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赫然出現的三名黑衣刺客完全不出聲,同時拔刀便凌厲的圍攻海格,招招陰狠,有趕盡殺絕之勢。
「眼楮閉上,璇兒!」海格一手緊擁著她,僅以單手力抗群敵。
「逃!我們快逃!」她抓著他的衣襟驚叫。
他一面快速抓了把放在桌上的干果扔進嘴里,一面展開俐落的刀法,直取對方的要害。
「惡,這是什麼爛客棧,果子都餿掉了嘛!」
「海格少爺!」她在刀光劍影之下尖聲吶喊。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在顧吃的東西!
他全然沒把這些招數狠毒的刺客放在眼里,氣定神閑的破解他們的劍勢。他盡可能的避免殺生,能廢手的就廢手,該斷腿的就斷腿。
「海格少爺!」夠了,她不要再看到任何打斗,也不想再見到任何血腥場面。
「誰派你們來的啊?」海格在敵人的陣陣哀號與頑強對砍當中懶懶的問道。
「納命來!」最後一名殘存刺客奮力揮刀,豁出命似的殺向海格。
「沒創意的回答。」他輕巧一掃,長劍像是他伸展出去的手臂一般,俐落的打掉刺客的突襲,同時切斷對方的腕筋。
「不要!不要這樣!」她受不了任何暴力場面,她受夠了!
「我不是叫你閉起眼楮了嗎?」他拎起了床上的包袱,抱著她直接飛身縱往外頭的一樓大堂內。「喲,元卿,你這兒也有刺客啊。」他悠然站在五、六具伏倒在地的黑衣身軀間。
「這些人是玩真的。」元卿手執仍在滴血的長劍,輕撫被血跡濺到的臉龐,氣息微亂。
「虧我們還特地走小路,找偏僻的小客棧住,對方還是追到了我們的行蹤。」
「鹽務的密函呢?」
元卿瞟了一眼海格懷中發抖的小人兒,輕淡一笑。「安全得很。」
「接下來怎麼辦?我們能活著回北京呈遞密函嗎?」海格像在跟他談論今晚菜色似的吊兒郎當。
「不管能不能活著回去,我決定不再虧待自己。」元卿踢了踢櫃台,後面立刻爬出小順子和掌櫃、店小,縮成一團的身影。「咱們改走官道,住上好客棧,痛痛快快的吃喝玩樂,奢侈豪華的一路揮霍回北京。」
「早該這麼做了。」海格笑得分外燦爛。
既然他們如此刻意委屈自己、改走隱僻路徑都會被敵人查到,那就干脆甭躲藏了,一路囂張奢華的玩回老家去,來趟富豪之旅。
「那就上路吧。」元卿翩然轉身而去。
「璇兒,沒事了,一切都搞定了。」海格笑看埋頭在他懷中打顫的嬌小身軀。「喂,只不過是個小場面,你就嚇壞啦?」
「我……這些人……」她一看到腳下周圍鮮血泊泊的負傷刺客們,胖嬤在她面前噴血的恐怖印象令她雙膝打顫。
「嘿,這把劍不錯。」海格放開環抱住她腰際的手,彎去撿拾刺客們再也握不起的兵器。
「海格少爺!」她幾乎是魂飛魄散的巴著他大叫。他居然就這樣放手,一點也不顧及她差點滑跌在地的勢子!「我們快走吧!我求求你,快出去吧!」
「等一下。」他蹙眉凝視劍柄上烙印的圖紋。
他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璇兒埋首在他的胸膛間,既屈辱又不甘願的逼著自己不準掉淚。他明知她怕得雙腳虛軟、無力行走,他明明听到她想快快離去的哀求,卻還從容不迫的這里看看,那里撿撿,一點要走的意思也沒有。
「我要出去!我現在就……啊!」她被腳邊傳來的蠕動嚇得水花亂轉。
「沒事啦,那家伙手腳筋脈全給元卿挑斷了,不會對你怎樣。」他輕摟著璇兒,繼續檢視每一把敵方兵器上的烙印。
「他在流血……他……」璇兒終于忍不住急涌而上的不適感。「海格少爺,我……要吐了……」
「早叫你閉上眼楮不要看,偏偏就是不听!」他大步走向掌櫃的身後,抓起一壇酒聞聞後豪邁的大口狂飲起來。毫無預警的,他大手扣住璇兒後腦便將嘴里的酒吻灌入她口中。
她還來不及驚愕,便被嗆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味道不錯。」她的雙唇嘗起來果然如他想象中一般甜美。「有沒有覺得好點了?」他繼續仰頭豪飲那壇實在不怎麼好喝的劣酒。
一看他這個動作,璇兒想也不想的憑著突然冒出的力量拔腿往外跑,急急奔往她和小順子共騎的那匹馬。
下流、卑鄙!她再也不想和海格共處一分一刻!她寧可孤苦無依,也不要跟那個色魔在一起;她寧可跟小順子翻臉,也絕對不再伺候這個公子;她寧可去伺候元卿!
