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寶圖之說如野火燎原般地迅速蔓延,鳳恩與他父親更因過世的老王爺並未實報西城珍寶數量,私下吞藏,而惹禍上身,暫被圈禁在家,撤職查辦。
「完了,我們家氣數盡了……」鳳恩的阿瑪成天昏在榻上哀聲申吟。
「慘了,這下禧恩鐵定嫁不出去了……」鳳恩的額娘鎮日夫唱婦隨,了無生趣。
禧恩倒無所謂,輕松自在地逍遙度日,可總有討厭的家伙來破壞她的好心情。
「我有請你來參加我們詩社的活動嗎,舞格格?」
「我有要事跟你商量。」小舞嚴肅道。
「我不想跟你商量任何事。」
「事關你大哥安危。」
「哼,我管他的咧。」這就叫殘害胞妹的報應。
「禧恩,你就讓小舞說嘛,我也挺為鳳恩擔心的。」已成為詩社成員的華陽嬌聲勸道。
「你幾時為我哥擔心過?」華陽這只跟屁蟲,看人做什麼就跟著做什麼,鬼影子似的,老喜歡抄別人的言行舉止。「小舞擔心是她天性雞婆,你擔心我哥什麼了?吃好睡好閑閑亂晃,問都不問候一聲,你的擔心在哪里?」
「我……你明知我天生內斂,情緒都藏在心底的。太露骨的擔心,實在不夠含蓄……」
「那請繼續含蓄下去,少在我面前表現露骨的演技。」
「禧恩,你……」華陽委屈得雙眼一泡淚。
「禧恩,我要談的是很緊迫的事!」小舞再次警告。
「你急,我不急。而且我對你的話題,沒、興、趣。」
「這可是你逼我的。」小舞眼神一銳,悍然抽出一柄藏在袖里的秘密,直指禧恩嚇壞的圓臉。
「小舞?你……這……在干嘛?」拿這東西指她的鼻子做什麼?
「這是元卿用過的摺扇,上頭有他兩年前的親筆字畫。」
「小舞!」禧恩神情肅殺而嚴厲地緊緊握住小舞持扇的手。「我為我大哥的安危幾乎快急白了頭發卻怎麼也想不出解決之道可如果你有任何點子請你務必告訴我,我誓死幫你到底!」
「我也是。」華陽急急呼應。
「你煩不煩哪!」禧恩回頭咆哮。
「我家也有一把前明王室收藏的扇子,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
「你不必!」
「禧恩,快,借一步說話。」小舞拉著她的蹄膀催促。
「我也要去!」華陽哀叫。
「滾開!」禧恩可沒小舞那麼好講話。
「小舞……」她轉而哭喊。「我是誠心想幫忙的……」
「好啦好啦,要來就快,我沒時間了!」
三人急急躲往池心的小石亭里,嚴禁任何人接近。
「我知道是誰在散布藏實圖的流言了。」小舞鄭重懾人地瀏覽了禧恩與華陽的呆眼數趟,森寒低吟︰「是左護法。」「啥?」禧恩挑起已泄氣大半的眉毛。「這就是你火速趕來要知會我的要事?」
「我請女乃女乃動用了好些過去的手腕,從內務府總管衙門和戶部尚書跟協辦大學士及內閣中書探到了朝中實情,確定是左護法搞的鬼。因為在朝堂上參劾鳳恩的就是他,最清楚我和鳳恩兩家秘密的也是他。他知道鳳恩祖父那年出使西域的內幕,知道寶藏一說,也知道那封情書的存在,就把事情全兜在一塊,來陷害自個兒的拜把兄弟。」
「他為什麼要陷害鳳恩?」華陽和小舞一同板起慎重緊迫的正義神態。「不是同為拜把兄弟嗎?」
「那又怎樣?連我這和他打從同個娘胎生出來的都很想陷害他了。」只是老被鳳恩狡猾且殘忍地反推回她自己設的陷阱里。禧恩冷哼。
