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比企劃書更具震撼力,她簡直要懷疑自己的听力。
「為什麼?該不會是為了我吧?」
「為了你也為了我們的孩子,爺爺應該跟你說過我父親的事,我不能讓你做寡婦,也不能讓孩子沒有爸爸,所以我決定放棄保鑣這份工作。」
「可是我听說你的功夫很強,你做保鑣也有十年了……」她確實擔心他的安危,但沒有想過要改變他,畢竟他練武就是為了當超級保鑣,怎能說放棄就放棄?
「我的功夫可以用來訓練員工,沒有誰不能取代誰,會有更多年輕人投入這一行。」
他居然做了這麼多,只為給她和孩子安全感,她一下子就淚眼汪汪的,都怪孕婦的強大荷爾蒙分泌,現在她只要受了感動就得用淚水證明,有時連看個卡通都會哭哭啼啼。
「阿翊,謝謝你……」
「不要哭也不要說謝謝,不管怎樣我都會以家庭為重,你、孩子跟爺爺是我最重要的人。」他伸手擦去她的第一滴淚,知道這樣不夠,又伸手把面紙盒撈過來。
「我本來只想生一個……听你這麼說,那我多生幾個好了。」
她說是這樣說,其實才舍不得讓孩子孤孤單單,至少也得生兩個才能作伴。
「你想生幾個就生幾個,不過要看身體情況,這種事不能勉強。」
「阿翊你人真好,可是我命更好,哼哼。」因為有他的關愛,她不好命都不行。
她得意的表情讓他笑個不停,她撒嬌的窩進他懷里,細細感受他胸膛的震動,這份真情千金不換,不管命運之神對她有何安排,一個雷翊就讓她不枉此生。
周文琪很快適應了新生活,家人每天輪流來探望,加上佣人定期來打掃,基本上她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多多吸收孕婦常識,把自己和孩子照顧好,大家就會說她聰明又懂事,真沒想到她會有這一天,母憑子貴果然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天雷保全」的女員工們來過一次,提著蛋糕和下午茶來慶祝,恭賀老板和老板娘早生貴子,听李茵華說她和男友交往得很順利,還有大家都期待老板娘產後復出,務必要幫她們做新造型。
雷翊那天也在家全程陪同,他對每個女員工都一視同仁,能不開口就不開口,周文琪看了更為放心,以後不用自己嚇自己了。
此外,簡艾妮把新男友帶來給她監定,周文琪很認真的提出意見,還拜托雷翊私下調查有無前科,結果是剛好及格的分數,等日久見人心再來加分。總之小妮子提得起放得下,現在餐廳開得不錯,感情上也有收獲,至于羅建良這個小人物,就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周文琪整天無所事事(除了養胎)、不務正業(只寫),感覺就像一個意外的假期,她從不太適應變成樂在其中,終于能享受悠閑的滋味。
重生以來她一直太心急,急著修復和家人的關系,急著回報丈夫的愛情,急著找到自己的生存價值,結果不是做得不好,卻把自己逼得太緊。直到現在,她才發覺可以停下來,隨意走走看看,不用一個勁兒的往前沖,沖過頭反而會撞到牆。
這天上午,雷翊請假陪妻子去做產前檢查,離開醫院的時候多了一張寶寶的照片,雖說超音波攝影有如抽象畫,兩人仍熱烈的討論哪里是小手、哪里是小腳。
「累了吧?我幫你放洗澡水。」一到家雷翊就主動提議,他知道妻子現在很容易流汗,一天都要洗兩次澡,尤其剛從醫院回來,她怕會沾染細菌。
「好,我要自己洗。」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不太想讓丈夫看到她這副模樣。
「你自己洗要小心,不要關門,有事馬上叫我。」
「知道了,管家公!」
從她懷孕以來,他們就沒有真正的性行為,只用輕柔的方式安慰彼此,一切都是為了孩子著想,總不能激情過度打擾了孩子的成長,不過從雷翊留戀的表現看來,她確定自己仍是有吸引力的。
等周文琪洗完澡坐到梳妝台前,雷翊拿毛巾過來替她擦頭發,她看著鏡子里自己和丈夫的身影,忽然提起一個奇妙的話題。「阿翊,你相信有預知夢嗎?」
「你是說夢到未來的事?」他立刻想到她作的那些惡夢,她終于願意告訴他了?