可是當她沖到馬廄時,整個人愣住了,欲哭無淚。
元卿和小順子早就各自騎著坐騎離去,破爛的馬廄里只剩那匹和主人一樣高大健美的黑色良駒。她一看就知道接下來會是場怎麼樣的災難,也知道現在的她一點選擇余地也沒有。
為什麼她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我說嘛,元卿向來懶得等人。」一陣迷人的低沉嗓音佣懶而至。
「我不想和你共騎一匹馬。」
「可是我想。」
「男女授受不親!我不可能和一個男人如此親近的趕這麼一大段行程……」
「沒關系,反正你是男人,不必介意。」海格開心的牽出馬匹翻身而上,隨手一攬便將她卷上馬背,側坐在他懷中。
「不要靠近我!」她死命推打著。「你明知我是女的……」
「你昨晚說自己是個男人的。咱們兩個男人,沒什麼授受不親的問題好談。」
「放開我!我寧可下馬用走的,也……」
「璇兒,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一個反抗的字眼。」他沉下笑容,流露一臉冷冽。「這些刺客的同伴隨時會追到這里查看狀況,我不敢保證下一批人會比這批笨蛋好應付,所以現在听我的。閉上你的嘴,一切由我負責。」
不要,她才不要如此任人指揮!可是她一定是給剛才的打斗嚇壞了,她一定是被即將追來的刺客逼急了,才會很沒志氣的在他懷里點點頭。
「別一臉委屈的模樣,我的胸膛很舒服的,要摟要靠悉听尊便。」他支著她的下巴溫柔一笑,隨即踢馬揚蹄,往前路奔去。
他愛極了她一直想故作無事地推開腰上怪手的扭捏模樣,也喜歡和她大玩意志與意志之間的斗爭,卻沒注意到遠方山頭上遙望他們動靜的人馬。
本站文學作品為私人收藏性質,所有作品的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傍晚時分,他們在城里最大的富升客棧與元卿踫頭,主僕四人在大廳內享受著滿桌的好菜好酒,叮叮咚咚的賣唱鼓聲與談笑喧嘩聲,將整間店面烘托得熱鬧非凡。
「璇兒,多吃點。辛苦趕了一天路,現在好不容易才能休息,撐得住嗎?」海格一臉可以扶她回房休息的溫柔模樣。
「我很好,多謝關心。」她冷淡的看著碗里成堆的魚肉,不用他熱切的眼眸。
「小二,把你們這兒的妓院賭場、茶館酒樓介紹一下吧,我們悶得慌哪!」元卿姿態閑散的拎著小酒壺晃呀晃的。
「曖,別把我扯進去。」海格馬上撇清關系。
元卿挑了挑眉斜睨他。「今晚不找姑娘?」
「我不做風流事,只做正人君子,你想上賭坊盡避去,我想待在房里好好休息。」
「喔?突然改行做正人君子了。」元卿邪邪的牽起嘴角。「沒想到雇了個新侍從,對你的人生觀會產生如此重大的變革。全兒呢?有沒有被今早的事嚇到?」
「還好,謝謝。」
三個男人同時瞄向態度疏離的璇兒,從沒想到看來嬌弱無依的可人兒會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才不想讓這些公子哥兒牽著鼻子走。早上她嚇都嚇過、哭都哭過、求都求過了,現在才想到要問問她狀況如何?他倆想拍賣順水人情,她可不屑接受這種廉價的關心。