「我在想,左護法背後可能還有更大的陰謀。」小舞一臉焦慮地咬起指甲。
「你省省吧。左護法和我哥是一掛的,他們之間鬧得再怎麼不愉快仍是好兄弟,不會為了你的事出賣交情的。」
「他們和小舞怎麼了?」華陽一怔。
「爭風吃醋。」
「什麼?!」為什麼這麼精彩的事,她竟像個局外人般啥也不知道?「左護法喜歡小舞?小舞,你呢,你也喜歡他嗎?」「干嘛你也跟鳳恩一樣老逼供我這問題?誰像你們這些小鼻子小眼楮的家伙,除了自己看順眼的人之外其余都是討厭鬼。我既然沒理由討厭左護法,為什麼不能喜歡他?」她和左護法可也算是挺有交情的拜把兄弟。
「鳳恩呢?」華陽火燒地惶惶急問。「你不是很喜歡他嗎?」
「誰喜歡那個迂回惡劣的老滑頭!」小舞痛罵,一想到他那天是如何挫殺她的真心兼污辱她的坦誠就有氣。「就算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作踐自己的品味去喜歡他!」
「那請問你大費周章地四處替他申冤求證洗刷嫌疑又是為什麼?」禧恩懶懶一哼。
「為了……伸張正義!」她不自在地傲然回應。
「哇。」好令人景仰喔。禧恩沒勁兒地以手指卷著鬢發玩。
「所以我得趕快來警告你們,別太信任左護法,也別給他太多機會自鳳恩這兒探到消息。我查出他目前還有另兩份奏本在手中,而且都跟鳳恩有關。我猜他很可能在覬覦玄武這個位子,不甘心老是做個護法,因此設計鏟除鳳恩。」「對!」華陽堅決地宣揚。
「利欲薰心的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你既然喜歡左護法,又干嘛掀他底牌?」禧恩道。
「交情是一回事,正義是一回事。」他仍是她喜愛的兄長,但那份狡詐的心機,不對就是不對,她不會因交情就認同他錯誤的行為。
「我老實告訴你啦,左護法他根本沒興趣也沒辦法奪取玄武的寶座。」禧恩像對白痴曉以大義般地不耐煩。「左右護法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維護正主兒的安危。左護法連連參劾我哥,一定是他察覺有人要對我哥不利,所以他就得先對方一步下手。」
「自己人參自己人?」小舞傻眼。
「我也真服了你了,居然能查到他手上的那兩份奏本。不過坦白講啦,那兩本一定都是為我哥平反的證據。他若沒把握救回我哥,才不會出手參他參到丟官囚禁。」
「萬一左護法就是想借機篡位呢?」小舞悍然反擊。
「謝謝你這麼為我哥那痞子著想,但是左護法他若真想篡位,光對付我哥是沒用的。」
「為什麼?」
「你想想,玄武是什麼?」
小舞愣住。「呃……好像跟青龍白虎一樣,就是一種動物……」
「哪種?」
「龜跟蛇!」華陽興奮地參與機智搶答。「我家有四靈玉璽,玄武玉璽上面刻的就是龜跟蛇,是鎮守北方的水神!」「喔。」小舞不甚了了地眨著呆眼。「那玄武不就有兩種動物了嗎?」
「所以玄武有兩人。」
禧恩的話令小舞愣住。「你是說,鳳恩之外,還有一個玄武?」
「對,所以你的左護法圖謀篡位之說,無法成立。」
「可是……」她明明感覺到鳳恩目前很危險啊,她想太多了嗎?