「嗯,或者該說警示夢。」她停頓了一下,想著比較有條理的說法。「結婚前我常常作夢,感覺就像真的一樣,我好像真的做過那些事、說過那些話,不過我作的大部分是惡夢,我想那就是預知和警告。」
「怎麼說?」他很少作夢,不太了解她的感受,或許她是結婚癥候群,太緊張了才會作惡夢。
「我作的夢都是有關聯的,就像連續劇一集一集的播出。」她不希望雷翊把她當成瘋子,除非有相同的經歷,否則她不認為有人能理解,干脆就當是一場夢吧。
他听了點點頭,等她繼續說下去。
「我夢到我們結婚了,可是我不開心,因為你一點都不浪漫,一年後我就說要離婚,你考慮三天以後便答應了。離婚後我踫到一個騙子,說要跟我合伙開店,卻把我的錢騙走了,那個男人跟羅建良有點像,所以我看到他的時候,才會直覺的認為他不是好人。」
她不想說出和羅建良的情感糾葛,怕雷翊會反感,如果她知道他跟別的女人交往,可能也會氣得跟他冷戰,吃醋就是這麼不可理喻的事。
「原來如此。」他停下擦頭發的動作,赫然想到,如果這些夢真的發生,他們不就已經離婚了?
「在夢里,我們離婚以後,我爸很生氣不準我回家,我本來想創業卻被騙錢,我覺得我好失敗,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離婚兩年後,有天晚上我在路上發傳單,那天是七夕夜,沒想到我竟會再見到你;當時你陪著一個女人逛街,那個女人還拿了我發的傳單,我真的沒有臉見你,又後悔又心酸,誰知道等我發完傳單,你跑來找我,還送我回家……」
「然後呢?」他覺得不可思議卻又非常寫實,這些內容不像是編造的,琪琪也沒有理由騙他,原來作夢可以如此神奇?
「隔天你來找我,說我爸腦溢血正在急救,我很擔心,就答應跟你去醫院,可是在路上……有一台貨車突然沖過來,我們的車子被撞翻了,你抱著我用身體保護我,滿臉都是血還說你愛我,那時候我哭得好慘,只想永遠跟你在一起……然後夢就醒了,那天正好是我們要結婚的日子。」
雷翊沉默著不知該說什麼,妻子的夢除了很長,還有很多細節,听起來讓人身歷其境,仿佛她真的活過那樣的人生,所謂南柯一夢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你有什麼話想說的,盡避說吧。」她已做好心理準備,早晚有一天要面對,她不希望自己再說夢話讓他擔心。
他伸手梳理過她的長發,微濕而柔軟,這是他每天都要呼吸的芬芳,這是他的妻子不是別人,他有什麼好緊張的?「結婚那天晚上,你主動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因為你怕我們會離婚?」
「嗯,我想把婚姻關系經營好,都已經是夫妻了,還保持距離好像很傻。」
他自嘲的笑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自己有魅力。」
「我想只要我先對你好,你應該也會對我好,你是我爸媽替我選的對象,我相信他們的眼光。」父母之命的婚姻早已落伍,但以她的情況,她的判斷確實比不上父母的眼光。
「還有,你要我們都去做健康檢查,就是怕你爸會腦溢血?」難怪她對家人的健康那麼重視,他們都還年輕,她卻買了血壓計放在家里。
「我知道健康檢查也改變不了什麼,但我希望做一點努力,至少讓我爸了解他的身體狀況。」
這是一個多麼溫柔多麼善良的女人,他心中再沒有任何猶豫,伸手從背後抱住她。「你常作的惡夢,就是夢到我們發生車禍……夢到我死了?」
「嗯,我一直很擔心又愧疚,你是因為我才受傷,是我害了你……」
「傻瓜!」他忍不住要罵她。因為作夢而有罪惡感,哪有這麼可愛的傻瓜?
淚眼太過迷蒙,她看不清鏡子里他的表情。「我最大的秘密都讓你知道了……你說怎麼辦?」
「作了惡夢就告訴我,什麼秘密都嚇不倒我,你是我老婆,就算你有超能力也是我老婆。」
她無法言語,轉身投入他懷抱,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終于解開最大的心結,也許她還會作惡夢,也許還有莫名的擔憂,可是她有了他,天塌下來都能一起面對。
冬去夏來,天天都是艷陽天,周文琪進入懷孕第八個月,常模著肚子對孩子說話,希望孩子等到秋天再出來玩,不然她坐月子的時候天氣悶熱多難受。
可惜她的寶貝太有主張,居然想提早見世面,因此成了早產兒,母子倆都受了不少罪。
那天早上跟平常沒兩樣,雷翊出門跑步,順便買早餐回來,換了衣服正準備要去上班,忽然听到床上的妻子說︰「阿翊,我好像要生了,有水流出來了……」
正在打領帶的雷翊完全呆住了,預產期還有一個多月,現在就生不是很危險嗎?這個不听話的孩子,怎麼能這麼折騰媽媽?
