼傷人。

廖東凱一听大驚失色,他父親身邊居然有個女鬼跟著,而且正在吸取他父親的生命?經過調查之後,原來那女鬼曾是他父親的情人,男方始亂終棄,女方自殺身亡,陰魂不散就來討命了。

他父親立刻派人給那女人整修墳墓,辦了法事還結了冥婚,又給女方的家人一大筆錢。

如此一番補償之後,那女鬼總算離去,他父親也恢復健康,廖東凱對殷天感激不盡,一直說要好好報答他,殷天對此倒是無所謂,只不過順手之勞,能幫上忙他也很欣慰。

可惜一件美事最後變了調,廖東凱的父親經過此事,要求廖東凱多親近殷天,又找了一些達官貴人,拜托殷天開開天眼,看他們身邊可有鬼怪糾纏。殷天這時才知道,廖家也是有權有勢的大家族,廖東凱也不是像表面上那麼單純的人。

見鬼任務進行了幾次,殷天就拒絕了,他的身體受不了,心里更是難受,單純的友情不該變成利用的關系,他干脆在外面找了房子,搬出宿舍不再跟人來往,包括廖東凱也是。

廖東凱努力挽回無果,只能承諾︰「我欠你的人情一定會還,只要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記得隨時找我。」

殷天徹底做了獨行俠,大學只念兩年就畢業,至今十二年不曾再見過廖東凱,今天突然討還人情又見了面,只覺得心情頗為復雜,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手術進行到凌晨六點,家屬親友都等得萬分心焦,楊家熙是唯一睡得著的人,不是她不緊張,實在是熬夜對她太難熬,靠在男友肩上睡得歪七扭八,她也不願做出這麼沒形象的事啊。

忽然,楊家輝看到液晶螢幕的資料更改了,顯示手術已結束,大家紛紛站起來,緊盯著手術室大門。

護士先跑出來說產婦正在等麻醉清醒,小男嬰已順利誕生,沒多久,廖東凱親自報告好消息。「產婦暫時沒有生命危險,要在加護病房多住幾天,孩子有兩千五百克,算是正常範圍內。」

「太好了!謝謝醫生,真的太感謝了!」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啊!」

眾人一听都是歡欣鼓舞,周部長和周夫人抱頭痛哭,楊家輝也偷偷擦去淚滴,楊昌平和羅秀桃拿著佛珠不斷念佛,楊家熙則是一邊打呵欠一邊傻笑著。

「改天一起喝杯咖啡?」廖東凱面帶猶豫對殷天問。

「好。」殷天立刻點頭,毫無猶豫。

因為新生命的誕生,也因為黎明的陽光,兩個昔日的朋友在這一刻,似乎找回了昔日的一些溫暖。

開車從醫院回家的路上,楊家熙才後知後覺的問起︰「我們在醫院待了那麼久,你有沒有看到鬼?會不會頭暈想吐?天啊,我完全忘了這回事!」

「沒事,我只是有點想睡。」殷天也是直到手術結束後,才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不良反應,醫院明明是鬼來鬼往的所在,他一整夜看到的惡鬼也不少,卻沒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原來大師說過雙修的好處,除了讓他改變夜貓子的習性,身體變得比以前健康,更重要的是不會受到鬼怪的影響,換言之,他仍有見鬼的能力卻沒有副作用了。

「真的沒事?」

「真的。」他模模她的頭,心想這一切都要歸功于她,是她的陽氣中和了他的陰氣,否則怎會有如此良效?困擾了他三十年的敏感體質,終于不再是困擾了,也不用再怕見鬼,多麼不可思議的奇跡!

楊家熙看男友氣色還可以,也就不再多問,熬夜真的好痛苦啊,她要趕緊回家睡覺!

回家後,兩人梳洗一下就上床休息,今天正好是星期一,楊家熙不用上班,這一覺睡到下午才醒來,殷天不想讓女友辛苦做飯,打電話叫餐廳送外賣,滿滿一桌日式料理,隨她愛吃多少就吃多少。

盡情大吃了一頓,楊家熙還是有點疲倦,打了個呵欠說︰「真是不能熬夜,有睡跟沒睡一樣,今天晚上一定要早點睡。」

「好,我們八點上床,十點睡覺。」

「兩個小時?你會不會太高估自己了?」不是她愛吐槽他,實在是他太好大喜功,男人對自己的表現都是這麼神經質的嗎?

他咬咬牙,暫時不跟她討論這個技術性的問題,反正來日方長,他總有創新紀錄的一天。「熙熙,我有些事想跟你說。」

「怎麼?該不會你突然發現你愛的是男人吧?」她做出搞笑的表情,誰知他一點都不配合,反而給她一個超認真的回答。

「我愛的只有你,不會有別人,不管是男是女。」

楊家熙很想大叫一聲「哇靠」或「臥槽」,但是面對那張認真到幾近嚴肅的帥臉,她實在無法亂吼亂叫,只好像小女人一樣害羞回答︰「我也是,我只愛你一個。」

表白愛意之後,兩人深情擁抱,默默交流著溫馨的感受,可惜沒多久她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扭來扭去的問︰「可以了吧?我吃太飽了想打嗝!」

「真是敗給你了。」殷天拍拍她的頭,苦笑道︰「只要別挖鼻孔,你想怎樣都行。」

「切,老娘才不會自毀形象!」她跳起來打了一段太極拳,總算恢復元氣充沛,談戀愛真是太揪心了,不管曖昧、激情、甜蜜,都讓人好別扭喔呵呵呵——

「坐下吧,我想跟你說說我家的事。」

「你是要說好媳婦該見公婆了?要準備什麼見面禮?」她坐到他身邊摟住他的肩,像個大爺蹺腳又抖腿的,只差沒拿牙簽剔牙,她才不會把自己說成丑媳婦,說是好媳婦還勉強可以。

「他們都在國外,能少見就盡量少見。」

「為什麼?」她有這麼見不得人嗎?他最好給她解釋清楚一點!