「若真要說有人想對我哥圖謀不軌,元卿的嫌疑恐怕比左護法還大。」
「元卿跟鳳恩只是朝堂上的死對頭而已,他還沒惡劣到那種地步。」小舞不以為然地一哼。
「我暗戀元卿多少年了,我會不清楚他的想法?」
「那你拿出證據來啊!元卿哪里陷害鳳恩了?」
「元卿做事哪會笨到留下把柄給人逮著?」
「他若真有那麼狡猾,你哪會喜歡他!」
「我就是喜歡他!都已經喜歡到就算他再狡猾我還是喜歡的地步,你說我還能怎麼辦?!」禧恩痛聲大罵。「我連他不喜歡我的事我都知道,可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停下自己的喜歡!你厲害,你有本事,那你來教教我該怎麼才能不再喜歡一個對我根本沒感覺的冷血男人?」
「元卿他才不冷血!」小舞怒斥回去。
「你以為他真會娶你嗎?少臭美了!你以為他只對你溫柔嗎?別做夢了!」
「你再罵他一句我就揍人了!」她討厭這種美好印象被人破壞的惡劣感覺。
「要揍可以,扇子先拿來!」禧恩悍霸伸掌。
「既然把他說得那麼不堪,還要他的扇子做什麼!」小舞不爽地把摺扇摔往禧恩的掌心,打得小胖手登時紅腫。
「你干什麼?!」禧恩又跳又叫,聲勢激憤駭人。「這可是元卿親手畫的用的扇子!
要是傷到了一絲一毫,我一輩子都不會放過你!即使你死我也會追到地獄去踩破你的肚子,教你再死一次!「
嚇死小舞了。「你哭什麼呀?」
「這是元卿用過的扇子,你居然用摔的!用摔的!」她心疼地緊捧摺扇在胸懷里,憤恨譴責。「你以為你從小苞他交情很好就了不起是不是?你以為你隨隨便便能得到他的東西就很厲害是不是?你既然這麼行,還要我幫個什麼忙?我哥被削就被削,被貶就被貶,關你屁事!你唆個什麼勁兒?!你干嘛不滾回去準備當元卿的新娘?」
「我只是——」
「你盡避去忙你的閑事,以後少找我麻煩,也少跟我講話,每次跟你講話就令人不爽!」
「禧恩!」怎麼拿了東西就跑?「鳳恩的事——」
「你滾啦!永遠都別再來我們家!」
小舞傻傻地僵在石亭里,原本準備好給禧恩的另一項驚喜,也顯然泡湯了。
她並不打算履行與元卿的婚約,不想要這種沒有感情的將就姻緣。既然她根本無法擺月兌掉鳳恩在她心中強烈的分量,不如一個人孤獨終生,也勝過貌合神離的虛偽婚姻。
半晌,華陽故作老成地長嘆。「禧恩真是孩子氣,一談到感情就反覆無常,沒了理性。」
「我也一樣。」不過,那實在不是能隨自己控制的事。
「你的脾氣是跟禧恩很像,但是應對上禧恩比你成熟,小精豆子似地,知道如何站在對自己有利的位置。你就太直了,直到有些不分場合、不會察言觀色。怎麼說呢?就是……憨直到有些莽撞了。」
小舞小心翼翼地縮頭緒腦。「所以……所以大家都很容易討厭我?」
「你的存在不是很令人愉快就是了。」
「可我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討好別人。」她只能看著旁人送禮阿諛的現象有樣學樣,雖然有效,但她這張嘴還是會壞了一切努力。「女乃女乃也不肯教我如何說話機靈點,手段圓滑點,讓我活得……好孤單喔。」幾乎沒有什麼知心的同性朋友。
「要是你變機靈、變圓滑了,那就不叫小舞啦。」華陽老實地大方開導。「那種人我們身旁個個都是,處處找得到,好沒意思喔。我還是比較喜歡跟有點與眾不同的人在一起,比較有樂趣。」不用冒眾叛親離的風險,就可以在一旁享受特立獨行的快感。
「你挺有自己的看法的,為什麼不好好發揮這一面呢?」卻成天模仿別人惹人厭。
「我不要,我就是喜歡跟別人一樣。」比較有安全感。
「你知道這樣會讓人覺得很不舒服嗎?」
「我不會不舒服啊,而且我也沒有惡意。」
話是沒錯,可是……嗚,這問題好復雜。听起來句句是道理,卻無法消除她心里那種怪異的不舒服感。她是不是太小心眼了,竟對一個並無惡意的人懷有成見?