「全兒,不高興嗎?」元卿問得十分輕柔。
「我叫璇兒,全兒只是當時應急用的假名。」她答得也很輕柔,卻不帶任何感情。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為什麼好端端的突然擺個臉色給我們看?」他涼言涼話的向海格質疑,眼楮卻瞟著她看。
丙不其然,璇兒僵硬的表情下出現一片潮紅。
「我也沒干嘛,安撫一下她慌亂的心情而已。」
「我不需要你安撫,也沒求你安撫,我只要求你盡快帶我離開那間亂七八糟的客棧,你卻便在那時死賴著不走,看我出丑!」
「噢,好可憐,看來你當時真的嚇壞了。」海格露出了好抱歉的表情。「我當時在忙著確認那些刺客的身分,絕對沒有看你出丑的意思。」
「那你確認出什麼了嗎?查出什麼蛛絲馬跡了嗎?」別生氣,一旦生氣就中了他刻意看她好戲的計。
「有啊,收獲不錯。」他眯著魅惑的雙眸,痴迷的盯著她柔潤的紅唇。
不要臉!她不用問也知道他指的「收獲」是什麼。「你們……到底是招誰惹誰了,為什麼一路上老是有人追殺?」
「就像美麗的花朵總會招蜂引蝶,嬌艷的姑娘總會讓人垂涎。我和元卿這麼出色的男人,難免會遭到傾慕者的熱切追求。」
他和元卿的確很出色,走到哪,不管男女老少都會被他倆與眾不同的翩翩風采吸引,但那根本不是她要問的重點。
「你們若不想坦白表明身分,我就不再問。」她放下碗筷,極其嚴肅的盯著海格。「這一路上,我們只是主僕關系,一旦進了北京城,就形同陌路。你們做你們的大少爺,我回我的揚州去。」
「你就這麼想探我和元卿的來歷?」
「我不想,只是不願和拒絕坦白身分的人交往過甚。如果我沒喪失記憶,我會很樂意告訴你們我的來歷。但很顯然你們並沒有這個意思,只想保持神秘。」
「放心吧,我們不是壞人,不會吃了你。」海格笑著替她斟上酒。「今晚我們去街上看看戲吧。」
「不了,謝謝海格少爺。」她恭敬地起身。「反正我們只是陌生人,各盡主僕之職就可以了。今後我會努力做好侍從的工作,也請你……不要再對我有超過主僕身分的舉動。」
她認真的直直看進他眼里,傳達了強硬的決心。
「璇兒?」他愣愣的望著她行禮退下的背影,呆呆的回頭看向元卿。
「超過主僕身分的舉動?」元卿淡笑,淺嘗美酒。「遇到對手了,嗯?」
「她居然講出這麼嗆的話!」他不敢置信的笑著。「我看她明明就是個弱不禁風的小處女,一臉沒見過世面的嬌貴樣兒……」
「這並不代表她就很容易佔便宜。」
「我喜歡有挑戰性的事情。」海格的雙眼熠熠生光。
「在你還沒上樓回房挑戰之前,能否告知你在今早那群刺客里查到了什麼蛛絲馬跡,有了些什麼收獲?」元卿懶洋洋的朝他伸出手掌勾勾指頭。
「光這東西就夠你瞧的。」他將一把帶有烙紋的匕首遞給元卿。
元卿的臉色倏地鐵青。
「你認得這烙紋?」
「最好是我記錯了。若這圖紋的出處正是我所猜測的對象,那我們的麻煩可大了。」
「這麼嚴重!」相對于元卿的肅殺,海格依舊一副漫不經心狀。
「從現在起,你得好好保護你的寶貝侍從,」元卿扯個應酬式的笑容,舒懶的起身。