「我的老家是大家族,我是長子長孫,出生的時候家人對我期待很高,但後來我常生病住院,因為我有陰陽眼能看到鬼怪,尤其看到惡鬼就會身心不安穩,家人找過一些法師、高人都無法解決,我爺爺覺得我是不祥的孩子,所以不願親近我,家族繼承也就沒我的事。」

啊?楊家熙太過震驚說不出話,就算她瞎了眼,她爸媽也不會認為她是不祥的孩子,殷天這個爺爺是怎麼回事?被外星人抓去洗過腦嗎?

「我爸想爭一家之主的位置,就必須有正常的兒女,他怕跟我媽再生也是怪胎,就跟我媽協議離婚,他們本來也是利益婚姻,只要條件談妥了就能離婚,我五歲那年搬出老家,不是跟保母住就是住學校,再也沒回去過。」

「太狠心了!有沒有一點良心啊?」她無法想像這種人生,一個孩子原本受到萬分期待,最後卻被放棄、遺忘甚至驅離,還不如一出生就沒有家人,至少不會有從天堂跌落地獄的失落感。

殷天對此倒是已經看開,無所謂的說︰「我爸媽對我其實還不錯,雖然是一顆無用的棋子,至少他們供我念書到大學畢業,也給我一大筆錢,主要是希望我別跟人爭,尤其別跟他們的孩子爭。」

她當真無話可說了,只能拍拍他的肩又捏捏他的臉,表達她由衷的安慰之意,雖然捏臉好像是逗弄的意思……沒差啦,總之她挺他就對了。

「那個……你現在還好吧?會不會想回去跟他們斗爭?」

「一點都不想,我喜歡現在這樣,簡單快樂。」他的體質問題算是解決了,要做繼承人也沒問題,見鬼的能力還可分辨一些情況,但他沒有那份心思,幸福都在手上了,還跟那些蠢人搶什麼?

「那就好,不然我只能幫你打架,勾心斗角就沒辦法了。」她拍拍胸口,一副劫後余生樣。

他低笑兩聲,模模她的頭說︰「放心,絕對不會讓你去做那些無聊事。」

「你們家是不是大富翁啊?怎麼听起來很像豪門恩怨?」

「算是吧,以前在富豪榜上有前十名,後來我就沒注意了,反正不關我的事。」

她倒吸了一口氣,哇咧,什麼叫富豪榜?那不是電視新聞里的東西嗎?跟她眼前這個男人居然也有關系?「原來你們家真是有錢人?你自己該不會也是吧?」

「嗯,我做的投資還算成功,名下的資產也不少,你會不會覺得有距離感?」他以前沒多提,一方面是自己的作風比較低調,另一方面是不想給她貧富差距的感覺。

楊家熙先轉了幾次脖子,努力消化一下腦中的訊息,她居然釣到了一個高富帥,而且已經是她的人了,這不只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還是超級精裝豪華版!幸好她神經夠粗大,很快恢復平常心,慶幸道︰「我本來想著,你要是哪天寫不出來就要靠我養家了,可是我賺得又不多,到時餓肚子怎麼辦?既然你還有座金山,這下我可以放心了。」

「沒錯,你說得對極了。」他就喜歡她這爽快的個性,什麼都不會想太多。「熙熙,如果我說我一開始接近你,是因為你身邊沒有鬼,而且只要跟你在一起,就算踫到惡鬼我也能撐著,你听了會有什麼感覺?」

「很好啊,以後有我罩著你!」她不懂這有什麼好問的?她一開始看上他,也是因為他長得帥又有愛心,人與人之間因為優點而互相吸引,不是很正常嗎?

「還有,我們真的在一起以後,我的體質已經改變了,看到惡鬼也不會受影響。」

「你是說因為我們陰陽調和了,你就變得頭好壯壯,不怕妖魔鬼怪?」這也太神奇了吧,采她的陽補他的陰,就造成了他的體質進化?

「大概是這個意思。」

「那我呢?我會有什麼變化?變成全世界最美的女人?」她眨著眼楮好奇問。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坦白說她看起來沒什麼變化,他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只有他得到好處真是不好意思。

「算了吧,我要是變成超級美女,你就麻煩多多了,我還是做普通美女就好了!」

「謝謝你這麼想得開,在我看來你是最美的。」他是說真的,她的美不只是外表,還有那顆溫暖包容的心,似乎天塌下來也可以當被子蓋,正因如此才能接納他這個古怪的男友。

「以後只要你有體力,我們每天都做,做到你百毒不侵、惡鬼退散!喔耶!」她抱住他大聲歡呼,以往看他虛弱暈倒的樣子,她實在擔心得要命,現在可好,只要就有益身心健康,還有比這更痛快、更劃算的好事嗎?

殷天抱著心愛的女人,一時又感動又好笑,原來一切就這麼簡單,他不該把事情想得太復雜,只要跟她談開了,所有難題都像是那浮雲,飄著飄著就散開了。

看男友一臉輕松樣,彷佛小五吃了貓草似的爽歪歪,楊家熙心想嚴肅話題應該結束了,其實她也感覺得到,這男人太缺乏安全感了,所以她用四兩撥千斤的妙招,好讓他徹底放心,做人嘛,能吃能睡、能動能愛就夠了,不要把美好的生命浪費在那些不美好的事情上。

情人之間的廢話總是特別多,因為說得太久只好分成兩段,接下來就是不嚴肅、不正經的話題了,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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