「小舞,你真的比較喜歡左護法嗎?比鳳恩還喜歡?」她竊竊笑問。
「嗯。」她對左護法的感覺很單一,對鳳恩的就……「我,其實,對鳳恩的感覺很亂,甚至有點氣他、怨他,很想狠狠數落他,痛罵他一頓。」卻又好想在那之後深深埋入他懷里,緊緊抱住他魁梧的身軀……
「小舞?」
「鳳恩讓我覺得好怪喔。」她整個人生觀似乎都為之改變。他很少讓她感到和別人相處時的疏離感。她那口亂七八糟的人話,她古里古怪的想法,鳳恩接受得毫無障礙。
每次兩人雖然也吵得面紅耳赤,卻還是消滅不掉心底甜甜的激蕩。
怎麼會這樣呢?萬一這世上就只有他能接受她,讓她覺得她是美好的、幸福的,那鳳恩一離開她,她不就完了?
「好可怕。」原來幸福是這麼脆弱,一下子就可能沒了,一如她童年時的燦爛人生。
「什麼好可怕?」
「鳳恩啊,他隨時都可以傷我很深。」只要一句無心之語,一個冷漠的眼神,甚至是避不見面,都可以讓她難過好久。
「那你是不喜歡他?」
小舞沮喪地垂下小腦袋。「他也從不說他喜歡我。一逼他說,他就發火。」
「喔,好,我明白了。」華陽胸有成竹地合掌一笑。「對了,小舞,左護法是誰啊?」
她傻傻地告知華陽後,正想再和華陽傾訴些紛亂難解的思緒,她卻雀躍地急急離去,說,下次再聊吧。
下次……或許華陽有那個空閑听,她卻不一定有那個心情說呀。然後,又會被人指責她在拿喬。
與人相處,實在好難……
不管了!這種事,想多了也沒有結論,平白浪費時間,不如拿來做些有用的事!
她心情一轉,便滿臉肅殺地忿忿沖往鳳恩那座雜草蔓生的偏僻院落。
現在可不是談兒女私情的時候!左護法不但手上握有兩份奏本,朝中更有不少大臣吃過鳳恩辦案凌厲的虧,打算狠削他一頓,乘機讓他翻不了身。她太清楚正直的代價,不是其他人不想正直,而是無法負荷那沉重的代價——可能是遭人誣陷,或被嘲諷、或扭曲、或排擠、或孤單、或無助。光明正大地做人,不代表從此就可以坐轎上天堂,而是得面對更坎坷且更有挑戰性的漫漫路途。
「鳳恩!你給我出來!」
小舞才正恨聲破門而人,就立刻被身後一條鐵臂圈勒住頸項,同時遭另一只大掌緊緊覆住雙眼。
這是干嘛?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事情就照咱們講定的去辦就成,其余的,交給我處理。」
「看來玄武收爛攤子已經收得很有心得了。」眾人聲中,一名少女的笑聲銀鈴般地揚起。
「少幸災樂禍,否則我就把垃圾全丟給你去收!」
「鳳恩,你放手!」小舞掙扎著想扒下捂住她雙眼的巨掌。「你干什麼這樣?」這些陌生的聲音又都是什麼人?