「我呢,要去賭坊活絡一下,有話明兒個再串吧。」
海格懶散的撐肘在桌上,一邊喝酒一邊擺手,目送元卿和小順子遠走。當然,也瞥見兩、三個隨他們而行的鬼祟身影。
看來局勢愈來愈危險了!不過他們刻意在大庭廣眾下招搖,諒對方也不敢明目張膽的直接動手,把密辦鹽務的事情搞大。不過他現在最關心的,不是這種無聊事。
「璇兒,我回來了。」他一進二樓上房,就只見房內一燈如豆,氣氛沉謐。「璇兒?」
外廳硬榻上蜷曲的小身影,讓他會心一笑,悄悄合上門。她累壞了,手上甚至還放著折疊到一半的衣物。
從他救起她的那天起,她幾乎沒好好睡過一覺。不是被驚險的追擊嚇著,就是被他的調戲搞得意亂心焦,再加上今天整日快馬兼程,連他這個大男人都有點筋骨酸疼,更何況是個小泵娘。
他輕悄的坐到她身側,細細的撫著沉睡的小臉蛋。
她很累,卻睡得十分不穩,眉間甚至不曾舒坦過。她好小,不光是年齡上的、外形上的,她有一股天生的嬌弱氣質,惹人憐愛,但骨子里卻很硬、有自己的脾氣。一想到方才她在樓下撂下的話,他就忍不住微揚嘴角。
他一直都在尋找一個可以守護的目標。身為世家大族的次子,既沒有長子的地位重要,也因母親不受寵而連帶使自己在家中不具分量。他很想真實地擁有什麼、守護什麼,感覺到自己是被需要的、是唯一的。這份期待他曾放在他那場如鬧劇般的失敗婚約上,第一次的全心付出,換來的卻是殘酷的打擊。
璇兒不自覺地蜷往他熾熱體溫的方向,這本能性尋求依賴的動作,讓他臉上漾起笑容。
「需要我守護你嗎,璇兒?」
清醒時的她,總是流露著不需要男人守護的獨立自主,有自已的思考,作自己的決定。
但她的本質卻是如此細致堪憐。
他不是沒見過璇兒這種外形柔弱的女子,但她柔弱之下蘊藏的那股剛強吸引著他。像是嬌艷的花朵努力展開小小的刺,頑強抵抗著外界。這刺激著他心底的某種,一種即使刺破手指、淌血滿掌也要將她摘下的渴望。
「到底你是誰?該不會是花精化成的人吧?」他不斷的摩挲著花瓣似的細女敕臉龐。
「成親……」她突然冒出的夢囈令他一愣。
「璇兒,醒了嗎?」
「我……要成親……」她的語音模糊,眉頭愈蹙愈緊,彷佛陷入惡夢。
「你想成親?」他輕輕一笑。「這麼大膽,想丈夫想瘋了嗎?」他低頭靠近那張重復著同一句話的小嘴。
「……嫁給他……我只要嫁給他……」她的這句呢喃使海格的笑容僵住,也讓他一親芳澤的勢子緊急煞住。
她有意中人了?不知為何,這個領悟讓他非常不舒服。她什麼事都不記得了,卻在夢里一直記著自己有個相許終生的男人。對方是誰?是怎麼樣的男人?為何能讓她如此念念不忘?
真是荒謬,他在惱什麼?就算璇兒早已嫁人、心有所屬也不關他的事!只不過方才幾乎奔流而出的某種感情,一下子全冷卻到角落去。
就在他粗魯翻身下榻、驚醒璇兒的同時,房門外掃過的黑影令他即刻進入備戰狀態,並以大掌掩去她還來不及發出的驚喘。
般什麼!他正一肚子無名火無由發起,這幾個自動上門的混蛋趕來湊什麼熱鬧!
他準備拔刀之時,黑影們的氣息卻逐漸消失在外廊的盡頭。這是怎麼回事?他們不是要來刺殺他和璇兒好奪取密函的嗎?