「阿翊,你有沒有听到我說話?」周文琪皺著眉望向丈夫,這木頭變成了石頭不成?
他總算回過神,把領帶丟到一旁,上前握住她的肩膀。「我扶你起來……不,我抱你好了!」
「你先把桌上那個背包背上,東西都裝在里面,再扶我去搭電梯就行了。」為了以防萬一,她把必備品都收進一個後背包,可以讓他背在背上很方便。
「萬一電梯故障呢?」他腦中忽然浮現許多危機,以前怎麼都沒想到?虧他還是保全公司的老板!
看來準爸爸已經慌掉了,周文琪苦笑一下,試著對他分析說︰「我們住十一樓,你覺得我爬得下去嗎?你抱我下樓也太慢了,要是跌倒了才糟糕。」
「好吧,我們就搭電梯。」他決定買個新房子,位在一樓的新房子,電梯大樓實在太危險了。
「你打電話給爺爺跟爸媽,請他們有空再到醫院,我也不知道會生多久。」
「我馬上打。」三言兩語說明了情況,雷翊背起背包,扶著妻子就出門了。
開車前往醫院的時候,一路順暢沒有障礙,雷翊的手心卻直冒汗,從來沒覺得開車這麼難、路途這麼遠,心跳得比第一次學開車還強烈。
周文琪這一生就是一整天,直到隔天早上才生出一個小男嬰,因為早產必須住進保溫箱,由護士們親自照料。
听到早產的消息,眾人都心疼的跑去看小寶貝,只有雷翊看了兩眼就回來守著老婆,她的情況比起孩子還算好,麻藥一退就清醒了。
「琪琪,謝謝你……是個兒子,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他握起她汗濕的手,一點也不在意的親吻著。
「他在哪兒?我想看看。」他們之前刻意不做性別檢測,就是希望順其自然,男孩女孩都是寶。
「現在還不行,他在新生兒加護病房,必須用保溫箱保護,我剛才去看過了,小小的但是很會哭,力氣一點都不小。」
「這樣啊,平安就好。」她心中再無任何擔憂,想起雜志上的一篇文章,剛生完孩子是女人耍賴的最好時機,她不妨也來運用一下。「你要帶我去馬爾代夫……」
「好,等你身體恢復了我們就去。」
「你要給我買新衣服,不能像他們一樣,只顧孩子不管我。」居然沒來看她,這筆帳她記住了。
「沒有媽媽哪有小孩?當然是以你為重,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我辦張信用卡給你刷。」
「是不是因為我生了兒子……才對我這麼好?」
「琪琪我……」他能想到的好話都說完了,她還要繼續磨練他嗎?
誰知她卻笑了,可能是他呆傻的模樣討好了她,讓她發自內心的笑了,還對他眨個眼說︰「我跟你開玩笑的,不用緊張。」
「嗯,我不緊張。」守在手術房外才是真正的折磨,她生了多久他就緊張了多久,還考慮過是不是要吊個點滴。
「你等一下去看兒子記得要拍照,對了,你想好名字沒?」
「爺爺說要親自取名……」雷翊不敢說出爺爺早已想好名字,而那個名字可能會刺激到剛生產的女人,還是等她坐完月子再說吧。
「也好,爺爺一定會很用心。」雷爺爺對曾孫的強大期待,比她爸媽對外孫的期待更熱烈,她相信爺爺會有好主意,像雷翊這個名字就不錯。
雷翊心中狂冒冷汗,努力想著解決之道。「那個……我們給孩子取蚌小名怎麼樣?」
「小名啊……就交給你了,做爸爸的要有責任感。」她剛生完都沒力了,當然要由他代勞。
「沒問題,我今天就會想出來,你等著。」
深深的倦意涌上,周文琪閉上眼讓自己休息,心情不慌也不急,因為她有丈夫的真情和家人的關懷,尤其她對自己有充分的信心,這輩子她活得認真而享受,命運線刻在自己手上,把握住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