直到門扉合上的輕響揚起,她的雙眼才得著釋放。
「你蒙我眼楮做什麼?屋里一片黑漆抹烏的能看見啥子?大白天的把屋里搞得昏天暗地、神秘兮兮,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你凶個什麼勁兒!」他收緊仍環在小舞頸上的鐵臂,勒得她小臉猙獰。「隨便擅闖別人地盤的小賊也敢囂張?」「放手!」她貼著背後的銅筋鐵骨拼命踢著兩腳,礙于頸上要害被他制住,她根本無法施展向後一翻,架在他肩上挖他雙眼的伎倆。「我是來跟你談很要緊的事!」
「我目前正在難得的休假中,不辦公。」
「休你個頭!你是被削、被禁,接下來就要被審、被斬了,還敢開玩笑!」
「我還真沒見過像你這麼狂妄的小土匪。你知道擅闖王府胡鬧,會被揪到衙門受罰嗎?」
「你算哪根蔥,憑你也配審我!」可惡……脖子上的粗壯胳膊怎麼扳都扳不動。
「還不快放手,你想勒死我嗎?!」
「如果你不招出來意的話。」
小舞赫然抽息。他干嘛把手探往她腰際里?「鳳、鳳、鳳恩,我是來、跟你說很重、重要的事……」
「說你這幾天很想我嗎?」他的大臉自小舞身後架在嬌小的肩窩上,對著恐慌的臉蛋又是醇濃誘惑,又是深深吐息,以陽剛的魅力折騰手足無措的小東西。
「你最好別這樣,我們都是各有婚約的人。而且、而且我是乘隙趕來跟你談你被參的事,待會還得——呀啊!」
她轉而挺緊了背脊尖叫,惹來耳畔的撩人低笑。
「你有沒有很想我?」
「手、手……」快把探進她衣褲內的手拿開!
「都快嫁給別人了,你還溜到我這大男人的閨房來,想來段徹徹底底的告別嗎?」
「別這樣……」她悶聲抽吟著,「喔……你該糟了。」
「放開我!」鳳恩這樣勒著她,教她怎麼反擊?「你別踫我!我是來——」
「商量要事?」
「對!」
「有多想要?」
小舞再度因深入她之中的長指尖叫,弓挺的背脊幾乎令她無法站立,全憑頸上的鐵臂支撐她的渾身哆嗦。
「還要?」「我一直期待著你會像上回那樣再闖入我房里,沒想到我們竟如此地心有靈犀一點通。」
「我沒……呀!停下來啦!」她抽聲哭喊著,卻阻止不了他開始放肆攪著圈子的手指。
情勢過于出乎她的意料外,她完全不知該如何處置,仿佛意外掉入一個早恭候她多時的綿密陷阱。
朝中大臣都已在暗中聯手打算陷害鳳恩,他卻浪費時間淨在這兒陷害她這好心前來警告的人。他是活得不耐煩了?
「鳳恩!你快放我下來,不準你對我動手!」她拼著老命一口氣吐完該說的話,之後便是一連串委屈的痛苦申吟。「仙仙,你想我嗎?」
問個什麼笨問題!可是……啊,完了,她已經暈頭轉向了。
「為什麼在外頭忙了這麼多天才來看我?」他輕柔地呢喃著。
小舞難以自制地嬌聲泣吟起來,明明不想跟他再有任何逾矩,卻又不知該從何抗拒。
這個小妖姬,害他夜夜不成眠,淪為被她倩影捉弄得生不如死的可憐家伙。從沒有女人把他整到這種地步,他怎能不乘機好生報答一番?