「海格少爺……」
當他回神看向那聲微弱的呼喚的來處,才注意到硬榻上的璇兒已經嚇得縮在一角發抖。
「你又要……又要開始跟他們廝殺打斗了嗎?」
他重重嘆了口氣。「沒有,他們已經走人了。或許只是路過我們房門口的其他住店客人,別大驚小敝。」
表扯!那些人的氣息和步履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他們的四周似乎已經撒下了無形的天羅地網,危機正環伺四周。
「繼續睡你的吧,反正我們這兩天都會住在這兒,不用急著打點行囊。」他轉過身便開門向外走去。
「海格少爺!你要去哪里?」她慌張的跳下榻抓著他不放。
他愣愣的看著身後顫巍巍的小人兒好一會兒,才朗聲朝樓下的大廳高聲大喝,「小二,給我來壺女兒紅!」
廳下立刻傳來俐落的答復。
「睡不著的話,就陪我喝一杯吧。」他一坐回硬榻上,張著兩條長腿悠然一笑,氣勢狂放。
她畏畏縮縮的端坐在長榻的另一邊,戒懼的看著送上好酒後合門退下的店小二。
「喏。」他遞了一小杯滿滿的酒給她,自己則拿著整壺對嘴灌。「喝酒壓驚,不過別喝太急。女兒紅入口溫和,後勁可強了。」
「我們……一路上都得這樣擔驚受怕的嗎?」她到現在手都還在抖。
「你怕嗎?」
在他低柔的嗓音下,她老實的點點頭。
「放心吧。有我在,沒什麼好擔心的。」他的口氣十分疏離,少了以往那股輕松灑月兌的調調。「這幾天下來,你有被刺客傷到一根寒毛嗎?」
「沒有……」她忽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海格少爺,我不是質疑你的功夫,我沒有小看你的意思,我只是……很怕這種不安的感覺。」
「是嗎?」他仰頭又灌下一大口酒。
「老實說,我一直都很害怕,可是又無法具體說出自己到底在怕什麼。」或許她是怕累了,才會向他吐露心中的恐懼。
他在幽暗的燭光中凝視著璇兒縴弱動人的容顏。她淺酌杯酒的微顫模樣,讓女兒紅的後勁在他體內疾速狂燃,想要將她擁入懷,以緊密的懷抱給她安全和溫暖。
「雖然我們已經離開揚州兩、三天了,我卻有著強烈的感覺,離揚州愈遠就愈危險。好像有股很強的拉力一直想拉我回去,有陣聲音不斷在我腦子里呼喚,要我回去……」
「回到你心上人的懷里,嗯?」他冷冷一笑,飲盡壺里所有的酒液。
「心上人?」會嗎?那她應該會是感覺很甜蜜,而不是從本能泛起一股寒意。「我不記得我是否有心上人。」
「說得好。」他下榻來拉開門又是一陣大喊,要人再送上整壇酒來。
「海格少爺,你別喝太多。」雖然他們明天不必趕路,但烈酒傷身,他這種喝法實在危險。
「你是除我母親之外,唯一一個對我說這種話的人。」他自嘲的坐回長榻。「我沒這麼容易醉倒。酒我可是從小喝起的,有錢還買不到一回醉。」
他彈了錠銀兩給送酒上來的小二,懶散的笑著開壇狂飲。
「你和元卿少爺是不是惹上了什麼麻煩,才會一路被人窮追不舍?」
「你怕惹禍上身,想立即走人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好奇怪,今晚的情緒似乎很差。「你在我有危難的時候救我一命,我怎麼能在你有危難時棄你而去?我只是很不習慣這種一頭霧水的感覺,好象整個人懸浮在空中,踏不到地。」
「真的?你真的不會棄我而去?」他恍惚的視線將現在與回憶融成一片,仿佛回到年少時期曾有的那段甜蜜婚約。
她點點頭。「至少我會送你抵達北京後才分道揚鑣,這是我的承諾。」
他只是苦笑。她不是那個曾經背棄他的未婚妻,是另一個值得他重新投注希望的女子,但她心中已經另有守護她終生的對象。
「我和元卿是皇上跟前的查辦大員,專替皇上處理台面上解決不了的案子,以及暗中調查呈上私下授予的任務。我們形同他延伸出去的手腳,潛入民間的耳目。」
老天,他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件重大秘密?他為什麼想也不想的就對她坦白?她可是個來路不明的家伙,而且已經有個心上人!