「鳳恩!」她哭喊地抓著他的健臂急遽抽搐,突來的高潮將她整個人遠遠地拋出去,莫名的緊迫壓力頓時迸發,將她炸為燦爛閃耀的碎片,漫天漫地的,飄散在雲端。
那種感覺,真像在做夢一樣……
她被鳳恩放在大椅上傻傻地呆想著,虛喘著,神思迷離,醉眸恍惚,微啟著紅艷燥熱的小嘴,任由鳳恩在幽明中酣然觀賞著他替她擺出的妖冶姿態。
「仙仙。」他無奈地俯在她昏眩的容顏旁嘆息。「你有沒有很想我?」
她突然有些固執、有些不服、有些孩子氣地用力甩頭,啄著小嘴,一臉傲慢。
「那你為什麼來?」
她只是好心前來告訴他當前的危險,可他卻這樣對付她,糟蹋她的心意。
「你還是放心不下我,對不對?」他一面失神地捧著她的酥胸擰揉,一面虔誠地吻吮著她柔女敕紅唇。
她有些抗拒、又微微依戀地順著他的唇舌開啟小嘴,讓他有一下沒一下地又吮又嚙,親昵地與她氣息交融。
「你想不想要藏寶圖?」
她意識渙散地在他的舌忝吮下呆愣好一陣子,才想起了要回話。「那是……那是情書……」
鳳恩忍不住咯咯低笑。「你實在很頑固。」他都已經暗示了有意物歸原主,她還在執著于那些無謂的稱呼。「為什麼你這麼喜歡把它當情書看?」
「它、它、本來就是啊……」
「如果當初你女乃女乃講明了要你偷的是份藏寶圖,你干不干?」
「不干。」
這麼篤定。「你就是喜歡情書?」
「嗯。那……比較純潔,講是藏寶圖,感覺好庸俗……」她渴望地痴痴凝眸于他只顧著講話的性感雙唇,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差點教他噴笑出聲。
還是別笑的好,這只傲慢又愛面子的倔強小貓,一被惹毛了就會亂伸爪子。
「你不想要寶藏嗎,仙仙?」
他為什麼一直嘰哩咕嚕的卻不吻她?鳳恩不吻她,那她來吻鳳恩好了。可是她一往哪傾近,他就往哪兒閃,搞得她火氣上揚。
「仙仙。」他又緩又長地懶懶吟道。「女乃女乃交代你的任務可是要事,你不先行處理,妥當嗎?」
「你到底要不要親我?」
「這麼凶做什麼?想吃老子豆腐,你態度也未免太狂妄。」天下沒幾個女人像她這樣。「你不是有要事相談嗎?」「你是不是故意讓自已被參劾定罪?」
「我吃飽撐著沒事干啊,被參、被罰對我有什麼好處?」
「可以使覬覦藏寶圖的人轉移目標到你身上,不致再傷我或禧恩之類的旁人。」
「嗯……」他狀甚滿意地搔著一片青碴的下巴。「我喜歡這個想法。」听來頗有幾分英雄式的悲壯味道。
「你少自我陶醉了!你現在已經身陷危機,還有空在這兒沾沾自喜?」屆時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我得到的小道消息說,皇上準備親自審理此案,你大禍臨頭了!」
「喔。」
「喔什麼!你不怕嗎?不急嗎?」她都急得快拔光頭發。
「你挺心疼我的嘛。」
「你再發出那種惡心的笑聲,我就踹死你!」既然他想死,干脆助他一腳之力!
「你……不太方便吧。」
「我哪里不方便!我樂意之至……」她駭然拍息,力道猛得差點連魂都給抽出去。
深幽昏暗的廳堂,外加方才道他一番襲擊,不小心稍稍失了神,她現在才有空察覺自己在黑間中正以什麼樣的態勢面對鳳恩。
「把你的手拿開!」她瘋狂大喝。鳳恩的雙掌正分鉗在她高掛扶手兩側的膝頭上,讓她無所遁形地開放所有秘密。
「格格特來造訪,我怎敢怠慢?」
「你不要每次都只想踫我的身體,卻不讓我踫你的心!」
「我有嗎?」他攢眉沉思。
「你如果沒有,為什麼不承認你確實是為了大伙的安危頂下握有藏寶圖的危險?」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講的。」
「因為你根本不想讓人分享你的看法,可是我想知道啊。這對我來說,比什麼寶藏都還重要。」
鳳恩徹底傻眼,沒見過哪個女人在如此撩人的激情態勢下還頭頭是道地逼他招供。
他不禁甘拜下風地呆笑,實在服了她怪異的腦袋。不要寶藏要情書,不要他的性卻要他的心,不要長生不老和金銀珠寶卻要一份真情。或許他早就被她的矛盾深深吸引,只是他的自尊不容他承認。
「我的看法有那麼重要嗎?」
「有啊。」
但是坦誠面對自己實在令他有種公然赤果的惶恐。「我的想法也沒什麼特別的,你又不是模索不到,何必多問?」「可我喜歡听你說呀。就像你那天在午夜的河畔一口氣破口大罵了十年前娶我堂姐時受的委屈,我喜歡你那種坦白的情緒——雖然听你講你跟別的女人的情史實在不太舒服。我覺得你平常的脾氣毛躁只是一種掩飾,你那次的憤怒就很真實了,我想要的就是那個。」
他無奈地苦笑。「你的品味未免獨特。」竟要這種沒啥價值的東西。
「你如果……這麼不想跟我分享你的想法,也……不用勉強。我並不願意逼你做這事,所以你不必……再這樣言詞閃爍地轉移話題。或許,我……不是你想吐露心事的對象……」
「我不是不想,而是沒人要我這麼做過,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一句輕吟,就挽救了她急速墜落的心,又開始令她雀躍不已。「你可以慢慢試著跟我說,什麼都可以說!」只要是他的事,再無聊、再繁瑣,她都愛听。
「不過那會牽涉到很多很復雜的秘密。」他抱起興奮的小人兒走向臥榻。
「我會守密!你的事我絕不泄漏出去!」她用力掩口起誓。
「就像你打死都不肯招出我爺爺寫給你女乃女乃情書的實情?」
「你怎麼知道的?」小舞驚駭大嚷。「我有跟你說過嗎?我怎麼沒印象?是我曾經不小心說溜了嘴還是你從哪里看穿了我的馬腳?」
「你說呢?」他老奸地懶懶一笑,不打算招供他早從小舞女乃女乃那兒探出了謎底。
「你這麼不小心,教我怎麼把心事全交給你?」
「我發誓我絕對會格外小心!我一定不會再讓自己有絲毫閃失,泄漏你的秘密!我以我的人格起誓,以我家的列祖列宗——」
「我才不要那些東西起的誓。」他孩子氣地重重伏在嬌小的身子上。
可那已經是她最有價值的部分了。
「我要你用自己起誓。」他貪婪地擰著榻上小人兒的雙乳,任性勒索。
「我?但你就要娶別人了,怎能既坐擁正妻,又想繼續跟我搞七捻三?」她才不做這種低劣的事,也不屑降格為妾。
「華陽不會嫁給我的。」
「為什麼?」
「直覺。」
「你不可以為了我而拋棄她!」凡事總有個規矩,就算這規矩對她自己不利,還是得守。
「我看是她會因為你而拋棄我。」
「啊?」
「你到底願不願意拿你自己起誓?」
「那我不就一輩子都得跟你了?」
「你不願意嗎?」
「是你不願意吧。」
兩人爭到一半,眼對眼靜默半晌,不覺噴笑。
「我們兩個好像對戰的野獸喔,老是轉來轉去,相互周旋,沒一刻能靜下來好好談心。」小舞咯咯笑不停。
「可我想談。」他側臥在她身畔,將她拱在他的胸懷里,執起柔軟的小手一只只含吮。「我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注意起你的。」
「你……很早就、就注意到我了啊。」鳳恩吻得她渾身酥麻,連舌頭都不太靈光。
「只是、你一注意到……我在哪兒,你就避開哪兒,好像、看我一眼都嫌煩……」