「你們是巡按御史?」
「你要這麼說也行。」他又灌下一口酒。
巡按御史為前朝制度,滿清入關後,即由其它官職取代巡按御史的任務。御史可先斬後奏的尚方寶劍已淪為戲本里的道具,然而此一職務卻依然流傳著,成為施展皇帝權威的關鍵。
「那些窮追不舍的混蛋刺客,正是要搶奪我們此次查辦鹽務的密函,阻撓我們回京復命。」
真搞不懂,他為什麼要跟她說這麼多?他也只能歸咎于那壇女兒紅……
「你每次執行的任務,都這麼危險嗎?」
「危險?」他還以為她會抓著鹽務的秘密死纏爛打。「我不覺得有什麼危險,只是這次的任務比較棘手──麻煩太多了。」
「那是因為目前的狀況你都應付得來,才能說得這麼輕松,但這仍然是危險性很高的職務。」
他竟然在瞬間愣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或許吧……」他不太想招供自己其實很享受游走在生死邊緣的快感,甚至玩得得心應手。他想再細細品味一下,自己是否正陷在她的關心之中。
「這麼說來,我反倒欠你和元卿少爺一個道歉。」她垂頭轉動著手中的空杯。
「為什麼?」
「我以為……你們是京城來的紈褲子弟,到南方來花天酒地惹出了麻煩,才招來那麼多仇家上門……」
「那很好啊,我和元卿正是要塑造出這種形象,好掩人耳目。」他興味盎然的看著她羞愧得不敢抬頭的模樣。「不過我沒元卿那麼清高,我這副德行不全然是在做戲。」
「我相信你是好人。」她很認真的看向他。「在我笨手笨腳的服侍工作中,一直都是你親自動手,替我收拾爛攤子。」
「拜托,別把我說成那樣!」他居然在這一刻感到有點困窘。「你又不是沒被我吼過,難道還會不清楚沒盡好本分把我惹毛的下場?」
他一听見自己沖口而出的不耐煩,立刻咬牙低咒。
「我會改進的。至少從現在起,我會仔細向小順子學好每一樣服侍的工作。」她又垂下了頭,幽暗的燭火掩去了她的神色。
他咕噥一聲。他到底是發了什麼神經,干嘛那樣凶她?
「伺候你的事,我會盡力做好。但是你們的任務……不能盡量避免太驚險刺激的事出現嗎?」
「恐怕不能,不過你的安全不會有問題。」
「我不是擔心安全的問題,而是這種緊張的日子讓我很有壓迫感,整天都喘不過氣……」她突然煞住自己激動的口氣。「對不起,我太神經質了。」
「璇兒!」他忍不住動手將她拖往懷里,緊緊抱住驚喘的嬌軀。「你就不能相信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嗎?」
「海格少爺!」她使勁的掙扎著,卻撼動不了他一分一毫。「我只是個小侍從,用不著你保護的。我只是把心里的話說一說,發泄一下而已,你不必……」
「夠了,璇兒。別管什麼侍從不侍從的,我只不過想給你安心下來的力量。」
她困難的咽下口水,由他熾熱的體溫與厚實的胸膛上感覺到一股陽剛的氣息,令她漸漸放松了緊繃的身軀。
這樣真的有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在她連夜逃亡的那一晚,就是被這副偉岸的身軀救起;這兩天的突發危機中,也是這副魁梧矯健的體魄為她抵擋一切。和他在一起,的確沒什麼好害怕的。
但她覺得真正可怕的是自己。
「海格少爺,我說過,請……別對我做出超過主僕身分的舉動。」縱使她實在不想離開如此暖和的緊密擁抱。
「你根本就不夠資格稱做僕役,還跟我講什麼主僕身分。」這幾天以來一直都是他在身兼二職。「你也明白,我當初硬拉你做侍從只是應急。在這個城里,多得是比你手腳俐落的少年可供聘雇。」
「那你就放我回揚州吧……」
「休想!」他蠻悍的抬起她的下巴。「別忘了你自己承諾過,要伴我直到北京。」
「我不懂,你當初是為了找個小廝才抓我暫時充數,現在既然已經有可以取代這個職務的更好人選,你還留我在身邊做什麼?」
他也無法理解,只知道自己本能的不想放她走。是因為剛才剎那間她對他產生的關懷,還是渴望她之前對他流露的肯定與信賴?
「你是希望我盡快還你救命之恩才這麼做嗎?」
「我不知道,給我點時間想想。在一切都還未確定之前,你不許離開我。」
「那……」只剩一個答案了,一個她最不想接受卻最有可能的結果。「你只是想玩弄我,打發這趟旅程的無聊和寂寞?」
他忽而猛烈的吻上她的唇,幾欲將她融進懷里似的緊捆著她,吞噬她的驚喘、她的申吟,強吮她唇中的甜蜜與青澀的反應。
是的,她說對了,她只是自己用來排遣無聊與發泄的女子。
她只是他暫且玩弄的對象,暖床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