「我本來也是這麼認為。但仔細想想,我是不是每次都在有意無意地看你,然後才突然覺得厭煩?」
「是啊……」想到這她就失落。正因為她總會三不五時發現他回應著她的注視,心中就產生無比幸福的幻想,而後,則是隨即見到他的撇頭不屑,重重挫殺她的小小期待。
「老實說,我不是對你厭煩,是對我自己。」他的食指由她的頸項滑過重重險阻,流浪到柔軟的高聳雪乳。
「為……為什麼?」
「因為違背了絕不再對愛新覺羅家女人動心的鐵則吧。」
小舞顫巍巍地小心輕喘著,不知是因這番吐露太珍貴了,還是因為在她上畫圈圈的手指勁道愈來愈急重。
「所以,你……打從一開始明知道仙仙就是我,卻順著我一路裝傻?」
「可笑吧,我竟然也有那麼孬種的一面。」想親近她的人,卻不想面對她的身份。
「我、我不會笑你的。就算你再孬種,我還是、我還是……」
「真的?」他慵懶地沙啞低吟,似乎有些寬慰,與擰捏她的狠勁截然不符。
「太好了,我還真怕你會因此瞧不起我。畢竟,男人多少有些好面子。」
「我明、明、明白……」她開始有些難受地扭動起來,努力抗拒由他嘗吮的傳來的強烈干擾。
「你真是善體人意。」他滿意地邊品嘗邊贊嘆,神不知鬼不覺地爬進她的雙膝間。
「你知道嗎?我十年前之所以會想娶你堂姐,會對她心動,也和你偷的那封情書有關呢。」
小舞忙著應付不適的燥熱,幾乎沒空听他的醉人呢喃。
「你不覺得我們有好多事都可以談嗎?」
「唔……」她痛苦地弓身回應在她深處不斷使勁撐開放浪的長指,同時還得對付大口吞噬她酥胸的狂野唇舌。
「我們需要更多的時間談心。」
小舞的答覆則是一連串委屈的申吟,听得他好不過癮。
「一輩子,你覺得夠不夠?」
「不……不要……」不要這樣,每次都讓她覺得自己會因而死掉。
「那,五十年,怎麼樣?」
她根本听不見他在咭呱什麼,淨忙著應付他逐漸加大的劇烈動作。
「我要告訴你的心事那麼多,你不給我多一點的時間,我怎麼夠說?」
吵死了、吵死了。她現在難受得要命,他還在一旁唱什麼怪歌!
「仙仙,你說話啊。」他可憐兮兮地哄勸著,猝不及防地被一雙小手勾住頸背,狠狠拉下來以小嘴堵死他的聒噪。鳳恩故作駭然地眨著無邪大眼任她侵犯。
他愛極這種坦誠的交心對談,這一談,竟談了三天才放小舞重見天日。她回到家後,恍如隔世,不記得女乃女乃見她回家時有沒有訓她什麼,也不記得後來的生活點滴,滿腦子都是鳳恩,和他高超過人的絕技。
直到大隊人馬里到她家門口了,她還在神游太虛。
「小舞?再不回魂,鳳恩就要走。」
「啊?」她馬上精神一振。「鳳恩?在哪里?」
「外頭。」裝扮慎重的女乃女乃比比大門方向。「你們不是說好,他今兒個會來接你嗎?」
「接我?!」糟了,她完全不記得有這事,什麼也沒準備。「女乃女乃!快,快幫我梳頭。我那件湖綠提花緞牡丹襖放到哪去了?!」
「那件早給你穿得繡線都發毛,老到可以進棺材了,穿紅緞彩繡團花吉服袍還比較妥當。」
「不要不要,那件穿起來又土又胖,我才不要讓鳳恩看到那丑樣!」
她大禍臨頭似地瘋狂翻找,丟了一屋子花花綠綠新新舊舊的衣杉,幾乎沒一件看得順眼。最後被女乃女乃硬塞進閃緞粉桃飛蝶吉服內,硬推出王府大門外,已是一個多時辰後的事。
一站定雙腳,艷光四射的小舞就為之傻眼。
「鳳恩?這……是特地來接我的嗎?」
「正確的說,是來押你的。」
鳳恩面無表情地高高騎在巨馬上,一身官服,冷傲異常。他正眼看也不看她一眼地朝身後大批官兵重聲喝令——
「把舞格格押起來,進宮審判!」
「喳!」
一陣錯愕之下,她便呆愣地以犯人之姿押往宮內待宰。
這是怎麼了?